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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氏孤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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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就是一匹马嘛。”初尘喃喃,不信一匹马能有那么多小心眼儿——踏云又不是她家小花儿。

“它可不是一般的马,它可比……”倾之思忖,只能想到一个词,“天马。”

踏云得了极高的赞扬,兴奋地摇头晃脑,溅了倾之一脸水,引得初尘哈哈大笑。倾之非但不恼,反觉得那脆生生的欢笑让人心头明亮,眉间宽敞。

“给你擦擦。”敛住了笑声,初尘上前递了条帕子。

“不用了。”倾之瞧那粉帕十分干净,刺绣精致,不忍沾污。

初尘却踮起脚来,抬手为倾之擦拭——她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终究懵懂,心中光风霁月,并未多想。倾之却因这突来的亲近一时无措,愣了半天,才接过帕子,“我自己来吧。”心慌意乱的抹了两把,揣在怀里,“洗干净再还你。”

“我这算不算‘收买’你?”她慧黠一笑——还真以为她只为道歉而来?

倾之心下戒备着初尘的小花样,玩笑道:“你收买我?是做牛,还是做马?”

一笑眼眉儿弯,“做师父!”

师父?除了意外,倾之心里竟莫名失望——哪怕她真要他做牛做马,他也喜她娇憨,可为什么偏偏要是“师父”?

初尘不知倾之的心思,坦言道:“你的剑法我已见过,你既然自荐驯服踏云,想必也擅长骑术。习剑和骑马都是我想学的,可爹爹不许,你能教我吗?”

倾之心道:原来渤瀛侯也并非如外间传言对女儿百依百顺。

一瞬间,心中百般思量:

纵然他能练得睥睨天下的剑法,来去自如的功夫,纵然他能行刺商晟,全身而退,但这非他所求。他要的不是商晟的命,而是商晟二十年打拼,苦心孤诣夺得的天下——非夺其命,夺其所重。唯如此,方能祭奠锦都破碎山河,飘零骨肉。

他要接近商晟,谁能给他这个机会?他要发迹于无名,谁又有实力支持?除了渤瀛侯,天下再无第二人可想。但傲参此人藏锋守拙、韬光养晦,也最知轻重,绝不会以卵击石,螳臂当车,那有什么理由让他助锦都遗孤一臂之力?

……

“教你可以,但不能做你师父,我没出师,不能收徒。”

初尘听倾之同意,欣然道:“那无妨,只要你肯教就好。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倾之心下笑她心急,“你什么时候能来?”

“爹爹向来不太拘束我,隔三差五,我总能出府。”

“那你什么时候出府就什么时候过来。”

“你不用驯马吗?”

倾之却笑,“你又不是每日都来。”

初尘心想也是,“那好,一言为定。”又道,“我去前面看看小花儿,若无事,就不过来告辞了。”小花儿出了侯府极少离她左右,若不然,不是她惹祸,就是祸惹她,这次初尘将小花儿推给行已,还真担心她给主人家添了麻烦。

目送初尘走远,转过假山,倾之不由自主地跟随了几步,驻足,又兀自痴望了一阵,双唇轻启,却没有发出声音。怀里的丝帕露出一角,上绣着海棠,仿佛一阵微风就会飘落一地。

三更,乌飞宫阙,霜凄林木,明月袭人,寒风入衣。

颜鹊在渤瀛侯府,傲参房外,点到了值夜的丫环护卫,摆了一壶酒,两盏杯,邀傲参对月共饮,美其名曰:“赔罪”。

傲参苦笑:府是我的府,酒是我的酒,点晕了我的丫环护卫,深更半夜用匕首把我从房里“请”出来,这也能叫“赔罪”?

“前次贸然深夜造访,不明真相,冤枉了侯爷,自罚一杯,先干为敬。”颜鹊仰头干了一杯。

傲参客气道:“倾之是殿下的弟子,殿下爱徒心切,傲参可以体会。”

“是啊,”颜鹊叹道,“他可不只是我的弟子,还是锦都遗孤。”眸光一凝。

傲参的手微不可察的一抖,稳住,“殿下想说什么?”

“傲参,”颜鹊置杯,问道,“当年商晟围攻钰京,帝都告急,常熙三番五次令你发兵勤王,你按兵不动,明哲保身,后商晟称帝,你自请削去封王爵位。我问你,你至今仍心甘情愿,不悔当初所为?”

“形势所迫,即使重演,傲参仍别无选择。”

颜鹊又问,“那你既知我是凤都殿下,倾之乃锦都遗孤,却仍帮我们伪造身份,并具金帛银钱资助,却又为何?”

傲参阖目沉默良久。

“你那时行刺商晟不成,传言已死,青羽与你姐弟连心,梦见不详,再三追问之下我不得不打了折扣,半真半假,只告诉她你下落不明,却……”傲参悔之不及,“却不想还是加重了她的病情……”

“二姐……”

“后来,她在弥留之际嘱托与我,若能找到你,要我务必帮她照顾你……”

颜鹊心痛不已,止不住双肩颤抖,拿起酒壶,也不管傲参,自斟自饮了三杯方才将翻腾的心绪渐渐平息。

“那你能帮我到什么程度?”颜鹊今夜,为试探而来。

傲参默然片刻,说道:“既如此,不妨你我今夜开诚布公。”

“好。”他要听他的真心话。

“当年先父早有预见,恐商晟狼子野心,将不臣于常氏,然而海都势弱,先父遗嘱,不求乱世分羹,只求藏锋守拙,全身家性命。先父之命傲参不敢违背,然而我与青羽有情,又欠她良多,此生此世难以偿还,我既答应了她照顾你,殿下要报仇要复国,能暗中相助,傲参必然有求必应,尽心竭力。”

颜鹊点头。傲参又道:“但有言在先,傲参平庸,实无经天纬地之才,亦无胸怀天下之志,所愿唯家人平安,臣民富足,不使自己的儿女,不使百姓的儿女,如花倾之幼年失怙、身世飘零。若触及了这条底线,到那时,殿下也莫怪傲参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颜鹊凝视傲参,“既是开诚布公,我也给你一个承诺——若事成,渤瀛侯仍是海都王,若事败,绝不连累海都及侯爷分毫。”如何?

傲参举杯,“如此,我敬殿下。”

颜鹊将杯举在唇边,却未饮,问道:“海都傲氏,主祭祀,通神明,侯爷可看得出花倾之是不是当有天下之人?”

傲参心头倏然掠过十六个字——“养鹰飏去,凤鸣其下,百羽铩尽,花开连城”,如今前八个字都已应验,那后八个字会不会应在这花氏孤儿身上?

傲参并不正面回答,“难道花倾之不当有天下,殿下就不报仇了吗?”

彼此意会,颜鹊一笑,将酒饮了。

“还有一事,”傲参脸色微沉,“初尘是我女儿,还望殿下不要打她的主意。”

这是警告?颜鹊哼一声,“你别忘了,她也是我姐姐的女儿,按道理,她就该继承凤都王位。再说,”拿起桌上匕首,一指傲参,“我要做什么,你拦得住吗?”

颜鹊不满的是傲参的态度,仿佛全天下只他一人心疼初尘。

傲参当然挡不住颜鹊,可如今毕竟是颜鹊有求于他。

“殿下就不怕我为了女儿与你鱼死网破?”

颜鹊却笑了,神情闲散,“我想我们还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渤瀛侯。”将匕首别在腰间,他起身道,“天色不早了,颜鹊告辞。”

“你……”傲参咬着牙恨恨地说不出话来,却听一人道,“殿下且留步。”

“夫人?”傲参见是殷绾,吃了一惊。

颜鹊对傲参“嚣张狂妄”,对殷绾却谨而有礼,拱手道:“深夜叨扰,还请夫人见谅,我只是请侯爷小酌两杯,并无它意。”

殷绾微一福身,道:“我与殿下也只有一句话说。”

“夫人请讲。”

“初尘是我的亲生女儿,不是什么凤都遗孤,请殿下不要枉费心思!”

颜鹊看着殷绾,面前的女子单薄得甚至不胜夜风轻寒,一张温婉的脸却刚毅严肃,隐含怒意,或许当孩子受到威胁时所有的母亲都会变得异常坚强。二姐早逝,初尘却没有缺失母爱,颜鹊心中对殷绾的感激与钦佩愈加发自肺腑。

“夫人的话,颜鹊记下了。”转身一跃,没入阴影。

傲参见颜鹊离去,将殷绾拦在怀里,“你都听到了?”

“嗯。”

傲参自嘲,“我是个没志气的人……”

殷绾轻道,“不,侯爷宽厚仁慈。”

傲参迟疑了一下,又问,“那你是不同意我暗助颜鹊?”或者她所介意的是即使颜青羽死了,依然在她丈夫心中占有不可动摇的一席之地。

殷绾叹道:“果如颜鹊殿下所说,侯爷帮他,于我们有利无害。”

傲参抚上殷绾的眉头,“那怎么还愁眉不展,担心什么?”

“我……”殷绾低了头,“我也不知道。”

傲参将她搂得更紧,“别操心了,这些事我会处理,回去睡吧。”

殷绾却轻轻将他推开,退了一步,“你先睡,我想去看看尘尘和小花儿。”

傲参怀中一空,钻进一阵秋风,打了个寒噤,他赶两步追上殷绾,脱下外衣给她披上,“穿多点去。”

殷绾笑笑,“你早些休息,我去去就回。”

殷绾去到初尘住的鲛容轩,两个孩子都已睡熟,丫环也倚坐在床边打瞌睡。

孩子们年纪小,睡觉颇不老实,两人斜搭着被子半搂半抱地睡在一起。又见小花儿嘴里还含着手指,殷绾更是忍俊不禁,满眼爱怜。轻轻将小花儿的手指抽出来,用手绢擦净,又将两个孩子分开。【。。】初尘睡得略轻,揉揉眼睛看到母亲,迷迷糊糊地喃喃了声,“娘,抱。”嫩声嫩气柔柔腻腻的软了人心。

殷绾莞尔一笑,也就靠着床边躺下,将初尘搂在怀里,轻拍着哄她入睡。不知觉她竟也睡着了,一觉天亮,只不知傲参孤枕难眠,空等了一夜。

少年游

【章十三】少年游

秋渐深浓,一夜西风凋尽碧树,唯有庭前两株丹枫枝枝蔓蔓,霞盖错落,并枝连理,红似娇花。

去罹抱臂倚墙站在廊下,与行已低声嘀咕,颇有些幸灾乐祸。

“三弟如此表情可是鲜见。”

“是啊。”难得行已同去罹一道“落井下石”。

三人之中倾之最小,平日里师父宠爱,兄长呵护,又兼他素有智计手段,只有别人拿他无计可施,何时见他对人束手无策?可在傲初尘面前,倾之却是翻尽了白眼,叹足了气,行已暗生同情,却又觉得公子心思过重,少年老成,如今被傲家小姐逼出一身孩子气,倒是好事。

“也不知三弟是什么心思……”去罹可深知倾之的城府,“他对侯府小姐如此耐心忍让,难保不是别有用心。”一声叹息,意味深长。

一句话点醒了行已:两个月来,傲初尘与小花儿成了府上的常客,一来二往,大家前嫌尽释,彼此熟络,连素喜清净的师父也破例欣然乐见,不由令行已暗想师父是否有意撮合他家公子与侯府千金,毕竟若得渤瀛侯相助,大为有益——旁人眼中金童玉女,两小无猜,却只是当事人的黑白棋子,利用交换。也不知倾之本人作何想法,他是真心中意,还是假意虚情?

行已脸色微沉,正色道:“倒要问明三弟,感情不是旁物,不能胡来。”

去罹瞟一眼行已,没有接话:他倒希望倾之没有动情,感情对于他们这样身世背景的人从来就是累赘。他况后去罹,便不会对任何女子动情!

“对了,你瞧见小花儿没有?”行已忽想起件更紧要的事。

“小花儿?”摇头,“没有。”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糟糕!分头去找!

枫树下。倾之本是要初尘扎马步,后者却只顾蹲在地上捡叶子,倾之无奈,撩襟蹲在她对面,道:“你若不想扎马步,今日就站桩吧。”

初尘已捡了一把红叶,捏在手里,展成扇状。她抬起头,一双眸子秋水似的正与倾之四目相对,顿如在后者心中投下一枚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初尘摸了摸鼻子,扁嘴道:“我才不要,上次从桩上跌下来,险些摔塌了鼻子,若毁了容,岂不没人要了?”

饶是倾之有心要做“严师”也忍俊不禁,几乎脱口而出“没人要,我要”——但怕初尘生气,便只将这话藏在心里。可说起上次之事,若不是她站在桩上分心旁顾,怎么会连累他给她当了“垫背”,痛了好几日?他还不曾抱怨呢。

倾之起身道:“是你自己想要学剑,这才几日就耐不住枯燥了?”

初尘也不服,“我跟你学了两个月,却连剑的影子还没见到呢。”他只是教她扎马步,站树桩,练臂力,她日练夜练,梦里都练,能不乏味?

倾之温言劝道:“总要循序渐进,怕你现在连剑都拿不稳呢。”

初尘哼一声,别过头去。

倾之叹了口气,又好笑又无奈,遂哄她道:“不如我们去骑马。”

“你已将踏云驯服了?”初尘又惊又喜。

倾之点点头,笑容才扬到一半,却被初尘拽起衣袖往后院奔去。他故意落在初尘身后,看她的侧面……

倾之从马厩里牵出踏云,抚着它额间那簇白毛在它耳边嘀咕了两句。踏云晃晃脑袋,似懂人语。倾之对初尘招手道:“过来吧。”

初尘学着倾之的样子拍了拍踏云,见它确实乖顺了不少,不由心喜,可又对倾之皱眉,为难道:“我还不会骑马呢。”

倾之举起手中缰绳,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我牵着它,你只管安坐。”

初尘点点头,但踏云身形高大,她连马镫都踩不到,转头询问倾之,却见后者已单膝跪在地上,拍拍腿,对她笑道:“踩着上。”

“嗯。”初尘踩在倾之腿上,扳住马鞍,倾之向上一抬,她借力翻上马背。坐稳之后长长舒了口气,新奇的东瞧西瞧——骑在马背上,视线居高临下,熟悉的景象竟都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倾之见她的好奇劲儿,直是好笑,问她,“去哪里?”

初尘随口回答,“哪里都好。”

倾之心下一动:若有一日,她是不是可以陪着他“哪里都好”?她是渤瀛侯女,他却是锦都遗孤,他身负血海深仇,可她却自由如风,他千般心思,万般计较只为复仇,而她却那么单纯而美好……

倾之有了少年心事,初尘只顾欣赏风景,一路无言,直到进了树林,初尘抬手摘了一片黄叶,忽关心道:“你房里的衣物都收好了吧?”

倾之先是一愣,继而扑哧乐了:他说小花儿是个宝贝还真是没错,她不但咋咋呼呼,颠三倒四,最能装委屈,讨人怜,还尤喜缝纫织补。师父的袍子,大哥的腰带,二哥的靴子都不能幸免。想到两位哥哥“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就觉得好笑,幸而他发现及时,把能缝能补的东西全部锁进柜里,才逃过一难。

“小花儿在侯府也是这般,见着什么东西都想缝?”难以想象。

“那倒不是,在家时她就趴在绣架前绣花。”那勉强能算是绣花吧。初尘忽俯下身子,用叶子挡了一只眼睛,在倾之耳边神秘道,“不如我给你出个妙法儿。”

“嗯?”倾之侧仰头。

初尘咯咯一笑,“在府上添座绣架,买些针线,保证能让小花儿安安静静,再不祸害你们了。”

倾之翻下白眼,心道:他们四个男人,却要在家中添置做女红的物件,让不知内情的人知道,岂不招来碎语闲言?这哪里是好心出主意,分明是说风凉话。再看初尘,果见她坐在马上左摇右晃,豪不掩饰作弄之心。

“你在家时也做女红?”

初尘眉头一皱,“我才不喜欢呢。”随手将叶子丢了。

“那是读书?”他又问。

初尘却忽的面有赧色,头埋在胸间,支唔道:“我若不识字,你会笑话我吗?”

倾之牵马站定,回头看着初尘:玩笑吧?

渤瀛侯虽于名利之事十分淡泊,却擅清谈玄辩,博古通今,他的夫人殷绾也出身名门,饱读诗书,他们的女儿即使没有大才,可怎么至于字都不识?

“怎么会……”实在出乎意料。

初尘瘪瘪嘴,“我也不知道,从小爹爹就不喜欢我读书,以前哥哥偷偷教过我,被爹爹发现,好一顿责罚,自那以后我也不敢再央着哥哥教我了。”

倾之见初尘的模样不像说谎,可傲参的做法他实在不能理解。

初尘见倾之不言语,喃喃怨道:“就知道你会笑话我……”

倾之笑眸轻扬,“我教你。”

“真的?”初尘的不悦来时快,去时更快,“我要下来。”她说着翻身下马,全没意识到离地的高度,一脚踩着马镫,一脚眼看就要踏空。

倾之两手握住初尘的腰,用力一托,让她缓缓落地,不至跌倒。

那并非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而是软软柔柔的极有手感,令少年怦然心动,不舍松开,甚至暗想若能将这酥酥软软的人儿揽在怀里该有多好。

初尘没有在意倾之的心猿意马,兴奋道:“不如先教我写你的名字。”

“好……好啊。”倾之回神,借折树枝的工夫偷偷吐了口气,暗责自己怎么能有如此不堪的想法。

地上铺满了落叶,倾之皱眉,面前却伸过来一只白嫩小手。初尘笑吟吟,目似清泓,“写在我手上吧。”

倾之牵起初尘的手,她手指尖细,柔若无骨,那一刻,他竟深恨自己隐瞒了身份,不能将真名实姓写在她的手心。

……

月撒轻寒,更深人静。

“小花儿,你睡了没?”初尘推推小花儿。

小花儿刚有睡意,又被初尘推醒,怨气冲天道:“小姐,不就是赵青哥哥在你手里写了个字嘛,你又不是不会写,至于高兴地觉也不睡?”

初尘攥着左手,“就是因为我会写才觉得奇怪。”她越想越奇,毫无睡意。

小花儿强打精神,“为什么?”

初尘道:“他说他写的是‘赵’字,可我左思右想,是又不是,像又不像。”

小花儿听得糊涂,“到底是还不是,像还不像啊?”

“若说是,起笔就不对,后面的笔顺也全错了。”

“也许是赵青哥哥的习惯呢。”

“可除了笔顺不对,仿佛还有一笔是‘赵’字里没有的,你说奇不奇怪?”

小花儿哪里知道,她陪着初尘呆了一阵,实在倦了,便翻身背朝初尘,裹了裹被子,哈欠道:“也许赵青哥哥真的以为小姐不识字,闹着玩呢。”就要睡去。

“会吗?”初尘喃喃,“这有什么好玩?”她越想越不对劲儿,猛推小花儿,“起来起来,我们写写看。”

小花儿紧抓住枕头被单,抵死赖在床上,却还是被初尘拖了下来——仿佛从小姐开始学剑,虽然还没碰到剑鞘,力气却着实长了不少。无奈何披衣爬起,从头到尾怨念着小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用木板推平了沙盒里的细沙。

初尘曲膝坐在地上,手拿竹枝“嗒嗒”敲了敲地板,而后一边回忆,一边在沙盒里比划,“先右上,再左上,再右下,里而外,最后左下。”

初尘写完,小花儿瞪大了眼睛,惊愕道:“小姐,这是字吗?”

初尘瞧着一堆不成字的横横竖竖,眉一皱,“再来。”

小花儿推平了沙子,强支着上下打架的眼皮,一旁看着,等初尘写好,她仍是摇头,“还是看不出来。”

初尘下巴抵着竹枝:她明明觉得那不是“赵”字——她并非当真不识文章,不知句读。虽然爹爹不许她读书,但哥哥没少偷偷教她,后来爹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管了。她说谎,不过是因为心里喜欢与他相处,骗他教她。

终究没有结果,悻悻地上了床,可闭上眼睛就全是些错乱的笔画。忽而灵光一闪,初尘也未唤醒小花儿,独自下床。她跪在沙盒旁,拿起竹枝,闭上眼睛,细细回忆起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划过她掌心的触感,将错乱的笔画重新拼配。

睁开眼时,沙盒里出现了两个字——倾之!初尘又在旁边写了个“赵”字,两相比较,确信无疑——他想在她手心写下的是“倾之”,而不是“赵”。

倾之?

是人名?

抑或其他?

三月之期一到,倾之将踏云带回侯府,当众展示。踏云腾如龙,奔如风,马上少年英姿飒爽,衣袂猎猎,看得众人赏心悦目,赞不绝口。

傲参大悦,对颜鹊夸奖一番倾之,又对左右道,“不知该赏些什么才好。”

公子天俊上前一揖,“父亲既要奖赏赵公子,不妨将踏云赠与他。”

傲参一愣,问道:“我儿可是真心?”

傲天俊道:“父亲,踏云性本傲烈,无人能驯,今被赵公子降服,足见他们有缘。赵公子少年英雄,当配宝马。”

儿子能有这番心胸,傲参实在不曾想到,便顺水推舟将踏云送给了倾之。

倾之心里自是高兴,踏云是难得一觅的好马,除了擅奔跑,耐力强,灵活机敏,它的聪明与桀骜尤其难得,非一般马匹能有。可这究竟是不是傲天俊的本意?

非是倾之不信他的心胸,却是他分明看见初尘在一旁冲哥哥挤眉弄眼,后者回以微笑,兄妹之间的默契仿佛早就说好。

初冬的落雪刚刚没过马蹄铁,倾之牵马,初尘吹笛,缓行林间。

“是你让你哥哥将马让给我的?”倾之抬起头,问初尘。

初尘将笛子移开,问他,“你不喜欢吗?”她几次见他神情间舍不得踏云,才去求哥哥的。

倾之暗道:果然没错,这原是初尘的主意。

“我虽喜欢踏云,却也不能夺人所爱。”

初尘莞尔,皎若出云之月,“那要看所‘爱’为何了,你喜欢踏云,可哥哥最疼我,只要我高兴,他不会舍不得一匹马的。”

“我原也有个妹妹,后来……”叹了口气低头不语——黑色靴缘上沾了晶莹的雪花。他也想心疼妹妹,可妹妹却远在天边,看不见,摸不着。

初尘小心翼翼地问他,“后来怎样了?”

倾之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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