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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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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小院子,其实也就三间屋子,一间主屋,一间小客房,小厅与厨房连在一处,被围墙圈成了一个院落,中间种了满院子的石榴树。因为是秋季,石榴花早已盛开,硕果累累的石榴果坠在上面,像极了死囚心口悬挂的脏器。
杜青墨趴在苍嶙山的背脊上,微眯着眼感觉这个男子步步谨慎的飞过了围墙,贴着潮湿的红色土墙行走。
纸糊的窗棂里透出一点微热,隐约可以看到屋内的人影,婀娜苗条,是个女子。
苍嶙山将杜青墨靠在壁边,手腕一滑,多出一柄小刀。他在杜青墨脸颊上吻了一下,无声地道:“等我。”身子一矮,就这么破窗而入了。
苍嶙山的衣衫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呼喝,那外溢的杀气让杜青墨冷不丁的打了寒颤。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整个人再往黑暗中缩了缩,只听到里面女子的惊叫响起,苍嶙山低沉的喝骂,接着是突如其来的寂静。
“你……”苍嶙山的刀还抵在女子的颈脖上,他的杀意还没来得及收敛就已经被惊讶给怔住,他猛地踹开对方,“你怎么在这里?”
用力太大,女子倒飞着撞到了座椅,发出乒乒乓乓的巨响。
她抬起头来,用着同样不可置信的神情敌视着苍嶙山:“你还来做什么?你还想要怎么样?你杀了我儿子还不够吗?你是不是要亲手杀了我才甘心?啊!”女子瞬间癫狂起来,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再一次撕开一条口子,劈啦地,雷声划亮了人世间的恩怨情仇。
苍嶙山被这一声声质问激打得迫不及防,外表的狼狈和心底的张惶顿时无法匿藏。他虚张声势道:“我就算要杀了你又如何?”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举着森冷的菜刀就朝着苍嶙山的脑袋上砍了过去,苍嶙山左倾,耳后剧痛,从后颈到肩胛上就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他‘啊’的痛叫。
那女子奸笑:“哑巴,杀了他!替我杀了他!”
苍嶙山大怒,霍地窜起,举着椅子就将来人的菜刀给打飞,挥拳,几下就把人给打趴下了。
他抬头,对着女子冷笑:“你还真是个不甘寂寞的贱妇,到哪里都要勾引人。”
女子爬了起来,啐了他一口:“我再下贱,那也比你这丧家之犬好。看你这狼狈的样子,怎么,莫非苍家真的已经灭门了?”
苍嶙山身子一沉,杀气沉沉地道:“真要灭门,我也会拖着你下地狱。”
女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血泪盈襟。
她说:“从你亲手摔死我的儿子起,我就已经在地狱了啊,夫君。”
四九回
一声‘夫君’,唤出了多少的哀怨,又唤出了多少的怨恨。
苍嶙山的那些耻辱的记忆瞬间被冻结了一般,他在女子背叛之后第一次正视她。相比在青楼做花魁之时的冷艳逼人,如今的桑依依如被烟尘熏染过的雪莲,花叶再也不是娇嫩的洁白,反而被世事磨出了厌世的灰,冷漠而绝望。
昔日的华服美玉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黛绿的棉布褶裙。那一双手芊芊玉手不再柔滑,纤细的颈脖被紧紧裹在了粗制衣领内,下颌尖细,眉头深锁,只有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还带着尘世的腥气。
曾经他爱如性命的孤高女子,不知不觉中被俗世给折断了羽翅,没了光彩。
苍嶙山呐呐不成言,只觉得双肩沉重地要被压垮了似的。
桑依依呜咽地哭泣着。她不再厉声叫喊,也不再疯狂撕拉,可那一声声的低泣却比任何言语更加牵动人的恻隐之心。
苍嶙山刻意遗忘的岁月如刚刚漫涨的潮水,远远的看着平缓蔓延过来,冲到了眼前才发现那不是无波的小浪花,而是滔天巨浪,张狂地将脆弱的人们卷入其中,窒息、惊慌、恐惧、无措等等情绪接踵而来……
‘铛’的,手中的凶器在地面上撞击出警声。
苍嶙山动了动,竖耳听到门外杜青墨的咳嗽声。他走出门去,抱起已经半昏迷的妻子对门内的桑依依道:“青墨病了,我们在这里歇几日,等风头过了就走。”
桑依依抬起头来,面上的泪痕已经干透,她哑声问:“她是你什么人?”
苍嶙山抱着杜青墨的双手紧了紧,沉声道:“她是我的娘子,是我唯一爱着的人。”
桑依依冷呵,转过头去看着那微弱的烛光爆出个不大不小的火花:“很久以前,你对我也这么说过。”
苍嶙山还想要对持,杜青墨再一次咳了起来,也许是岔了气,整个面色已经烧出了潮红之色,浑身瑟瑟发抖着。苍嶙山把额头与她相抵,轻声温柔的唤她的名字。杜青墨迷迷糊糊睁开眼,将屋子里稍微扫视了一遍,揪着他的衣襟道:“冷。”
苍嶙山立即将斗篷将她包紧了些,对哑巴道:“去烧热水,再准备一桌热饭,快点。”
哑巴看向桑依依,桑依依望向杜青墨,半响才痛苦的偏过头:“按他说的做吧。你好歹还是苍家的仆人,少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说罢,还嘲讽的将‘少爷’浑身上下巡视了一遍,那幸灾乐祸的神情无论如何也没法隐藏,桑依依也不屑于隐藏。
她冷漠的看着苍嶙山把杜青墨呵护成水晶心肝般,伺候着梳洗,抱着喂姜汤吃饭,然后旁若无人的亲吻对方的脸颊,说着让人面红耳赤的甜言蜜语。
他的眼中只有杜青墨一个人,他的心全系在了杜青墨的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以杜青墨为重,他的……
桑依依站在窗下,依稀中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男子对自己情深意重的情景。过去越是情浓,反而衬托出现今不可抑止的憎怨。
杜青墨几次醒来看到的都是桑依依布满血丝的眼,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疯狂的嫉妒着她,忌恨着她。
杜青墨轻声问她:“你过得还好么?”
桑依依冷道:“怎么不好。这里没有刁钻刻薄的婆婆要小心翼翼的伺候,也没有口是心非三心二意的夫君要哄骗,更没有心如蛇蝎的妻妾们在我背后放冷箭。如果我的儿子没死,我情愿带着他在这里终老。”
杜青墨叹口气。
如若桑依依的儿子没有死,桑依依又哪里会心灰意冷的龟缩在这个小院里孤独终老?如果儿子还活着,桑依依又哪里甘心吃苦受累,不为儿子和自己谋划一番?如果儿子真是苍嶙山的孩子,桑依依定然不会放过苍家少夫人的位置,无论如何都要置杜青墨於死地。
如果……
“你如今没了依靠终究不是法子,等到此事过后,夫君可以补偿你。”
桑依依冷笑:“怎么补偿?他能够让我的儿子活过来吗?他知不知道他的母亲对我做了什么?他知不知道我已经没法生养!”
杜青墨道:“夫君可以过继一个孩子给你。”
桑依依笑道:“那好。”她眼角上挑,露出一个堪称恶毒的笑,“我要你杜青墨的儿子。”
杜青墨呼吸一滞,苍嶙山已经勃然大怒,甩手一个耳光把桑依依从椅子上打偏了过去,那清瘦的半边脸颊顿时就红肿了起来。外面那听到响动的哑巴再一次举着菜刀入内,盯着苍嶙山的神色似乎随时准备为了桑依依拼命一般。
桑依依撑起头来,对着苍嶙山嗤笑道:“这样你就心疼了?你当初要把我的儿子送给她的时候,你怎么不心疼?”
苍嶙山道:“那不是我的儿子。”
桑依依瘪着嘴:“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苍嶙山无话可说,指了指门外:“你出去。”
桑依依笑道:“这是我的家,我不出去。”她转头又对杜青墨道。“你不是说补偿么?把你的儿子给我,就是最好的补偿了。我保证,我会把他当作自己亲生孩子看待。”
杜青墨的儿子自然就是苍嶙山的血脉,不单可以继承杜家还是苍家的嫡子。一旦给了桑依依,就等于把杜家和苍家奉送到了对方的手上。
这一点不用想,谁都可以猜得出桑依依的最终目的。
“怎么样?”桑依依前倾着身子,盯视着杜青墨,“以子易子,很公平。”
杜青墨回视着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桑依依嘲弄的扯了扯苍嶙山的衣摆:“猜得出来。虽然这里离皇城有些远,可来往的商人口中总能听到一些。不过,”她无所谓地道,“你们苍家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杜青墨的儿子。没了苍家,你的儿子依然是个宝贝,不是么!”
至于失去了儿子的杜青墨会如何,她桑依依不关心;失去了亲生娘亲的孩子会不会记恨桑依依,她自己也不关心;苍家到底会不会覆灭,那更不是她关心的内容。
杜青墨闭上眼,很想问她:“如果你的孩子还活着,你对他的母爱到底是真还是假?你是将他当作你的骨血来延续,还是将他当作谋求荣华富贵的工具来利用?”
最终,杜青墨也只是锁紧了唇瓣,一句话也没有说。有些问题,不管答案如何,都不该问,也不能问。
这样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放松下来的苍嶙山终于也累了,躺在硬直的木板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喝了姜汤的杜青墨反而热得睡不着,熬了一会儿就起身喝茶水。
这绵绵雨的秋日,热茶也冷得快,从咽喉灌下去人就打了个激灵,更加清醒了些。
桑依依在隔壁明显还没有歇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她的说话声。
杜青墨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只听到她说:“你以为我在嫉妒杜青墨?我哪有那么傻,我是在嘲笑她。笑她不自量力,以为凭借着一腔忠诚就能够换取夫君的真心。当年夫君爱慕了我多少年,里面又耗费了多少心思,与皇城里的纨绔子弟打了多少的架,闹出了多少的是非这才得到我的倾心,可结果呢,他娶了我之后不到几个月就有了新人,把我抛弃在了一旁,不闻不问。
这样的人,就算与杜青墨琴瑟和鸣那里面的真情又有几分?如今他们夫妻真的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可此一时彼一时,等到苍家平反,苍嶙山的变心简直是指日可待。
我是可怜杜青墨还在痴心妄想,把自己的真心给了那豺狼还不自知。
我为什么要劝导她?这是她自找的,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己太愚笨了,到了这种地步还傻傻的相信那禽兽。”她叹息了一句,“这世上,没有男子可以信任。”
哑巴‘啊啊’的反驳了两声,桑依依已经起了身,出了门。
杜青墨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的身后,看着桑依依提着一个竹篮走向了石榴林的深处。
林子不大,硕果累累的石榴如同孩童的腰鼓,红得发暗。
远远的,桑依依在一处石碑停了下来,火花闪过,她居然点起了香烛,一个人静静的矗立在石碑之前,静谧的哀伤。
杜青墨鼻翼酸涩,捂着唇半响一动都不敢动。
她已经看出来了,那是一个墓,是桑依依儿子的墓碑。她把自己的孩子安葬在了自己居住的院子里,日日夜夜陪伴着。
哑巴抖开一件长衫披在了桑依依的背上。她正低着头,一遍遍抚摸着墓碑上的小字。这个墓穴里的孩子还只有小名,连个正式的大名都没有就逝去了。
桑依依不知道这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陆公子的错,或许,一切都是苍嶙山的错。
“我恨他。”桑依依说。
哑巴站在她的身后,保持着沉默,似乎早已习惯了桑依依的自言自语。
“他背叛了我们的誓言,他爱上了杜青墨,他说过此生此世只有我一人的,他骗了我。”
桑依依蹲□子,将脸贴在了墓碑之上,眸中的血色益发残忍:“苍儿,娘亲让你爹爹去陪你好不好?”
“苍儿,你要记着,你是苍家唯一的孩子。”
“苍儿……”
黎明之前,天际看不到一丝光明。
当苍嶙山浑身僵硬的起床之时,他的黑暗正刚刚降临。
五十回
秋日的第一缕阳光总是迟迟不肯爬上墙头。
从简陋的窗棂往外看去,只能看到黑黝黝的瓦片光可鉴人,偶尔有残破的秋叶扁在上面,还黏糊着黄扑扑的泥土,玷污了那纯粹的黑。
黎明之前的最黑暗时刻,屋里静得落针可闻。苍嶙山的双臂在睡梦中也捆着杜青墨的腰肢,把头埋在她的颈脖间,一呼一吸都那么沉重,仿佛敲打在人心坎上的闷锤。杜青墨半夜后一直没有睡着。她心里头蛰伏的那头小兽在慢慢苏醒,舔着牙,磨着爪,跃跃欲试地等待着什么,让她辗转反侧,偏生因为苍嶙山的束缚而无法动弹。
她忍耐着,轻轻的吸着潮湿而冰冷的气息。等到隐约听着厨房传来了响动声时,这才小心翼翼移开男子强而有力的手腕,回身看他沉睡的容颜。
这个人上辈子将桑依依比作了自己的心肝,为了对方不惜杀妻害子,将一介小小的青楼女子扶成了正房夫人。这辈子,他受尽了桑依依的背叛,给予了对方最残酷的羞辱和残害,连不够满月的孩子也不放过。
这样的人,爱得炙热,恨得浓烈。
杜青墨望向被褥下男子半。露的颈脖,不自觉的伸长了指尖隔空做了个掐的动作。纤细的手指被苍白的肌肤包裹着,骨节挣出,青筋微暴,那么的用力似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簌簌发着抖,看着那指尖几乎就要碰触苍嶙山的血管,只要掐断了那根命脉,这个男子就会血溅三尺而亡。
她的仇,孩子的恨,父母的冤都得以报。
空寂的秋晨中,小小的吱呀声如利针跌落玉盘,尖锐刺耳。杜青墨霎地收回手,回头去看门口,依然紧闭着。再看床上,苍嶙山的眼皮抬了抬,终于还是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杜青墨单手压着心口,自己都可以听到那激烈的心跳。她闭了闭眼,下床趿着鞋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厨房就在小院的另一头,半边屋檐都被高大的枫树覆盖,一边还是生机勃勃的翠色,另一边已经红灿灿,落在地面上像是红锦铺就的华美地毯。
桑依依就在那地毯的尽头,穿着一袭素白衣裳,原本丰盈的脸颊已经瘦得只看见尖尖的下巴,如同锋利的弯刀,铮铮逼人。哑巴闷不吭声的站在她身旁,一脸恼色的夺过她手中杂乱的面团,把她推远了灶台,张嘴无声的驱赶她。桑依依那悲戚的神色在哑巴面前柔和了些,抖了抖衣袖,把自己身上的围兜解了下来挥了挥。哑巴瞅了眼十指上纯白的面粉,裂开了嘴举高了手臂。
薄薄的雾气中,桑依依半弓着身子给哑巴系上围兜,顺势把对方额头黏糊糊的发丝卷到了耳后。
枫叶飘起,杜青墨抬头望去,不知不觉中阳光已经爬上了树顶,将茂盛的枝叶映照成了暖人的橘色。
早点是鸡丝白粥,配上刚刚蒸出的香菇包子,酱牛肉是桑依依亲自腌制的,爽口的农家辣萝卜更是让人胃口大开。只是坐在桌前的几人都没有伸手动筷的打算。
几人面对面坐着,桑依依首先轻笑出声:“夫君,为何不用饭?难道是嫌弃饭食粗陋?要知道,这牛肉我可是轻易难得拿出来待客,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荤腥之物。”
苍嶙山哼笑道:“我只是不信你。”
桑依依哑然,半响才捂嘴露出即伤心又委屈的神色,自行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粥,再夹了一个包子,小小的咬了一口,直视着苍嶙山慢慢的吞入腹,同时吞咽下的还有他给予的无数冤屈和诬蔑,再开口时声调都带着哽咽的颤音:“若我还害你,何必等到现在。昨夜在你熟睡时,我就可以放一把火烧了这个院子,让你没有活路。”
苍嶙山没有动。
桑依依抹去眼角唯一的一滴泪:“原本以为你我还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旧情,如今看来一切都是我的奢望了。”她放下筷子,伧然欲泣的凝视了苍嶙山一会儿。苍嶙山却不望她,他正忙着搅拌那热乎乎地烫手的粥,顺手挪过一个包子放在碗碟中,从中间挑开露出里面软香的蘑菇丁和滚烫的油水对杜青墨道:“小心点吃,有些烫。”
桑依依的气息猛地一滞,似哭似泣地抽吸一声,捂着唇跑了出去。哑巴立即跳了起来,对无动于衷的苍嶙山怒视了一眼,抱着粥碗夹了几个包子几块肥牛肉追了过去。
杜青墨叹息:“你何必如此待她。”
苍嶙山冷哼:“如果不是她,这屋子的主人早已命丧黄泉,我们也不用东奔西跑了,在这远离尘世的地方做一对逍遥夫妻正好。”说罢,自己一口就塞了一个包子到了嘴里。他实在是饿得狠了,几口就是一碗粥,丝毫不客气。
最后一个包子居然送到了杜青墨的碗里:“多吃些,等会我们还要赶路。”
桑依依正走到门口,闻言轻声问:“你们要去哪里?”
苍嶙山直接说:“不知道。”
桑依依嘴角一沉,亲手把酱牛肉往他身前推了推:“为何不多住几日,以后,说不定想见也见不着了。”
杜青墨一顿,仔细去辨别桑依依的神色,对方正巧抬起头来,一双眼咄咄生辉,似刚刚被海水清洗透彻的粉珍珠。她笑着对杜青墨道:“少夫人的伤寒又未好全,这偏远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冒然上路加重了病势如何是好?”
苍嶙山探了探杜青墨的额头,道:“无妨。迟早都是要走,你也不必假惺惺的留客了。”
桑依依眼角的红色又泛了出来,咬着唇道:“夫君你好狠的心。”
苍嶙山嗤笑,目光溜到不远处蹲着吃剩饭的哑巴身上:“你这声夫君唤得太言不由衷了,我可担当不起。你的身心向着谁,就唤谁做夫君去吧,别再乱给我扣绿帽子。”
桑依依又羞又气,猛地一甩袖子冷道:“你的确不配。我桑依依再眼瞎也不会寻你这背信弃义的阶下囚做夫君。”
苍嶙山脸色一变,霎地从位置上串了起来朝着树干上跳了过去。
漫山遍野的树林中,由远至近地传来了马蹄声,还有兵器的争鸣声,苍嶙山几乎要咬碎了银牙,他翻身冲进屋子一脚就踹向了桑依依:“你这个贱。妇!”
哑巴啊地大叫,仓促中去扶桑依依,苍嶙山已经砸碎了菜碗,锋利的瓷片往那两人投掷过去。杜青墨吓得惊叫,桑依依只看到那苍白地碎片铺天盖地的迎面而来,下意识的遮住脸庞,不觉身子一暖,哑巴已经将她整个人抱得掩饰。就算无法说话,可这沉默地残缺男子却用行动展示了自己的深情,没有抬头,桑依依却无端的流出泪来,紧紧的揪住身前哑巴的衣襟。
苍嶙山还准备再给那两人最后一击,杜青墨已经拖住他袖子:“你快走。”
苍嶙山搂住她的腰肢:“我们一起。”
院子大门霍地被踹开,几匹高头大马闯了进来,高高的扬起沾满了泥水的蹄子,那马上之人的大刀如同刽子手上的斩头刀,发出森冷而绝望的光芒。
杜青墨身子一抖,苍嶙山已经抱着她跃上了泥土高墙,还没站稳,外墙下无数的银枪就刺了过来,他堪堪躲过跌跌撞撞的跳到古木上,还带着露水的枝桠打在人的脸上和身上格外的沉痛,谁也无法阻止男子心中那突然而至的恐惧。
他暴喝着,踩着厨房屋顶哒哒哒的跑到了后院。漫天漫地的红色石榴,就如溅在衣摆上的血迹,刺目,散发着腥气。苍嶙山脚步一顿,只看到那无数的硕果中暗影重重,他冷道:“没想到我会死在昔日同僚的手上。”人还没来得及倒退,已经有数枚银光擦着绿叶边缘朝着他们面门飞来,犹如乱石激云之势,让人睁不开眼。
苍嶙山拥紧了怀里的人,咬牙在空中翻了一个身,朝着原路倒退。
狭小的院落里,正门是朝廷的兵士,后门是二皇子的刺客,苍嶙山立在中央突生四面楚歌的感慨。
他大笑着道:“苍某何德何能居然能够劳烦两位大人苦苦追逼。”
正门马上之人笑道:“郑某为朝廷效力理所应当。苍小将军,请不要让下官为难,束手就擒等待候审吧。不管你有没有冤屈,朝廷都会给你一个公道。”
苍嶙山转过身面对着对方:“郑大人,你可有朝廷的缉捕令?”
郑大人手一扬,一卷文书就落在了人前。他朗声道:“皇上下令彻查二皇子谋逆案,但凡牵扯其中的官员不论品级一概缉拿入狱,等待审察。苍小将军,你的父亲苍大人已经什么都招供了,天网恢恢,你还不束手就擒。”说着就偏过头去,正巧与后院蜂拥而至的刺客们打了一个照面,他嗤笑道,“去了天牢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若是落在了这群人手里,即刻命丧黄泉也不能怨天不公了。”
那刺客头子冷哼:“我等奉主人之命来追杀叛徒,还请郑大人不要坏了我等的大事才好。”
郑大人立马扬头:“这人都难逃一死,早死晚死都是一死。你又何必阻拦我的公事。来人,给我拿下苍嶙山!”
锵锵作响,两拨人马即刻朝着中央扑了过去。
苍嶙山倏地大喝:“慢着!”
郑大人问:“何事?”
刺客头子也盯着他:“有遗言快说。”
苍嶙山把杜青墨推到身后:“苍某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两位放过我的夫人。她一介妇人什么都不懂,没必要被我连累枉送了性命。”
郑大人笑道:“我又不取你们性命,急什么。”
刺客头子冷笑:“让她走就是。”
苍嶙山将杜青墨环在怀里,轻轻的吻着她的鬓角,耳语道:“听我说,等我离开之后你即刻去找岳父,求他救我。我早已向太子投诚,只要二皇子案由太子检审我的性命就无忧,只是需要有人在其中替我周旋一二。你去求岳父,让我们早早团聚。”
杜青墨垂首:“若是父亲不肯……”
“他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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