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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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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曹品诚出人意料地却是很好相处,殷勤地询问了这一路上的辛苦,然后用略带责怪的语气道:“不是我这表叔倚老卖老,以我们两家这样的关系,七郎这次回来路过瓜州,怎么也不来看看我这表叔?”
“唉,那是给气糊涂了。”张淮深知道没去投贴拜候确实失礼,有些尴尬地分辨,“本来是想着上门请安的,只是路上碰上一群吐蕃兵罗嗦,生怕再惹麻烦,所以赶着离境,这才失礼了,表叔您老人家千万见谅。”
“哦,这是怎么回事?”曹品诚相当注意,张议潮也不知道这事,同样投来询问的眼神。
张淮深只好将在瓜州道上被迫胡服辨发的事情说了一遍,曹品诚和张议潮听了都是摇头叹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曹品诚感叹道,“别说七郎你了,就算我们曹家在瓜州,只要出门办事,也得换上吐蕃人的衣裳。”
张淮深这才注意到,曹品诚身上穿的也是吐蕃人的服色,不由诧异,“听龙家的人说,不是只有汉人才一定要胡服辨发的么,怎么表叔也穿?”
曹品诚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笑道:“怎么能不穿?我母亲是你祖姑,我祖母是陇西赵氏,再前面几代都是和汉人通婚的,我们曹氏虽然是昭武九姓的后裔,但曹家上下,任何一人身体里的血十成中倒有九成是汉人的,你们汉人以为我们曹氏是胡人,但在吐蕃人的眼中还不一样是汉人。”
曹品诚嘿嘿两声,掸掸身上的衣裳,淡淡地道:“族中不少老人总觉得自己不是汉人,但我可不这么想,反正我是不习惯穿吐蕃人的衣裳。”
张议潮在旁也插话道:“不错,每次你表叔来,一进门就是换汉人的衣裳。”
曹品诚这话可堪玩味,张淮深细细琢磨,忽然明白了从昨日起就盘桓心中而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疑问,为什么曹品诚明明九成九是参与了逐走吐蕃人的计划,但张议潮却是语焉不详,分明是曹氏族中阻力太大的缘故。听曹品荣的口气,他是把自己当成汉人的,而且曹氏在吐蕃人的治下也同样被视为汉人而受到欺压,但同时曹氏宗族中也定有不少有势力的老人还记着自己是昭武九姓后裔,不愿或是反对参与此事,因此昨日问到曹氏的动向,张议潮只提曹品诚的态度而不直接回答。不过这也并非大问题,族长深深卷入,那曹氏宗族再怎么也绝无置身事外的可能,只要让吐蕃人听到那么一丝半毫的风声,即便那些老人如何反对都只能赶鸭子硬上了,除非他们能废了曹品诚族长的位子并把他交给吐蕃人处置,即便如此,也未必能消除今后必然会有的猜忌和限制,何况看曹品诚的本事,也断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这也是张议潮并没有真正在意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心里轻松了许多,也能说上两句玩笑话,“吐蕃人的衣裳是右衽畅怀,沙州又多风沙,人家是握瑜而怀瑾,表叔来,要是穿这衣裳,握瑜是不错的,怀的就恐怕不是瑾而沙了。”
沙州虽是边地,但曹品诚和张议潮也不是不通诗书,听了都是大笑。
笑罢,曹品诚正色道:“其实我也只是说说罢了,七郎不来如今看来恐怕反倒是做对了。”
此言话中有话,张议潮连忙问:“这怎么说?”
“七郎名声太大,若是在瓜州露面留连,恐怕瓜州节度使就会起心请七郎留下盘桓了。”这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很明白。
张议潮脸色一变,又问:“难道瓜州要有什么举动?”
“这就是我一早赶来的目的。”曹品诚解释道:“接到三哥的信后本来打算今早出发的,但晌午得了信,据说七郎来沙州的消息传到了节度使那里,有人生怕七郎此来别有用意,因此窜嗦节度使把七郎扣下,或者干脆一刀了除隐患,我听到这消息不敢怠慢,立刻就动身出来想早点告知你们,这才一早就到。”
张淮深这时不能不说话了,先是郑重致谢,“表叔为了淮深漏夜前来,淮深怎当得起。”然后道:“不过既然有小人谗言,那也不能不防,我暂时先避一下如何?”
“本来确是谗言,不过如今也不算是假的了。”张议潮接口道,又对曹品诚道:“昨日七郎已经慨然允诺了。”
曹品诚闻言喜上眉梢,道:“真的吗?那太好了。”
一句话中,曹品诚在此事中的地位已表露无疑,岂只是知道,恐怕从头到尾都参与其中,甚至此番相邀也可能是出于他的谋划。
当下张议潮就将昨日张淮深所献的计策一一道来,曹品诚听得极为仔细,不时插话相询,待听到最后那“南和吐蕃”四字,动容道:“前三计是佳策,最后一着更是神来之笔,眼光高远之至,我看七郎可堪国士之誉。”
张淮深连道不敢,心里也是一喜,一者,能得曹品诚赞赏,可见并非虚妄之策,不脱河陇实际,再者,有曹氏族长的认可,此计必然能得到贯彻,不枉自己煞费苦心。
曹品诚赞许之后,略微思量,道:“计策好,但如何照行也大有讲究,七郎所言不惜金帛财物,固然是良途,但也许还不是最好的办法。”
“哦,表叔此言如何说?”张淮深很注意的问。
曹品诚在脑中理了理思绪,说道:“赠与金银玉帛,若少了,吐蕃人不以为足,则仍存入寇之心,多了,那百姓怎会应允,又与吐蕃人仍在有何不同?既然征索仍不能少,河陇百姓不能安身立命,怎会拥戴义师?既然不能为百姓谋福,我们又何必在此商谋?再者,说是赠与,和年年纳贡有何不同?上,难以向长安庙堂交代,下,河陇百姓会心有怨望,所以依我看,这赠与财物之事仍需商榷。”
张淮深大感佩服,佩服的原因不仅是因为曹品诚只一眼就看出这计策中最难把握最容易出纰漏的环节,也是佩服他心中不忘百姓福旨,于是诚心诚意地道:“小侄并非土著,不知河陇民情,表叔此地生长,必然有更好的计策教我?”
“教,那是不敢当。”能让张淮深折服,曹品诚也是很得意,笑道:“其实七郎已经指出,吐蕃人占据夺城略地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既然如此,只要给他们利,也就行了,但这利如何给确实大有讲究,依我看,最佳的法子不是年年进贡,而是想法子祸福与共,把吐蕃人的利和我们的利紧紧拴在一起,那投鼠忌器,即便他们想动手也不敢了。”
“说得好。”张淮深喝彩道,对着张议潮道:“表叔不愧是一族之长,所思所虑非他人所能及。”
张议潮也是听得入神,不觉追问:“那如何才能令彼此利害一致?”
“丝路!”曹品诚斩钉截铁地道:“就是丝路。”
“明白了。”张淮深一拍大腿,兴奋地道:“真是一石两鸟的好计。”
生怕张议潮不明白,也想印证一下自己领悟到的对不对,他解释道:“吐蕃人占据河陇之后,丝路断绝,改行回鹘,东西贸易的商税行税每年有数百万贯之多于是尽落回鹘人之手,而河陇地瘠民贫,吐蕃人除了占了千里土地外并无多大好处,反是死敌回鹘人借此得了大便宜。偌大的财富不能享有反而资敌,吐蕃人定然有苦难言,若是我们能恢复故土,重开丝路,商队不再改道,那回鹘人就不能再坐享商税,国力必然削弱,吐蕃人若是想进攻河陇,就要好好想想了,是不是还打算把商队逼去回鹘让对头再次坐享渔人之利。有此顾忌,他们就不会轻举妄动了。而后若是能分出一部分丝路的利益或者干脆把吐蕃人也拉拢来一起经营,他们恐怕不但不会侵扰反而要好生保护我们了。”
解释完,张淮深笑道,“果然是好计。”心中对曹品诚的评价也随之大大提高。
曹品诚也是大笑,翘起大拇指,赞道:“闻弦歌而知雅意,和七郎这样的聪明人交谈,痛快痛快。”
张议潮更是笑得开怀,“有你们两个出谋划策,大事之得谐必是指日可待了。”
三人的笑声响彻了荣乐堂。
笑过之后,曹品诚对张议潮说:“三哥,七郎可是老天给咱们的宝贝,可得好生保护。”
“那是当然。”张议潮很自然地道,又问:“不过眼下这事该如何解决?”
曹品诚想了一下,“七郎说暂时先避一下的主意也不错,只不过小人作祟而已,三哥去沙州节儿那里活动活动,我在瓜州打点一下节度使左右,待风头过了当可无大碍。”
吐蕃占据河陇后一改唐制,除了各州不动外,废除了州下的县、乡、里,改为在各州之下设部落,部落的首领称为部落使,部落下设将,设将头管理。曹品诚所说的沙州节儿是吐蕃在沙州的最高军政长官,大致相当于唐时的刺史,隶属于瓜州节度使。
张议潮向张淮深看去,征询他的意见。
“既然如此,侄儿倒是有个想法?”张淮深想了一下道:“本来接下来是打算挑人练兵的,不过这起码要两三个月才成,有这段空闲,我干脆去吐蕃一次好了。”
他对张议潮道:“前些时候咱们的驮队不是回来了么,歇了大半个月,也该是再出发去吐蕃的时候了,我就跟着驮队他们走,路上就算顺风顺水,来回一次也要几个月,这样既可以避风头也可以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兵马军法和沿途的地形,为将来交战作些准备。”
歇了一下又说:“挑人、定计划、选营地这些事情,以前鹰扬军的时候有成例留下,我不在也没关系,就把索勋留下来监督好了,他以前是都押衙,这点小事对他来说绰绰有余。”
张议潮向曹品诚望去,见他微微颔首,于是道:“既然这样,那也好,这回去的驮队再过四天就出发了,七郎得快些准备,如今已七月了,来回一次,回来的时候就是年尾,吐蕃又很冷,要多带些衣裳,路上也要小心。”
想了一下又道:“本来照你的身份该让你领队,只是你从来没走过这条路,没什么经验,还是先给你十一叔当个副手吧,不过我会关照他,遇上什么大事情,还是让你来作主。”
他口中的十一叔名叫张议广,是张氏旁支宗族,因为张议潮小时候曾吃过张议广母亲的奶,有几年住在他们家,因此和张议广特别亲近,成为族长之后就大力加以提拔,委以重任,像驮队的领队这种差使,关系重大,不是信得过的人是当不了的,张议潮就交给张议广,尽管累人也危险,但收入丰厚,算是一种特意的关照。好在这条商路是几十年走下来的老路,加之出了沙州后在瓜州有曹家照应,肃州以东包给了龙家保护,进了吐蕃又有关系密切的吐蕃四大豪族之一的韦氏接应,不会有什么大的风险,所以张议广为人虽说有些庸懦,但这些年都不曾出过事,也因为如此,更得张议潮的信赖。
张淮深刚来,不知其中关系,不过他守着本分,虽然应了一声,但打定主意,这一路上多看少说,权当去游山玩水一次。
既然定下来四天后就走,那就有很多事情要赶着办了,张淮深于是告了个罪,先下去办事了。回到自己的院落,把索勋叫来,告诉他自己要去吐蕃的事情,吩咐他在这里留守,监督挑选人手,作练兵前的准备事宜,索勋本不情愿和张淮深分开,但是在严令之下也只能从了。因为索勋从军是从小卒当起,对练兵的全部过程只是一知半解,所以张淮深连夜赶出了一份练兵的计划,洋洋洒洒写了几十张纸,事无巨细都列上,供给索勋使用。这计划待得鸡鸣天亮才大致完成,放下笔,他打着哈欠想,要是仆固俊在就好了,这些庶务他最拿手。不过这也只能想想而已,毕竟仆固俊不可能丢下长安的事来这偏僻的沙州跟着他受苦,但寻个好帮手的念头他心中却是越来越迫切了,然而,这一切都要等到从吐蕃回来再说了。
想到“吐蕃”这两个字,张淮深的思绪漂浮了起来。
那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弃宗弄赞、文成公主、大小昭寺、喇嘛,终日白雪皑皑的圣山,似乎伸手可及的晴空白云……,对了,还有陈康白吉永登大僧相和拉隆贝吉多杰师兄,还有那个可爱的小丫头。
还没有出发,张淮深的神思已经飘向了那个神秘的地方。
※※※
从沙州去吐蕃有三条路线,中线是最直接的路线,从沙州经瓜州翻越大雪山和南山,穿过柴达木盆地越黑河进入吐蕃,北线是西行千里到达于阗,然后转向南,翻越昆仑山脉,穿过羌塘大草原,最终抵达吐蕃的王城逻些,南线则是往东经河西走廊到鄯州的鄯城河源军,溯湟水而上,进入当年吐谷浑的旧地,翻大非岭,过大非川,然后沿黄河之源上行直至大河坝,最终到达吐蕃安多的中心多玛,当年文成公主入吐蕃时走的也是这条路线。
除了这三条路线外还有再北的自疏勒越坦驹岭,经大小勃律沿信度河河谷进入吐蕃的阿里。这条路线可是大大有名,玄宗朝时小勃律国王为吐蕃所招,妻以公主,西北二十余国皆为吐蕃所制,贡献不通,天宝六载,名将安西副都护高仙芝即经此路讨伐,平其国,虏勃律王及公主趣赤佛堂路,献俘长安,一时间,大食、西域七十二国皆震恐,咸归附。不过对于沙州张氏来说这条路是在绕行,没有必要。此外南线还有入西川,经松潘、维州到达吐蕃咯木的几条路线,但同经疏勒的那条路线一样也是在绕道,所以真正可行的只有前面所说的三条路线。
这三条路线中,中线是最近的,也是最最危险的,一路崇山峻岭,飞鸟都难以穿越,更不可能通行驮马,北线走于阗,路太远,而且中间必经的羌塘大草原是千里之内寂无人烟的荒漠,只有从鄯州入吐蕃可通大队的驮马,又是沿湟水和黄河而上,比较安全,而且张氏的货物在吐蕃最大买主韦氏的根本之地就是安多,无论接应、照料都很方便,所以驮队这次去吐蕃一同往日,也是走南线,最终的目的地是吐蕃安多的多玛。
沙州张氏拥有好几支驮队,用来专门和吐蕃贸易的就有两支,按例一支如果前去吐蕃贸易,那同时另一支肯定在返回沙州的途中,往来一次总要费三个多月,一般每年会来回吐蕃两到三次。
几天之后,驮队从沙州出发了,共有驼、马二百九十多匹,驮着四百多袋茶砖和五十来箱瓷器,还有一些绸布细软,都是吐蕃人最欢迎的货物,价值数十万贯,由五十多名伙计看管,另有七十多名武师保护,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了路。
张议潮事先有了关照,所以张议广在临行前亲自拜会了张淮深,语气十分谦和,张淮深也不敢失礼,毕竟辈份上自己是侄子,更何况对这条商路他可说一无所知,因此郑重声明了,自己只是跟着学些本事,绝对不会插手管任何事,若说张议广来之前还有些顾虑不悦,听到这话当然就宽了心。既然路上不大可能有冲突,两人自是亲近许多。
离开沙州,一路经瓜州、肃州、甘州、凉州,前后用了近二十日,终于抵达了吐蕃和陇右交界的鄯州,这里也是吐蕃管辖陇右诸州的鄯州节度使的驻地。
瓜州境内有曹家人关照,进入肃州后龙家派来保护的百多骑就立刻接上头开始保护,这三百多人的大商队声势浩大,路上也没有什么土匪马贼敢轻举妄动,因此一路太平。到了鄯州,吐蕃韦氏在此地迎候的人就前来接头了,龙家的百骑护送到鄯州最西的石堡城后就此分手,等待很快就要从吐蕃回来的另一支张氏驮队一同回去。
韦氏总共派了十多人前来,为首的是韦氏的一名管家,名字叫做帕加次仁,穿着吐蕃人最常见的衣裳,长袖、右衽,大襟,宽幅,腰围丝带,带着金花帽,和大多数吐蕃人一样,脸晒得黝黑发紫。他是指定来接应张议广这支驮队的,每年要会相处上几个月,所以和张议广非常熟悉,也算是老朋友了。
和驮队见了面接上头后,他照例献上后世被称为哈达的长长白绢,然后按照习俗,双手奉上一碗酒,唱道:
“阳光为什么这样明媚?是因为菩萨洒下了吉祥;
我家为什么这样欢乐?是尊重的客人来到帐房。
哈达是敬礼上师的贽扎,
这杯中的美酒请我最知心的朋友尝。”
这歌是用吐蕃话唱的,张淮深一点也听不懂,好在张议潮早就料到这种情况会发生,安排了一名通事在旁翻译,那通事名叫杨谦让,精通吐蕃话和回鹘话,当下低声将帕加次仁的歌词一句句用汉话解说。
张淮深一边听着歌,一边略带诧异地低声道:“老兄好生了得啊,随口就能译出这么通顺的词句。”他不懂吐蕃话,但懂回鹘话,知道要在两种语言之间同声翻译是最难不过的。
杨谦让低声笑道:“这是吐蕃人欢迎客人的赞歌,每次来都会唱,听多了,早就能背出来,倒不是我功夫有多好。”
张淮深这才明白,笑道:“原来如此,那这帕加次仁是姓帕加还是姓帕?”
“都不是,帕加次仁是名字,吐蕃人若不是豪门贵族都是没姓的,只有个名字。”
“哦,领教了。”张淮深觉得自己又长了点见识。
“你可知道他名字是什么意思么?”
无论依照先前的官职还是族中的地位,张淮深在驮队中身份最高,即便是张议广,辈份比他高但族中地位却是不如,但他向来没有什么架子,对谁都是温文有礼,很容易接近,因此一路上和大多数人都很近乎,杨谦让因为是特意派给他当通事的,这种感觉只有更深,说话慢慢地变得很亲近随意,这时就用与同辈朋友的语气问道。
“什么意思?”既然这么问,自然其中会有特异之处,张淮深饶有兴趣地问。
“吐蕃话里的帕加就是汉话中猪屎的意思。”
张淮深忍俊不住,微笑着又问:“那次仁呢?”
“长寿。”
“那帕加次仁就是猪屎长寿?”
“对。”杨歉然故意作出面无表情答道。
张淮深难以忍住,转过身以袖掩面,将笑声遮盖了起来。笑过才回首道:“不希奇,咱们汉人不也有狗剩、黑蛋的小名,好养活么,大概吐蕃人也有这习俗。”
杨谦让微笑道:“说得对极了。”
等帕加次仁唱完了赞歌,张议广照往常的惯例喝了酒,收下了哈达,然后热情相邀,招待帕加次仁和手下十多人在营帐里喝酒,找了几个伙计中的老人相陪。张淮深在驮队中的身份不是秘密,但也并不合适对外张扬,所以张议广没有向帕加次仁介绍,更不会去作陪。
因为马上就要入蕃了,驮队在石堡城安下营,放了所有人半天假,让他们出去轻松轻松。
石堡城是座很小的石头城,但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它地处湟水南侧,背靠日月山,与北岸的定戎城遥相呼应,共同扼守住出入吐蕃的要道,有数百名吐蕃兵在此驻扎。在城外有一些山民聚居成的小集市,驮队中的人有的去那里喝酒,有的去那里买些东西,有的更是寻那欢娱之事,张淮深自不会同他们一样,他登上附近高山详观地势,仔细地将地形画下来并加上自己的判词,因为他知道这里将来必然会是同吐蕃人激战的沙场。
第二日清晨,驮队在韦氏人员的指引下踏上山道进入吐蕃境内——当年吐谷浑的旧地。
张淮深以前也带过驮队行过商,但那是在回鹘的大漠上,不是草原就是荒漠,地势平坦,便于驮马行走,但前往吐蕃的道路就大为不同了,可说是一山复一山,山重无尽头,而且吐蕃的山不是像关中终南山那种比较平缓的山岭,全都是千仞万丈高,陡峭如悬崖的峻岭崇山。这一路上,每每出了一山,众人还不及喘气又会看见面前一山当道,白雪皑皑,高耸入云,而且十之八九会有江水滚滚,奔腾咆哮着从中穿过,两侧岸石壁立,峭崖悬空,湍急的水流拍击其上,声如雷霆,震人耳目。这些江河多半没有桥梁,碰上浅的还能卷起裤腿撩起袍子趟着过去,碰上深的,只能抱着牛皮筏子,把人马像蚂蚁一样串起来慢慢游过去,这深山之中,即便是八月盛夏,江水依然寒澈入骨,每渡一次河,就同上酷刑一次无异,再加上还要穿越深山之内必有的老林,这一路艰辛之至。张淮深身处驮队之中,不仗身份要求特殊照顾,一路和众人同甘共苦,而且凭借自己的武功,经常在险难之时一马当先,以身相试,当同伴遇上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的相救,如此不过几日就已博得了众人敬重和爱戴。
在这样艰难跋涉了十来天后,驮队翻越了积石山,终于出了山区,踏在了安多腹地的广阔荒漠草原上,于是张议广下令,驮队在此地暂歇一日,同时清点货物,检查损失,众人如逢大赦,纷纷四散,倒在芬芳的草地之上享受着热情的阳光,以驱赶这些日子中跋山涉水而受到的风寒。
张淮深这些日子日晒水泡,人黑瘦了许多,也颇感疲惫,同众人一样寻了个平坦的地方,脱掉已经前面见脚趾后面见脚跟的布靴,将外衣披在地上,倒地闭目养神。
安多地处高原,即便是盛夏也不酷热,即便是没有了云彩的遮挡,阳光也不像在沙州那样火辣辣,张淮深只觉得温暖如水,柔和似手,不觉有睡去之意。这时,耳边忽然传来拨草之声,有人在接近,他猛然醒来,睁开双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那韦氏的管家——帕加次仁走了过来,张淮深心知必然有事,坐了起来。
帕加次仁来到近前,随意地坐下,望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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