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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长平-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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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前就说:除了没死,一切都好。
如今她也终于可以去黄泉,与她念念不忘的人相会了。
月夕不晓得是该为桑婆婆哭,还是该为她笑,只是晓得,她心底的世界,本在爷爷自刎之时便已几乎全灰,残存的一点温柔之地,顷刻间又灰掉了一块。
她抬头去看赵括,想去寻找一丝慰藉。可赵括却低下了头,不敢回视她。月夕心痛如绞,想要放声大哭,却毫无力气,便连哭都哭不出来,一转身,只能紧紧地缩在胡衍的怀里。
☆、33 几番憔悴色
门外隐隐有红光闪过,跟着又有喧哗之声,从远处传了过来。赵括起身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望去,低声道:“是方才那些人。”这附近只有一个村落,方才桑婆婆临死前大呼小叫,还是将追捕的人引了过来。
“此处不可久留,咱们走。”胡衍道。
“我不能丢下婆婆……”月夕紧紧地抓着桑婆婆的手臂,无论如何都不愿松开。赵括无奈之下,伸指便点中了她的穴道。胡衍抱起了月夕,道:“走。”
可他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脚步声密密麻麻,纷纷朝这边而来。赵括一把将门拍开,已有数人冲上前来,胡衍正要带着月夕冲出去,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身子离地飞起,又重重摔到了地上,像是被人抛出来的,几乎脑浆都要撞跌出来。
赵括和胡衍见到这样的场景,心下均各骇然。一人穿得五彩斑斓,从追捕的人后面一蹿而上,站到这小柴屋前面,面目狰狞,怒喝道:“格老子的,谁敢动她一根手指,老子便叫他不得好死。”他一转身,对着月夕,却又换了一副温柔的表情,和声道:“你们先走。你放心,天大的事情,都有在下。”
赵括朝胡衍使了一个眼色,胡衍抱着月夕,拔地而起,朝东而去。有人要追赶,花五与赵括出手如风,又将两人拍倒在地。远处有人厉声喝道:“花五,你不要命了,叫你出来办事,你怎地还倒戈相向?”
花五阴阴笑道:“格老子的,老子就是听说要来捉她,才出来瞧一瞧的。不然你以为老子还会听你们的号令?”他大喝一声。左右双手齐出,又拍中了两人,他掌中有毒。内力又深,被他击中的人。都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
花五得意洋洋朝着赵括挥手道:“咱们走。”当先朝东而去,赵括见这时竟无人再向前追来,正觉得有些反常,忽听远处有人低声喝道:“放箭。”
立时便听“嗖嗖”几声,无数利箭朝两人射来。赵括心中一惊,脱下头上的雪笠一扔,挟风而去。扫落了当先而来的几根箭。
花五听到箭声,回头一看,见到了赵括的面貌。赵括虽胡须满面,右脸上还有伤疤,可花五仍是认出了他。他愣了一愣,又听后方矢箭如雨,朝两人急射而来,就这电光火石之间,花五竟想起了月夕在红泥小栈抱着自己哭泣的样子,他心中念头一转。突然飞快伸手,将赵括一把提拎了起来,远远地超前一扔。躲开了箭矢。
他自己肩上,腹上,腿上几处却瞬间中了好几箭,倒在了地上。赵括趁这空当,忙回身扛起了花五,借着一旁的两颗大树,挡住了箭雨,飞快地也朝东去了。
咸阳附近,多是平原。朝东大约二十来里路,才渐渐有了些山头。大雪封路。赵括抱着花五在雪中行走艰难,后面追踪之声不停。前面有一座较高的山峰突起,但见郁郁苍苍,林木茂密,山势甚是秀丽,正是骊山。
他带着花五,在林间急跃,躲进了山中。到了半山,前方隐约瞧见有一个隐秘洞窟,赵括微一沉吟,正欲带花五入内,却见胡衍从洞内出来,朝他招了招手。
他急掠上前,胡衍带着两人进了洞窟。洞窟深透,曲曲折折走了片晌,前面才有了火光。月夕垂着头,萎靡地靠在石壁上,面前地上又是几摊血迹。听到动静,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
赵括目光在血迹上一扫而过,心中却一阵叹息。月夕曾说自己心痛是老毛病,胡衍也说她一直动辄晕厥吐血,如今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呕血,就算逃出了生天,她的身子几时又能好转得过来?
赵括将花五放下,检视他的伤势,其他几箭未中要害,可胸口偏下处却被两箭穿过,又在冰雪中冻了几个时辰,实在不晓得还能如何去救。
花五趟在地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由得赵括探视自己,迷迷糊糊中听得远远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花五他怎么了?”
这娇软的声音一入耳,花五仿佛全身立刻又有了十足力气,霍地翻身坐起,嘿嘿笑道:“老子没事。”一句气竭,又往后翻去,被赵括托住了后背。
月夕凝望着花五,但见他身中几箭,鲜血淋漓,脸上全无血色。她晓得他功夫高深,是为了救自己才落得如此,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握住了花五的手,颤声道:“你……你何苦如此?”
她与花五的手,俱都冰凉无比,可花五却觉得自有一股暖意自手涌入,源源不绝。他嘿嘿哑声一笑,高声道:“上次在下……坏了应侯的好事,你还……叫郑敢救了在下,在下得报你这……这……恩情。”
他盯着月夕的脸仔细地瞧着,火光之下,她嘴角挂着血迹未拭,眼中泪光莹莹,仿佛是在为自己忧心。他蓦地又惊又喜,脱口而出道:“你是为了老子伤心么?”
他为月夕而命在须臾,月夕虽说不上伤痛,可心里亦是说不出的难过,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可花五反而挥着手嚷道:“格老子的,老子怎么能让你难过……”这话未说完,嘴里涌出了一口鲜血,堵在嘴里,竟然连吐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月夕晓得花五一直对自己有觊觎之心,现在见他临死受苦,恻隐心动,贴身上去,轻轻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柔声道:“你待我的好,我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
花五心中一阵狂喜,只觉此身虽死无憾。他痴痴地看着月夕,忽然大叫道:“赵括,你若再惹她伤心,我做了鬼也不放过你。”一句话说完,身子一僵,靠在了月夕身上,死了过去。
三人沉默了半晌。赵括轻轻一扳,想要将花五的尸身接走。月夕却心中一慌,反而紧紧抱住了花五的尸身。
花五平日再是作恶多端。可自红泥小栈那夜始,他却是真心实意地爱护着月夕。当初她一点善念。放过了他,才得他今日舍身相救。可他一点善念,为了救她,却叫自己丢了性命。
而月夕,她又失去这世上会对她好的一人。
她心底一点软绵,又被一寸一寸,烧成了灰烬。这样弥天的火焰,几时才得终结?
她抓着花五不放。胡衍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她一怔,瞧见胡衍真诚的眼眸,顿时松开了手,扑到了胡衍的怀里。
赵括怔怔地望着两人,心口只觉许乱如麻。他正暗自哂笑,一切既如他所愿,皆是自己自作自受,又何必诸多做作?忽听外面又有人声传来。他忙踩灭了火堆,立刻见到洞外闪起了火光。
外面人语声脚步声十分嘈杂。显然来的人数不少。人声渐近,火光渐亮,竟似走向这洞窟而来。
三人微一迟疑。火光已映人山洞,两条黑衣大汉,高举火把,大步而入,目光四下一转,瞧见了面前三人和花五的尸体。
其中一人立刻转身便出了洞去,高声道:“这里没人,估计走远了,叫他们回去寻。”
另一人却走近了两步。低声道:“姑娘。”
“郑敢。”月夕起了身,轻声答道。
“姑娘放心。这次我带来的都是自己人。”郑敢又道。
月夕见他与陈藩的言行,晓得他是友非敌。便微微颔首致意。郑敢又道:“应侯派了我们来,范泽也派出了宫中侍卫。待会我和陈藩会设法将侍卫与其他人引走,姑娘便可趁机走脱。不过……”
郑敢迟疑片刻:“秦王四十五万重兵都在函谷关,整兵待发,姑娘便莫要再回邯郸了。”
月夕默默点了点头,赵括低声问道:“秦王是要再发兵邯郸么?”
赵括不认得郑敢,郑敢却认得他。郑敢见他未死,心中虽有些惊讶,可他久经大事,却也不动声色,只是瞧了月夕与胡衍几眼,踌躇片晌,道:“我料赵国君臣亦已晓得此事,说与你听也无妨。秦王令王龁率军二十万,王陵率军二十万,郑安平率军五万,翌日便发兵邯郸。”
“郑安平?”月夕怔道,“你叔叔?”
“正是,姑娘可记得,当初应侯送我叔叔到军中,如今他也封了偏将军,这次一同领兵出征。”
“是么?”月夕淡淡笑了笑。郑敢晓得她瞧不上自己叔叔,也不好多说,拱手道:“秦国上下,皆为武安君抱屈;姑娘又曾在秦王面前为我等美言,使我等免受应侯责罚。于情于义,在下本该帮姑娘出秦国才是。可我们叔侄受应侯大恩,为难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他虽是应侯之人,却对月夕多番维护,月夕心中领情,亦欠身道:“多谢你,你们……多保重……”
“姑娘珍重,在下这就告辞了。”郑敢说完,转身便行,可走了两步,又转回了身。他盯着胡衍,良久才沉声道:“我不晓得你心中做何盘算,可你这次救走白姑娘,应侯已经晓得了,你……好自为之。”
“应侯那边,我自然会同他交代。”胡衍淡笑道。
郑敢点了点头,瞧了月夕一眼,却见月夕面色淡漠,对方才两人之言混不在意,又见赵括若有所思,便拱了拱手,大步离去出了洞去。
“赵姬,我……”胡衍不敢看月夕,扭头轻声道,“虽然你早晓得我的来历,可我仍得亲口同你交待一声。我……”他叹了口气,道:“我少年便离家学艺,后来投入应侯门下……”
“若不是因为你是应侯的人,邯郸三年,快风楼又哪来的金钱米粮,为我周济了身边人呢?”月夕轻声打断了他,“我从来都不曾怪过你。”
胡衍紧绷的脸上,倏然便松弛了下来,他柔声对月夕道:“我从前说,我能舍得下一切带你离开邯郸,那时便是真的决意什么都不顾了,你可信我?”
月夕微微一笑,虽未答话,却靠在了他身上。
赵括看着两人,心头又似被人硬生生扎了一刀,他再不敢看,勉强搬过了花五的尸身,放到角落,堆了几块石头在他身上,又拜了三拜。
果然外面火光与声音渐渐远去,洞内漆黑一片,可三人仍是不敢点火。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万籁俱寂,只有远远传来几声马嘶。
月夕立刻站了起来,惊喜道:“阿雪?”
赵括低声道:“是阿璃,她非要跟来,我叫她备了马,在附近等我们。”
胡衍道:“我去瞧瞧。”他既是应侯的属下,即使遇上危险也容易脱困,他放开月夕,急忙出了洞去。
他的脚步声转瞬即逝,洞内只剩下了月夕与赵括两人。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34 比邻若天涯
一片漆黑的山洞里,只有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甚至连两人的“怦怦”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好像从前,在太行山道的野店里,月夕趴在他胸口听到的;又好似在云梦村,他抱着月夕时听到的;也像是在霍太山谷里,他吻着她时听到的。
更像是在长平谷底的密林里,两人纠缠在一起时,他的手他的唇在她的胸口触碰到的。
赵括用尽了办法,也无法叫自己的心跳得慢一些,更无法叫自己不去想那些从前。他听到那对面浅浅的呼吸,黑暗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怂恿着他,他竟身不由己,朝着那呼吸声,悄悄地靠了过去。
靠近一点,便能听得清楚一点,究竟呼吸浅的是她,还是深的是她?
他不知不觉,越靠越近,似乎手臂碰到了什么东西,忽觉手中一冰,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掉入他的手中。赵括心中一慌,一转头,哪知月夕的脸就在眼前,他的嘴唇正好在她左颊上碰了一下。
她在他面前,手在他手里,她垂着头,一声不吭。她鼻尖翘起,鼻翼微微张动,一呼一吸间,叫他心如狂潮,再也克制不住,只想要抱住月夕,将一切都告诉她,再也不要同她分离。
前方洞口火光一闪,阿璃娇俏的声音嚷着:“大哥,大哥,我来啦。”
赵括顿时放开了手,见外面有火光照入。微弱的光线中,月夕退到了石壁旁,她眼里一点失望,几分讥讽,冷冷地一闪而过。
她的全身瞬间便冷却了下来,又似灰烬一般。
他顿时后悔不已。连花五都曾叫他莫要惹月夕伤心。只要月夕亲近胡衍,忘了他,胡衍会待她若至宝。她以后便再也不会尝到伤心的滋味。
他怎么能一时糊涂,将前功尽弃……
“阿璃妹子。果然好本事。外面这么多人搜查,你都躲得过来。”这是胡衍的声音。
“那是自然,我别的本事没有,躲躲藏藏的本事最好。”阿璃得意道。
只见胡衍手里亮着火折,另有一件大红的斗篷裹着一个人进来,她一把抱住了赵括,笑道,“大哥。你救她出来了么?太好了,那我们几时启程回齐国?”
“明后日罢,一切妥当了,我便带你走。”赵括柔声道。
他果真要同这个俏丫头走了么?
他真的不会再带上她去代郡去雁门了么?
月夕怔怔地瞧着地上,她接二连三地受了打击,接二连三地吐了血,身心皆遭重创,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强撑到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
西风一阵阵从洞口中吹了进来,她衣衫单薄。渐渐抵受不住,不禁微微颤抖。瞥眼间看到阿璃身材纤小,赵括却甚高大。两人依偎在一起,煞是般配。
月夕突然心口一痛,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眼一闭一张,便看着胡衍一张焦急的脸在面前晃动,阿璃笑盈盈的脸庞若隐若现,而赵括却在后面,如何也看不清捕捉不着。
莫非如今她真的只有胡衍了么?
月夕抓住了胡衍的手,如同茫茫大海中抓住了一根稻草,强笑道:“我没事。”便又晕了过去。?
※※※※※
待得月夕再醒来时。四人已经出了秦国,进入了太行山魏国境那一段。从魏国再回邯郸。是一条方便快捷且较安全的路,当初平原君亦是由此路逃回邯郸。郑敢虽说叫他们莫要回邯郸。可毕竟眼下只有这一条路。
她在胡衍的怀里,赵括将乌云踏雪让给了胡衍。而阿璃与赵括,各骑一马。只要有赵括在身边,阿璃便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笑闹了一路。
月夕却只垂着眼,一言不发。好似全然忘了,她也曾在这山道上,同另一个人合骑着乌云踏雪。
那时她在唱,他在笑。
春风拂上了她的脸膛。
月夕抬起眼,轻声道:“前面,是云梦村么?”
胡衍抬眼看了看,四顾尽是皑皑白雪,只有前方露出了几间瓦房,上面有白烟袅袅升起:“是一个小村落,可不晓得是不是云梦村。”
赵括低声道:“确实是云梦村。”
那一日在山洞里,她可是也想到了云梦村的那几日?
月夕面无表情,只是漠然道:“胡大哥,我累了,想歇一歇。”
大雪遍地,虽是午后,可云梦村已全然冷落了下来,路上没有行人,几乎所有的人家,都紧紧关着门。他们一路到了老掌柜的客店,店门紧闭,大门的空隙中,还隐隐可以听到轻微的人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阿璃上前拍了拍门,很快便有一名村妇开了门。
赵括目光穿过村妇,瞧见她身后柜台里的老掌柜,又瞧见阿牛从她身后走上前来:“媳妇,有客人住店么?”
原来有些粗愣的阿牛也早娶了媳妇。赵括释然一笑,不由自主便瞧向月夕,却见月夕靠在胡衍的怀里,垂着头,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老掌柜远远从后面见到店门前的四人,他放下手中的帐目,仔仔细细瞧了四人好几眼,忽然对着胡衍哈哈大笑:“怎么你们又来了。”
“掌柜认得我们?”胡衍心中虽有些奇怪,面上仍笑道,“我们要四间上房。”
“山村小店,哪来什么上房?你又不是没住过。”阿牛媳妇迎了四人进来,老掌柜指着月夕,对着胡衍怪声怪气笑道,“你们两人一间房,对罢?我没有再弄错了罢?叫你家的小娘子,可莫要再来掐我的脖子了。”
他又笑眯眯地望着赵括和阿璃:“你们两个,一人一间。”他也不问四人的意见,大声道:“阿牛媳妇,把楼上三个房间收拾干净,客人住店了。”
胡衍大约明白老掌柜将自己认错成了赵括,他微微一哂,想要说明:“掌柜,我们要两间……”月夕却轻声道:“胡大哥,不碍事,我们就一间房。”
赵括低着头,手却轻轻地一颤。待他抬起头时,胡衍已经带着月夕上了楼,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房。月夕一路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好像一团灰一般,一丝温度都没有。
她从前在邯郸,以为他死了,可听到他的名字时,她的心仍有波澜起伏。
可此刻,她对于过往的一切,竟似什么反应都没了。就好似只剩下一个躯壳,里面的灵魂都结了冰。
哀莫大于心死。
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若他晓得她心灰甚于从前,他还需要这样刻意疏离她么?
生离与死别,对月夕来说,哪一个会更痛?
赵括一个人,也慢慢地上了楼,径自到了中间那间房,推门而入。阿璃远远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嘟起了嘴,进了最外面的那间房。
可赵括一推开门扇,便情不自禁地呆住了。一张席榻,一张几案,普普通通的房间,却是当年他和月夕一并住过的那一间。
仍是那家客栈,仍是那个老掌柜,仍是那个叫阿牛的伙计;老掌柜的头发又白了一半,更老眼昏花,将胡衍认成了赵括,阿牛甚至已经娶了亲;
可那间房,却仍是那间房,几乎都未曾变样过。
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顺手从几案上摸过一个碗来,犹似当初月夕照顾他时用过的。赵括摸着席榻,想起那夜月夕曾伏在他的肩膀喜极而泣,心中又是一阵怦然心动。
他没有点燃烛火,黑黝黝的房间里,一抹月光透入窗户。
却又照见席榻上,月夕似乎正缩着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
赵括再不愿坐在这席榻上,索性躺到地上闭目养神,但双目一闭,月夕那夜梨花带雨的一张笑靥,又清清楚楚的在脑海中出现。
旧屋旧地,总是充满了昔日的回忆,常常还是最令人难忘,最刻骨铭心最甜蜜的回忆。只是这间房,对此刻的赵括来说,忽然变得说不出的空虚寂寞。
他翻来翻去,坐起来,躺下去,胡思乱想,心念如潮,处处都是月夕那夜在这屋里的身影。他如何还能睡得着,心中纷纷乱乱,只念着一句话:“她在做什么?她……和胡衍在做什么?”
她就在隔壁房里,相距不过咫尺,可这咫尺却比到天涯的路程更加遥远。
他放不下,却不敢去。
仿佛间,依稀觉得,隔壁月夕甜睡时细微均匀的呼吸声,一起一伏,正传入自己的耳中。
☆、35 离散各无情
月夕确实在沉睡着。
她早已疲惫不堪,一进了房间,挡不住深深的倦意,靠着席榻便沉沉睡去了。便是连胡衍扶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她都一无所知。
胡衍坐在席榻旁,默默地注视着她睡梦中秀丽却双眉紧锁的面容,听到外面的房门开开合合,似乎听到隔壁赵括的脚步声;甚至是,另一间房阿璃心底的轻哼声。
三间房,四个人,各怀心事。心绪如千重丝网,密密网住了每一个人。
除了睡梦中的月夕,谁都辗转难以入眠。
“月儿……”黑暗中有女子的声音远远传来,“是不是很辛苦?”
“祖奶奶,祖奶奶……”月夕四处寻找,低声道,“月儿不苦。”
“怎么会不苦?”桑婆婆尖利的声音响起,“那姓赵的这样对你,这世上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不如跟婆婆走罢?”
“若真的辛苦,便莫要再挨了。”祖奶奶柔和的声音又响起,“你让小恪走了,你难道真要同祖奶奶一样,孤单单一个人终老么?不如,来祖奶奶这里……”
“月儿,不可糊涂。我白氏子孙,岂可轻易服输……”
“若心中委屈,哭一声便好了,何必这般倔强?”
黑暗中,又先后传来爷爷和师父的叮嘱声。祖奶奶和桑婆婆要带她走,爷爷和师父不住地拦阻。四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各有主张。
月夕心中矛盾重重,一时想走,一时想留,眼前祖奶奶、师父、爷爷、桑婆婆一张张慈爱的脸闪过,又一个个转身离她而去。
有情无情。都在造化炉冶中;备受煎熬,终不能免于离散。
突然间一只大手伸来,要将她拖入无边黑暗之中。月夕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冷汗湿透了她的衣服,却还摆脱不了那只手。
月夕猛地惊坐了起来。双眼一睁,眼前是一片光明,才明白自己是陷入了梦魇之中。她一手扶在胸口,喘着气,候了片刻,环视屋内,发觉胡衍竟不在屋内。
她又坐了许久,可仍未见到胡衍回来。她心中微觉惊讶。犹豫片晌,侧耳贴在屋壁上,悄悄地去听隔壁房间的声响。
隔壁也毫无声息,像似所有人都消失了。
月夕推开窗格,四处探视,窗外不过是几株新栽的香樟树,冬日不凋,白雪中格外青翠。忽听楼下有衣衫掠过的猎猎之声,再瞧前面那雪地中轻盈跃动的红色身影,像极了阿璃。
月夕轻身从窗口跃出。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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