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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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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了这话叹了口气,虽然得到了保证,但他心中的担忧一点也没有减弱,只是话已经说了出口,无法收回,只得心一横,将内情和盘托出。

只见他忽然退了一步,双手合抱,向着张淮深深深得作了一揖。见皇帝竟然会有这举动,张淮深吓了一大跳,连忙侧身避让,不敢承受这一礼。

皇帝直起身后,满面羞惭地道:“这件事实是崔铉进的谗言,但朕也有错,朕明知卿忠义,却还是相信了他的话而猜忌起卿,这才会作出了糊涂事,还望卿能原谅于朕。”

张淮深心里有些明白了,沉着地道:“陛下放心,陛下是君,张淮深是臣,无论陛下做什么,臣绝无怨言。”

听他这么说,皇帝稍微安心,就说道:“那日你进宫和朕谈起兵之事后,本来第二日朕还是要和卿谈的,只是回鹘使者来了,不得已担搁了一天,等朕将这事处理了之后就想和卿继续谈,可那天还没找到卿,崔铉就急匆匆来和朕说,卿忽然失踪了。那时朕非常吃惊,就问出什么事了,崔铉就跟朕说,卿是畏罪潜逃,朕吓了一跳,急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崔铉告诉朕,你前日去了公主在骊山的别墅,因为语言不合,竟然胆大妄为,在公主面前动刀动枪,结果被其子崔珉和其他的护卫合力挡住,你见恶行不能得逞生怕获罪就亡命而逃,如今已是不知所踪。朕听了之后感到非常震惊,想到你是朕的心腹重臣,尽知机密,若是生变必出大祸,所以一时之间慌了手脚,竟没想到卿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是在想若是你走了,这铲除仇士良和神策军的大计怎么办,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又已是箭在弦上之势,容不得拖延,所以在慌乱之中才没有细查就听信了崔铉的谗言。那时崔铉同朕说,你身犯大不赦之罪,必然不敢回来见朕,而大事又不能拖延,所以必须另寻起兵之人,他说豆卢著此人虽然曾是仇士良的手下,但为了当年仇士良没能保住他而被贬谪之事一直怀恨在心,他又是神策军的宿将,如果能让他反正领军,必然能事半功倍,说不定神策军可以在他登高一呼之下倒戈相向,是极佳的人选,朕那时糊涂了,也没细思量,加之前几日回鹘来的使者是豆卢家的人,曾三番四次和朕保证过豆卢著早就洗心革面,决心效忠朝廷,绝不会同仇士良再有什么瓜葛,又暗示说此人的荣辱,回鹘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朕一时被蒙蔽,就同意了崔铉的提议,让他去试探试探,不想此人如此卑鄙,竟然卖主求荣前去向仇士良告密,这才使朕落入今日的下场。唉,这也是朕误会卿该有的报应,只希望卿今后能不计前嫌,朕发誓从今往后断不会再起疑心。”

皇帝且说且叹,将这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张淮深默默地听着,许多心中不解之惑此时一一得到了解答,心中不禁叹气,因为他一直以为当今皇帝是位英武之君,不想还是难逃“高位者必多疑”的老毛病,想到这里他不免感到有些失望,叹息之余又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锋芒毕露了,不然这次老对头崔铉又怎会蓄意陷害,不过此人心胸实在狭窄,居然会嫉妒到不顾大局,未免太过,可见名利之心害人,亦可见山东世族对寒门的歧视,实在令人心寒。

明白了很多事情,解开了心中许多疑团,但张淮深觉得皇帝的话中还是有些不明不白刻意含糊的地方,他想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索性全都弄个明白,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挑明了问道:“陛下之言,拨开了臣心中迷雾,只是有一些地方臣还有些不解,不知陛下能否赐臣个明白。”

皇帝很干脆地道:“此次失机正是卿与朕没有沟通明白之故,所以卿有什么话尽管问,朕知无不言,绝不隐瞒。”

“好,那臣就斗胆了。”张淮深也就不掩饰了,径直问道:“陛下说,听到崔铉陷害臣的话后因为一时慌乱才会相信,臣以为陛下英武刚毅,非是糊涂之君,也不先寻找到臣细问经过就轻易相信,若只说是因为惊慌,未免牵强,是不是另有他因?”

皇帝一窒,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张淮深见此不免疑心更盛,皇帝见状,踌躇许久终于说道:“崔铉同朕说,卿见其子同公主在一起,妒火攻心,失却理智,拔刀相向,有不臣之意,更或有反叛之心,朕虽不敢尽信却也不敢不信,故此方作此事,以为后备。”

张淮深这下全明白了,但心里立刻又浮上一股怒意,他沉声道:“听陛下此语,难不成陛下早知道崔珉同公主相交之事,不然怎会不惊不怪,轻信崔铉诬告?”

皇帝心道不妙,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朕曾有耳闻。”

“臣在边塞戍边练兵,无暇得顾公主,陛下不体恤也罢,但对此事却是置若罔闻,既不干预也不示之于臣,难道臣在陛下的心中比之崔铉竟是如此的不如么?”张淮深这番话中满含怒火,说是厉声道也不为过。

皇帝心叫完了,但不愿就此承认,极力分辨道:“非是如此。清源乃是朕亲妹,朕向来疼爱于她,她喜欢谁,朕绝不干预,你可曾记得,当年她钟情于你,虽然你那时只是一介白丁,但朕还是不曾反对,反而给你进身之阶,如今她移情于崔珉,朕又怎能横加干涉。卿若说在朕心中不如崔铉崔珉父子,朕绝不承认,朕只是听任清源的选择罢了。”

皇帝义正词严,张淮深听后一怔,心里的怒气倒也消去七分,毕竟公主同皇帝乃是同父同母的兄妹,有所偏爱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公主变心不是被刻意安排的,张淮深也不至于那么不讲理,一定要迁怒于他人,所以脸上虽然仍有愤愤之色,却也平心静气了下来,问道:“难道陛下不是因为崔氏父子是山东士族才有所偏袒吗?”

“不是,决不是。”话音刚落,皇帝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虽然皇帝话语很诚挚,神情很坦然,但张淮深心中的怀疑还是不能尽去,毕竟这位皇帝偏爱士族豪门的先例太多了,难保此次不是因为如此,不过他也不敢再问了,生怕追问下去会得知公主变心是皇帝的安排,不过就算听到的回答完全相反,但经历了这么多彼此间的不信任,谁又能保证皇帝说得是不是假的,心里和嘴上是不是不一致。所以张淮深只有连连苦笑,因为他很寒心发现自己变了,发现自己看皇帝的眼神中竟然带上了怀疑的色彩,无论听到什么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在想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是的,他自己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全心全意地信任皇帝了,这令他感到很悲哀,可是,不信又能怎么样,难道他又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像从前一样,什么都不管,置身事外逍遥自在吗?不,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所以他很灰心地想:人都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其实做臣下的也最怕挑错了主公,可既然自己已经选了,那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无论如何,自己还是要靠着皇帝的,如今再怎么不情愿,也不能就此撒手不管。所以张淮深很快振奋了起来,说道:“既然如此,臣也不敢抱怨什么,只是崔铉如此诬陷臣,只望陛下以后一定要严惩于他。”

皇帝长吁了一口气,放下了半截心,苦笑着道:“崔铉确实可恶,朕岂有放过他之理,只是现在看来怕是轮不到朕惩治于他了。”

“陛下这么说是何意?”张淮深有些不明白。

“虽然是他向朕推荐的豆卢著,但豆卢著并不曾领他的情,听说他如今已经被仇士良下了狱,很有可能这几日就要被斩首问处了。”皇帝不无悲哀地道。

“原来如此。”张淮深听了这话心里也感觉不到怎么高兴,反而有种兔死狐悲的寂寥,沉默了一下问道:“陛下是听谁说的,准不准呢?”

“这是豆卢著同朕说的,他小人得志,这几日总是得意洋洋地同朕说外头的事情,向朕炫耀神策军铲除异己的威风。”皇帝咬着牙,恨声说道。

“那陛下可他听说过和臣有关的事情吗?”张淮深这几日在宫中躲藏,一直无法探听自己的家人和乐荣轩的消息,早就为此忧心如焚了,此刻忍不住就打听了起来。

皇帝面色一暗,低声道:“卿还是不要听了吧。”

“请陛下直言相告,臣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张淮深闻言心知不妙,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所以他还是坚持地问道。

“好吧。豆卢著曾和朕提及与卿相关的事情,说乐荣轩已经被查封了,卿的家也被抄查,里面所有人等皆已下狱。”

“那还好,只要人还在,少点财物也算不了什么。”张淮深稍微放心地道。

“不然,听说查抄的时候,你府中有人拒捕,结果死了不少人。”皇帝摇头道。

“那陛下可知是谁拒捕,又有那些人被害了?”张淮深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焦急地问道。

“这朕也不是特别明白,只知道有不少人死了,听说还有一个管事因为杀了不少神策军还被全家抄斩了呢。”皇帝苦苦回忆着,慢慢地答道。

“是哪位管事?”张淮深追问道,身子无由地觉得一阵发冷,因为乐荣轩的管事不过两三人而已,都是他最亲密的人。

“朕不知道此人的名字,但好像听说他有个儿子是在那次乐荣轩驮队血案中遇难的,大概是姓常吧。”

是常无咎死了!

皇帝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张淮深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身子也像是站在了云里,天旋地转,脚下有些发飘,浑身上下失力发软,一时间竟站立不稳,摇摇欲坠。见他如此皇帝大惊,忙伸手扶住他,张淮深这才勉强没有跌倒,他此刻心中直如刀绞一般,嘶哑着嗓音道:“陛下,此事可是真的?”皇帝点点头,张淮深再无怀疑,脑海中浮现出常无咎在乱刀之下满身鲜血的场面,双目中顿时涌出泪水,低声悲号:“常叔,你,你……”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皇帝低声道:“张卿,请节哀顺变,如今你更该想如何报仇,空自流涕又有何用?”

“是,陛下说的是。”张淮深稍微止住了泪水,红通通的眼中射出熊熊的怒火,咬牙切齿地道:“仇士良、豆卢著杀我家人,臣与他们誓不共戴天,必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以报此仇。”

“好,好。”皇帝心里高兴,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反而作出沉痛的样子道:“卿身负国仇家恨,一定要多保重自己,这才能逃出长安,领兵回来报仇。”

“陛下放心,臣与他们之间的旧怨新恨是决不能罢休了的,不是他们死就是臣亡,请陛下宽心等待一两个月,臣必能领兵回来。”张淮深隐约也猜到了皇帝的心思,虽然有些不满,但如今铲除仇士良才是第一要务,更不能另生事端和皇帝发生不快,所以也就不计较其他了。

定了定神之后,他将心中的悲痛压下去,擦擦眼泪,凝神想了下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很快拿定了主意,低声道:“陛下,天色已过四更了,臣必须要走了,臣走后,会去王才人那里寻找诏书,陛下且耐心等待,就当作是休沐几个月,不要和豆卢著他们多说,等着臣的好消息吧。”

“朕就指望卿了,勿让朕失望。”皇帝紧紧搀着张淮深的手说道,顿了一下又道:“请替朕看看王才人是不是平安,告诉她朕无恙。”

听到皇帝难得流露出的真情,张淮深只觉得和他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心里忽然又浮出问一下公主近况的愿望,但他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是紧紧地回握皇帝的手,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将此话传到。”然后他松开手,一个腾跃,飞到屋梁之上,轻推天花板,竟露出一个空洞,转身说了最后一句话:“请陛下过些时候惊叫一声,引开神策军的注意,好让臣顺利离去。”

皇帝点点头,张淮深就不再多说了,最后施了一礼,就从这空洞中窜进了承尘之中。看着他消逝的背影,皇帝不禁双手合十,心里默默地祈祷上苍的庇佑。

这承尘上的洞是张淮深进来时就抢着开了的,他那时并不敢肯定皇帝就住在这屋子中,生怕一旦神策军进驻,自己不能再从房门进出,所以特意在屋顶上开了口子,作为悄悄出去的途径,这如今正好用上。从洞中穿出,来到了屋顶之上,伏在琉璃瓦上默不作声,不多久,身下的屋中忽然传出皇帝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是“来人啊”的高呼,顿时望仙观中乱作一团,只听得事物被打翻的声音此起彼伏,匆匆的脚步向着此处聚集,张淮深见下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趁机长身而起,在屋顶上跳跃着,来到墙边,一跃而过,如脱笼之鸟,扬长而去。

身处险地,又担负着重任,张淮深不想再等到第二日夜间再去找王才人,因此虽然已是四更天,泄漏行踪的可能大大增加,但他还是辨别了方向,对着少阳院而去。他并不知道王才人现在何处,但他想,王才人不过是宫中一介嫔妃,仇士良对她未必有多少重视和防范,多半还会在原处居住,所以他还是打算先去那里看看。

幸而冬夜较长,天色此刻依旧黑沉,张淮深的身影飘忽无定,躲开了各处巡夜金吾之后,终于来到了少阳院。翻墙而过,他伏在地上探视着四周的动静,和他猜想的差不多,这里并没有什么杀气,看来就算是有禁军把守但也不会紧到哪里去,他放了心,悄悄地站起身,沿着墙角向内院走去。

一翻过内院的墙,张淮深就发现了守在正屋前的神策军军士,有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都是手持长枪腰间挂刀,只是这两人好像并没有把这守卫的事当真,都是倚着墙,有一人竟然已是环抱着枪在打瞌睡了。

既然这里有守卫,那说明王才人果然还在此处,所以张淮深不惊反喜,借着夜幕的遮掩悄悄贴近,远远地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发现除了屋门口的两人外,屋后也有两人,不过也和前面的差不多,站的松松垮垮,没什么精神。他心里稍定,因为守卫就只有这四人,又是分开,解决他们并不困难。只是这四人分得很开,该怎么样才能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将之一一解决呢?张淮深一时间倒也犯了愁,想了好一会儿,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过他看到此地防守甚松,边上也没有什么人多的地方,估计冒点险也没什么大关系,于是就决定直接下手算了。

拿定了主意之后,他悄悄地从屋侧上了房顶,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挪到了屋门口的顶上,从上往下看,门口这两名守卫还在犯困,丝毫没有察觉头顶上正有危险在接近。

张淮深放了心,他断定这两人的功夫好不到哪里去,更相信自己能顺利得手,胆气因之更壮,动作也更沉稳了。慢慢地从屋顶上往下滑,来到了屋檐之上,双脚勾住画梁,整个身子向前倾,向下沉,一点一点向着正下方一名守卫接近着,那人混混沌沌,浑不知大难将临,就在身子离那守卫只有三尺远的时候,他饿虎扑食般扑了下来,和这守卫一起滚在了地上,同时双手已如铁钳一样从颈后死死地卡住这名守卫的脖子,手上劲力全发,那守卫来不及发声,颈项顿被拗断,眨眼间脖子一歪就已气息全无。

很了解自己的功力,所以张淮深手上劲力一发就收,也不看一下结果,人就立刻弹起,同时手中已多了一杆长枪,这枪正是那刚死去军士的。当原先在打盹的另一名守卫刚被两人倒地的声音惊醒,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张淮深手中的长枪已经刺入了他的咽喉,此人也是不及叫喊,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然魂归地府。

张淮深擦擦头上的汗,他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无暇庆贺,赶紧将两具尸体拖到了一边隐蔽的地方,然后再次上了屋顶,潜到屋后,依样葫芦地将后面两人也给解决了。

这下好了,不必担心有人打扰了,张淮深拍拍身上的灰,来到正屋门口,轻轻一推房门,内力到处,门闩立断,一个闪身,已然来到了屋内,反手将房门合上,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前行。借着从窗户外投入的月光,他分辨了方位,蹑手蹑脚来到了寝室的外面,这里还有一名宫女和一名内侍斜靠着墙打盹,并没有被先前外面的打斗给惊醒。张淮深心中大定,还有宫女内侍在,可见王才人一定还在里面了,于是悄悄上前,各给了这两人一脚,封住他们的穴道,省得等会儿麻烦。

现在所有的障碍都没了,张淮深却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是该先在门外先将王才人叫醒还是径直进去。径直进去好像不合礼数,毕竟王才人是皇帝的宠妃,而且还是在床上的时候,可要是先叫醒她的话,张淮深是个小心的人,生怕里面其实不是王才人了,生出意外的麻烦。

正在考虑,里面已经有个轻柔的女声说道:“小四,你还在么?”

这小四大概就是这宫女或者宦官的名字了,张淮深一下子没想到该怎么回答,那女声又道:“谁,外面是谁?”声音已经有些害怕了。

张淮深一惊,生怕里面的人大声尖叫,这时也顾不得礼数了,一个箭步就跨进了寝室,月光之下,只见里面有一张卧榻,帐帘轻卷,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庞,脸上还稍带惊异之色。显然,这女子就应该是王才人了。

当他的身影闪现之时,这女子脸上顿现惊恐之色,张口就想高叫。张淮深眼明手快,已是抢上前去,顾不得什么失礼不失礼了,抬手就将这女子的小嘴给捂住,另一支手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嘴边,嘘了一声。那女子大概是给吓住了,直瞪瞪地看着他,僵住了不敢动,许久之后眼睛才开始灵活了起来。

见这女子渐渐镇定了下来,张淮深缩回手,退开三四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这是为了安那女子的心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的举动,其后才道:“是王才人吗?”

那女子点点头道:“是妾。”然后,那女子忽然脸上有犹豫之色,迟疑地道:“你是张淮深吗?”

张淮深一惊,心想这王才人身处深宫怎么会认识自己,难道是假冒不成?不免有些狐疑,但还是点头道:“是下官。”话音方落,又紧接了一句道:“王才人怎么会认识臣?”

王才人脸上有了如释重负的神色,说道:“前两年张舍人进宫时妾曾在帐后见过几次,今日方会认得。”

噢,原来如此,张淮深放心了,当年他还是中书舍人的时候确实常常进宫,王才人因此认得并不为奇,于是点头道:“原来如此,还好王才人记性甚佳记得臣的模样,否则倒是要多费口舌解释了。”

王才人宛然一笑,果然是艳光四射,只听她轻声道:“陛下最器重张舍人了,那时候几乎天天要召见你,妾要想不认得恐怕都很难。”

张淮深笑了笑,这舍人的相称他已经很久没听到了,此时王才人一说,倒令他回忆起当年的情景。

王才人接着道:“张舍人深夜忽然来妾院中不知是何用意?不过不管舍人有什么事,能否先出去一下,容妾更衣而起?”

张淮深脸上一红,连忙道:“这是自然,臣失礼了。”说着赶紧转身后退,来到了门口,却没有出去,身上也提起了全部的功力,准备随时而动,他这样是因以前并不曾见过王才人的面,不敢认定今夜之人肯定是,而且就算是,也不知道自兵变之日以来有没有发生什么变故,所以谨慎地留了一手,他相信只要自己做好防备,这女子就算有什么花样也难逃自己的手心。

心里这么盘算着,也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身后的动静,本以为这王才人一定会要自己完全退出去,倒不想没听到这吩咐,反而起身、掀被衾、撩帘子、穿衣服的声音不绝于耳,张淮深慢慢地放心了。

过了不多久,王才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妾好了,张舍人请转身吧。”

张淮深转身过来,觉得眼前一亮,这王才人此时已经穿好了衣裳,身上小袄长裙,松松的挽了个髻子,虽然不是什么正式的装扮,但那雍容的气度确是尽显了出来。

心里暗赞,又不敢多看,张淮深赶紧上前行了一礼。王才人并没有皇帝宠妃的娇纵,侧身还了半礼后问道:“张舍人怎么突然来到这少阳院,又是怎么过的外面监视妾的神策军的?”

张淮深淡淡一笑:“那四人已经被臣送上西天了。”

“啊。”王才人轻声惊呼,急急问道:“那外边的宫女和内侍呢?”

“臣怕他们碍事,所以点了他们穴道,王才人放心,他们只是晕了过去,不会有事的。”张淮深见她露出关心之色,赶紧解释道。

“那还好。”王才人放了心,又问道:“听说你不是外放去了夏州吗,怎么忽然来到宫中妾的居处,还请教深夜前来是何用意?”

张淮深一怔,他没想到王才人并不知道他回到了长安,但也懒得解释,径直道:“臣因为要陛见所以前几日就回京了,不想前日神策军兵变,今夜臣得了机会见到了陛下,陛下吩咐,叫臣来此向王才人要件东西。”

“啊。”王才人掩口轻呼,旋即扭头向四周看去,见月色之下只有两人的身影,才轻声道:“陛下让你来拿什么东西?”

“就是陛下蒙难之时交给王才人的东西。”张淮深压低了喉咙道,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臣在夏州还有两万兵马,没有这东西难以调动。”

王才人上前一步,仔细打量了张淮深许久,说道:“陛下交给妾的东西很多,是哪一件?”

张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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