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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志-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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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海溶衡从修炼中醒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夜晚。似乎只不过是沉沉地睡了一觉,美梦初醒,他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或许,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自己又要突破了。

他嗅到了扑鼻的清香,饥饿立时让他的眼珠子发绿,循香而望,白殊缡笑吟吟地坐在帐篷里的可拆卸简易餐桌后面,滋滋有味地喝着汤。

“快点快点,这鱼汤要冷了就不美啦。”白殊缡热情招呼他,动手给他盛了碗汤。

如轻烟般的热气缭绕在她和他之间,归海溶衡眼前顿时一阵模糊,她的脸庞在薄雾中突然有些看不清楚,仿佛隔着一道天堑。突如其来的遥远感觉让他心慌起来,揉了揉眼睛,使劲瞪向对面。

“发什么呆呀,快点!”白殊缡还在叫嚷。

她的声音近在咫尺,心又好好儿放回原处。归海溶衡赶忙应了几声,说先去洗把脸。他转过身,悄悄拭去面上水痕。脚步轻快,旋风一般去而又回。

两人各踞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归海溶衡绝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岭,她竟然能搞出这般丰盛美味的菜肴。一盆鲜美鱼汤,一碗炖得烂烂的野蘑烧兽肉,一碗不知名野菜凉拌……里面还有几朵花儿,十几枚带着露水的果子,一瓶据说是花蜜的半稠状透明液体,还有一小锅粥。

归海溶衡吃完,感觉前所未有的满足,他这才知道,她烹饪的手艺真是不俗,将原材料中的清香甜美挖掘得淋漓尽致。

他这才看向白殊缡,惊咦一声,她的样子……好像和在飞天石上看着又有了一些改变。以前,眉目中还有一丁点往昔白寂偊的影子,如今,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

嗯……眉毛又粗又黑,虽然不秀美,可是很有精神;眼睛不太大,但是亮极了;鼻子有些大,还算挺拔啦;嘴巴……喝了汤红滟滟的,好想咬一口……他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白殊缡见他惊讶眼光,不以为意,浅笑道:“这才是我的庐山真面目。怎么样,比以前好看多了罢。”

庐山?哪座名山?归海溶衡将这个疑问丢在脑后。很配合地点点头。好看……实话说倒未必,不过……只有这张英气勃发的脸庞才配得上她这么爽利大气的性格。想起她曾经用过的种种模样,归海溶衡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吃着饭后水果,白殊缡给归海溶衡一张纸,上面用简单明了的线条文字标出了周围大概百里范围的地形。趁着他看的功夫,白殊缡问:“归海溶征在哪儿?”

归海溶衡飞快地瞟她一眼,虽然有些惊疑她的问题,但仍老老实实答道:“二哥伤势极重,从灵兽森林里出来便直接回我归海家的祖宅了。”

“你带我去找他吧,有事。”白殊缡点点头道,“你还要回永安去吗?”

“要。”归海溶衡犹豫片刻道,“这些天,我都和母亲、妹妹在澄心观为先父作法事,算算就是这几日,我们便要扶灵回乡……”

“总执政官……去世了?不是说轻伤么?”白殊缡一怔,呐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响方道,“对不起。”

归海溶衡苦笑一声,神色变得古怪,迟疑了半刻方问道:“你说对不起?难道先父遇刺……”

“不是我干的!”白殊缡打断他,很是诚恳地解释。“虽然那个时候我的确想这么做,可是……”她耸耸肩,“没有机会。希望你别放在心上,我以前干的事可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裳呢!”

归海溶衡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辨解,想起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不由愤恨形于色:“先父原本伤势已愈,却没料到……没料到,”他声音哽咽起来,“出院前一日,他老人家居然会自杀身亡,便连遗嘱也没留下,这与他老人家的行事作风极其不符!此事蹊跷之极,偏生却毫无线索可追循。”

白殊缡见他如此伤心,想起死无葬身之地的白泽宁恪夫妇,虽然与自己毫无关系,但心里仍暗道,这是报应。

沉默片刻,她说:“白殿却是我一炮给轰塌的。”见归海溶衡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吃惊地瞪大眼,她得意地翘起嘴角,“就是破甲炮……其实它的名字应该是符箓破甲炮。在灵兽森林里,我还打算用它打庄亦谦和你二哥来着。”她自嘲地摇摇头,“放心,没打成。幸亏……还好!”

说着,她手一伸,将符箓破甲炮拿出来,递给归海溶衡,见他不察符箓破甲炮与样子毫不相符的重量。吃了个小亏,很坏心眼地笑起来。

归海溶衡却只是笑着看她一眼,这眼神……让白殊缡有些不安。他细细摩挲手中这柄黑沉沉的武器,爱不释手把玩了半响才还给她,虽然无比欣羡它的威风威力,却心知肚明它不属于自己。只要不被万家所得就好!归海溶衡咬了咬牙。

“它可不能给你,不过……我交给万家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给你一份。甚至没给万家的,也可以给你一些。但是,你必须发一个誓。”白殊缡神色肃穆起来。

归海溶衡脸上惊喜之色闪过,他怎么不知白殊缡这番话的意义所在?如今深受重创的归海世家,若得到那些早就绞尽脑汁想要获取的珍贵资料,重新崛起绝对指日可待。

可是……依自己的本心,他却并不想借助她的力量。这种心意大概缘自于男人的自尊心诸如此类,如果白殊缡不是归海溶衡心上之人,只怕会高兴地跳起来。因此,他很是犹豫徬徨,然而一想到伤痕累累的家族,他终是抛弃了那些复杂的情绪,缓缓点了点头。

白殊缡自然不会知道归海溶衡瞬间百转千回的念头,她暗叹一声,也不知自己这决定到底是对是错,管它呢。他们的争争斗斗与己何干?

她沉声道:“你必须发誓,我交给你的所有东西,凡是可以用来造福大众的,五年以后,你都必须公之于众。”她目光灼灼,自己的条件已经很宽厚了,有五年时间消化那些资料,应该足以令归海世家回复生机。

五年时间,还是有点短啊!归海溶衡考虑的却更多,但是,没有这些东西……他果断点头:“我答应你。我发誓,白殊缡赐予之物,凡可用来造福大众的,五年之后,我一定公之于众!若有背弃,天地皆厌!”

白殊缡笑了笑,又道:“其实,发誓这玩意儿,向来靠不住,我也不太相信。归海溶衡,以前我们算得上仇敌。你曾经逼我跳过一次崖,还害死了小央。跳崖……这次还给我了,小央么……我还没想好怎么报复你就出了这档事……”

“我会有所补偿的,如果她还有家人……没有的话那只好便宜阿未这小子了!”归海溶衡忙忙插嘴道。

白殊缡剜了他一眼,继续道:“这些就完了?哼……在永安太学,你还派人暗算过我!别否认,我都知道啦。可是这次若不是你护着,我估计够呛!这样算来,咱们虽说不上完全两清,如今大概也可以称得上是朋友?”她询问般望过去,见归海溶衡忙不迭点头,又接着说,“你们之间的争权夺势、生死仇怨,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我有自己的事要忙。但是呢,万家拿了我的东西却坑了我一把,我也不能就这么认怂,这不是我的性格,”她脸上浮现一抹冷笑,“所以,我给你那些东西,说起来也不算存了什么好心。只是,这些实实在在应该是让老百姓享受更多便利的宝贝,我真不愿意看着它们的价值被贬到狗屁不如的地步。所以,归海溶衡,我希望你能让我相信你的誓言!”

她从来没说过这么长一段话。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喝了一口水,目光中隐约是落寞寂寥。归海溶衡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细细思索她话中意思,许久方轻声道:“你放心!”

白殊缡死死盯着他,他又重重点了点头,她这才笑起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既然这样,那敏行,咱们该赶路了。神念术师的记忆力都超群,所以这一路上,我会把那些东西讲给你听,你可千万要集中注意力喔!”

归海溶衡微笑着应了,两人出了帐篷,他看着她哼着歌儿忙碌,不知为何,心里却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悲意。不错,从前他们是仇敌,现在可以说是朋友,可是,他和她的距离,似乎比以前还要遥远。

她对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只字不提,不说她到底是什么人,也不说她从哪儿来,更不说她要忙的事情是什么。还有……那幅地形图,她是怎么画出来的?

恍惚中,归海溶衡只觉得她周身上下笼罩在无穷无尽的厚重迷雾中,她那亲切微笑的面庞里面,隐藏着的却是对所有事情疏离淡漠的心情。

想到这里,他按捺不住,有些冲动地问:“我……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白殊缡身子一僵,转过身来眨眨眼,笑道:“我是白殊缡呀。是真的,我的名字就叫白殊缡。”

归海溶衡默然片刻,那股悲凉感觉越发浓郁了。

“别磨蹭啦,走吧。”白殊缡一摆头,当先带路。

就这般,两人一面赶着路,一面由白殊缡口述。当然,也不仅仅是关于手机、电等等内容,还有一些内力心法口诀。白殊缡讲得口干了,便转而教授大、小擒拿手、惊鸿步、游龙掌等等。

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晚上便在超级帐篷里休息,归海溶衡极其守礼,执意拿了睡袋睡在帐篷外面。白殊缡劝他,说以前和哥哥们外出,也有在一个帐篷里住的时候。她这么说,他却更加不肯到帐篷里避寒,白殊缡便由得他去。

这样,两人翻山越岭,在山里迂回着先向西,再往南,朝着中洲永安的方向前进,如此已过了十七、八日。这大山中没有架设手机信号塔,归海溶衡的手机成了摆设,只等着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再通知人来迎接,也少花些时间。

这是白殊缡的说法,但在归海溶衡,似乎更愿意和她一起在大山里绕来绕去,天天听她妙语如珠,和她拳脚相加,竟是种从未有过的快乐。

这一日,吃过午饭,稍稍休息了片刻,白殊缡给归海溶衡讲惊鸿步的最后几段步法。讲完后让他自己练习,她却飞身上树,懒懒地倚在树干上晒太阳。

秋日暖阳,点点金光洒在身上,让人昏昏欲睡。她打着瞌睡,其实在和这棵老树交谈。当说起山中美景,她将故乡的大好河山好一通吹嘘,却说得自己心情低落。不妨老树说,往前不远有一个地方,人迹罕至,美景无双,劝她前去看一看。

她也想改善一下忧郁情绪,便细细打听一番。匆匆叫上归海溶衡,两人往那处寻找。

穿过一个黑漆漆山洞,又越过挺小的一片树林子,再淌过一条小溪流,在两座刀削般相望的山缝中挤进去,白殊缡望着眼前蓦然出现的景像,顿时热泪盈眶。

她粗鲁地把归海溶衡往后推了一把,急促地低声道:“你在这儿呆着,过半个时辰再进来。”

也不解释,她拔脚往里冲,一直冲到这片桃花林里,她定定凝视着面前美景,全身上下都在轻轻颤抖。

呆呆站着,她的胸膛剧烈起伏,再也控制不住强烈的心酸痛苦,一头扑倒在草地上放声大哭。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抽抽答答爬起来,缤纷的花瓣落在她发上、肩上,她疯了一般在这片绚丽的桃林里撒腿乱跑。粉色的、洁白的、大红的,颜色绮丽灿烂的花海,绵延不绝至远方,像云霞,如锦缎,一直铺到了她心底。

她在桃花林里狂奔,一直跑到一条小河旁边,看着河水中漂流着的无数花瓣沉沉浮浮,突然很想把它们都捞出来,而后挖个坑埋了。

为这个很黛玉的想法,她痴痴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放声痛哭,眼泪鼻涕再一次糊满了她脸庞,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哇哇大嚎。

身后传来了故意放重的脚步声,她很想停止哭泣,不让自己这脆弱的面目给人看到,但情难自己,她就连减小一点音量也做不到。

许久,背后传来一个极轻极温柔的声音:“我知道你不需要,不过,我就坐在你后面,随时把背借给你。”

白殊缡悲从中来,这时候,她多希望,这个把背借给自己的人……是月徊!可是这个心心牵牵从未停止过想念的人,他在哪里?

她哭得昏天黑地,直到嗓子嘶哑,人也没有力气,才换成有一声没一声的抽噎。这样放肆的渲泻之后,痛苦虽未曾减少,沉重的心情却仿佛放轻松了许多。

突然,她擦擦眼泪,哑声道:“我想唱个歌儿。”

归海溶衡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白殊缡于是靠着他的背,放开嗓子,声音有如鬼哭狼嚎,唱出的却是一颗无比滚烫的赤子之心:“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可爱的故乡。桃树倒映在明净的水面,桃林环抱着秀丽的村庄。啊……啊……故乡,生我养我的地方……无论我在哪里……”

故乡啊故乡,我可还有回去的希望?!

有白殊缡的神念为指引,两人在山里走了二十几日便找到了人烟处,如果不是绕了远路,还会更快。在当地的传讯所和永安归海家通了话,不过两日,便有风行舟来到,把两人接回了永安。

没有人认识和归海溶衡在一起的这个女孩儿。此时的白殊缡,容貌大变,风之禁制解开以后,完全恢复了本来面目,谁能料得到会相差这么多。

“失之毫厘,缪以千里”,果然不错。

对于曾经看到归海溶衡一跃而下飞天石的人们,他这样解释——他其实没有摔下崖,在半途被一棵松树挂住,意外发现一个山洞。从山洞里走出来,又在山里转悠了十来天,遇上这位“孟十儿”少媛,这才被带出来。

至于那位先他跳下去的少女,归海溶衡轻描淡写道,她八成摔下去了罢,自己没来得及拉住她。

人们半信半疑。当时,有几个归海家侍从远远瞧见了归海溶衡和白殊缡在说话,虽然说什么听不见,但看神态,无疑两人应是相识。归海溶衡的解释显然不能令人信服,只是他往日积威深重,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如今的归海世家,身为家主的总执政官去世,归海溶衡三兄弟中,老大远在海外,老2重伤休养,也只有他这老三暂时理事。至于归海家的未来,等到归海溶衡扶灵回乡,族中长老会自然有所安排,但他相信,自己手中有料,定能获得支持,让自己这一房重振归海世家!

话不多说,在永安歇了三日,白殊缡呆在客房,吃了睡,睡了吃。而后,归海溶衡带着母亲、妹妹起程回归海世家大本营东南洲的雅孜省水晶城。

第四卷 谁栽万木掩沧桑 第七章 傻小子

第七章  傻小子

归海家由一长列飞宝、浮游和陆行车组成的扶灵返乡队伍在永安城内缓缓行驶。出了城便加快速度。

这个把月来,归海世家虽然受到来自各方面的惨烈阻击,导致元气大伤,但毕竟是有几千年底蕴的华族豪门,这支送灵队伍肃穆庄重,排场不小。

当然,归海世家如今状况如何,白殊缡是不清楚的。只是看到扶灵队伍一路上冷冷清清,她不由自主地与当年归海溶衡去找自己参加那场地震募捐会时前呼后拥的情景相比较,不难得出结论。

她没有按归海溶衡安排上清涟号,原因是觉得自己有点没法儿面对归海世溶。这位曾经骄傲跋扈的世家少媛,被藤鹣鲽恶毒设计,闹了一出好大的笑话,弄得至今神智都还有些不清不楚。虽然不是白殊缡一手造成,可毕竟藤鹣鲽的本意是为她被逼跳崖出气,那句话怎么说的,“君不杀伯仁,伯仁因君而死”,唉……也是罪过呀!

当看到归海兄妹的母亲时,白殊缡心中一叹,这位强装镇定的贵夫人其实不过是位伤心欲绝的普通女人罢了。这儿要忍着丧夫的椎心之痛。那边还要劝哄时不时出状况的归海世溶。白殊缡尽管认为归海家有此下场,多是自身原因造成,可看见这情景仍是黯然。

在路上走了五六日,已经进入东南洲最接近中洲的省份,因隔神舞大江与中洲相望,故名望江省。

当队伍行进在望江省天杭市街头时,归海世溶又闹别扭了。她突然发疯一般猛撞清涟号的门,声嘶力竭要下去下去下去,她母亲好言劝阻,反而被她用力推开。归海夫人头磕在门上,立时晕过去。

队伍只得停下来,堵在天杭市最繁华的街道上,围观的人群不一会便水泄不通。

白殊缡原本不想管闲事,正无聊地四下张望,哪知道正好瞧见归海世溶跳下清涟号,疯狂地向人群外挤去,归海家几个侍从大呼小叫追赶,归海世溶头也不回。

白殊缡叹了口气,终是不忍,下了浮游,跟在了归海世溶身后,她也不阻拦,存心想看看归海世溶为什么突然暴跳如雷。

归海世溶的表现一如既往的无可理喻。她闹出这般大动静,原来只是为了朝坐在一个店铺旁边的一名乞丐拳打脚踢,疯狂地饱以老拳。一面打,她还一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怒吼,以及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

白殊缡连忙抢上几步。拦腰抱住归海世溶。是,她的确可怜,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有权利欺凌比她还要可怜之人。瞧这乞儿被她蹂躏得连呼痛声也发不出,只是一味地翻滚躲避。

归海世溶被白殊缡仰面抱在半空,双脚还兀自连踢带踹。眼看就要远离那个可怜兮兮的乞儿,她蓦然尖厉哭嚎一声,双手猛使劲,居然……掰开了白殊缡抱住她的手。

白殊缡有些发傻,自己的力气……可不是一般的大啊呀!只见归海世溶重新猛扑向那乞丐,这次,可不再打了,却像抱住稀世珍宝一般牢牢抱着。更出奇的是,她居然在那乞丐脏得看不出模样的脸上胡乱亲吻,活样是生离死别的爱人重又相聚。

归海家的侍从惊呼声声,这时才抢上来想拖开归海世溶。白殊缡也替她担忧,她的神智,不清楚到了这般地步了么?她这又恨又爱的样子,难不成是把那乞儿当成了藤鹣鲽?!

归海世溶被无情地拖开,发出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乞儿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把脸,归海世溶的泪水、口水洗去了他脸上那层黑不黑青不青黄不黄的颜色,他冲着白殊缡愣愣地咧开嘴。露出一个傻不拉唧却又……颠倒众生的笑容。

白殊缡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这人……这人……竟……竟真的是——藤鹣鲽!

她不敢置信,眼睛擦了又擦,一个箭步抢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脸皮,不理他疼得呲牙裂嘴,更不理身后归海世溶发出的恶毒咒骂,只是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她猛一拍脑门,有个最简单的辨认方法。真实之视中,这乞儿的灵魂之火在活泼泼地燃烧,它的模样宛然藤鹣鲽!

白殊缡真正傻了,直直瞪着笑起来比她还要傻一万倍的藤鹣鲽。他他他……他他……怎么会……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那个华丽跳脱的飞扬少年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

怪不得……怪不得

白殊缡扭头望了望突然安静下来的归海世溶,又看了看只知道嘿嘿傻笑的藤鹣鲽,突然想哭。

是怎样切齿的痛恨……又是怎样深沉的爱恋,让她,归海世溶,这个神智不清醒的少女,居然坐在离街道这般高远的飞宝内,看见了把自己害得无比凄惨的仇人……与爱人?!

归海世溶安静下来后,挣脱了族人的钳制,又缓缓走向藤鹣鲽。那些侍从还要制止,却惊骇地发现,自己竟然半步也动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家少媛又一次接近了那傻呼呼的乞丐。他们中也有眼尖的,发现这傻乞丐居然与藤家尊贵无比的鹣鲽少君长得极其相似,不由暗呼怪哉。

白殊缡让开道,让归海世溶蹒跚来到藤鹣鲽面前。这一刻,她看见。归海世溶的眼神无比清明平静,仿佛困住了她如此之久的迷雾突然消散,又回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年月。

归海世溶蹲下,与藤鹣鲽平视,她伸出手,哆嗦着不停揩拭他脸上还残留的脏污,轻声呢喃:“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比翼,你怎么变成这样……”

话未说完,她猛地抱住藤鹣鲽,放声大哭。其惨烈哀恸真是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最起码,白殊缡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她扭过头,再不忍看,却见归海溶衡怔怔站在不远处。于是走过去,三言两语说完,末了再三强调,那确是藤鹣鲽毫无疑问。

归海溶衡也深感荒诞无稽,他告诉白殊缡,在去灵兽森林的一行人出发不多久,就听说藤鹣鲽带着一帮藤家的人也尾随而去,说是要在森林外面迎接回来的人们。但藤家接到人之后就出了森林直接回自家大本营,藤鹣鲽从此没在永安出现,他以为定是一同回去了。哪里知道其实藤家寻找藤鹣鲽之事虽然隐秘,各大世家怎会不知晓?只是归海溶衡因为父亲莫名其妙自杀一事痛苦万分,还要为家族事务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功夫理会旁事,所以不太清楚。

白殊缡听得愣怔,想起临出发前,藤鹣鲽来找自己,被自己说得大怒而去,他那大发孩子脾气的堵气模样儿似乎还在眼前。又想起,天湖湖畔,重明夫人打了自己一掌之后。却放过自己,也不知和藤鹣鲽有没有关系。

白殊缡瞧着此时藤鹣鲽只会傻乐的脏乱脸庞,恍恍惚惚似乎看见另一人,立时难受得无以复加。

突然,还在号啕的归海世溶身子软倒在地,竟是晕了过去。归海溶衡忙跑过去把妹妹抱起,侍从们惊觉自己又恢复了行动,也忙围拢过去。

白殊缡这才又到藤鹣鲽身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来,看着他天真无辜又满含委屈的眼神,心里一酸,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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