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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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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的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怎么瞧着也不像一个有出息的样子,谁也不知道当时这萧言有没有尿了裤子。
马上的自己,和马下的萧言,当时悬殊,何止天壤!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一万个萧言,也砍了脑袋!不过自己当时,可真没有兴趣去杀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家伙…………
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两人之间的际遇,就已经变化得如此的剧烈!
这家伙,已经是宋人的大将。什么官位可不知道,不过看着宋人宝贵的轻重骑兵多在他麾下应命调遣,就知道这地位低不到哪里去。而自己却一败再败,带着几百乌合之众,和以前绝看不上眼的张家那些堡寨乡勇混在一起,看着萧言大军在自己眼前纵横来去,大大咧咧地扎下营寨。这个时候,萧言才是能改变燕地局势的英豪男儿,而自己不过在苟延残喘罢了!
背后传来了靴声轻响,董大郎这才缓缓收敛了心神,转头看去,却是这个堡寨张家新附军的统领上来了。
这统领是张家的世仆,世家大族的私兵部曲,也多是这些父祖多少辈的世仆在统领了。幽燕之地,不经大战的日子恐怕都有数十年了。哪怕张家这种边地的土大族,自家子弟都少有能统领部曲私兵上阵厮杀的了,更愿意穿着南人的宽袍大袖,去燕京城学那些真正的贵戚子弟做派,再诌几句南人的歪诗陋词。
世道不宁,张家子弟再想振作都是不成的了,董大郎就曾经亲见,张一茞也想派自家嫡系子弟来各处堡寨亲自领兵,结果那些小白脸披半身甲还喊重,上战马走几步就能掉下来,只好回自家大宅继续养着。各处坞壁还是这些老人继续统领。
过去那么些年,这些部曲统领,更多的是扮演庄头的角色,带着人下田干活儿比领兵更内行,了不起是一个率领乡民参加斗殴的水准。这些统领身份也低贱,董大郎是正经受过辽国官职揲封的,张一茞这等土豪往日都未必在他眼里,更不用说张家这些世仆了。可是现在,自己居然要和此辈共事,还得客气的和他们点头示意!
这个统领四十多岁年纪,肚子已经养了出来,一身皮甲套在身上鼓鼓囊囊的,怎么也没有一个领兵将领的模样。寨墙上面太冷,这统领将两只手都抄在了袖子里面,大模大样的也对董大郎点头示意,就转头看向自家堡寨外面立寨的那些南人军马。看了一会儿,董大郎只是沉默不出声,这统领低低骂了一句燕地村语,嘟囔道:“直娘贼,难道还能将俺们堡寨打下来不成?老子堡寨里头有几年的粮草,围到你娘改嫁了,你们这些南人,也不过就在外面喝风!”
他转向董大郎,挤出一脸假笑:“大郎,尽管宽心。俺们寨墙都加了米汁,又高又厚。往日老爷督促加固堡寨,俺这里比其他庄头卖力十倍!谁想打开俺们张家的寨子,抢粮食抢女人,那是做梦…………当年王夜叉多大气势,带着几万人,将俺们寨子围了几重,围了一两个月,还不是只能白眼瞧着?这些家伙,不过这么点鸟人,只管将心搁在肚子里头,俺们张家,在这里是铁打的基业!”
董大郎摇摇头,也不想理他。
正规军马见阵,那是地方豪强互相攻杀,或者灾年乱兵吃大户的那种阵仗。可不是看哪家人多,哪家人少。如果攻具完全,正规军马攻拔城寨的方法至少有几百种,可不是这种乡下庄头所能想像得到的。
正规军马合战,一城一地的得失,从来都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张家堡寨,也不是古北口这等关键的兵家要地。现在银可术分令大家死守不出,也不过是在等待援军,重新抢回战场主动权。而眼前萧言麾下人马,眼花缭乱的四下调动,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布置如何,但是一点是肯定无疑的,也是要将战场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手中,让战事按照萧言的盘算进行。
女真南下军马,要的就是暂时保存实力,拖住萧言的军马,以老他的锐气,为将来决战做准备。根本打算就是在燕地能够确实存在,甚而影响辽宋最后的会战。
而萧言的军马调动,也是想借着几场胜利,在女真南下兵马暂时处于劣势的时候,逼迫女真早点决战,将他们赶出去,不让他们影响宋人燕京主力会战的大局。
张家堡寨,不过是恰逢其会,双方借着此处角逐罢了。谁在意这张家堡寨将来是死是活?只要能将让南人顿兵不前,等到后援女真兵马到来,重新夺回战场主动权,银可术将张家堡寨全部给萧言,里面张家这些新附军全部被南人砍了脑袋,从银可术以降,谁都不会眼睛眨上一下!
萧言的如此做派,只留给自己这么一点薄弱的中军,并且将自己孤立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以自己为饵么?难道他还能指望银可术这种名将上当,在眼下力量对比并不有利的时候,轻易离开堡寨出来寻他决战?
董大郎立在寨墙上面,脑海当中,翻腾不休。
转瞬之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南看去,远出云山尽头,就是燕京。
萧言啊萧言,难道你连在这里和银可术僵持的时间都没有么?你难道还想带着这支精锐骑军,早点赶回燕京么?你也知道,一个降人想在大宋立足,就非要有绝大功勋么?你也贪图这场攻拔燕京的大功?
在董大郎脑海当中,顿时就出现了一个完整的画面。
萧言南归之人,宋人从来都是瞧不起的。而这萧言,每临战阵,都能不顾一切地拼命。看来也是一个心比天高,要在这场末世成就一场功业的人物,就如他董大郎一般!
他要立足,他想这场克复燕京的头功。而宋人并不愿意给他,就将他远远地打发到这幽燕边地,抵挡女真兵马南下来了…………
而萧言犹自不死心,他居然想早日将女真兵马逐退,再赶回燕京方向,硬生生的将这场大功抢在自己手中…………
这萧言,也是人物,心气竟然如此之大,自己败在这等人物手中,并不冤枉!
董大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手指按在垛口,无意识地敲打着。
可是,你面对的是银可术啊…………他可不是无谋将领,而是女真的一员名将,其指挥若定处,对战场的嗅觉,就连董大郎自己,都深深叹服!
我们,是不会上当的…………而宗翰,虽然投效麾下时日尚短暂,但是这个女真统帅,本事气度,只怕还在银可术之上。只要他知道这里局势,只怕女真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萧言啊萧言,你野心太大,欲望太盛。而宋人待你又不过如此,将你打发到这幽燕边地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你要甘于人下倒也罢了,偏偏你却不甘心,所以才行险将自己这支薄弱中军示形,想早些决战么?须知道,俺们也并不是傻子!只要坐而等待,就可以等你自败,你带给俺这么多耻辱,一次就让你还个干净!
那张家统领说了几句豪言壮语,正等着董大郎应和几句呢。偷眼看去,却只见董大郎不言不动,只是在嘴角浮现出诡异的笑意,半点凑趣的意思都没有。这张家统领心下无趣,肚子里面咒骂:“直娘贼,吃着俺们张家的,现在也靠着俺们这些堡寨安身。谁不知道你姓董的败了一场又是一场,倒还在俺这里拿大!既然如此,俺也不必客气了,仓库里头,陈米扫一点出来,也就够给你们吃了,还想白面大肉不成?”
他跺跺脚,嘟囔一句:“风跟刀子也似,不在这里硬挺着喝风了,下去油腻腻吃他娘!董家贵人,你要在这里看南人尽看,南人万一扑寨,但指望你们能多卖点气力,俺们这些粮草烧柴,也都是一年年卖力积攒下来,再没有白吃白烧的道理!”
临行之际,他又一指对面萧言的大旗:“贼厮鸟,这个节气,正是给田地积冬肥,收拾牲口,准备烧草,准备过冬的日子。给这些南人一闹,明年俺们张家就大大亏空!女真贵人有眼,知道俺们张家可是破家了,为这些女真贵人卖了多少力气。论功行赏,来日俺也未必没有一个女真贵人的名分!董家贵人,到了那日子,俺请你吃酒!”
说罢这几句话,那张家统领就笑哈啥地下楼了,小人心性,说了几句痛快话仿佛就占了多大便宜也似,自觉得自己占了董大郎的上风,摇摇摆摆哼着小曲就下去了。
董大郎站在寨墙上面,却是身形一僵,脸色迅速地阴沉了下来。
他当然不是为了这张家统领的一席话生气,这等小人,哪里值得计较?但是他说的最后几句话,却如巨锤一般敲击在董大郎心里。
女真南下兵马,如果最后取得击败萧言的胜利,深入燕地。自己到时候,将如何自处?南下以来,自己败绩连连,麾下老底子几乎丢了个精光。虽然银可术礼遇不减,但是真论起来,自己还当真不如张家!
张家为女真人提供了这些堡寨做为依托,提供了张家部曲做为新附军,提供了供应女真人马南下的粮草…………而自己呢?又带给了女真人什么?
夜色已经渐渐地笼罩了下来,但是在黑暗当中,董大郎的目光,仍然如刀锋一般冰冷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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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安州,女真西路军大营。
北安州治所城池,虽然是女真兵马西征之际主动投降的,女真军马并没有行屠城事。但是女真西路大军数千,在这里驻防已经有相当时间了。
几百名女真贵族,还有他们麾下的那些阿里喜们,破坏能力是相当惊人的。更不用说加上那些新附军和杂七杂八,甚至连军号都没有的辅兵营头了。这些日子下来,早就将城池治所糟蹋得干干净净。
女真立国未久,就连宗翰这等女真人中有见识的人物,也不知道怎么安抚治理地方。更兼女真贵族各领谋克,军务上头听命行事,平日里头掳掠生口,搜刮地方,那就完全是自行其是了。
宗翰不西进去擒耶律延禧,顿兵北安州不进,反而调遣一支人马南下。这些女真军马,正是初初崛起,最为野性勃勃的时候。闲下来加倍地生事,北安州左近,本来是连接辽国南京道和中京道之间的要路,往日南京道的物资,从这里源源不绝地输送往中京处,周遭都是繁华所在,但是这些日子下来,被这些闲在这里,满腔野性无处挥洒的女真西路军,已经糟蹋得如同鬼域。
就连宗翰,也搬离了早就没几个人的北安州治所,将大帐设在了军中。
夜色当中,这支女真西路军的大营,升起的篝火,似乎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透明。新附军的破烂营寨在外围,不敢靠近真女真兵马的大营,哪怕已经入夜,这里都是乱纷纷的人声鼎沸。无数掳掠而来的财物生口,在这里形成了交还的市集。强壮生口,美貌女子,多半都已经被女真人挑选走了。
但是女真人粗疏,除了金银,更不知道那些东西更加值钱,审美观似乎也和这个时候的南人辽人有些区别,那些新附军们背地里还嘲笑过那些女真人选的女子,多半是大屁股手脚结实,经得起折腾的,哪里知道女子娇怯怯的柔美动人之处!
女真贵族这种审美观的改变,直到在萧言所知道的历史上,打进了大宋腹心之处,在见识了南人地方繁华之后,才慢慢改变过来。二次南下打破开封,大批宫娥帝姬充塞女真军中,更是加速了这一进程。
从女真人手里漏下来的东西,已经足够这里成为乱世中一个畸形的热闹市集了。辽地中京道百余年生聚积累,全部都成了市集上用作交还的货物。一堆堆看不清面目的生口女子坐在地上,麻木地等着他们未知的命运。高门大族欣赏之物,成了被践踏在泥泞当中的东西。每天都有人在这里死去,每天都有各色连女真人都搞不清楚名目的新附军为了一点细故就互相殴斗厮杀,每天都有乱世百姓破家的故事发生。秩序在这里已经荡然无存,人性同样也成为了最为卑微的东西,生命已经一文不值。乱世如此,只有野兽才能在其间饱食狂笑!
真女真兵马的大营,在最核心处。这个时候的女真兵马,还保持着不少朴实敢战的风俗。军中号令森严,反而成了北安州左近最为安静的地方。只有用作大营夜间照明的篝火一丛丛一簇簇的在夜色当中飘摇。他们掳掠的财物生口,都有各自谋克的领催分别收纳看管,战事结束,再行分发。要是将这些财货生口乱入营中,就只有军法从事。
女真兵马的夜间逻骑,也仍然远远地派出,按番瓜代。偶尔有一两名女真逻骑经过新附军营盘所在,所有人都匍匐在地,看着他们的新主子。而这些女真逻骑,也都昂然而过,看也不看泥泞脏乱中的那些被他们征服的人群。反正不管这些新附军掳掠到了什么,最好的一份,还不就是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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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才笼罩没有多久,几名轮值的女真逻骑,踞坐在马上,缓缓穿过正是在热闹当中的新附军营盘。他们行进的途中,不论什么人,都远远避开。几名新附军的将领,也赶过来,躬身哈腰地看着他们穿过。
这些新附军营盘,都放在女真大营南面,这里面向南京道,算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才让这些新附军据守。向西向北方向,现在正是直面耶律延禧纠集的残军方向。偶尔还有小规模的战事爆发,双方哨探,经常遇上。这个时候才崛起的女真势力,还没有堕落得要以新附军为主力,驱赶他们上阵的时候,甚至还担心他们当在前面,反而冲乱了大军队列。
不过说起来,终女真一世,对这种投附军队的使用,始终没有什么太高明的法子。
这几个女真逻骑经过,本来闹哄哄的集市,顿时就安静下来。每个新附军的脸上,都露出了谄媚讨好的笑容,他们的军官,更是恨不得上去帮这几个女真老爷牵马。这几个女真逻骑,却看也不看他们,只是在马上低声谈笑,南面无敌,还有一支女真南下军马当在前面,在女真人意中,南下军马虽然不多,但是辽国已经给他们打得崩溃,宋人比辽人还要软弱,难道还有什么军马,能当南下之军一击否?
几个女真逻骑都懒洋洋的不大打得起精神来,论起现在女真西路军的心思,却是恨不得早点擒获耶律延禧,此次进军缴获已多,正是要将这些财货生口赶紧送回他们在女真国度安下的家。对宗翰顿兵不进,反而抽调军马南下,都有点不以为然。在他们意中,辽国长城以北的诸道,已经是天底下最为繁华的地方,缴获如此之多,正要回家夸耀,南面宋人富庶,难道还能超过这里不成?
看着几个女真逻骑傲气十足的走过去,瞧也不瞧他们曲意讨好的嘴脸一眼。一个新附军军官在他们身后直起了腰,揉揉笑得僵了的脸,低声嘟囔:“鞑子嘴脸!就识得金银,就知道选那些粗壮娘们儿,真正便宜,还不是归了老爷?将来这天下,还不知道真正富贵的是谁!”
突然之间,在南面远处,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北安州左近被女真和新附军兵马糟蹋得干净,这集市当中又无人敢发出一声。这马蹄声音,在夜色当中传出老远,哪怕在这里,都能清晰听见远远那气急败坏的急促马蹄声响!
几个女真逻骑对望一眼,人人沉下了脸,催马就从人群当中驰过,走避不及的新附军很有几个被撞倒踏翻,顿时惨叫。
新附军们哪里敢计较,向两边急急退下,又挤倒了几间席棚,席棚底下安身的生口惊呼声顿时响起,连滚带爬地从里面逃出来。这市集当中本来就是遭遇了兵亟的百姓,突然传来惨叫惊呼的声音,马上就勾起了他们当日遭遇劫难的梦魇,一个个都忍不出扯起喉咙大叫起来,有的生口更是从地上跳起,发疯也似的要朝外面逃去。周遭新附军棍子皮鞭顿时就劈头盖脸地打下来,卷起了更高的惊呼声音,人群狂乱,这些新附军差点就震慑不来!
嗖的几声羽箭破空声音,几个冲撞得最用力,和周遭新附军扭打在一起的生口胸口背后,羽箭插在上面微微颤动,箭镞在另外一面,都突出一截出来!这几个闹得最厉害的生口呆呆看着自己身上的箭镞,缓缓软倒。这些突然被惊动发狂的生口才想起,他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刚才喧哗惊动的声浪,缓缓停歇,呆在当场。市集当中,就看见那几个女真逻骑张着骑弓,弓弦犹自在微微颤动,这几个女真骑士矮壮的身子坐在马上,冷冷环视四周。
觉得在女真主子面前丢了人的新附军军官们,骂骂咧咧地抽出兵刃,排头乱砍过去。刚才狂乱劲头过去的生口们,在几名女真骑士的积威之下,动也不敢动,只是等着刀剑劈砍而来。一片安静当中,就听见刀剑入肉的扑哧声音,连垂死惨叫,都显得比正常低弱许多。
女真铁骑横行天下,战无不胜,辽国各处,早已破胆。在这几名女真骑士面前,也软弱如此!
那些新附军军官们狠狠砍杀一阵,杀得累了才喘着粗气叫骂:“杀不尽的两脚羊!女真贵人面前,你们能逃到天上去?这天下,还有谁能挡在女真贵人马蹄前面?踏实服侍好贵人,才是你们的生路!”
几个新附军军官不顾刚才女真逻骑对他们的冷遇,丢下手中染血的刀剑,过来就要拍马屁。可这几个女真骑士仍然瞧都不瞧他们,看着这营中市集被镇慑下来,都一脸凝重地向南面看去。
女真初起,军法甚严。不是紧急军务,绝不会夜间驰马疾疾冲营。不是敌袭,就是南面传来了什么消息!银可术和完颜设合马都在南面,还能出什么变故?
营中南面望楼,也早就上了人,巨大的牛油火炬,光芒都照出老远。几个爬上去的新附军士卒向南瞻望,突然转头朝下面大喊:“是女真贵人的传骑!正朝俺们这里而来!”
围在下面的新附军军官们顿时忙不迭地朝营门口跑,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大骂:“该千刀万剐的厮鸟,还不快开营门!让女真贵人进来!”
他们身边马蹄声响,却是那几个女真逻骑一扯缰绳,已经冲到了他们前头。营门咯吱咯吱地打开,壕沟吊桥也放了下来。当女真逻骑从营中冲出的时候,南面赶过来的传骑也将将赶到壕沟之前。
这几名传骑,果然是女真人马,人人都是风尘仆仆,胯下坐骑嘴边也滴着白沫,皮毛全是汗水,灯火之下,如一匹缎子一般反光。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不眠不休地赶过来的,以坚韧著称的女真骑士,居然一个个都在马上累得直不起腰来,最不堪的,还要紧紧抱着马脖子,才能不让自己掉下来!
迎面而来的逻骑已经认出了他们,当下就有一人高呼:“斡喇温,黑虎,你们如何回来了?还这般狼狈?银可术呢?设合马呢?南下如何?”
几名女真骑士翻身下马,人人腿脚都已经发僵。新附军军官都是挑通眼眉的角色,忙不迭地涌过吊桥就要去搀扶他们。这些女真骑士才下马,驮着他们疾驰而回的坐骑有两匹低低嘶叫一声,摇晃着轰然倒地。
当先一名女真传骑回顾倒毙的坐骑一眼,哼了一声:“每个人都跑死了三匹马,几天没合眼,才赶了回来!快给俺们马,见宗翰俺们有话说!俺们和宋人见仗了,这些南人非易与,俺们给他们打退回来了,银可术派俺们回来求援!”
不得不说,这些女真人马,还没有培养出如何使用新附军的自觉。更可能的是,他们根本没有将这些杂乱的新附军放在眼中,言谈当中,浑无顾忌。全然没有料到,他们之间几句对答,在这些涌来迎接的新附军军官们心中造成了多大震撼!甚至都已经僵在吊桥左近,忘记了上前搀扶迎接那些间道赶回来的女真传骑!
不过这些女真人,也浑然不在意这些新附军的动静,几名逻骑将赶回来传递军情的同族拉上自己坐骑,两人一马,飞也似地朝着自家大营而去,只留下那些新附军军官在营门口面面相觑。
宋人居然击败了女真铁骑,让他们气急败坏地赶回来求救?这些宋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
第一卷 燕云乱 第130章 杀王(五)
夜色如漆,在四周望楼火把照耀下,萧言的大旗,就在燕山脚下猎猎飘动。这里也是百余年来,宋军旗号,曾经到过的最远的地方。
萧言这个不大的营盘,已经粗粗设立。本来宋军营盘,一向设立得异常严谨。可是现在萧言中军所在的营盘,壕沟挖得不深就草草完工,鹿砦支架,东一簇西一簇的,完全没有形成绵密的阻隔。寨栅歪七扭八,明显这些寨栅入地没有多深。就连望楼,也搭得没有往常的高度。
虽然萧言手中步卒主力是神武常胜军,可是辽人燕地步军,也和宋人差不多。除了弓弩没有宋人精利之外,扎营上面,从来不曾马虎。辽人和宋人纠缠百年,已经很是相像了。放在平日,士卒将营盘建成这样,管军各级将佐,皮鞭棍子早就劈头盖脸下来,可是这次,却没有人闻问,一副松懈不堪的模样。
连夜间巡逻警戒的士卒,还有放出的哨探,也都懒洋洋的,从离营寨不远的堡寨寨墙上面望过去,甚至可以看见那些夜间放出去的哨探已经早早地收回营门口,和营门警戒士卒升起了火堆,围坐着低声谈笑。
萧言就在自家军帐当中,躺在铺在地上的皮子上面,有一声没一声地哼着。
定策之前,萧言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整天站在高处,瞻看燕地山川地势,绷着脸做一副名将状。定策之后,军队完全展开,依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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