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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成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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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动不了了?”碧纱忽地轻轻一笑,原先美丽的眸子在烛火下分外狰狞,“当年碧纱在那山神庙中也是丝毫也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禽兽撕烂我的衣裳,一件件,一寸寸!”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喉间如丝一般抽出,恨意绵绵、声色俱厉:“你救了我,也毁了我,当我回了平州城,才知道原来我心心念念惦记着的萧哥哥就是那逼得我父母自刎、迫得我家破人亡的仇人!”
“可我还是喜欢你,萧哥哥,你救了我那一天起我就一直想着要嫁你,我们南疆姑娘虽然热情,若是喜欢上一个人,却是一直都不会再变心。”碧纱柔情似水地望着萧桓,将白皙美丽的脸庞缓缓地贴到他身前去轻轻磨蹭着,幽幽道,“她们都说我失了神智疯癫了,可是我比谁都清醒,那一日在南疆官道旁再遇萧哥哥,我就好像从梦里醒来一般,从未像那么快活过。”
顾含章听得手脚冰凉,却又不得不浑身僵硬地坐在桌旁装作药性已发作,碧纱的心思都放在萧桓身上,偶尔只淡淡瞥她一眼,见她眼中掩不住惊讶,碧纱却是极痛快地笑了:“怎么,尊贵的王妃大人被吓到了?我若是告诉你,其实我从未疯癫过,你可是更害怕?”
她自袖中缓缓抽出一柄短匕,遥遥地朝顾含章颈间比划几下,冷笑道:“你有什么好,萧瑧也喜欢你,萧哥哥也喜欢你,连梁大哥都逃不过你的媚眼。”那锋利短匕在烛火中寒光雪亮,跟着她慢慢伸来的手递到了她白皙的颈间:“大齐女子又瘦又小,不知道一刀下去能否切中骨头?”
顾含章强自镇定地瞪着她,她却只是用刀锋在她颈间随意地比划几下,重又转身款款走到萧桓跟前,柔柔笑道:“萧哥哥,我只在你胸前捅一刀,算是为我爹娘兄长报仇,若是你死了,我也跟着你去,做一对鬼鸳鸯,若是你还能活下来,我就杀了你的王妃,如何?”
她的声音悦耳如同莺啼,盈盈双眸中的神色却是狠戾得如同厉鬼,手中的短匕一寸寸往萧桓胸前递过去。
网漏池鱼过
初秋的夜风起了,拂动园中樟树的枝叶,呼呼一阵响。北园中下人原本就少,入了夜更是安静,廊下数盏半新不旧的纱灯微弱地亮着光,也被那渐起的风吹得左右轻轻摇摆着。
廊中寂静无声,屋中更是静得吓人,碧纱将那短匕在萧桓身前一寸处停下,忽地睁大灰蓝双眸疯狂而又歇斯底里地笑了一阵,在温暖幽暗的烛火中眼波流转着轻声道:“我竟不舍得下手呢,萧哥哥。”萧桓神色不动地望着她,她却又悲凉地笑起来:“我知道你不怕死,萧哥哥,你那时救我,我心里恼你多管闲事,举了弯刀砍你,你躲也不躲,害我险些当真一刀砍了下去。”
碧纱蓦地眼波如水,缓缓地转向萧桓的肩膀,纤纤十指颤抖着搭上去柔声道:“后来我想,若是我那时真的砍了下去,萧哥哥是不是会从此记住我,因为那伤是碧纱留下的,是我的。”夜风忽地拂过窗棂,微微响动了几声,碧纱警觉地四处看了看,见只是起风,松了口气重又扭头粲然笑道:“那样,我就留在萧哥哥心里头了。”
顾含章不寒而栗,碧纱手中的锋利刀刃雪亮无比,薄薄四五寸的刀身闪着寒光在萧桓身前比划着,多少次她都险些跳将起来去抢夺那短匕,只是稍稍一动,碧纱便如同察觉了一般恶狠狠望过来。
“呵,我还忘了王妃也在。”碧纱转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已不是对着萧桓那样温柔似水幽怨含情,却是森冷又怨愤,“萧哥哥,我实在是不舍得先对你动手,这样如何,我先给你的顾小姐来一刀,若是她真在一炷香时辰内死了,我便不杀萧哥哥,萧哥哥你跟我走,若是她能活下来……”她嘻嘻轻笑了几声,探过身去轻轻在萧桓耳旁说了句什么,顾含章没能听见,但见萧桓眸中杀意顿起,撑在膝头的手微微一动,青筋隐隐暴起在手背上,顾含章蓦地心中狂喜,颈项以上虽是僵硬不能动弹,颈项以下的身子却是猛然间松懈了下来。
碧纱极灵敏,立刻走到顾含章跟前来,闪电般将手中短匕抵在她喉间,俏鼻轻轻一嗅,了然地冷笑道:“好一个精明的顾含章!可惜你就算只沾了一滴酒,也是要浑身酥麻许久的!”
虽然口不能言,眼却还能转,顾含章不惧地直视她,手指稍稍动了动想要寻个绝妙时机夺下她手中的短匕,忽地两扇门被人从外踢开,颐儿手握一把雪亮的菜刀抵在纤儿颈间慢慢地走了进来。两个小姑娘的面色都是雪白灰败,纤儿吓得眼中满是泪花,双唇哆哆嗦嗦合不到一处去,显是被吓得不轻,颐儿却是比她镇定许多,一手反剪着纤儿的手腕,另一手捉紧了菜刀,就这样一步步慢慢挪进门内来。
若非性命攸关形势紧急,顾含章怕是会笑出声来,颐儿胆子最小,学女红时剪子都拿不稳当,如今她手中紧握了沉重的菜刀,眼中掩不去的惊恐仍旧是与以往琳琅手执剪子追着她笑闹时一般无二,那只苍白纤细的手在颤抖,她的脚步却是沉着得超出了她的年龄。
碧纱微微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颐儿,又漠然地看了面色如纸的纤儿,淡淡地哼了一声:“我以为园子里的下人都散了,没想到竟还有人在。”颐儿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厉声喝道:“放开我家小姐!”她头上挽着的双髻被抓散了,几绺黑发垂在脸颊旁,衣物也有些凌乱,比照纤儿,也是一样,想来两人早先已是扭打了一番,颐儿身量高,力气大些,便将纤儿扣住了。
顾含章唇舌麻木说不出话来,匆匆瞥了颐儿一眼,趁碧纱分神去看时,她往后稍稍一弯腰避开那锋利刀刃,双手探向前去捉碧纱握刀的手腕,意念刚动,刀口离了喉头三四寸时,在她身旁坐着的萧桓却比她还迅速地出手扣住了碧纱的手。碧纱花容失色,想抽回手臂已是迟了,萧桓虎掌如铁钳一般扣紧了她纤细的手腕,只轻轻一捏,她便痛呼一声松开手,那柄弯刀随即当啷一声脆响落了地。
“你怎么……”碧纱震惊地瞪着萧桓,灰蓝眸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那酒分明……你也都喝了……”萧桓淡淡看了她一眼:“四年前南疆王胡烈尔曾赠我数片苍兰,似乎能解南疆各族大半的迷药。”药酒与苍兰一道入口,只不过互相制衡费了一番功夫。
颐儿见顾含章脱险,顿时忘了害怕,手中菜刀一丢,推开纤儿便踉跄几步过来扶住顾含章,又哭又笑地低声道:“小姐不怕,颐儿来救你了。”顾含章面容僵硬笑不出来,只好抱住了浑身发抖的颐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安抚她。
碧纱双眼赤红如火地望着顾含章,嫉妒又酸楚地喃喃道:“谁都喜欢你,谁都说你温婉美丽得像仙女一样,偏偏就没有人会正眼看我,萧哥哥也罢,萧瑧也罢,连梁大哥都嫌弃我。”她忽地森然笑了一声,灰蓝美丽的眸中妖异万般:“萧哥哥,今天我是杀不了你了,再过些日子,你若是栽在了别人手里,那当真是便宜了旁人。”萧桓皱眉沉声道:“此话何解?”碧纱美目流转,也不管他捏疼了手腕,缓缓地凑近他身前轻声道:“萧哥哥,你该不会一直以为我能来上京是凑巧遇见陈王殿下罢?”萧桓不动声色地反问:“若非偶遇,那是如何?”“你不必知道这许多,我也不会告诉你。”碧纱幽幽地笑了,“你只要知道,我来上京只是为了看看你,然后……”她另一只衣袖一翻,倏地自袖中弹出一柄短刀划向萧桓胸口:“与你做一对鬼鸳鸯!”萧桓不避不让,在那刀尖距离身前不足三寸时,双掌沉着地往她肩头重重一拍,力道之大不但将碧纱手中尖刀震飞,还将她推开了两丈远。碧纱踉跄几步,扶着肩疼得冷汗直冒,原先呆立一旁的纤儿慌忙过去扶着她慌张道:“小姐、小姐,我们走罢,我们不报仇了!”
萧桓那一掌极狠,碧纱紧蹙秀眉喘了片刻,吩咐纤儿将地上的弯刀拾起,凄厉笑道:“当年我叔父胡烈尔暗地怂恿我父王起兵造反,又在大齐数万精兵兵临城下之际倒戈相向,出卖兄嫂与子民换得富贵荣华,以满城白骨堆起紫金台,萧哥哥,你不过是做了他手中屠戮自己族人的一柄大刀!”
顾含章一惊,抬头看时忽见窗上隐隐映着个高大的人影,她想说话,唇舌酥麻无法自如动弹,只好推了推颐儿示意她看那窗子;颐儿一看,顿时吓得惊叫一声,窗外蓦地有人冷冷一笑,竟与前些时候西园廊中那声冷笑出自同一人口中。
笑声刚歇,那人已破窗而入,如风一般卷到屋内来,一手挟碧纱,一手挟纤儿,夹着两人就像是带着两片树叶儿,不费吹灰之力便重又跃出窗子去,转身哈哈笑道:“秦王殿下、秦王妃,许久未见!”他蒙了面,一双露在青黑面罩外的灰蓝眸中闪着熟悉的狡狯与揶揄,顾含章在他看向自己时,心头微微一震,那是卓勒齐!他还活着!
“这两人我带走了,改日送还你一个大惊喜,秦王妃!”卓勒齐嘿嘿笑了一声,傲然看向萧桓,上下打量他数眼,嗤一声道,“秦王殿下昔日与我一战,何等的威风凛凛、气贯长虹,今日的秦王竟会落魄到如此地步,可是让人看了笑话!”
“堂堂南疆卓勒齐,何时也沦落到替人捉刀的地步?”萧桓不动声色地负手立在烛火中,炯炯虎目中带了些许的寒意,“薛老六队中那几名闹事的军士可并非我大齐子民。”那几人三月前入伍时因膂力过人身强力壮被分到了薛老六队中,虽是相貌、眼睛与大齐人无异,梁月海派人稍一暗查却发现几人同是来自南疆边境的小城罗图城。
卓勒齐也不否认,挑了挑眉冷冷笑了:“既然我妹子的事与你无关,今后你与你那些兄弟叔伯的事我也就不掺合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莫要再窝囊得让我这闲人看笑话。”他看了看含泪抱紧他双臂的碧纱,重又抬头哼了一声嘲讽道:“一年后我再来寻你报仇,若是你没能保住命等我来,我就撅了你的坟头,抢了你的宝贝王妃!”他说罢,沉沉地朝顾含章最后看了一眼,挟着碧纱与纤儿两人如鬼魅般消失在窗外。
萧桓朝窗外黑沉的夜色看了看,不知立在原处想了些什么,眉头微微地皱起了,顾含章想唤他一声,奈何头脸与脖颈还僵硬发麻,又不能张口说话,颇有些哭笑不得;颐儿这才注意到,急得叫唤起来:“小姐这是怎么了?”顾含章握住她的手捏了捏,眨了眨眼示意她镇定,颐儿今晚被折腾得有些惊惶,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落。萧桓掩了窗回来,朝颐儿挥挥手道:“你先下去罢。”颐儿惊疑未定地看向顾含章,她只好再眨了眨眼,这吓坏了的小丫头这才摸了摸眼泪退了下去。
碧纱在这酒中搀的药药性极猛,顾含章沾在唇齿间的酒不知有无一滴,却已经让她上半身着了道,萧桓取了一瓣苍兰要喂她服下,谁知她唇齿不由己动,无法张开,两人面对坐在烛火里大眼瞪小眼,萧桓捧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忽地忍不住便笑了起来,顾含章嗔怒地瞪了他一眼,他却越发笑得愉快,许久才停下来叹道:“好在胡烈尔给了我几瓣苍兰,不然这药性久了,人不饿死便是渴死了。”
顾含章一怔,蓦地想起碧纱所言,胡烈尔怂恿兄长南疆王起兵,又出卖兄嫂谋取富贵,简直是卑劣无耻至极,一想到这里,她对那苍兰花瓣都莫名生了厌恶。萧桓笑了笑将她抱起坐到自己膝头,伸手扣住她的下颔轻轻一捏,待她下意识张口了,将苍兰喂入她口中,顾含章无法吞咽,他便轻轻含住她的唇,以舌助她咽下了那瓣苍兰。
面容与颈项逐渐柔软,顾含章眨了眨眼,鼻端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动了动唇欢喜道:“呀,我……”后面的话已是被萧桓沉沉笑着堵回了口中。
花影映碧波
繁花落尽满树秋叶黄,这几日秦王府内菊花开得极好,书房窗下、竹林前、长廊外,处处怒放着,给这稍显萧瑟清冷的府里添了些热闹之气。萧桓闭门静思期满,连着几日又忙碌起来,只是往日上朝议事后,总要捱到傍晚时才回府中,这些日子他却是一早回来,在书房一关便是大半日;偶尔有几个身着禁军服色的青年过府拜见,萧桓倒是极高兴,命赵管家看座递茶,在书房内与来人低声交谈。顾含章不敢进去打扰,立在廊下悄悄问赵管家:“来客是何人?”老管家翘了翘花白胡子颇有些感慨道:“这几位都是曾跟随殿下出生入死的小将军,如今满朝尽向着陈王,他们却还能想到殿下……”老人家蓦地打住,重重叹了口气。
数月前王府上下欢欣雀跃等回了萧桓,人人都以为这储君之位非他莫属,谁知一夕风云骤变,顺钦帝因平王一事迁怒萧桓,陈王又因虬首山一战大败辽军而扬名天下,府里头下人们嘴上不说,心里却也知道这历来交好的两兄弟势必成为对方的劲敌。而如今顺钦帝屡次责罚萧桓,甚至于将神武军兵权移交萧瑧手中,全天下尽知陈王煊赫荣耀,只怕将是秋后立储的最终人选。赵管家心中也有数,早早吩咐下人不得在萧桓夫妇二人跟前胡言乱语,更不得私下议论此事,半月以来全府上下都闭紧了嘴不敢随意开口,生怕说错了话要被责罚。
顾含章隐约也能觉察到丫鬟仆妇甚至家丁小厮们的惶然,她虽是同样也不清楚萧桓葫芦中卖的什么药,但作为秦王府的女主人,她必须要让整个王府走出不安。
“赵叔不必在意,此事殿下从未放在心上,未来储君无论是何人,这秦王府还是咱们的秦王府,殿下还是殿下。”顾含章望了望瓦蓝天际一抹淡淡的流云,笑着从容道,“殿下纵横沙场十数年,赵叔可曾见他慌张惧怕或者退缩过?”
顾含章的话正好说进了赵得四的心里去,老人家花白胡子抖了抖,倒是有些惭愧地笑了:“王妃说得是,殿下自少年时起便沉稳老成,老奴还从未见过比殿下更冷静机智的少年郎。”他佝偻着脊背朝顾含章微微一躬身,笑了笑便退了下去。
她在廊下又站了会,书房门开了,萧桓送客出来,恭敬退出来的三个戎装青年略有些眼熟,仔细打量数眼,可不正是先前随萧桓往南疆去的神武大军先锋十八骑中的几人。她立得远,又隐在爬满藤蔓的廊柱后,那三人倒是也没瞧见她,行色匆匆地告辞离去了。
隔一日早朝时,右相卓青向顺钦帝递上了百官签名的举荐名册,统共也不过四本,大力举荐三皇子梁王萧琰的多是梅贵妃的娘家人,顺钦帝只稍稍看了一眼便放到一旁去,随意翻了翻萧桓、萧瑧的两册,也搁到案头去,倒是萧璟那份名册他取来好好地看了看,莞尔道:“举荐璟儿的人倒也不在少数。”
萧璟的母妃庄妃娴静淑雅,平素不喜与人相争,娘家那头的兄长官阶最高不过侍郎,因此也从未有过要扶持萧璟争这储君之位的念头,顺钦帝这么一开口,萧璟的娘舅礼部侍郎庄宝如顿时吓了一跳,一张苦脸更是拉得长了。
“父皇,儿臣实在不知……”萧璟惊讶地出班道,年轻俊美的脸上满是疑惑与惭愧之色,“三位兄长才德兼备,儿臣至今庸庸碌碌,毫无功绩可与三位兄长相较,这名册还是请父皇……”
顺钦帝饶有兴趣地再看了看,往百官中几个悄悄探头看过来的官员淡淡地扫了一眼,哈哈笑道:“我的儿子又怎会庸碌无能!改日多向你二哥、四哥学学便是了。”他说罢,将手中名册合上,吩咐一旁伺候的张全妥善收起了。
百官大都清楚,这将来的储君必定是在萧桓萧瑧之间择其一,五皇子萧璟尚未封王,既无战功又无政绩,且母亲那方的家族势单力薄不成气候,即便是名册呈上去了,也不过是做做样子,顺钦帝断然不会立他为储。满朝百官心中都这般琢磨着,各自在心头也都乐着,只有萧璟的娘舅险险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齐立储,先由百官分别举荐,名册交由礼部正审后再由右相呈递给皇帝过目以作参考,至于皇帝属意哪位皇子,这到了立储当日才会宣读诏书,因此举荐名册有些时候也做不得数。这一回朝中多数官员都选了陈王,义无反顾地在名册上落了重重一笔浓墨,只因陈王那份举荐名册的头一个名字便是襄王萧烨。襄王在朝中威望极高,连顺钦帝也要给这位同母兄弟几分薄面,襄王的地位举足轻重,陈王近日又大受顺钦帝重用,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该举荐谁。因此,举荐萧璟那一份名册相较于萧琰,更是如同儿戏,顺钦帝虽是笑了笑收下了,事后也不见得会当真。
朝堂上缺了平王,萧桓、萧琰、萧瑧、萧璟四人分列两边百官之首,隔了也不过六七步之遥,顺钦帝在金龙座上不紧不慢地与百官议事,萧桓也不去细听,微微皱眉盯着张全手中抱着的四本名册看了会,听见身后立着的萧琰压低声音幸灾乐祸道:“二皇兄若是再不哄哄父皇,怕是连五弟都要爬到你头上去了。”
萧桓没去搭理他,他自觉没趣,咳一声也就不说话了。
过了正午萧桓还未回府,御史府里却来了人,翠泠苑伺候的小厮慌慌张张对着顾含章连磕几个头道:“四夫人卧病在床,甚是想念王妃。”顾含章一惊,连忙吩咐下人备轿匆匆赶去了御史府。
四姨娘前些日子受了风寒,昨夜旧疾又犯了,折腾了一宿,此时面色雪白如纸,双唇隐隐地还有些发紫。顾含章在床畔坐下,握着四姨娘的手细细一看她,眼圈立即便红了。四姨娘哑了嗓子低声安慰了一阵,挣扎着要起身来,顾含章连忙摇了摇头按住了。正巧琳琅煎了药送来,她接过了药碗亲自服侍四姨娘喝了药躺下,母女俩低声细语地说了会体己的话,琳琅见状悄悄地退了下去。
屋内再无别人,四姨娘忽地握住顾含章的手扑簌簌掉下眼泪来:“连你爹都不帮着秦王殿下,音儿,你可要受苦了。”顾含章微微一惊,连忙安抚道:“娘不必担心我,养好身子要紧。”四姨娘摇了摇头,面色苍白道:“我以为你嫁入秦王府便是寻了个好归宿,谁曾想……”她流着泪重重叹了口气又悔恨道:“若是当初你嫁的是陈王殿下,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端来,你爹也不会整日里在府里头长吁短叹了。”
顾含章一怔,取了帕子替四姨娘拭去鬓边泪水,淡淡笑道:“他长吁短叹做什么,左右他已经在举荐陈王的名册上头画了圈儿,陈王殿下必定待他不薄。”赌气说罢,她又有些悔了,垂眼叹了口气道:“他不过是感叹顾家只有我这么个不中用又不听话的女儿罢了。”若是顾家还有个女儿,她爹此时怎还会在府中踌躇感慨,怕不是早已将女儿往萧瑧跟前推了。
四姨娘呆了呆,从未听她说过这么重这么尖刻的话,一时也没缓过神来,许久后才倏地又红了眼圈:“音儿你莫要这么说,这都是命啊!”四姨娘正在病中,原本气色就不好,这一伤心气苦,面容越发的憔悴,一双秋水般的杏眸如今红肿得如同桃子一般,脸颊却是更加瘦削苍白,顾含章心中蓦地分外酸楚,强打精神低头轻声笑道:“娘就不必替我与秦王殿下操心了,他也不是随意受人摆弄的三岁小儿,这些事情他应付得来。”
见四姨娘犹有些担忧,顾含章咬了咬唇又编了几句谎话安慰她道:“前几日皇上还在百官面前将殿下大大夸奖了一番,外头人胡乱传的谣言娘可千万莫要相信。”四姨娘半信半疑地望向她,凄然笑道:“音儿,我只盼你过得好些,温饱安心、康泰和乐足矣,什么皇帝皇后什么储君太子,也不必勉强,大皇子可就是前车之鉴啊!”顾含章点点头,又陪着她说了会话,看着她平静地睡去了,才轻轻地走了出去。
这几日秋的痕迹重了,御史府内各处的树木都逐渐枯黄了枝叶,翠泠苑外满墙的藤蔓在半月前还是翠绿如茵,如今却也在密密匝匝之间露出了大片大片的金黄。顾弘范素来不喜菊花,只在府中每个院中种了一两株桂树,风一吹,倒是满腔桂香,沁人心脾。顾含章忽地记起出嫁前在自己院中种下的几株木芙蓉,到了这季节该是开得绚烂了。
她沿着长廊慢慢走回了御史府西北角的小院,院中极安静,自她走后顾弘范便将院子空了出来,平日谁也记不起来这偏僻院落,打扫的人也不常记得来清扫枯枝落叶,月洞门内的石径上也已落了薄薄一层的枯叶。
秋日午后的和煦日光落在青石板小径上,一点点往树影花丛深处延伸,那尽头的黄绿疏影间忽地有人影晃动,顾含章微讶,默不作声地悄悄走了过去。屋前廊下的木芙蓉开得极好,花团锦簇倒映在小小锦鲤池中,花影波光交相映照,引得池中几尾鱼儿在那微微颤动的花影下游来游去,很是有趣。
立在花丛旁的蓝衣青年转过身来,与她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愣。顾含章先温婉地笑了:“景禾,听四娘说你与琳琅好事将近,先恭喜了。”琳琅当初为了景禾留在御史府中,到了这秋日,喜庆的花儿果真含苞待放了。
景禾稍一定神,初见她时眼中的惊喜渐渐隐去,英俊面容上倒是蓦地跃上几许慌乱,他将右手藏到身后,微微躬身道:“多谢小姐。”顾含章好奇地看了看他藏起的手,他下意识便低了头偏过身去有意不给她看,顾含章忍不住笑道:“这般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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