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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芳华-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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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伯辉的两个儿子和儿媳牡丹也见过,都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有自己的官职和产业,自身过得很好,很孝顺方伯辉,也很尊敬王夫人,加上王夫人是个通透的,不在一起住,不为难人,不强求,能关心的尽量关心,不能管的也不操心,所以大家都相处得还输快。

从蒋长扬这方面考虑,牡丹很希望能和王夫人一起过这个节,所以异想天开地希望能够也把方伯辉的家人也给一起邀请过来,可想想还走算了,换做是她,也不会喜欢和突然冒出来的一大堆子“亲戚”过节的,多不自在方便呀。左思右想,遂决定提前一日请方伯辉和王夫人过来团聚,过两个八月十五,也算是圆了大家的心情。

闲话按下不表,在临近八月十五的这些日子里,牡丹一边收砧木,一边准备过节事宜。

在这个还没有月饼的年代,她很想做月饼,不然在去年那个中秋节中,只是喝了一碗玩月羹,而没有月饼,让她这个中秋吃惯月饼的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不过就是在胡饼中加上各式的馅料而已。

说动就动,牡丹倒有一大半的心思放在了厨艺上,不但想法子四处购买螃蟹、鱼虾等稀罕物备中秋宴,还领着林妈妈和宽儿、恕儿等几人成日鼓捣,闲来又使人去将英娘荣娘等几个侄女和饭粒儿接过来,喝茶逗甩甩,比谁做的馅饼心思更花巧,更美味。

张五郎很是欢喜,他总觉得饭粒儿实在是太野了,而且有越来越野的趋势。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俨然已径成了他斗鸡场上的二把手,他不在的时候,人家有事就去问饭粒儿。刚开始的时候是玩笑戏弄,可饭粒儿很认真,毫不因为自己年龄小,或是小女孩子而胆怯,竟然做成了几桩漂亮的事情,不要说旁人,就是他也挑不出毛病来的。

他便也放着她去做,他总想着他年纪大了,从前惹下的祸事也不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没了。饭粒儿若是有本事自保,那是再好也不过的,就算是怎样,他也放心。可时间也长,饭粒儿又惹上了一个坏脾气,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脾气越发的大。他自己喊打喊杀,甚至不喊就直接出手他觉得很正常,因为那体现得他很是个男人,可是同样的事情落在饭粒儿身上,就不一样了。

这是个女人吗?怎么半点都不懂得温婉是什么的?性子刚强,有本事好啊,可也得学会低头,看势头对不对?一遇到事情只会瞪眼睛,比嗓门大,牙尖嘴利的,将来谁敢要她?

牡丹一派人去接,简直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他简直恨不得去佛祖面前烧几炷香才好,能摆脱这个小魔星,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于是他特意交代了恕儿,拜托牡丹一定要让饭粒儿学得淑女点,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很多恶习能够纠正的一定要纠正。

他说得轻松,牡丹却很是花了不少心血。英娘和荣娘等人是从小就耳濡目染,爱厨艺会厨艺的,在家中也是呆惯了的,饭粒儿则是欢喜了几日后,就觉得百无聊赖,千方百计就想撺掇牡丹教她骑马,又想玩蒋长扬的鹰,还想出去打猎。

牡丹也顺着她,让她在蒋长扬的练武场里跑几圈,鹰却不敢给她玩的,只能是摸摸,让她看着小厮怎么养而已。又有意识地当着她的面,和荣娘、英娘等几个侄女一起裁剪衣服,讨论怎么穿戴更漂亮,说话怎么说更好听,仪态怎样更美,为人处事怎样更妥当。

饭粒儿开始无所谓,想听就听,不想听就跑到院子里和甩甩疯玩一气,后来却敏感地发现众人约莫是有针对性的,便生气地不来了。不知张五郎和她说了什么,第二天牡丹领着英娘和荣娘去接她,她又换了张笑脸,笑嘻嘻地出了门,却要牡丹答应,如果她学好了,就要带她去打猎。英娘和荣娘也快要出嫁,闻言纷纷纠缠牡丹,牡丹笑着应了下来。

国色芳华 278章  夫妻相

八月十四这一日,王夫人和方伯辉如约来与牡丹和蒋长扬提前过节。晚饭后,牡丹把她和众人做的新式胡饼,比如豆沙馅,干肉馅之类的

七七八八摆了一大盘,和胡桃、石榴、葡桃、梨等物林林总总摆了一桌,请王夫人和方伯辉一道赏月。

这夜的天气极好,天空如同上好的天鹅绒,一轮明月挂在半空中,柔美而宁静。空气中漂浮着桂花的甜香味,就近的地方还有一股来自于

菊花的苦味,蛐蛐在石缝和土旮旯里唱着歌,王夫人快活地抱着琵琶奏着曲子,先看了看牡丹和蒋长扬,随即笑看着方伯辉温柔地唱歌。

歌词大意是说一个人离开了家乡,离开了家人,每逢月亮圆了的夜晚,他便想起了家乡,想起了亲人,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他却不

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乡,家乡的亲人可否安好,可还记得他?就算是碗里都是白米白面,有肉汤喝,有鱼吃,他还是忘不掉故乡的那条河和河里打渔的姑娘。

王夫人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股子慵懒的意味,明明的忧伤的歌,却被她唱得欢乐而温暖。曲由心生,这大概就是心情不同的缘故,欢乐的人唱欢乐的歌,忧郁的人唱忧郁的歌。牡丹坐在一旁看着王夫人的侧面,只能看到带着温暖满足笑意的翘翘的唇角,她想王夫人此刻的心情一定是非常幸福满足的。

方伯辉先前一本正经的听着,还替王夫人打着拍子,可听到后面却终于忍不住伏在桌上低声笑了起来:“孩子们都看着呢。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么疯。”

王夫人以一个漂亮的手势收了曲子,将怀里的琵琶递给樱桃,无辜的道:“我怎么啦?你说我怎么啦?我唱得很难听么?还是我唱错啦?大郎,你听我是不是唱错了?“

方伯辉只是笑,先递了一杯茶汤过去,接着又扔了几辫剥净细皮的胡桃瓤给王夫人,拉长了声音道:“喝水,吃你的吧……”

王夫人嘿嘿笑了两声,也有点害羞。二人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却也不说话,只一个给一个剥胡桃,一个替一个剥石榴,不时对视着甜蜜蜜的笑一回。

牡丹也觉得王夫人唱的歌非常正常,不过就是眼神有点不正常罢了。便探询地看向蒋长扬,蒋长扬微微一笑,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娘从前很爱唱这首歌,义父很喜欢听,那时候他们不熟,他就经常躲在外头听,有天夜里特别冷,还被娘故意装作不知道,指使家里雇来的粗使婆子将一盆凉水把他从头淋到脚。他就死皮赖脸的扒着我家的门框,黑着脸说他被冻病了会怎样怎样,他又凶又恶,吓得那婆子差点没哭出来,终是开了门。

我娘便让我去接待他,说既然他的衣服湿了,就让他去灶台边烤衣服。他却从怀里掏出鸡蛋来,教我烧鸡蛋吃,又教我喝酒。我和他在厨房里说了大半夜的话,他说的有些话,我至今都没有忘记,第二天他就和我娘说,他要收我做义子,我娘问我愿不愿意,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又特别见多识广,气度也很好,还很好玩,我心里特别崇拜他喜欢他,自然是十二分的愿意……”

说到这里,蒋长扬略微顿了顿,神秘兮兮地道:“其实我一直怀疑,他当时就是故意让那盆凉水淋湿的。”当时王夫人的脸色虽然淡淡的,但其实他也能感觉到她大约是高兴的,说不定,那盆水也是故意浇上去的。但到底是自己的老娘,他会和牡丹说方伯辉如何,却绝对不会说自家老娘的,老娘永远都有理。

原来中间还有这样的故事。斯文儒雅,沉稳大气的方伯辉也会死皮赖脸的扒着人家的门框,千方百计就是想混进人家里去坐坐,结果还被打发在灶台边和个半大孩子坐了一夜。

”他可是节度使呢……”也不怕丢脸,牡丹笑得一双眼睛眯成月牙儿,此时再在月光下看这对夫妻,竟然就觉得他们某些表情和动作特别像了。所谓的夫妻相,夫妻相,是做了夫妻,彼此心意相通,才会越来越相像,而不是因为相像才做的夫妻。牡丹忍不住盯着蒋长扬看,恨不得手里怪上就有一面镜子,看自己和他是不是也有些地方特别像?比如说笑容,比如说眼神……

”他那时候还不是节度使呢。”蒋长扬没注意牡丹打量自己的眼神,微微有些感叹,”其实那时候虽然艰苦,但却是在京中,锦衣玉食的生活中永远也得不到的体验和快活。我若总是关在这里,心眼指不定也比园子里的这方天地大不了多少。你知道么,站在海边,你会觉得自己就是一滴水,站在沙漠里,你会觉得自己就是一粒沙。”

牡丹悠然神往之:“以后等你老了我们再一起去看海看沙?“

蒋长扬正要说好,”咳!”方伯辉使劲咳了一下,看着身边这对说说笑笑全然把自己和王夫人忘了的小夫妻,无奈地微微摇头,示意蒋长扬看院子门边。蒋长扬抬眼看过去,只见顺猴儿垂着两只手站在门洞处,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实样儿。

这时候跑到这里来,定然是有要事,蒋长扬遂起身往外去了,少时,进来低声同方伯辉道:“圣上让宁王处理王十一郎的事情。”

萧尚书父子自那日之后,就一直称病不出门,不上朝,不理事,同时朝中风言风语一片,那弘文馆学士甚至上书要求严惩王十一郎,以正风纪。从前王十一郎干的那些不上台面的好事因为苦主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可现在他竟然敢对当朝有名的名门望族的继承人,天才美青年动手,一拳打晕以污之,若是不重惩,岂不是寒了天下士人的心?所以是一定要惩罚王十一郎的。但皇帝让宁王这个最该避嫌的人来处理这件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方伯辉似是全在意料之中,淡淡的道:“那是给他的机会。”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江山社稷最重。这些年以来,荣阳王氏的日子太好过了些。”

皇帝有心结不假,但对于皇帝来说,最合适的继承人比什么都更重要。宁王的呼声很高不假,他得到的圣眷似乎也是最厚的那一个,他的母族,妻族就占了五姓中的两姓,秦家姑且不论,单说他身后的荣阳王氏,既是他的助力,同时也是他的拖累。皇帝把这个难题交给他,大概是想看他对自己的母族是怎样一种态度,他真正的本性是什么。皇家的人天生就会演戏,不到关键时刻,谁也看不出其人的真面目,你靠着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和耳朵听见的,兴许都是假的。

同样的事情若是落到闵王身上,对这样的害群之马和拖累,只会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杀,即便是王十一郎罪不至死,也必须找出罪状然后杀掉。蒋长扬很好奇,一向以宽厚仁慈闻名的宁王会怎样处理这件事?

方伯辉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了几下:“那个吴玉贵如今查得怎样了?“

蒋长扬并不隐瞒他:“他早几年私底下和闵王很有些瓜葛。我觉得闵王对当年那件事是知道一些端倪的。这件事之所以会被重新提起来,正是他的功劳。”

”金不言呢?“

”金不言前几天就突然失踪了,没了任何消息。”这也是现阶段让蒋长扬最为头痛的事情,金不言就像一尾滑溜溜的鱼,水面轻轻一动就躲得无影无踪。他很奇怪,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商人,在京中这样的地方,怎会连内卫都找不出来,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也太神奇了些。除非金不言身后有个很厉害的人帮他。

方伯辉叹了口气,看向牡丹:“丹娘许久没去看秦三娘了吧?兴许你应该去探探段大娘,她给你介绍了这样一大笔生意,礼尚往来,也该请她吃顿饭。”

”丹娘是这样想的。”蒋长扬道,”可段大娘从芳园回来没两日就回扬州了,我已经派人去了扬州和杭州市,过些日子就该有回信了。”是人是鬼,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八月十五在众人对牡丹等人鼓捣出的新式胡饼的好奇中飞快渡过。八月十六,王夫人和方伯辉带着玛雅儿,樱桃等人启程回龟兹,节令不等人,当天牡丹就去了芳园,全面开动当年的牡丹嫁接工作。蒋长扬则留在曲江别院继续干他的事情,稍微轻松一点的时候,他会赶在城门关闭前策马飞奔至芳园,在天未明,踏着露珠奔回城去。

吕方果然信守诺言,在周八娘家里住了下来,每日就是去和牡丹等人一道捣鼓那些花。他大方之极,果然如言把他掌握的一些技术教给牡丹,做事认真细致,仿佛是打理他自己的花一般,牡丹也不好意思藏私,选择性地将一些技术教给他。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中安静的渡过,曹万荣和行会静悄悄的,再没有其他任何针对性的举动,就连吕醇,也不管吕方,仿佛忘记了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吕方和牡丹开玩笑:“约莫是服输了,不服输不行。”

眼瞅着一切平安顺利,牡丹口里不说,其实心里是微微有些得意的。她雄心万丈,计划着要建个小小的暖房,试着催一下早牡丹。可是这一年的秋天,雨水出奇的多。

国色芳华 279  雨(一)

天才微亮,芳园所有的人就都已经起身。就着烛光,牡丹将一点翠钿在舌尖舔热,融开胶水,端正地贴在了眉间,然后轻轻推开窗子。

一股湿气随着一股凉风迎面扑来,蜡烛晃了几下,险些没给吹灭了。沙沙的雨声犹如蚕吃桑叶的声音,寂寥的,连绵地响个不休。恕儿忙取了个纱罩罩上,低声抱怨:“这天气,隔三岔五,不分早晚地下,一下就下个不停,真是难受。”

牡丹有些发愁。从她这里看过去,窗外的细雨犹如最好的水晶帘子,把整个芳园都笼进了一层半透明半朦胧的帘幕之中,美则美矣,问题是中秋已经过了,理应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季节,气温却没有降低多少。

高温多雨的年份,从来牡丹花最易发病,不得不小心谨慎地看顾着。偏偏这个骨节眼,李花匠又犯了老毛病,躺在床上成日喊骨头疼,喝药不起作用,唯有针灸还能减轻一点痛苦,雨荷忙里忙外,脚底都跳翻。失了这两大助力,牡丹几乎是半步都不敢走开,就生怕园子里的牡丹花会被积水给淹了。但昨夜蒋长扬又替潘蓉带了口信来,道是要白夫人生产了,心绪不宁,和楚州侯夫人之间的关系也极为不好,想请她过去陪着白夫人说说话,散散心。

生孩子是鬼门关,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牡丹抚了抚衣角:“去请吕十公子的人回来了麽?”

雨荷踩着木屐,披着油衣步履匆匆地从庭院里跑过来,往廊下立了,把藏在油衣下的一个食盒递给宽儿,笑道:“吕十公子说请您放心,他会好生看顾着的。一准儿完美无缺地交还给您,但要您付他工钱。”

“他无非又是想讹诈那窖藏的好酒和周八娘的手艺罢了,吩咐下去,不管他想吃甚麽,凡是咱家里有的,都紧着给他做。”牡丹的心放了一半,接过宽儿递上来的面汤,“河里的水怎样?”

“还好,没怎麽涨,就是流得有些急。但路上可就泥泞难行了,听说牛车往城里去要花很多时候。”雨荷蹲在廊下,灵巧地接过林妈妈取出的靴子丶木屐丶油衣丶雨伞等物,做最後一遍清洁。

“你总是这样操心,这些事情让小栗子她们学着做就是了。你去照顾林师傅的起居饮食罢。”牡丹把最後一口面汤咽下去,漱口净手准备出发。

雨荷微笑道:“老毛病了,总是不放心。”她犹豫了一下,“丹娘,您还是别骑马了吧?就坐车,虽然慢一点,但天黑之前总能到的。”

牡丹小心地穿上油衣,把靴子套上:“罢了,我听顺猴儿说朝里都因为泥泞难行而取消百官朝参了,坐车去不是自找苦吃?”谁能说得清甚麽时候白夫人就发动了呢?

林妈妈本想也劝牡丹坐车,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只默默替她把油帽戴上,叮嘱道:“骑慢一点,不要急。”又吩咐宽儿和恕儿,一定要小心谨慎,别让牡丹淋湿了。

牡丹主仆几人打马走出芳园大门,就见吕方穿着蓑衣带着斗笠,踩着一双木屐,笨拙而可笑,一步一滑地朝这个方向走过来,还不忘朝他们挥手致意:“一路顺风啊。”话音未落,脚下一滑,摔得四仰八叉。

“公子都叫您走路看路上了。”康儿边埋怨边去扶他,吕方羞窘地垂着头话也不敢说。

众人狂笑一气,却也得了警示,不敢让马跑快,只敢让它小踏步前行。途中遇到的行人并不多,偶然遇到几个骑马的或是赶着牛车的,无一不是泥泞半身。往日只需一个时辰的路,此番就行了近两个时辰,待进了城,无一不是人困马乏。再看城中,果然泥泞不堪,也难怪得会取消百官朝参。

幸亏启夏门离曲江池近,又饿又累的主仆几天一踏进家门,就幸福得差点笑出声来。

但就是这样恶劣的天气,蒋长扬照例不在家,牡丹换了衣物,吃喝完毕,略微歇了歇,就命人备车前往楚州侯府。

楚州侯府的门房是早就得了吩咐的,一看牡丹的马车就命人开了侧门,拆了门槛,让马车扯直进到二门处,接着碾玉并一个管事婆子出来,将一个檐子把牡丹迎了进去。约莫是因为天气不好的缘故,楚州侯府出奇的安静,偶尔才能看见三两个打着伞匆匆忙忙从被雨淋湿了显得绿油油沉甸甸的花木间穿梭而过。

气氛很沉闷。牡丹轻轻咳嗽了一声,看向碾玉。碾玉今日特别沉默,年轻的脸上满满都是倦色,两个眼眶乌青青的,好似是许久没休息好了一般,雨丝飘落在她的鬓发间,凝结起来,一串串的,看着整个人都湿淋淋的。听到牡丹咳嗽,她抱歉地看向牡丹,强笑道:“害得您这麽老远地冒着雨跑来,稍後奴婢让人奉姜汤上来。”

她明明知道牡丹是甚麽意思,却故意这麽说。牡丹看了那管事婆子一眼,将帘子放下不再说话。她很想知道,在白夫人快要临盆,潘蓉也开始上进的情况下,楚州侯夫人和白夫人之间还有甚麽不能稍後再解决的大矛盾。

愈往楚州侯府内部深入,来往穿行的仆妇婢女渐渐多了起来。最终檐子在一处遍植梧桐,号清平干的院子外头停下来,早有小丫环打了伞,提了木屐上前来接牡丹等人。

牡丹走到廊下,脱去木屐,径自往正房而去。正房鸦雀无声,不见有人出入,只门口站着两个穿柳黄短襦,系葱绿六幅长裙,靥边贴着两点黑色假靥,容貌柔美,年纪很轻的女子,一看见她就行礼问好,随即殷勤地替她打起帘子,低声和碾玉说:“夫人适才过来看少夫人了。”

这位“夫人”自然指的是楚州侯夫人。碾玉恶狠狠地瞪了适才拿伞去接牡丹的那个小丫环一眼,意思是怪那小丫环也不知道给个提示。随即看也不看这打帘子的年轻女子一眼,往里头去了,低声道:“何夫人来了。”

白夫人的声音很快响起:“快请进来。”

牡丹踩着厚厚的地衣,绕过银交关六曲山水屏风,就见白夫人抱着个大肚子,虽然很费力,仍然端端正正地坐在靠窗的牙床上,在她的左手边,坐着个穿紫色银泥披抱,花白头发,戴着金步摇,妆容精致,唇角下垂,没甚麽笑容的妇人。正是潘蓉的母亲,楚州侯夫人。

牡丹跟着蒋长扬来的那次曾经正式拜见过这位出楚州侯夫人,只觉得她淡淡的,似乎对甚麽都很不上心,又有些忧郁的样子。这番见着了,却又觉得在那之外,另外更添了一种古怪的感觉,仿佛谁都欠着她的一般。

“丹娘你来啦?难为你冒着雨来瞧我,这天气真糟糕。”白夫人费力地借着碾玉的手站起来,脸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我算着你大概就是这几日临盆,放心不下,刚好闲了下来,就特意过来瞧瞧你。没有打扰你们说话吧?”牡丹笑眯眯地上前给楚州侯夫人见礼,只当是自己自作主张来瞧白夫人的。果然楚州侯夫人听说她是自己来的,脸上紧绷的表情终於缓和了些,亲切地道:“难为你想得这麽周到。八月十五时你送来的那个胡饼味道很好,很精致,你有心了。”

牡丹谦虚了几句,见这婆媳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便笑道:“怎麽不见阿璟?我给他带了好吃的。”

白夫人的嘴唇紧紧地抿起来,沉默不语。楚州侯夫人淡淡地道:“我给他请了个先生,这会儿正跟着先生念书呢。”

牡丹吃了一惊。潘璟才有多大?三岁吧?这个年纪就跟着先生之乎者也地念书,他能懂得甚麽?请注意,这不是幼儿园,而是真正的先生。她有些同情地看着白夫人,基本上能猜到这婆媳二人之间的矛盾来源於何处了。

楚州侯夫人默默坐了片刻,起身道:“阿馨你安安心心地养身子,我甚麽都准备好了的,不怕。天气不好,你娘家那边路远难行,就让他们不要过来了,等天气好再来也不迟,也省得挂心。”

不等白夫人回答,又朝着牡丹微微一点头:“何夫人,你有空多过来坐。”她别有意味地看着白夫人:“我们家阿馨的性子太冷了些,有甚麽事总是闷在心里不肯说,独自躲着生气,劝了很多次,总也劝不好,这样可不好。你多和她说说话,开导开导,我也感谢你的。”

“夫人放心,阿馨是我的好友,我自会尽力让她开心。”牡丹微微皱起眉头来。楚州侯夫人的每一句听上去都似是好话,但细细听来却又带着几分冷情的意味在里头,似是对白夫人抱着极大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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