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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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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将走近地道尽头,君珂的心砰砰跳起来,出去后免不了一场恶战,她在努力回忆现代那一世草草了解过的女子防身术——用侧踹招呼男人宝贝比较给力呢还是正蹬?

忽见身侧纳兰述快走几步,到了地道右壁前,仰头闭目似乎算了算,又摸了摸墙壁,忽然回头笑看她。

“有没有觉得有点脏?想不想洗个澡。”

“啊?”君珂愕然,没明白他突然冒出这句话什么意思,低头看看自己,举起衣袖嗅了嗅,“还好啊。”

纳兰述一笑转头,突然拔出先前那柄刀,举刀过头,闪电般劈入墙壁!。

嚓一声,刀没至柄,他大力向下一拖,一砍,一拉!

“哗!”

墙破,砖碎,倾倒水晶幕,几乎立刻,墙后大片水流凶猛冲出,瞬间冲倒缺口,

君珂猝不及防,只觉得眼前一亮又一黑,瞬间被压入水底,连连呛了几口水,被激荡的水流裹着冲出了缺口,眼前白茫茫一片,强大的水压窒住了她的呼吸,她慌乱地挥舞着手试图抓住什么东西,手臂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激涌的水波里看不清人影,只听见那个声音,带笑而温暖地响在耳侧。

“让我抱紧你。”

正文 第十二章 水上跳大神

…   恍惚又似回到穿越时空的那一霎,星光碎裂黑云幽邃,漫漫时光如长河,滔滔卷无数风流,刹那千年,飞机、火车、蒸汽机、汽轮、秦淮八艳、甲午巨炮、旗袍、乾清宫、煤山、钧瓷、清明上河图、关汉卿、蒙古健马、锦衣卫、女帝、玄武门……

泱泱中华,追溯历史千年,却在某一个拐角,冲入平行空间。

那些破碎的光影溅射,在化为璀璨的星轨,再慢慢拼凑组合,渐渐幻化成三张脸。

扬眉英气的黑衣少女,傲然胸器的美艳女郎,一脸老实相,从蛋糕里抬起的小小姑娘。

有什么沉沉压在胸口,她努力抬手抓挠,想要搬去那横亘在姐妹间的天涯之重,一双手却稳定有力地攥住了她的手指,随即她觉得身子一轻向上浮起,隐约间头顶一片蓝白分明的灿烂,而她向光明而去。

恍若得救,忽觉愉悦,她抓紧那手腕,将脸靠了上去,喃喃道:“太史……大波……臻……”

“哗啦”

破水声起,天光一亮,君珂**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河中。

身侧是紧紧抓住她的纳兰述,正在微笑。

他猜出地道靠近城中河流,凿墙放水,虽然第一时间抓住了她,但水流凶猛,将他和君珂冲开,他本已经快游出河面,又下去寻她,看见她时便见她神智迷糊胡乱抓挠,他以为她会像许多被溺的人一般死抓他不放,她却轻轻靠上他的手腕,姿态温柔,阖起的眼睛像一瞬间合住一个向往的梦。

那种迷茫而又思念的神色。

纳兰述心中一动,手指不自觉地要抚上那样的神情,想要体味指尖下是否有着同样温柔的起伏。

君珂却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样灼然的金光一闪。

纳兰述手指一停,慢慢收回。

君珂没有在意他的动作,她看着他的脸,日光逼射,她没有运足目力去透视,眼前的少年已经被水冲去面巾,虽一身透湿,但刹那间她便觉得,这春末原本盛至逼人的丽景,突然苍白褪色。

灼灼山茶,皎皎碧波,他在流水间低眉微笑,春光只在一人眼底。

芝兰玉树,乌衣风流。

君珂一时只觉得炫目,喃喃道:“闪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真正拥有狗眼的那货,正欢腾地在扑水……

纳兰述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她微微张着红唇的模样实在可爱,让人想伸手捏捏那嫣红色泽是不是能滴出胭脂来,眼光往下一落,却看见少女衣衫尽湿,丝质衣衫本就薄,如今紧紧裹在身上,微微透了起伏和转折,因了年纪还轻,那些起伏和转折并不喷薄,带点欲说还休的含蓄,却因此显得珍贵,像小心翼翼开在风中的雨后海棠花。

偏巧有一簇海棠流近,在盈盈腰肢处一涌,正簇在那微微的精致山峦。

纳兰述突然转开眼,脸色一红。

他还年轻,父母又对他极其珍爱,将府中那些美婢管得严厉,绝不允许女色早早戕害了他那还未长成的身子骨,所以对于女子之美,他并无十分在意过,然而今日日光之下,河水之中,有人一霎青涩绽放,将娇嫩的光艳,射进了他的眼底。

一瞬间似乎想感叹,随即听见别人的感叹。

“娘!那是水里的人鱼精吗?真好看!”

相对发呆的人一惊,一抬头,随即一起“啊!”的一声。

人!

好多人!

好多看热闹的人!

河不宽,不远处是一座拱桥,河水两岸都是人,男女老少,各着鲜艳春装,手持各式纸扎器物,此刻所有人都撒着手,张着嘴,怔怔看着河水里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

君珂还不明所以,纳兰述已经懊恼地一拍头,很不文雅地骂了一句:“天杀的!”

他怎么忘记了,今天是四月初六,燕朝“送春节”,这一日城中老少,都会聚集城中各处河边,在河水中放去各种纸扎的物件,有放金稻穗的,是祈求金秋丰收,有放纸秤药包的,是祈求疾病顺水流去,家人康健,更多的是少女,香绢扎船,满载鲜花,借春光之美,求姻缘之谐。

难怪这满河的花!

纳兰述苦笑,本想不动声色逃出,不惜引水倒灌,不想这回动静更大!

这下众目睽睽之下,要逃要走,哪里还能掩得住消息?

这几人发怔,岸上却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轰然一声炸开——百姓在河边已久,河水一直平静,无人下水,此刻好端端冒出几个少年男女,岂不是河神显灵?最前面的一批百姓,已经急忙跪下,连连祷祝。

君珂脚踩岸边一块石头,扶着红砚,一时完全搞不清状况,纳兰述回头仔细盯了她一眼,轻轻笑道:“你看起来倒真像个水神娘娘。”

“啊?”

这个时辰还说这干啥,赶紧走人啊,君珂发愁地盯着黑压压的人头,寻思着从人头之上借过人家会不会有意见。

忽然身边少年牵住了她的手,一股暖流涌入,她觉得身子轻了轻,竟然在水中漂浮起来。

随即听见他道:“乡亲父老们。”

他语气忽转庄严端肃,用内力远远送出去,岸边近万人,不管远近都听得清楚,这下更是骇异,当真以为神人显灵,后面的百姓也呼啦一声跪了下来。

纳兰述庄严地头顶日光,神情肃穆,长声道:“本君今日原本在河底水晶洞府,与夫人品茗清谈,忽闻岸上求祷声动,掐指一算,今日送春之人中,必有与我夫妻有缘之人,特此携娘娘、神女,及仙犬前来相会,本君承本地父老香火,一直未有报答,如今既然有缘相见,今日在场人等,便各许尔等一个愿望。”

纳兰神棍衣衫飘飘,手挽他家水淋淋的“娘娘”,身后有“神女”红砚,身前有“仙犬”幺鸡。

着实是配备齐全神仙一家组。

君珂忍不住要笑,纳兰述一捏她掌心,微倾身在她耳侧低声道:“别笑,一笑就不娘娘了。”

君珂拼命咬牙忍住,将不能完好控制表情的红砚拽到身后。

纳兰水神一番许诺,立即有人大呼:“水神老爷显灵啦!快来求祷啊!”

“水神老爷水神娘娘千秋!赐我赵大几亩薄田吧,可怜我家三辈子都是佃户,没吃过自家土里种的粮啊!”

这声一出,先是静了一静,随即炸锅一般轰然而起。

“水神老爷,看在我年年河水送春份上,赐我一个聚宝盆吧,要出黄金的那种,不要白银!”

“赐我一栋房屋吧,不要刘大户七进院子,三进就给您烧香啦!”

“水神老爷保佑我家药号生意兴隆,来场瘟疫也没关系……哎哟!”

“赐我一个老婆吧!可怜我光棍二十八年啦!”

“是啊!给个老婆吧!”

“丑点没关系,好用就成啊……”

原本求告还五花八门,一声“要老婆”,触动大燕男儿无数愁肠,顿时一条声的只求“老婆。”

君珂唏嘘,“燕人悲催啊……”

“好说,好说。”纳兰水神神情慈祥,雍容抬手,“都成,都成!”

“水神爷爷万岁!”

群情欢腾,纳兰述神情超脱,仰首望天,唏嘘道:“不过诸位愿望实在太多,本君不过区区一水神,但尽绵力而已,只是此一来,天庭只怕要怪本君擅现仙家金身,轻许重诺,扰乱天人之隔,天帝震怒,敕旨一下,本君自身难保,如何还能为各位奔走……唉……”

百姓抬起头,呆呆看着这位年轻的“水神。”一时不知他文绉绉地要表达什么意思。

纳兰述心里暗暗发急,他水上跳大神,不过是为了堵住这万人之口,但此刻“仙风道骨普济众生”,如何开口说“你们就说没看见过我们就成了”?

忽听身边君珂,款款地开了口。

“父老们。”她立于水中,一开始的茫然无措早已退去,如今看来安详和雅,当真有几分“娘娘”气派。

“妾身……”她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扭曲的表情,“……夫君……”她又顿了顿。

纳兰述心情很好地捏捏她手指。

两个很不适应的词说完之后,君珂就熟练了。

“妾身夫君心念诸位父老辛苦,破例现身,已经违背天条,本来夫君可以消除诸位父老记忆,只是如此一来,只怕伤及父老神智,平白造成许多痴愚。”她露出苦恼的表情。

她这么一说,百姓懂了,立即纷纷表态,“我们不说!”

“我们没见过水神老爷和娘娘!”

“我今天在河边看见水神老爷了?”有些人更灵活,一脸茫然问同伴,“有吗?”

纳兰述脸上笑意淡了淡。

“各位下水捞花吧。”君珂一指水中漂浮的鲜花,“得花者,愿望得偿,违背誓言者……”

“必遭天谴!”纳兰神棍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朗声接上。

“下水捞花啊!”一声吆喝,噗通噗通下饺子般瞬间下水无数人。

君珂唇边露出笑意,大家盯得太厉害,众目睽睽之下上岸必然要走漏去向,只有人都下水,河里乱成一锅粥,才可以趁乱离开。

反正天不冷,河水也浅,不至于杀伤人命,而且向来越逢乱世,百姓对神权信任依赖越大,最易将摆脱苦痛命运的希望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权,想来他们指望着“水神”应诺,就算有人看见他们的去向,也不会说出去。

君珂一拉纳兰述和红砚,三人一狗潜下水去,准备趁捞花最乱的时辰,再混入人群离开。

此时河面上一片沸腾,人影花影乱如潮。

忽听一阵急骤马蹄声起,如暴风霹雳,刹那近前,随即有雄浑的声音长喝:“捉拿谋逆人犯,所有人等散开——”

正文 第十三章 落花

河里正拼命捞花,差点抢打起来的百姓停住手,呆呆转头。

一大队黑衣黑甲骑士泼风般从长街尽头驰来,马蹄踏破十里乱花碎云,胸前金色滴血长矛标志激飞日光,烟尘滚滚,刹那近前。

冀北传闻中最为凶厉的黑螭军!

杀人如割草芥,可止小儿夜哭!

百姓们停住手,互相对视,神色惊惶。

“捉拿要犯——”当先一骑驰到河边,瞬间迎风勒马,骏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马上骑士臂上肌肉块块坟起,姿态却不动如山。

“可有见到一对少年男女!”那面色如铁男子沉声长喝,“十六七年纪,衣着华贵,相貌出众!”

他是黑螭军下属队长,并不知道所缉拿人犯的身份,纳兰迁敢于通缉弟弟,却不敢公然将他画像下发下属,只好含糊其辞。

河上河下,所有人齐齐摇头。

那黑螭军队长目光凌厉地在人群中转了一圈,没有发现目标,他负责城西珍珠河南侧搜捕任务,目前搜捕重点据说在附近关元巷的一处门房,大部分人都在那守株待兔,他来此不过例行公事,谁也不会认为,人犯敢于光天化日出现于人群之中。

一寻无获,也就算了,他正要拨马,忽然转头,狐疑地对河水里黑压压的人群一扫,厉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黑螭军是本地士兵,都知道送春节的规矩,从来没听说过这一天需要下水。

百姓们互望着,还是沉默摇头,只有几个头脑灵活的,嗫嚅着低低道:“回禀军爷,刚才有人落水,大家伙都想救来着……”

这解释也勉强说得过去,那队长浓眉皱起,“嗯”了一声,再次拨转马头,士兵们跟随着。

百姓们露出释然神色。

忽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道:“我们在捞花。”

那队长霍然转头,河边,一个孩子举着一朵**的山茶花,正对他展开烂漫的笑容。

他的母亲试图去牵他,他一扭身让开,那队长紧盯着他手中的花,沉声问:“捞花做什么?”

那孩子格格笑着,回身指着河水,道:“哥哥姐姐叫的……”

“正儿!”他的母亲尖声叫着,抬手就去捂孩子的嘴。

可是已经迟了。

“唰!”

黑色光影一闪,锐响破空。

“啊!”

惨叫只半声,像凭空撕裂布帛,然后因为无力而戛然而止,日光下鲜血如红锦大幅曳展,一朵**的牡丹穿红锦而过,垂落。

“砰。”

那抬手去阻止孩子的年轻母亲,向后一仰,栽倒河中,一支黑色长箭,穿过她抬起的手掌,再射入她的额头,贯出黑色如鹰眼的血洞!

日光退避,万众因这冷血杀戮凛然无声。

一刻的静默后。

“杀人啦!”不知谁一声大叫,在浅水里捞花的百姓慌忙窜起,各自向岸上逃奔,再被已经迅速分成小队包围岸边的士兵们拦住,用长枪和刀背狠狠拍他们背脊,逼他们蹲在河岸边。

“啪嗒。”

鲜花落水,一声细响也听来惊心动魄,却是那最先说话的孩子,掉落了掌中花。

他怔怔站在母亲尸体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瞬间眼神里满是童稚的疼痛和茫然。

一柄长枪森冷地挑在他下巴,抬起了他的脸。

“哥哥姐姐。”队长俯下冷峻的脸,“在哪里?”

冰冷的长枪枪尖寒气透入咽喉,那孩子早已丧失了神智,麻木地转身,对河中一指。

队长点了点头,一挥手,身后士兵迅速围上。

长枪并没有收回,顺势向前一捅。

“哧!”

==

“哧。”

在某处,也有一声同样的低响,惊心动魄地响起。

一滴晶莹的液体,从人的眼眶中积蓄、饱满、下坠成闪亮的弧,再不可抑制地坠落,落在涟漪未休的水面上,晕开一片深深浅浅的痕迹。

像此刻心情,动荡而疼痛绵绵。

“……让我去……”黑暗的一角有人在试图挣扎,声音很低,含着哭音。

没有人应答,沉默自有其无言的坚执,黑暗里似乎有微微颤动的黑色影子,在默默挣扎,然而一股压抑而决然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压住了她。

“我们如果出去,那死的人就完全白死。”坚决而冷静的声音响在耳侧,“保住我们的命,才能让别人拿命来偿。”

声音冷静,她却似听出深浓的痛苦,不再挣扎,闭上眼不去看顺水流来的淡淡血迹,手指抠在掌心。

这是发生在某一角的细微动作,没有被四面奔驰寻找的黑螭军觉察,那些人又招呼了一队同僚来,将河岸边的老百姓一个个搜查过去,所有人都被迫上了岸,河面上空荡荡地没人。

黑螭军纵马在人群中驱驰,用长枪一个个挑起百姓的脸,卖弄着超绝的骑术,偶有失足,马蹄踏断身下骨骼咔地一响,那些悍厉的士兵,连回头都不曾。

“没有!”那队长听着属下士兵一个个回报,脸上渐渐涌现焦躁,孩子应该不会撒谎,但此刻岸上的人全部查过,而河面一览无余,难道人还在水下?怎么可能,又不是鱼,哪能憋气这么久。

他怔然良久,终究是不死心,策马在岸边梭巡,死死注视着水面,像在等着两人终于忍耐不住,哗啦一声,分水而出。

这两个人,到底藏在了哪里!

正文 第十四章 一泡尿引发的血案

人在桥洞里。

珍珠河面,有座青石单孔拱桥,年久失修,很少有人踏桥而过。

黑螭军驰来的那一刻,纳兰述发觉此刻混在人群中出去未必安全,便将目标不明显的红砚推进人群中,让她混在人群里离开,反手拉了君珂,在人群掩藏下直奔那座拱桥。

拱桥拱起处,向来有个突起的弧度,此刻纳兰述便背靠拱桥底部,单手扣住突出的桥砖,两脚蹬在桥侧,将身子紧紧地契合桥身弧度,缩在桥洞内,面对河水。

他唯一空闲的一只手,抱着君珂,君珂怀里抱着幺鸡。

为了避免身体叠加露出一部分给桥外的人看见,两人都努力收腹吸气,好在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倒也不怕衣襟垂下被人发现。

两人都衣衫尽湿,少年身体紧密相依,此刻却毫无绮思,纳兰述全部的心神都用来稳住身体,这是个很难持久的姿势,背身向下,手脚只能扣着微微突出的桥砖,并没有着力的地方,还要抱着君珂,君珂没过多久,便感觉到他的手脚都在微微颤抖。

所以当那对母子无辜被杀,她心神震荡下试图挣扎出去,却被纳兰述坚决按住时,她只挣扎了一下,便没有再继续。

是的,死的人已经死了,再多的愧疚也救不转来,活的人还得活下去,才有可能翻牌这不利局势,她不能冒失害了他。

马蹄声响、喝骂声、哭泣声顺着水上的风,不住潜入这个潮湿阴暗的角落,君珂的心砰砰跳起来——此刻就是在比拼耐力,这种姿势谁也支持不了多久,岸上的人一无所获为什么还不走?

她努力吸气,幻想自己轻若无物,再也不要成为纳兰述的负担,她不敢看纳兰述的手臂——每根骨骼都在轻微地颤抖,濒临极限。

头顶忽然一湿,君珂不能转头,也猜到一定是纳兰述额上的汗,滴在了她的发中。

然而他不放手。

君珂又吸一口气,觉得忍无可忍,转过头去,想和他说放下自己,却忘记两人靠得极近,脸一侧,嘴唇正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刹那柔软,香气馥郁。两个人都震了震,纳兰述手一软,险些将君珂掉落,连忙咬牙紧了紧手臂,在她耳边低低笑道:“别撩拨我,我可吃不消。”

君珂白他一眼,微红了脸让开了一点,一时打消了劝说他的企图,他不会放开的。

那么在极限的时刻,要坠落,就一起吧。

到得此刻,君珂反倒没了畏惧——千古艰难并不是一死,而是等死时的无限恐惧,既然注定要死,为什么不把这最可怕的一段路程走得轻松点?

她不要充满紧张地等待,人生里最后一段路途,不该充满不甘和愤怒。

君珂微微地笑起来,轻轻道:“我突然希望人死后灵魂不灭,最起码保我吓死这些混账兵们再入轮回。”

纳兰述愕然看她,再想不到这时刻君珂竟然想着这些。

她侧脸对着他,唇边笑意浅浅一弯,白兰花一般的优雅自如。

他一生至此,见过多少笑容,大多充满媚态,偶尔满是骄矜,或许还有做作,便有纯净,也是孩童般的茫然。

却未曾见过这样通透的笑容。

世事风波在这样的笑意里碎裂如镜,每片裂片都是人生的无稽。

这生死顷刻依旧微笑的少女。

这世间最为少见的勇气和宽广。

纳兰述臂腿酸痛噬心彻骨,这样煎熬绵长的痛苦,胜过刀剑加身的酷刑,他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然而此刻忽觉天地光明,忍不住也要微笑。

围困、桥洞、临水、危机、生死一刻,相拥微笑。

手臂一松,力气用尽,眼看便要掉落。

头顶忽有人声。

“神明在上,异人在下,我在中间。”一人缓缓道,“正合三世之境,过去、现在、未来,机缘难得,不可不浮一大白,酒来。”

那声音极其动听,乍一入耳,像是拂面而过滑软的绸缎,每个毛孔都因此舒畅地张开,贪婪捕捉那般令人愉悦的华丽,熨贴到心底。

君珂此生未曾听过这般动听的声音,心想这要到现代开演唱会得多赚钱哪。又想这人什么时候上桥的?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有那句话,未来?异人?他知道了什么?不至于吧?面都没见呢。

她身侧,纳兰述也露出疑惑之色,咬牙紧了紧手臂。

桥上有咚咚脚步之声,随即便是那黑螭军队长的声音,居然十分恭敬。

“梵因大师,您怎么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君珂愕然,没想到临风对河喝酒的人竟然是个出家人,而纳兰述神情震惊。

“该来便来了。”那声音淡淡的,“想走的走不成,不想走的,还是走了好。”

君珂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神棍,真正的神棍,凡是机锋打得玄乎谁都能自己套得上的,都是神棍,

纳兰述却似在认真思索。

“大师。”那队长施礼,“您智慧通神,可否指点人犯下落?”

一阵静默后,那人道:“桥下。”

君珂大惊失色。

那队长目放异光,正要探头看桥下,那人却已经接上了下半句话,“……有冤魂。”

“……”

那队长唰地将脑袋收了回来,君珂刹那间在肚子里问候了人家十八代男性亲属。

忽然起了一阵风,一幅雪白的衣襟从桥上垂落,那是一种白得近乎透明的丝绢,透过那疏朗的经纬,可以看见流荡的白云和高远的蓝天。

那幅衣襟像一幕雪白的长卷,又似一人柔软的手臂,飘荡在桥下,在君珂的脸上轻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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