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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青本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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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姐,有我在

“姐,有我在!”她身侧的少年腼腆而不失郑重的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大哥做的事,你让我做也是一样的!”

百草抚了抚他的头,笑而不语,我就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才希望他在这里!

“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星河看不穿少女的心思,有些沮丧的低下了头,“姐,我也知道我没有大哥那么好,我、我是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百草扫了一眼坐在床头岿然不动的少年,很快收回视线,她牵着星河的手走向桌边,拉了椅子让星河坐下,自己和他相邻而坐。

星河看着她红肿的脸颊,手足无措的道,“姐,你已经受了两处伤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百草抬手虚虚的按了按自己被打的脸颊,勉强笑道,“等我的脸好了,我们马上就走!要不然,我现在这样子被人看见了……似乎也不好。”

“有什么不好?留在这里,万一再出点事,我该怎么和大哥交代?”星河瞪着眼睛,声音也提高许多,“姐,大哥让我不要惹是生非,可是如果再有人打你,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百草端起饭碗,转移话题道,“那、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姐,你很想留在这里吗?”星河看着她,“姐,就因为流川少爷,你都不想早点见到大哥吗?”

倚身床头的少年缓缓的抬了抬睫,看到少女进退维谷的样子,他目光收回,眼睑下盼,屋外阳光渐浓,清风从敞开的门里钻入,将床边小几上的饭菜吹的更凉了些,少年屈膝而坐,他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大腿上,他抿着嘴唇,表情莫测。

铜壶滴漏无声微响,细软的薄沙流淌过寸寸如水的光阴,倚床而坐的少年忽然勾了勾唇角,唇边漾出一抹弧痕,他手腕一抬,手指疾点,顿时点过足阳明经处的几处大穴。

百草接连的往嘴里扒饭,见星河始终不动筷子,就干笑着往他碗里夹菜,嘴上避重就轻道,“星河,你怎么不吃饭呢?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菜做的不合你胃口?”

“姐,是不是吃过饭,我们就可以回去?”星河不答反问。

百草正要组织语言,想着如何回答,却陡然听到“砰”的一声,她抬眼看过去,只见床头的少年直直跌倒在地,半天没有动弹一下,百草搁下碗筷,起身走过去,语声硬邦邦的道,“你没事吧?”

少年躺在地上,弯着身子,脸抵着地面,百草见他不吱声,又问了一遍,语气比先前要和缓一些,等了半晌,少年还是默不作声,百草等的有些心急,用手推了推他,略带不安道,“你到底怎么样啊?”

少年躺在地上,毫无动静,百草慢慢的有些心慌,她俯身去扶他,却看到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惊的百草脸上也变了色,顿时道,“你怎么了?”

流川夜满头虚汗,连唇色也极尽苍白,他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眸里光芒黯淡许多,却掩不住一丝若有似无的捉弄和促狭之意,他轻咳一声,有些费力的道,“你……要……走……就……走。”

百草想要扶他起来,用力扶上他的身子却只感到沉甸甸的无处着力,她想着刚刚烈大小姐恣意说的一番话,又想起自己昨夜的冷嘲热讽,想着流川夜虽然骄横了些,但是那样一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少爷,除了性格张扬不羁,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烈恩雅落井下石,可是自己呢,自己待他又好到哪里去?

这样想着,百草心生歉疚,语声顿时和缓许多,但是不管她说什么,流川少爷声若游丝的只有一句话,“你,要,走,就,走!”

“对不起!我不走了,我保证不走!”

“你不走,本少也不稀罕!”流川夜说完,可能意识到自己语速过快,他别过头,有气无力的咳嗽两声,百草见扶不起他,只好蹲下身子去拉他的胳膊,流川夜这一偏头,脸恰好抵上少女的胸口。

百草耳根一红,但是看着少年虚汗淋漓的样子,心有不忍,也就没有多想。

流川少爷固然年少轻狂,没少做忤逆老庄主的事,但凡老庄主喜欢的事,某少爷一定搞的支离破碎,而老庄主不喜欢的事,某少爷必定会做的尽心尽力。

在老庄主看来,富家公子风流好色,浪荡不羁,做些眠花卧柳的事也不为过,老庄主许可的,某少爷反而失了兴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某少爷对男女之事也从最初的毫无念想过渡到懵懵懂懂。

此刻,流川夜无意将脸贴上少女柔软的胸口,少女耳根泛红,少年也耳根发热,他干咳两声,一把推开少女,手一撑地,自己站了起来。

百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推向一边,她站稳身子,也不恼怒,只是关切的看着少年,“你到底怎么了?”

“要你管!”流川少爷只是凶巴巴的回了一句。百草又想起自己昨夜所说的一番尖锐的话语,越想越觉得自己刻薄,她低了低头,洁白的牙齿轻轻的咬着下嘴唇的一角。

默然片刻,她伸手拉着他的衣角,声音怯弱的道,“流川夜,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的!其实,你没有我们说的那样难堪,你比我们说的要好很多,有些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少年侧目看她一眼,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痕,俄顷,少年身子晃了晃,像是支撑不住的栽倒在床上。

跌下去的那一瞬,少年的指尖又一次快速点过大腿足阳明经处的几处穴位,星河恍惚看到少年的手臂略微震了震,至于是什么动作,却没看仔细。

百草扑上前,却只看到少年虚汗淋漓,以及比先前更加苍白的面容,星河见到这副光景,虽然不情愿留下,但是有些话却只能无奈的咽回肚子里。

屋外阳光灿烂,繁茂的草木在地下投出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此去镜湖山庄二十余里的北邙坡,鸟鸣山幽,寂无人影,只有一片稀稀疏疏的坟冢纵横而立。

☆、【063】青柠,青柠!

其中独有一座孤坟,坟头杂草不生,坟前丈许都是碧青的草木。

放眼看去,竟像是一片经过悉心打理的园圃,碧青的草木间,站着一位身形伶仃的绯衣青年,他沉默的伫立在坟前。

从日落,到月升。

当黑夜吞没了整片大地,在遥远的星光还没来得及铺展过来,那个凝定不动,仿佛站成一方玉石的绯衣青年,只是轻微的一眨眼,顿时有冰凉的液体滚滚而下,那样古井无波的丹凤眼里忽然泛出无可言喻的伤痛和……思念。

“青柠,我总是祈求上苍,用我的余生换你的十年,如果十年太奢侈,一年也可以,如果一年也是一种奢望,那么,只要你能醒来,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换你仅存的一天。”

沉默,而后。

“青柠,我当上归云堂堂主,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剿灭霹雳堂,如今,我终于替你报仇雪恨。”

噤声,而后。

“青柠,你知道想当归云堂堂主有多么的不容易,但我还是当上了,哪怕为此不择手段,哪怕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可是,青柠,我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换回你的生命,哪怕只是换回一个短暂的昼夜。”

长久的沉默,长久的噤声。

“青柠,我多么想见你一面,即使在梦中也好,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荒郊野外的孤冢坟垠间,冷风飘散,月影横斜,比月色更淡的是绯衣青年瘦削的背影,比他的肩背更单薄的是那人沙哑的语声,“青柠,我一直祈求,一直祈求,直到在某个昏暗的夜幕里,我看到一个和你穿着同色衣衫的女子,她的背影看上去和你一模一样。”

绯衣青年任由眼泪流淌,“可是仔细看,仔细看,她跟你一点都不像!”

“青柠,我每日每夜的想你,我的心神都已耗尽。”绯衣青年平伸手掌,在朦胧的月光下端视着自己稀薄的掌纹,“青柠,我已撑不过几年……”

沿着荒郊古岭的深色土地一直走过去,不知不觉中走到一处冷清的庄院,绯衣青年伸手扣门,没多久,走来一对相依相扶的中年夫妇,妇人看到青年,憔悴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伸手拉着青年,“融儿,这么晚了还来看我们吗?赶紧进屋坐吧!”

“秀姨,我刚好路过这里,就顺便来看看。”绯衣青年淡淡婉拒。

“那进屋喝口水再走吧。”说话的男人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但是头上的白发几欲盖住黑发。

“不用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们。”绯衣青年从袖口抽出一张银票,塞到妇人的手里,“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头发花白的女人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融儿,你前不久才给了我们许多银两,归云堂的弟子隔三差五的不是给我们送米送柴,就是送吃送喝,我跟你霍叔什么都不缺,这些银子你还是留着别的地方用吧。”

绯衣青年听着,只是重复了一句,“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融儿!”中年男人忽的沉声喊了一句,“你对我们很好,连着归云堂的弟子对我们也很好,我跟你秀姨很感激!我们没有别的事,如果有事的话,就是你的事,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你的终身大事……”

“霍叔,堂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处理,我就先走了!”绯衣青年面不改色,说完转身就走。

“陆融止,你给我站住!”中年男人断喝一声,“以前说到这事,你就拿年龄来搪塞,说自己还小,等你行了冠礼,已经是成年人的时候,再说到这事,你哪次不忙?你究竟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霍叔,你知道归云堂人多事杂,我确实很忙。”

“陆融止,青柠二十岁病危的时候,你才多大,那个时候你就想娶青柠,直到青柠弥留之际,明知道她不久于人世,你还是执意不悔!”中年男人脸上浮出一种凄凉的伤痛,“这五年,你对我和你秀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青柠,但是青柠已经过世五年,就算你难以忘怀,又能怎样?”

头发花白的女人听到“青柠”二字,顿时眼圈一红,然而深陷的眼窝却再也流不出更多的眼泪。

“陆融止,我们霍家不欠你的,你也不欠我们霍家的,你和青柠无缘无份,就算她过世,你对我们霍家还是有情有义,但是你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如果你真的很忙,可以不用来看我们!”中年男人眼睛发红,但是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我们只是希望你早点成家立业,如果你再推三阻四,以后也不用来看我们了!”

“是啊,融儿,柠儿在世的时候,你对她痴心一片,五年过去了,你还这样,你让我们、让我们……”中年女人抹了一把泪,“融儿,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听不进去我们的话,但是你想想,如果柠儿九泉有知,她希望你这样么?”

“那么你觉得她希望我怎样?”绯衣青年负手而立,“如果她能站在我面前,那么,只要她一句话,不论她说的是什么,我都会毫无怨言的接受。”

“你明知道她早已血肉腐烂,只剩下一堆白骨!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中年男人扬手就是一巴掌,“陆融止,我女儿死了,我有心将你当半个儿子,就算我女儿尸骨成灰,你他妈还想做老子女婿吗?”

寂静的院落前,久久的回旋着那一记巴掌的余音,中年男人含悲带愤,“陆融止,你他妈如今好歹也算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你他妈又不缺胳膊少腿,你他妈又不是没人要,你他妈又不缺美人投怀送抱,你他妈怎么就对着亡人不死心呢?老子的女儿就这样把你迷的神魂颠倒吗?”

绯衣青年肩背瘦削,本就单薄的身子被打的摇摇一晃,中年女人怔了怔,她身陷的眼窝里目光迟滞的看了一眼中年男人,随即拉着青年,心疼道,“融儿,你没事吧?”

☆、【064】青柠,青柠!

绯衣青年向后避了避,“青柠性子乖巧,最是顺着爹娘的意思,融儿也会顺着二老的意思,如果秀姨和霍叔遇到看对眼的姑娘,你们让我哪天成亲,我就哪天将人家姑娘娶进门。”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顿时又怒气上涌,“什么叫我们看对眼?是你娶媳妇还是我们娶媳妇?成亲大事,你怎么这样无所谓的态度?”

“姻缘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融儿觉得让秀姨和霍叔做主,没有什么不妥。”

中年女人眼看着丈夫又要发怒,赶紧打圆场道,“融儿啊,你霍叔其实没什么意思,只是成亲以后要和人家姑娘生活一辈子的人是你,所以这事也马虎不得,最起码要选一个你看的过去的姑娘,我跟你霍叔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你如果肯听秀姨一句劝,这成亲的事我们可以帮着张罗,但是这姑娘还得你自己挑,你觉得呢?”

“秀姨的话我会放在心上,今天时候不早,融儿先走了。”绯衣青年转身提脚离开。

“融儿,你每一次都说会放在心上,这一次能不能不要再敷衍秀姨?我跟你霍叔膝下无儿无女,我们俩现在最亲近的人只有你了!”中年女人哑着嗓子,“融儿,如果你哪天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带回来给我们瞧瞧,我们会很欢喜。要不然,你事情那么多,也不用经常来看我们了,我跟你霍叔,能把自己照顾好。”

绯衣青年止了脚步,却不回头,语声僵直的道,“那你们早些休息吧。等到下次,我会带个女人回来。”

他说完,大步离开,皎洁的月光自万里高空挥洒而下,长途跋涉的光亮被一路的时空磨损许多,朦朦胧胧的微光下,绯衣青年疏离的眼眸中泛着晶莹的水光,有湿润的液体从他的眼中扑簌簌的滚落,青年伸手捂住了脸,那冰凉的液体顿时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溢出。

月光浅淡,绯衣青年伶仃的身影比月色更淡。

孤月清寒,那些流出眼眶、划过脸角,从指缝间渗出的液体为冷寂的月光更添一抹湿凉。

绯衣青年一路前行,掌间一片潮湿,在那些咸涩的水渍还未及风干,前方的大地上现出一片快马轻骑,大约二三十人的模样,看到绯衣青年,俱都急急勒马,领头的男子在马上对着青年抱拳一礼,“属下见过堂主!”

绯衣青年颔首回了一礼,却无言语。那领头的男子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等了半天,也不见青年询问,终于忍不住开口。

夜晚的凉风里,时断时续的虫鸣声自荒草间传出,声音脆而亮,像是淙淙的流水,奔过山涧,传出高低起伏的声响,流水向前,光阴向后,时光回溯到两个时辰前。

百草不知道流川夜为何突然身体不适,她寸步不离的守了他一天,直到伺候着流川少爷吃过晚饭,又绞尽脑汁的软语哄慰。

眼看着某少爷终于安然入睡,百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却发现那厮不知何时将头枕在她的腿上。

百草霎时间怒了,本姑娘任劳任怨的服侍你一天,你这厮即使沦落至此,还把自己当个少爷,莫名的身体不适以后,德性更差,差遣起人来毫不含糊!

这些本姑娘都忍了,不跟你计较,但是你怎么可以蹬鼻子上脸,对本姑娘做出轻薄的举止?是可忍孰不可忍?!

形容娇俏的女子心生恼怒,似乎忘了前不久在奕剑听雨楼的山峦之巅,那个白衣如雪的青年曾经展臂揽着她的腰身,同样的肌肤相亲,彼时的女子娇羞不语,此刻却是秀眉一蹙,顿时想将某厮漂亮的脑袋扔出去,她毫不迟疑的抬起那颗头颅,却发现那脑袋有些异常的沉甸,想扔出去实在不容易!

少女恨恨的磨了磨牙,双手一掷,将那颗面容精致如画的脑袋重重的搁在床上。她起身,大踏步的离开,等在墙角的腼腆少年,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小屋的门从里打开,又从外被合上以后,躺在床上的少年忽然睁开了眼,他翻身躺在床上,用手枕着头,一只腿翘在另一只腿上,晃晃悠悠。

月色攀升,当那领头的男子对绯衣青年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镜湖山庄沉寂如渊,恍若无人。

珠帘深垂的小屋里,以手枕头的少年目光灼灼,他凝神细听,似乎是在极力的辨别着空气里传来的每一缕微末的响声。

许久,他打了个呵欠,少年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眸里慢慢滋生出缭绕的困意,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眼底生出浓浓血丝。少年用力撑着眼眶,直到眼底的困意完全遮没眸中的华光,少年再也坚持不住的阖上眼睫。

屋顶的碧瓦忽然掉下一块,摔在地上摔的粉碎,床上的少年毫无反应,等了许久,碧瓦铺成的屋顶上才传来一口暗暗吐气的声音,随即听到低低责备的语声,“小骨头,你他妈就不能注意点吗?”

“我擦!你以为老子想弄出动静啊?老子连续守了两夜,老子容易么?”

“老子难道不是守了两夜,老子就容易了?你要是生出什么岔子,让堂主不满,老子一定不会轻易放了你!”

“切!反正有堂主撑腰,你以为老子会怕你!”

“你要是坏了堂主的好事,你看堂主给不给你撑腰?”

“话说,这次要是能遂了堂主心意,咱兄弟俩可算是有功之臣,五花肉,你说是不是?”

“那还磨叽个毛线?”被唤作五花肉的男子,用手撮唇,口中吐出一道短促有力的哨声,一声骤响,四下火起。

原本悄无人息的山庄大院从每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窜出源源不断的人影,黑衣蒙面,身手矫捷,各自持着十八般武器,杀入同一个方向。

高空之上飘过一段铁青色的乌云,月色没入云层之后,像是不忍卒读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杀戮,当沉黑的夜幕下,兵器碰撞的剧烈声响由浓转淡的时候,冷月自乌云后露出狭窄的一角,细如女子的眉。

☆、【065】求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稀薄的月光下,绯衣青年骑马徐徐而来,纵深辽阔的庄院里,浓稠的血腥气扑鼻而来,百草看到他的时候,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她直起跪压的双腿,转身奔过来,用手死死的拉着他的衣角,“求求你,救救他们。”

绯衣青年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只是淡淡的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少女双目噙泪,长睫湿润,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眶,声音含混的道,“你不是说只要我求你,你就肯帮我吗?”

绯衣青年看着她,半晌道,“求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少女捏着他衣襟的手松了松,她默然的垂下头,语声低低的道,“我什么都答应你。”

她没有问是什么样的代价,她说完,手上彻底一松,掉头走了回去。小屋一片狼藉,殷红的鲜血飘溅满室,透过那些晕染成河的浓烈热血,不难看出这精美的屋宇里曾经遭遇过怎样惨绝人寰的杀戮。

百草俯身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年,带着哭腔道,“星河,求求你,不要有事。”

“姐,幸好……你……没事……”少年遍体鳞伤,满身是血,他勉力笑了笑,声音弱不可闻,“星河……最怕……大……哥……”

少年猛烈的咳嗽一声,嘴角边渗出艳红的血丝,百草忙不迭的用手拂拭,少年断断续续的咳嗽着,艳红的鲜血从他的唇角蜿蜒而下,将他的唇染成娇艳欲滴的红。

百草紧紧抱着他,语调泣不成声,“星河,如果你有事,我该怎么和你大哥交代?”

少年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他有些支撑不住的闭上了眼睛。躺在少女怀里的小小少年,单薄的身子,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苍白的脸色,像是一个雕琢的木偶娃娃,百草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失声。

星河这孩子,那般的乖巧羞涩,对她左一声姐姐,又一声姐姐,喊得就像血脉相连一样的亲热。在今夜那样铺天盖地的合围杀戮中,他更是紧紧护着她,哪怕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替她挨刀受剑,他也坚决不离她左右。

小小少年用自己的伤痕累累,换的她在那样招招夺命的杀戮中,安然无恙。星河,你想不负大哥所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又该如何跟他交代?

几步外提剑而立的少年,从他的指缝间源源不断的冒出涔涔的鲜血,沿着剑刃,划过剑尖,无声的落入地面,汇成一泊盈盈的沟渠。他咬牙点过自己胸口间的几处大穴,顷刻,少年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出一刻的清明。

绯衣青年沉寂半晌,对着身侧的青年男子道,“你去请雍州最好的大夫,速去速回。”

“属下遵命。”说话的便是原先在马上对着绯衣青年抱拳行礼的男子。提剑而立的少年一步步走来,身后的每一步都留下血色的脚印,他看着绯衣青年,声音如常,“陆融止,本少不需要你救。”

“事实上,我也不见得有多想救你。”

“那么,请你圆润果断的从本少面前滚开。”

绯衣青年抬头,语声淡漠,“你总是要这么轻狂吗?”

提剑的少年手腕一扬,空气里陡然传来金属划过的刺啸声,随即便见血色流淌的剑刃直直抵着青年的胸口,少年扯一抹笑意,“你信不信以本少现在的实力,拿下你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小屋外,黑黢黢的夜色下,陡然传来一阵疾若奔雷的马蹄声,直到踏入门庭外的丈许之地,陡然传来骏马踢腾的嘶鸣声,有人翻身下马,直入屋内。

绯衣青年侧目而视,向来寡言少语的男子难得主动开口道,“墨白楼主,好巧不巧啊!”

进屋的男子着一袭白衣,风尘仆仆,他的眼底布满血丝,神色疲累,他顿了顿脚步,微笑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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