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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运来-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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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是放缓了的电影镜头,一秒,就此凝固。
有人走过来探他的鼻息,抓着他抬起来,要把他搬走。阿福突然间迸发出猛力,一下子蹿了出去,身后抓着她的人只觉得手里一震,抓着的人就已经不在手里,只撕下来半幅袖子。
阿福猛地扑在李固身上,她狰狞的想把他抢回来,势若疯狂。
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的!他的身体还是暖和温热的!谁也不能带走他!
谁也不能拆开他们。
回过神来的侍卫赶上来,一人横过肘重重击在阿福后脑枕部,阿福晃了一下,眼前顿时一黑,晕厥了过去。侍卫把她拉开,太后已经气的发抖:“反了!都反了!把她给我拖出去,乱杖打死!”
李馨朝前一步,在太后身前直直跪下来:“太后!太后请息怒!朱氏的死活无足轻重,太后千万别气伤了身子啊。”
太后一脚将她踢翻,徐夫人却也近前说了句话,她声音小,身旁的人都没听清楚她跟太后说了句什么。
太后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徐夫人朝侍卫挥了一下手。阿福被拖出了门,她的发髻也早散了,曾经那么美丽的秀发沾了血,沾了尘,凌乱的拖在地下,一直远去。
三公主挣扎着从地下爬起来,太后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那一脚踢的着实不轻。
太后坐了下来,掸了掸袖子,神情虽然并不显得气急败坏,可是到底也没有刚才那样从容不迫。
李固也被人抬了出去,三公主关切的望了一眼,又赶紧收回视线。
太后不冷不热的问她:“你来做什么?”
三公主急忙跪下来叩了个头:“太后,我母亲烧的实在厉害,已经人事不知。求太后,宣个御医替我母亲看一看吧。”
宫变那日母亲受了惊,弟弟和父皇一起被定山军的人带走了,现在李馨连他们身在何处,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母亲当时昏了过去,然后便发起高热,一直说胡话,喊皇上,喊儿子,李馨实在没有办法,明知道太后这里希望也渺茫,可仍然要来求一次。
宣夫人尽管木讷,可却是个好母亲,她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孩子,可是谁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尽管别人看他们是高高在上,可是他们也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前途。
李馨跪在那里,太后总不发话,她心中惊惶恐惧悲愤交集。玉岚宫的宫女宦官一些死了,一些也被带走关起来。没有药,食物也难以下咽……
太后没有亲生儿子,皇帝的生母也早已去世,他登基之后尊先皇皇后为太后,对她一向优容客气,可是太后却总是不知足。
李馨的眼泪扑簌簌的掉,她控制不住,连抬手拭抹都不敢。
从高高的云端一朝跌入深渊,娇贵的三公主比自己想象的要脆弱。
“宣夫人……前几日不是好好的么?怎么说病就病了?”太后语气听起来很温和:“我迁居东苑的时候,都不见她去侍疾,想是我这老婆子实在碍她的眼。”
李馨觉得两个肩膀上像是压上了两座山,整个人感觉到沉重和疼痛。
她膝行向前,如往昔一般,仰起头:“太后,母亲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馨儿替母后认错赔礼。太后,馨儿还想替哲皇弟讨个恩典。那位王容姑娘我也见过,她品貌出众,家世不凡,哲弟也已经不小,若是他能有幸娶到王容姑娘这样好的一位妻子,将一定能收束心性,好好上进,也教……教太后和我母亲不必为他操心了。”
太后怔了一下,戴着指套的手指轻轻托起李馨的脸庞。
尽管憔悴忧急,这张少女的脸庞依旧明艳动人,如珠似宝。
黄金镂花的指套工丽精巧,贴在肌肤上凉冰冰的,尖端仿佛随时会刺进皮肤里,李馨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太后看着她,忽然笑了。
正文 五十 此时此刻 二
李固微笑着,站在床前。
“醒了?”
阿福心有余悸:“嗯……刚才,做了噩梦。”
只是梦。
她朝李固伸出手去。
但是,触不到他。
尖锐的疼痛让她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没有李固。
她的手指按在黑色的墙砖上。
她茫然的看着四周,周身的疼痛都苏醒过来,阿福终于想起来所有事情。
她望着外面,四周狭窄而昏暗,身下是一张污糟的垫着些乱草的铺,三面是墙,另一面是粗的栅牢。
她的手很疼,疼的钻心。头还昏昏沉沉的,仿佛灌注了许多的水泥,沉甸甸的痛。
身上的饰物都不在了,外衣也破了,脏了。
李固呢?他在哪里?
他是死是活?
她在黑暗里静静的坐着,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阿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她曾经来过一次,这里是内府的地牢,她来看过当时的丽夫人。
疼痛与寒冷让她一点力气也没有,阿福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不知道外面怎么样。她抱着膝坐在角落里,没有再流泪。
也许那个时候泪都流完了。
流泪一点用处也没有。
四周并不怎么安静,阿福可以听见一点细细,窸窸窣窣的声音。
起先她以为是老鼠。阿福并不怕老鼠。
但后来听起来不像。
似乎还有低低的呻吟声,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是了,这里应该还关了别的人。被关在这里不止她一个。
李固呢?他在不在这里?
阿福陡然生出力气,撑着自己,慢慢爬起来,移到栅栏边。她朝左右看看,走道里十分昏暗,栅栏外面是一堵石墙,左右看不清楚。
她试探着问:“有……人吗?”声音异常干哑难听。阿福抿了下嘴,干咽了口唾沫,又问了声:“有谁在?”
没人应声,连刚才那细微的声响也听不到了。
阿福不肯放弃,她又唤了几声,后来脱下脚上仅存的一只鞋,试着敲击栅栏,嗒嗒,嗒嗒的声音在这空寂的地方回响,可是,一直没有应答声。
阿福头痛欲裂,靠着栅栏喘了一会儿,正想再敲几下,忽然听见了脚步响。
脚步声轻捷,人很快来到了她面前。
阿福茫然的抬头,眨了两下眼,才看清楚眼前站的是谁。
“刘润?”
刘润在栅栏前半跪下来,低声的很快的问:“你怎么样?”
阿福隔着栅栏伸出手抓住他:“王爷他怎么样了么?他……”还活着吗?
“王爷只是受了轻伤,太后让人把他送到长直殿去了,皇上现在也在那里。”
阿福就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忽然间松弛下来,整个人就瘫下去。
刘润抓着她的手,一眼就看见那掀翻了卡断的指甲,血已经凝固,指头肿胀,十指连心,伤成这样可以想见会有多疼,可阿福竟然好像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伤一样,刚才还那样用力的抓住他。
阿福在心里反复念叨,他没死,谢天谢地。
谢天谢地,他活着。
若是能一命换一命,阿福铁愿意拿自己的命换他的。
当时虽然并不畏惧,可是现在却觉得后怕起来。若是,这世上从此没有他……在德福宫里,他真不该那样冲动,他应该答应太后……
阿福脑子里充满了这种混乱的矛盾的想法。她就是这种个性,事情发生时不怕,事后才怕。如果现在再来一次,太后还让他选择,阿福一定会让他选择那位王姑娘——那样,他可以活下去。
一起死,似乎不难。
可是,若能一起活下去……
如果他不在,阿福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还活着……活着就好……
这就好。
刘润低声说:“你忍着些。”
他托着阿福的手,动作极快的将断甲从阿福指上拔了下来。
阿福疼的冷汗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刘润摸出药粉咬开瓶塞迅速给她撒上,又撕了衬衣上的布给她把手裹了起来,整个动作又轻又快又稳,一气呵成,等阿福痛的缓过一点来,手已经包好了。
“还有没有伤?”
阿福低声说:“头疼,好像……没有别的伤了。你怎么进来的?外头如何了?王府怎么样?现在什么时辰了?”
她一下子问了好几句,刘润低声说:“王府没事,我在外面一直找机会,天黑了次啊进来。时间很短我不能多待!我会托人照应你,你不要开口,也不要胡思乱想,有机会的话我替你给王爷传话。太后一时不会动手,你们还暂时可保平安。”
他来的快去的也快,讲完了话,如来时一般匆匆而去。
阿福闭了一下眼又睁开,眼前空落落的,要不是手上的伤被裹好了,她几乎要以为刚才刘润其实不曾出现过。
不过,李固活着!
阿福靠着墙笑,低低的笑声又变成了压抑的哭声。
她捂着嘴,虽然眼泪没有用处,可是这时候她也不想止住。
什么是爱?
爱就是让你哭又让你笑,让你不畏惧死亡又让你留恋生命的奇怪东西。
不久有饭送来,老朽的宦官穿着灰色袍子,似乎比死人只多一口气,默默的把两个粗馍和一碗水放在栅栏边。阿福这才觉得自己是饿了。她新捧起碗喝水,然后才掰开粗馍往嘴里填。
很硬,不知道这馍有多久了,阿福把馍放水里浸一下,再咬果然容易多了。
远远的忽然传来一声脆响,像是打脆了东西,一个女人的声音喝骂:“你们这些该杀的狗奴才竟然给我吃这种东西!你们且等着,将来我……”
她的声音阿福不熟,想来,应该是哪位美人中的一个。
阿福把两个馍都塞进肚里,饥饿的感觉被赶走了,但是冷硬的东西扎扎咯咯的,阿福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按揉胃部——才过了这么些天好日子,身体肠胃就娇贵了,吃点粗的冷的就受不住。
刚才那个老宦官又来把碗收走。
阿福靠着墙,把草铺上那张破被拉起来盖在身上。
她在想李固。
不知道他伤势如何,不知道他有没有东西吃……
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见。
眼前一片黑暗,阿福什么也看不到。
明天,会如何呢?
他们还有没有明天呢?
正文 五十一 柳暗花明
阿福迷迷糊糊又睡了一觉,醒来时全然没了时间的概念。如果来送饭的人也按着平时用餐的时候一日送两次的话,那么倒是可以由此判断时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送来了一条被子一件夹棉青布外衫,都是布的,却干干净净摸起来也柔软,叠的整齐的放在栅栏里侧的阴影里,阿福知道凭自己是没这个待遇的,一定是刘润托了人在照应她。阿福把身上那件撕坏的外衫换下来,把这件青布的穿上,她发髻散了,耳坠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幸而颈间那颗明珠还在。阿福不敢再戴着它,摸索着用那件换下的外衫撕下一点布来,把明珠包起来也掖了起来。那人再来送饭的时候,阿福悄声说:“劳烦了,有针线么?”
那老宦官仿佛没听见,放下碗就走了。等到来收碗的时候,阿福看见他袖口一抖,一枚针和一团线掉在栅栏里头。
那人收了碗走了,阿福把针线捡起来,先把那撕掉了袖的破衣衫另一只袖也拆下来,改成了一件无袖的长衫,又把那颗明珠夹了布缝在里衣上。她的针线做的好,就算手指受了伤,还是很快就把珠子缝起,衣裳也改好了。
她心里记挂着李固,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虽然刘润说是轻伤,但是轻伤倘若不能好好治,那也是要命的!
还有,太后绝不会咽下这口气,昨天那明着是发落她,其实谁不知道她针对的是李固呢?
阿福自己并不觉得惧怕,被剥去了淑人的品级也好,被杖责或是罚去劳役也没有什么。她只是担心李固……
阿福想着太后必然会发落她,可是她数着日子,在内府她已经关了三天,外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老宦官从来不吱声,刘润也没有再来,阿福度日如年,心里各种猜测冒出来又被她自己一个一个否决掉。焦躁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面埋怨刘润为什么不再来,一面急急的盼着他来。他来了,能带来李固的消息。
还有,王府如何了?太后会不会……也不放过李信?杀害李氏皇嗣虽然不至于,但是若是太后把李信也挟进宫来的话,又或是,王家的人有什么擅动……
这种忧思与苦闷的日子里,阿福实在觉得胸口憋闷就去想啊谢高兴的甜蜜的事情。
想她还没嫁李固时,当宫女,过的悠闲的日子,帮他做衣服,做鞋袜……说起来,从成亲到现在,她就给李固做了两件汗衫……
一遍一遍回想那些事情,不这样做的话,阿福觉得自己会在这里发疯。
她在墙壁上划记号数日子,一直数到第八天上,都没有半点动静。
难道太后竟然不想发作他们了吗?
还是,还是李固他……他伤势转重,已经不好了,所以太后才不再理会她这个小虾米?
等墙上的标记划到第十二竖,阿福缓缓叹了一口气。
坐困愁城是什么意思,她现在明白了。
冬天已经来了,被囚在这里的艰困寒冷却不是她愁郁的原因。
说来也奇怪,不但没人来理会她,就是一同关在这里的其他人,虽然阿福不曾见过,牢间之间隔得也远,但是似乎也没听到旁人有什么动静。
她想了又想,天气一寒,这里又阴暗没有别的光亮,她披着被子窝在墙角边,正有些迷迷糊糊的,忽然间想到一个可能。
太后不是不理会这些人,可能是没有空。
是忙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
太后的好事对这里关着的人来说就意味着无法翻身的大坏事。而如果太后遇到了糟心的棘手的事,对这里的人来说就是好事。
不管是哪种可能,现在这种局面都是暂时的。
只是,不知道事情到什么时候才有个端倪。
她靠着墙迷迷糊糊的,想着醒了吃的早饭,迷糊了一会儿又吃下晌那一餐,再接着便又醒醒睡睡,人都快睡糊涂了。可是在这个地方不睡觉又能做什么?牢中虽然吹不进风,却有一股阴寒气,阿福整天包着被子才觉得暖和,自己觉得多半是老不动弹的关系。她的手指上伤口已经愈合,但是指甲却不是一天两天能长出来的。
她做过许多个梦,有的好,有的却依旧令人心悸。许多梦一睁眼就忘了,阿福在睁开前的时候,只记得自己在梦里见着李固了,可是梦里的情形却全都说不上来。
她一会儿又醒一会儿,忽然听到脚步声响越来越近,朝着这边来了。
阿福直起身转头朝外看,栅栏外已经站了一人,穿着蓝色袍服,端着一盏灯,脸上有个浅浅微笑,不是刘润是谁?
阿福心中一喜,扶着墙站了起来,刘润却朝旁边让了一下,露出站在他身后人。
“阿固!”
阿福扑到栅栏前,手伸了出去,李固的手也伸了过来,隔着一道栅门,两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阿福只觉得胸口挤得满满的,有无数句话想说,可最后却只颤声问:“你……伤好了吧?”
“好了,都好了!”李固紧紧抿着唇,他向来外柔内刚,可是嘴角微微扬起来,笑容还没完全绽开,两滴热烫的泪滚落下来,滴落在阿福的手指上:“阿福……”
阿福努力微笑,可是她一点不比李固坚持,泪珠扑簌簌的掉。
两个人都在努力忍耐,刘润在一旁不作声,只招了一下手,一个宦官过来,将那牢门打开。
李固竟然没想到让阿福出来,反而自己一步跨了进去。
他的怀抱仍然是那样温暖,阿福扶着他的肩膀,只觉得全身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身体软绵绵的靠着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眼泪淌的又急又多,一转眼就打湿了他的肩膀。
阿福无声饮泣,心中狂喜与悲辛交感杂集,逼得她还是没能守住声,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李固紧紧抱着她,就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一样,他没说话,阿福却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也在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阿福胡乱抹了两下脸,伸手抚上李固的脸颊:“你瘦了。”
“嗯。”李固抱着她没松手。
“那天受的伤,好了吗?还疼吗?”
“已经好了,都是皮外伤。”
刘润轻声说:“王爷,淑人,请先出来再说话吧,这里寒气重,淑人也得好好整理一下。”
他一句话提醒了阿福。
真糟!
她现在可是真不能见人。虽然头发她梳的整整齐齐,可是好些天没洗头洗澡了,早晚能擦一把脸漱一下口就不错了,自己都能闻得到身上一股酸腐气。
一句话提醒了两个人,站在牢里叙话可真不是个合适的地方。
李固揽着她的腰:“走,先出去再说。”
阿福犹自有些不自信:“我……能出去了?”
“出来吧。”刘润声音不大:“先回太平殿去,有话慢慢再说。”
从屋里出来的一刻,阿福本能的眯起了眼。
多日没有见着太阳,乍一离了地底,只觉得阳光像刀子一样刺的人睁不开眼。她站定了,手捂着眼,可能是刚才流泪流的,再加上现在阳光刺眼,眼睛酸疼发热,怎么也睁不开。
定了定神,慢慢的走过夹道,阿福觉得很恍惚,连吹在脸上的风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这不是做梦吧?就像她时时在梦中见到李固那样……这也是个梦。
要进太平殿的西侧门的时候,阿福忍不住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
咝——疼!
不是做梦。
李固眼睛不便看不到,刘润却看的一清二楚,朝她摇了摇头,阿福觉得有点难为情,刘润推开门:“走吧。”
太平殿里一切如旧,庭院深远,宫室连绵。只是往来行走其间的宫人宦官现在却并不见踪影,到处都静悄悄的。
李固拉着阿福的手,两个人坐在一起,刘润轻声说:“我去吩咐人备热水,夫人先梳洗一下,沐浴过再用饭。”
阿福点点头,刘润便退了下去。
他一走,阿福就上手来扒李固的衣裳,李固又是讶异有事好笑:“你这是做什么?”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说:“真这么想我(。wrbook。),也得进房去关上门啊。”
阿福要瞪他也是白瞪,反正他也看不见。
“我看看你的伤。”
那天在德福宫,血都溅到了她的脸上,阿福才不信这么几天就能把伤全养好了。
李固很配合她,衣襟敞开来,阿福就看见一道鲜明的红疤,不过刚刚收口不久的样子,离完全愈合还早着呢!这可不是她上辈子那种时代,外伤缝针易好,这个时代不过是有些药膏药粉加药汤,这伤口这样长自然不易好。
阿福怔怔的看,手伸过去,轻轻触了一下:“还疼么?”
“已经不疼了。”李固听出阿福声音发颤,恐怕她再哭,低声说:“挺凉的,你还要把我晾多久啊?”
阿福实在很想捶他,不过捶他之前当然先得替他把衣裳穿好。她低头替他拢上衣襟系上衣带:“事情……怎么样了?”
李固笑着说:“没咱们什么事儿,你不用担心,我答应过你,决不另娶!”
谁问他这个!
阿福虽然知道他是故意打岔想让她轻松,还是忍不住伸过手去,在他腰上重重拧了一把。
正文 五十一 柳暗花明 二
洗澡时也没有别人过来服侍,李固亲自挽起袖子,虽然搓背的时候手——难免偏到别处去揩揩油,舀水洗头的时候又总是舀偏,可是服侍人和被服侍的那个从头笑到了尾,一点都没觉得不方便。阿福从头到脚想了个彻底,洗完了头发散发出一股清新的皂香,不要说别人闻着怎么样了,就是自己,也觉得整个人一下子轻盈。
等阿福脚都泡皱了从里屋出来,外面摆了一大桌吃食,香的阿福觉得自己喉咙里有只手,正急不可待的要把所有食物全拽到肚里去!
阿福只了一惊,难道这么些天的冷饭硬馍的吃下来,人竟然得了馋痨了?
阿福以前就听说过馋痨这种病,不是形容人嘴馋,而是的确是一种病,见了吃的简直像没命一样的往嘴里猛填猛塞,连嚼都顾不上嚼,那好像是和自己有仇一样不把自己噎死绝不罢休。据那些人形容,也不是自己想吃,而是觉得喉咙自己会往下吸,往下拉一样,东西一进嘴,自己就滑下喉咙里,根本不关自己的事。
“我也还没吃,咱们一块儿吃吧。”
阿福不等他说完,稳稳的朝那儿一坐,抓着糕饼就往嘴里填。这一顿好吃啊,犹如狂风卷残云,李固才不过摸着碗端起粥来喝着两口,听着阿福吃的快,轻声说了句:“慢些吃,小心噎到,喝口稀的。”
阿福哪里顾得上说话,她现在觉得听说的那话极有道理,不是她自己想吃,而是她肚子里仿佛有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一样,有着巨大的吸力,那种恐怖的空虚和急切的馋饿感觉,让阿福什么都顾不上。要是平时吃东西,她自然先顾着李固李信,他们吃的差不多阿福才能放下心填自己的肚子。李固虽然瞧不见,可是阿福动作那么急那么快,碰的碗儿盏儿都叮当的响,他的脸色越来越诧异,随即心中却跟着酸楚起来。
这几天为了宫里不太平,他听了刘润几人的劝,内府虽然苦,可是相比外头却太平多了,现在谁也顾不上那头,与其出来了涉险,倒不如在里安全。可是那里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吃也没有的吃,穿也没得穿。刚才下去一遭,出来了半天还是觉得身上阴冷阴冷的。他本来也不觉得饿,现在更是觉得满腹心酸怜惜歉疚,一点东西也塞不下。
阿福终于停下手来,结结实实打了个饱嗝,抬眼一看桌,面前靠她近的几个碟子竟然都空空的盘里只剩下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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