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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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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一听这话便赶紧将头偏过,宁娥更是直身而起,向里屋走去,因起得急,走得快,竟看不清脸色如何,书桐则开口对长安道:“长安大哥说什么呢?罢了,大*奶也不过是顺嘴问问,取个乐罢了,长安大哥快将这话放回肚里,这是断断说不得的”

长安自知失言,只因刚才宁娥并书桐她们取笑儒定的花帐多,一时情急,忘了避讳才将那话托口而出,这时反应过来,哪里还怕再提,又见宁娥进了里屋,再不敢多说一句,便准备退出房去。

书桐赶在他前头一步,将门帘打起,微笑送他出来,走到廊下台阶前时,书桐突然站住,面带好奇悄悄开口问道:“长安大哥,刚才听你的口气,倒不像是打诳,当真二爷,在外面还有个人不成?既有,为什么不带回家来?难道,是为了二奶奶这脾气,怕那人回了吃了亏不成?”

长安见四下里无人,院里静逸无声,想了想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再瞒也没什么意义,再者书桐不过是个丫头,看样子是一时好奇心上来,说就说了吧:“二爷心里那人到底是谁,其实我也不知,真的书桐,你别不信,二爷从没开口提过,我哪里能知道?不过偶尔一次,二爷喝醉了,一人在屋里对着灯,喃喃自语说,如今再不是从前了,怎么你还是跟长在我眼里似的?就说了这么一句,我正好打水进来,他见人来,就再也不说。”

书桐听了一笑:“这话奇怪,只是,你怎么就知道说得不是二奶奶?”

长安再看了看四周,还是悄没声息,倒像人全去了别处似的,便又开口道:“开始我也以为是说二奶奶,就安慰了爷几句:再过几日就到家了,二奶奶怕不也正等着爷呢。二爷竟苦笑起来,回我说,她等不等,又与我何干?你听听这话,再想想前话,还是为了二奶奶?”

书桐听了点头,小声说道“你说得不假,是这么个意思。”说到这里声音突然提高起来:“长安大哥,我这儿正有二根金顶簪子,你带了去,给我嫂子,眼见就要出月了,就当作贺你们满月之喜吧”说着就从袖口里掏出簪子来,递到长安眼前。

那长安见了,岂有不欢喜之理?脸上笑出花来,嘴里更道:“书桐这是怎么说?我已经拿了不少了,你还这么客气”说着手就伸了出来,将那簪子接过来揣进怀里,又道:“我替你嫂子谢谢你她不得入这里来,我便在这里谢过”

书桐心里好笑,当真跟孙四是一样的行事,不是一家人,是真进不了一家门的,嘴里却道:“大哥又来客气只管收下,以后说不定,我还有事找大哥呢明年再去杭州,有好花样汗巾手帕,胭脂水粉什么的,再多多带些回来,我先谢过了”

长安心想,小丫头到底机灵,收她二根簪子,倒先跟下了定似的,遂满口答应,抬头又见日头不早,便再称谢而去,书桐送到台阶下,笑意盈盈。

宁娥里屋窗下坐着,子规早将窗屉子打起,长安与书桐的对话,二人一字不落,尽入耳底。宁娥只管看着手中的书,子规候了半日,见她仍不开口,便走去香案,将那莹白鼎式炉里的香灰略铲了铲,淡雅清香,幽然而升,子规回身又望了望宁娥,发觉她原本平稳镇定的身影,有些微微颤抖。

子规将手中香铲放下,拿起香匙取了些香丸放进炉内,屋里静得,能听见烟腾起来的声音,丝丝缕缕,萦绕不绝。

当下再无他事,一时午饭传至,宁娥一人独坐,默默吃了几口,没滋没味,也不知吃下去的是什么,便叫散了下去,与房里丫鬟。

暑日午后,明晃晃的太阳照得到处透亮晃眼,再盛的花草这时也蔫头搭脑,打着瞌睡,院内众人多因日长身倦,都托懒躲着休息去了,更是鸦雀无声,宁娥也卧在里间外侧,新取出来的凉榻上,闭着眼睛,待睡不睡的样子。书桐一旁站着,取一柄石榴花鸟图团扇轻轻扇着,子规用过饭后进来,书桐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出声,子规便摄手摄脚走到身边,接过扇子,小心扇着,书桐放下手臂,对她耳语道:“也不知奶奶睡着了没有,扇了这半日,手倒酸了,还好你过来,我倒能歇歇。”

子规也笑着小声答道:“姐姐只管去吧,我这里守着,奶奶若醒了,我就叫你。”书桐点点头,转身而去。宁娥依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只是子规细看,发觉她的眼皮却在不安份地上下抖动,安大*奶,正在想着心思,什么心思?子规觉得自己隐约间,能猜中些许。

寂寞无声间,时间不知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了,只见墙上光影流动,由东至西,亦由明转暗,子规抬头向窗外看去,原来一片乌云上来,遮住了日头,看这样子,怕是一阵大雨要来了。

院里窸窸窣窣地,便听得有脚步声响起,想是小丫头们上来收大毛小毛衣衫了,不过片刻,就听得外面帘子哗啦直作响,宁娥紧紧闭上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一睁开就是满目清光,熠熠作光,子规见了便知,她是一刻也没有睡着的,一分钟,一秒钟,也没有离开过她的心思。

“吵醒大*奶了吧?天要下雨了,我们把上午晒出去的衣服收回了来,要收在哪个箱子里?” 令儿和小英子愣头愣脑地站在外间,手里满堆的衣服,看着里屋便问。

书桐赶紧进来,先斥了一声道:“奶奶还歇着呢,你们就进来了,还闹得这么敲锣打鼓的,怕人不知道是怎么的?”

宁娥起身说道:“书桐将衣服收了吧,她们也是好意,算了,我也该起来了。”

书桐忙应了一声,带着令儿和小英子忙忙地开箱子,收拾衣服,子规便出去取茶,绮墨也打水进来,于宁娥梳洗。

正在忙乱之际,听得院里有人叫道:“嫂子在吗?长天白日的,只管闷在屋里做什么?”听着倒像是乾娘的声音。

子规忙出来将帘子打起,果见乾娘扶着金徽,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走上台阶来,见是子规,穿得整齐干净站在那里,不由得笑道:“原来是你怪不得,大*奶一向疼你,到底要将你收在这屋里使唤才行,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子规满脸笑容,陪着小心道:“大*奶高抬小的,小的满心惶恐,只求能伺候好主子便罢了。二奶奶快进吧,外头只怕热着。”说着,将手又举高了些。

乾娘走到子规面前,且不进屋,只细看子规,上下通身打量许久,方才开口道:“金徽你瞧,这是不是当日那个厨下的丫头了?所以说,女人不打扮起来,是不知道自己有几分颜色的,也难怪,杭州织造那么惹人眼热了,原来绫罗绸缎这些东西,虽是不能吃也不能喝,却是少一点也不行,更比吃喝更要紧得多呢”

金徽从鼻子里哼出一口冷气来,正准备居高领下鄙视子规,走到面前才发现,子规竟比自己身量还要高些,只得斜眼瞥了她一下,方才跟着乾娘进屋去了。

子规满面恭敬,更带笑容,乾娘见了,一时也再无话可说,又见宁娥正站在里屋看书桐带人收衣服,便也进去,跟着瞧个热闹。

宁娥见她过来,转过脸来笑道:“你今日倒有工夫,怎么就来了?二爷呢?”

乾娘将手中的罗帕一甩:“谁知道他?一夜过来酒醒了,人也舒坦了,就又跑得不见了影儿,我哪里管得住他。”说到这里,眼皮垂了下来,嘴也撅起来了,微微打着颤。

宁娥便叫:“绮墨,将那茉莉薄荷水倒二盏来,子规,拿扇子来,替二奶奶扇扇风,怕是来的路上热着了,开口竟就有火呢”

乾娘不好意思起来,自己也笑了,又道:“到底还是你好性子,大爷去了外书房,又带走了琴丝,你竟不闹,真有你的。”说完便一屁股坐在窗下案前,宁娥惯用的紫檀云纹藤心扶手椅上,一双杏眼,直盯住宁娥的脸不放。

宁娥叹了口气,正视乾娘道:“你是明白人,心里清楚的很,说这些有何意思?大爷这样惯了,到底跟二爷是兄弟,行事是一个模样,我也跟你一样,管不住他,只得由他去了,琴丝也是这屋里的人,既是这屋里的,他要谁不成?罢了,不过一个丫头,左右也是他的人,要了就要了吧。”

子规听宁娥说话声音,平静有力,竟似真的一点不恼,便朝宁娥脸上看去,果然面色如常,并不见有异。

乾娘见宁娥竟说出这番话来,说得又是心平气和,当真是无一丝半点怒意,细品之下,不由得服气,遂点头道:“你说得不差,这两兄弟,当真一样,我们也是,老婆当排军,一样填数的罢了。”说到这里,只觉心灰意冷,再也说不下去。

第六十三章 水去云回恨不胜

第六十三章 水去云回恨不胜

却说,乾娘在宁娥房内闲话,说到安家二位爷,二人皆有些黯然,乾娘也再不复日前气壮,因是家宴上吃了二爷几句,又被老爷镇了些,人也只得收敛,再者宁娥说话也着实大气,一时心下叹服,并有些同病相连的意思出来。

宁娥见乾娘有些心灰,便又笑起来道:“乾丫头今日怎么了?话这样淡起来了?爷们就随他们去,咱们当得自己的家就罢了,管他们怎样呢,好歹出不了大岔就是了。来来,正好我这里收拾箱子呢,你也来看看,比你的如何?怕是差得远了吧?”

乾娘听了,不好再说,只跟着宁娥进到里屋,果见书桐领着小丫头们正忙得欢,书桐一见先上前问声好,宁娥便又指着一床上的东西道:“二奶奶不妨指点,知道你的东西好,也许瞧不上我的。”

乾娘未曾开语人先笑,接着道:“大*奶这是什么话?我虽有些东西,到底比不上凤冠霞帔,哪里说得上指点。不过年年有些杭州来的新花色,也是大家分了去,各房一样的。”

宁娥也笑,故意作色道:“这便是你的谦词了,扬州来的还少?这里并无外人,你只直说吧,私底下收了多少?若不实话,就是怕我要了你的去,不过我是不收别人的爱物的。”

子规听见这话,竟说得丝丝入扣,一时忍不住,又朝宁娥看去,已是午后偏西,暑日消去了些,不再晃眼耀目,柔和的光彩透过浅玉色的窗纸铺洒进屋来,瞧得宁娥的脸色有些泛红,却是正好娇色,,配上今日穿上的正红配绣五彩莲花纹纱衣,竟有些新嫁意味,眼波流转处,情怀微露。

乾娘只顾看那些冬日毛料大衣裳,并不在意宁娥的话,一时好奇,走上前去,细细看过,又以手拂过毛面,指着其中一件大红羽缎披风道:“这件倒寻常,我也有一件,金徽你瞧,这可比我那个差不多?”说着又见一件大红富贵万年纹妆花缎皮袄,风毛大出,便由不得眼前一亮,手也抚了上去,只见厚油油的毛,重重从手指间漏过,心下羡慕,嘴上却强道:“这件倒不怎么好,毛出得过了,且这遍地金的歇胸看上去也旧了。”

宁娥听她这样说,也凑过来看了看,点头道:“是旧了些,这还是当日出门时我娘特意让做的,也有些日头了,只是没怎么穿过,到底搁在箱子里搁旧了去。”

子规这时赶紧上前,将手中茶盏送上,金徽扫她一眼,方才接过来,递给乾娘。乾娘并不理会,眼睛只盯着那些衣裳,看一件,评一件,总是有细微好处,却是坏处多些。宁娥并不理会,只作不知,嘴上笑笑,面色寻常。

总算将一堆衣服看完,乾娘方觉口渴起来,这才将那早已放置许久的茉莉薄荷茶饮了一口,却又将眉头皱起:“这茶不好,异香异气的,且不冷不热,温在口中,让人竟是上下不得。”说着就一口全吐了出来,用一方间点翠同心结罗帕捂住嘴,转过脸去,看都不看一旁站着的子规。

子规尴尬立着,捧着手里的剔红荷叶式盘,看看上面另一个青花豆彩婴戏图杯,不知该不该送上去给宁娥。

宁娥还是面不改色,自行上前将杯子端起,啜了一口便道:“茶是好的,只是时间长了,温起来倒不好了,还是刚从井水里汲出来的时候好些。罢了,子规收下去,另倒木樨杨梅露来吧。”

子规忙应了一声,收了杯子退出去了。

书桐见乾娘坐下,赶紧领着小丫头将衣服收了起来,再将屋里收拾干净,遂将小丫头们支了出去,只身在屋里,怕乾娘与宁娥有话要说。

金徽见她忙得殷勤,口中带着笑道:“书桐今日也齐整起来了,行动都带着风呢,琴丝当真是比不上你了。”

乾娘听了,先看了看宁娥,又掉脸去看书桐,只见书桐也是一脸的笑意,不卑不亢,手里拿着个象牙镂雕香筒,边往里放香丸,边缓缓道:“琴丝是个好的,我哪里比得上,我只求在大*奶身边伺候着,不出大错,大*奶称了心便罢了。”说着将香筒放在案上,笑看住乾娘金徽主仆二人。

金徽落了个没趣,无话可回,只得走到乾娘身边,替她打起扇来,乾娘倒对书桐有几分佩服了,只觉这丫头倒有几分对了脾气,又看看宁娥,见对方也是正看向自己,遂出声赞道:“这丫头倒是性子和缓知理的,还是你会调教人,琴丝自不必说,书桐也是这样,见那个厨下的粗使丫头进了这里,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宁娥遂道:“今**口中敢是抹了蜜?说出话来,句句甜进人心里,怪不得二爷那样疼你,我听了你刚才的话,也爱你几分了,只愁我是个没些嘴抹的,竟回不上一句了。”

乾娘哑然失笑:“你也太过谦了,这整个园子里谁不知道,就这拢香院里的人说出话来圆顺?你倒说起来我来了,当真颠倒了。我是惯做乱说话的,老爷都当面教训过我的,你的话,我可真不敢当。”

正当二人东一句,西一句,不成调地闲聊时,绮墨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口中直着声儿叫道:“大*奶,大*奶快瞧瞧去,棋姿那屋里叫肚子疼呢”

一听这话,不只宁娥,连乾娘亦站了起来,齐声急问道:“到日子了不成?”问完才发觉声调一至,少不得互看了一眼。

绮墨仍是慌张,只用手指着棋姿的屋子道:“不知道是不是到了日子,才小英子去那屋里问问棋姿晚上想些什么吃,用不用水,就见她正在床上打滚呢,脸色大不好,话也说不出来一句。”

宁娥急怒:“让她们好好看着棋姿,都通听不进去一句,等到这早晚才来回我?”说着就脚不沾地朝外走去,乾娘跟在后面,不由也慌起来,心里更是乱跳不已。

子规正端着茶由后头过来,往屋里走去,见众人朝从屋里出来,向东边耳房棋姿的屋子里风跑,知道不好,赶紧跟着,一齐去了。

待众人进了屋子,只见棋姿正躺在春凳上直着声叫唤,又紧捏着小英子的手,身上衣服皆叫汗湿了去,脸上更是豆大的珠儿向下滚。

宁娥一见就叫:“坏了,怕是到时候了书桐,快叫长庆去请金老娘来快快”书桐不待多话,转身就跑,这才真正是带了风。

乾娘扶着金徽,由宁娥后边看了棋姿一眼,嘴里便道:“这凳子上只怕凉,大嫂子,找人扶棋姿姑娘床上去是正经”

一语提醒宁娥,又赶着叫子规与小英子扶人上床上,再将薄薄纱被覆上身去,子规这时便摸摸棋姿的手,只觉冰凉冰凉,再看看她的眼睛,里面全是绝望,与无助。子规眼角余光撇了宁娥一眼,见其正回身与乾娘说话,便弯下腰去,轻声低语道:“姑娘别怕,横竖是这么回事,且你人在这院里,无论如何,大*奶也不能让你出事。”

棋姿见子规如此安慰自己,知道是个知事的,便急颤颤悄声求道:“好姐姐,求你想个法儿,将大爷请来吧”

子规一听便抬头,见宁娥也正看向这里,遂站起身来,小心回道:“大*奶,看这样子,棋姿姑娘,怕是要生了?”

金徽嗤地一声笑:“你一个丫头,知道什么生不生的?敢是你生过?”

乾娘见宁娥回眼看了看金徽,便先出声道:“你少插嘴,这里乱成这样了,你看不见?那丫头说得原也没错,怕是真要生了。”金徽的脸一下红起,再不敢回嘴。

宁娥这才掉过脸去对子规道:“这还用你说,且小心伺候吧,一会老娘来了,怕正是事多要人的当儿。”

子规这才开口道:“大*奶,是不是,该请大爷过来?若误了时辰,”说到这里,又看看宁娥脸色,见无不妥,才又接着说下去:“大爷错过了去,怕是。。。。。”

宁娥似有所醒悟,用手扶着额头道:“倒亏你提醒我,竟险些忘了他,也罢,当然就要请他过来,自己的骨肉,又是这个时候,不见着面哪儿成,子规,都说你腿脚快,就你去吧,只怕这会儿大爷就在外书房呢,你快着些,快去,快去”

子规得命,便急朝园子里赶去。

一时园内众人都已知棋姿将至临盆,芩如也来了,说是老爷的话,必要小心谨慎,不得出差错,再过一刻,其兰也到了,站在院子里不敢进门,只说听着信儿便罢。瑞姨娘跟着到,说苏姨娘看着伍儿不得来,知道了给她带个信儿去。

时至黄昏,太阳渐渐西去,拢香院里满满站了一地的人,令儿早早将灯都点起,照得地下明晃晃的,白昼一样亮,各人看着彼此的脸,都觉得对方是一肚子心事,要说说不出口的样子。

第六十四章 野鸭鸣噪自纷纷

第六十四章 野鸭鸣噪自纷纷

很快子规带着琴丝先回来了,说是大爷出去了,已让小厮寻去了,说话就到,书桐也回来了,就只还不见长庆和金老娘。

东边耳房里,棋姿的叫痛声不绝于耳,宁娥一旁软语劝着,书桐一回来便也进去伺候,屋里地方小,人多到底不方便,乾娘便让金徽出来了,说是不关已事,出来后发觉也是一手心的汗。

众人等得心焦起来,二门外也催过好几回,这才见长庆带着金老娘一步一跌赶了过来,绮墨一见就上前将人领进院来,又送进棋姿房里,余者眼巴巴望着,不敢多语。

金老娘进门就先倒地磕头,宁娥见,立刻就问:“这里热喇喇的急坏了,你倒才来也罢,生受你,闲话少说,先看看人吧,是不是快了?”

金老娘起来摸摸棋姿肚子,点头道:“到时候了。敢问大*奶,这屋里预备下绷接草纸没有?”

一见如此问,宁娥与乾娘竟同时开口接道:“到我房里取去,都是全的”二人话既出口才发觉重了对方的话,这时方才发现,彼此的心思,竟然都是一样的。

乾娘低头,只看棋姿,宁娥叹了口气,对书桐道:“里屋那个填漆戗金石榴百子纹立柜里,东西都在里面,你去取来吧。”

书桐不敢耽搁,转身就去宁娥屋里取了来,只见柜门一开,整整齐齐地襁褓,肚兜,小褥儿等等东西,干干净净地收在最下里一格里,皆是手工精细,洗过又晒,留着淡淡太阳香的上用物件。

书桐小心取出,又用个新洗好晒净了的黄杭细绢包裹皮包好,赶着送了过去。刚走进院里,就听见“呱”的一声啼哭,众人心里皆是一揪,接着立刻就松了下来,婴儿的哭声,安抚着焦虑了多时的心情,只是还有一半猜疑,一半期许。

书桐忙着进屋里,门帘一开,正听得金老娘在说话:“恭喜大*奶,也对安大爷说句,讨个喜钱,是位哥儿”

此语一出,屋内屋外都听了个清楚分明,芩如立刻叫过小英子来:“快去元平院,给老爷报喜,就说棋姿姑娘生了,安家又添了个哥儿了”

小英子满脸放光,知道这一去是必少不了赏的,其兰正站在身边,却被过脸去,扶住宜青,心里翻腾不已,因知一样庶出,哥儿却要比姐儿强上不知多少倍。

瑞姨娘地下站着,手拈着方闪色杏花销金罗帕,紧捂着自己的胸口,紧张过后的松弛,却更是无底的落寞,摸不着边际,寻不了出路。正巧乾娘满头大汗从屋里出来,要找金徽手中的扇子,一见她如此,出口就骂:“你就是个呆子杵在这地下发什么愣,还不赶紧找人寻二爷去家里有了喜事了呢,让他丢了戏子,就快快回来”

瑞姨娘话也不敢回,随即转身就走,路过身边众人,只见个个面泛红光,连一旁照明的灯笼都受了鼓动,足力使劲,更将院里照得雪洞一般,只可惜,此时这一院的欢喜都与自己无关,走出这明地后,走进背后一片黑暗里,瑞姨娘自认,这才是自己的应当所身之地。

宁娥屋里站了许久,闻听婴儿啼哭,方才坐了进来,又听报是位哥儿,脸色阴影难辨,书桐进来时,就见她背光坐着,只看金老娘忙个不住,将婴儿收拾干净,又处理脐带衣胞,书桐犹豫一下,方慢慢上前去,将手中包裹递到她面前。

宁娥猛地见着包裹,惊讶地回头看,见是书桐,又见那边床上正躺着闭目养神的那人,这才醒悟过来,这里原是东边厢房,那人,原是棋姿。

“吩咐下去,做些定心汤来给姑娘,金老娘,这里东西都在,你只管放心使用,都是干净的。”宁娥淡淡开了口。

棋姿闻言由床上起身,正待说话,子规正床边守着,轻轻将她按了下来,又冲她摇摇头,棋姿复又躺下,却将脸调进里面不见光的地方,子规看了她一眼,见二行清泪,慢慢滑落。

一时都安顿停当,宁娥让书桐带金老娘下去用饭,再领赏钱,那婆子便欢天喜地地去了,嘴里还只道贺道谢不住,宁娥让她过几日来洗三朝,她只千恩万谢,点头不已。

宁娥因见已是用晚饭时辰,众人院里又是久等,便让人传饭,都摆在自己正间堂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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