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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风流-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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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佩玉柔声道:“我自然相信。”
    这少女眼睛里现出一阵幽怨的神色,叹道:“但别人却不相信。”
    俞佩玉道:“也许他们都是呆子。”
    这少女静静地瞧了他许久,忽然银铃般笑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只云雀。”
    她开心地笑着,又跑走了。
    俞佩玉也不拦她,痴痴地呆了半晌,心头但觉一种从来未有的宁静,缓缓踱回那座小屋。
    忽然间,门后刺出一柄剑,抵住了他的背。
    剑尖,冰冷而尖锐,像是已刺入俞佩玉心里。
    一个冷冰冰的语声道:“你只要动一动,我就刺穿你的背……”
    这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也是那么娇美。
    俞佩玉忍不住必头一瞧,便又瞧见了那雪白的长袍,那披散的头发,那苍白的脸,那美丽的眼睛。
    这并非昨夜的幽灵,而是今晨的仙子。
    但此刻,这双眼睛却冷冰冰的瞪着俞佩玉,大声道:“你是谁?”
    俞佩玉又惊又奇,又笑又恼,苦笑道:“云雀姑娘,你不认得找了?”
    白衣少女厉声道:“我自然不认识你。”
    俞佩玉道:“但……但方才我……我还和姑娘说过话的。”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只怕是活见鬼了。”
    俞佩玉怔在那里,则声不得。
    她目光此刻虽然已变得尖锐而冷酷,但那眉毛,那嘴,那鼻子,却明明是方才那少女的。
    她为什么突然变了?
    她为什么要如此待他?
    俞佩玉心里又是一团糟,惨笑道:“我真是活见鬼了么。”
    白衣少女厉声道:“你是什么人?偷偷摸摸跑到高老头屋里来干什么?想偷东西么?说!快说!老实说。”
    她剑尖一点,血就从俞佩玉背后流了出来。
    俞佩玉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庄院中的人,好像全都是疯子,有时像是对他很好,有时却又很坏,有时像是全无恶意,有时却又要杀他。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不知道?很好,我数到三字,你再说不知道,我这一剑就从你背后刺进去,前胸穿出来。”
    她大声道:“一!”
    俞佩玉站在那里不说话。
    白衣少女喝道:“二!”
    俞佩玉还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他简直无话可说。
    白衣少女像是也怔了怔,终于喝道:“三!,”俞佩玉身子突然好像鱼一般滑开,反手轻轻挥出一掌,那少女便觉手一麻,长剑脱手飞了出去,钉入屋顶。
    这一掌竟似有千百斤力气。
    她怔在那里,也呆住了。
    俞佩玉冷冷瞧着她,道:“云雀姑娘,现在我可以问你话了么,你总该不能再装傻了吧,最好说人话,鸟语我是不憧的。”
    那少女眼波一转,突然噗哧笑道:“我逗着你玩的,你要学鸟语,我明天教你。”
    轻盈的一转身银铃般笑着逃了出去。
    俞佩玉叱道:“慢走!”
    一个箭步窜出,就见老人已挡在他面前,冷冷道:“我救了你性命,不是要你来逼人的。”
    俞佩玉冷笑道:“老丈来的倒真是时候,方才那位姑娘剑尖抵住我背时,老丈为何不来?”
    那老人一言不发,走进屋子,坐了下来,拿起旱烟管,燃着火,深深吸了一口,缓缓道:“我不妨老实告诉你,这庄院中的确有许多奇怪的事,你若能不闻不问,一定不会有人害你,否则只有为你招来杀身之祸!”
    俞佩玉怒道:“纵然我不闻不问,方才那位姑娘也已要杀我了。”
    那老人叹了口气道:“她的事你最好莫要放在心上,她们都是可怜的女子,遭遇都很不幸,你本该原谅她们。”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突然显得十分悲伤。
    俞佩玉默然半晌,道:“她们是谁?”
    老人道:“你为何老要知道她们是谁?”
    俞佩玉大声道:“你为何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老人长长叹息一声,道:“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你不知道最好。”
    俞佩玉又默然半晌,恭身一揖,沉声道:“多谢老丈救命之恩,来日必当补报。”
    老人抬起眼,道:“你要走?”
    俞佩玉苦笑道:“我想,我还是走的好。”
    老人沉声道:“昆仑、点苍两派一百多个弟子,此刻都在这庄院附近一里方圆中,你要走,能走得出去吗?”
    俞佩玉嗫嚅道:“这庄院倒底和点苍、昆仑两派有何关系?”
    老人淡淡一笑,道:“这里若和点苍、昆仑有关系,还能容得你在这里?”
    俞佩玉一惊,道:“你……你已知道我……”
    老人眯着眼道:“我什么都知道了。”
    俞佩玉一把抓住他的膀子,嘶声道:“我没有杀死谢天璧,更没有杀过天钢道长,你一定得相信我的话。”
    老人缓缓道:“我纵然相信了,但别人呢?”
    俞佩玉松开手,一步步向外退,退到墙壁。
    老人叹道:“现在你只有耽在这里,等风声过去,我再带你走,你也可乘这段机会,好生休养休养体力。”
    俞佩玉仿佛觉得眼睛有些湿,道:“老丈你……你本可不必如此待我的。”
    老人吐了口烟,毅然道:“我既然救了你,就不愿看见你死在别人手上。”
    突然,一根长索套住了钉在屋顶上的剑柄,长剑落下去,落在一只纤纤玉手上,她已站在门口,笑道:“高老头,娘要见他。”
    老人瞧了俞佩玉一眼,俞佩玉立刻发现他脸色竟变了,他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皱眉道,“你娘要见谁?”
    白衣少女笑道:“这屋里除了你和我外,还有谁?”
    高老头道:“你……你娘为什么要见他?”
    少女瞟了俞佩玉一眼,道:“我也不知道,你赶紧带他去吧。”一转身,又走了。
    老人木立在那里,许久没有动。
    俞佩玉忍不住道:“她的娘是谁?”
    高老头道:“庄主夫人。”
    他敲了敲旱烟袋,掖在腰带上,道:“走吧,跟着我走,小心些,此刻这庄子里点苍、昆仑弟子不少。”
    俞佩玉叹道:“我不懂,我真不憧,你们既然收留了我,为何又留他们在这里,你们既然留他们在这里为何又怕他们见着我。”
    老人也不理他,闪闪缩缩,穿行在林木间,石径上露水很亮,林木间迷雾已散。
    俞佩玉苦笑道:“此刻我既然已要去见庄主夫人,你至少总该让找知道这是什么庄院。”
    高老头头也不回,道:“杀人庄。”
    这时,他们已走上条曲廊。
    曲廊的建很精巧,也很壮观,但栏杆上朱漆已剥落,地板上积满了尘埃,人走在上面,叽叽吱吱的响。
    俞佩玉骤然停下脚步,失声道:“杀人庄?”
    高老头道:“这名字奇怪么?”
    俞佩玉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名字?”
    高老头缓缓道:“只因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杀人,绝没有人管他,任何人都可能在这里被杀,也绝没有人救他。”
    俞佩玉只觉一阵寒意自背脊升起,悚然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高老头沉声道:“这原因你最好莫要知道。”
    俞佩玉道:“难道,难道从来没有人管么?”
    高老头道:“没有人,没有人敢。”
    俞佩玉道:“难道你们的庄主也不管?”
    高老头突然回头,面上带着一种神秘的笑,一字字道:“我们的庄主从来不管的,只因他……”
    突听一阵步声,自走廊另一端传了过来,高老头一把拉过俞佩玉,闪入了一扇垂着紫花的门。
    脚步声渐近,渐渐走过。
    俞佩玉偷眼窥望,便瞧见了两个紫衣道人的背影,背后的长剑,绿鲨鱼皮鞘,紫铜吞口,杏黄的剑穗,随着脚步飘舞摇蔽。
    俞佩玉悄悄吐了口气,道:“难道任何人都可以在你们这庄院里大摇大摆地随意走动?”
    高老头缓缓道:“一心想杀人的人,自然可以随意走动,有可能被杀的人他走路可就得小心……十分小心了。”
    俞佩玉跟在他身后,呆了半晌,道:“在这里既然随时都可能被杀,那么那些人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别的地方岂非安全得多。”
    高老头道:“也许,他已别无他途可走,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这地方的底细,也许他是被骗来的,也许他也想杀人。”
    俞佩玉突然打了个寒噤,喃喃道:“这理由很好,这四种理由都很好。”
    他语声微顿,大步赶上高老头,道:“但你们的庄主难道……”
    只听一个娇美的语声道:“娘,他来了。”
    俞佩玉抬眼一瞧,曲廊尽头有一道沉重的雕花门,门已启开一线,那娇美的语声,便是自门里传出来的。
    ※※※
    一双美丽的眼睛本在门后偷偷窥望,此刻又突消失了,高老头蹒跚地走过去,轻轻叩门,道:“夫人可是要见他?”
    一个女子声音轻轻道:“进来。”
    她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就只这两个字中,已似有一种奇异的魅力,使人感觉这声音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发出来的。
    门,突然开了。
    门里很黯,清晨的阳光虽强,却照不进这屋子。
    俞佩玉也不知怎地,只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他缓缓走进去,黑暗中一双发亮的眼睛还瞧着他,那么美丽,那么空洞。
    这杀人庄的庄主夫人,赫然竟是昨夜雨中的幽灵。
    俞佩玉一惊,接着又瞧见一双手,纤细,柔美,苍白,正也是在他梦魇中似乎要扼他咽喉的手。
    他只觉有一粒冷汗自额角沁出来,一粒,两粒……
    那双眼睛凝注着,没有动。
    俞佩玉也不能动,他隐约觉得她身旁边有个人,等他眼睛渐渐习惯黑暗时,他忽然瞧见这个人面上挂着纯洁甜美的微笑。
    那岂非是他今晨所遇林中的仙子。
    突然,门关了起来,俞佩玉猝然回头。
    在门深处,他又瞧见一双眼睛,同样的美丽,甚至是同样的眉,同样的嘴。
    只是,一个人的目光是那么单纯而柔和,另一个人的却是那么深沉,那么尖锐,一个人就是林中的云雀,无忧无虑,从来不知道人间的险恶,也不知道人间的烦恼,另一个却似大漠中的鹰隼,一意想采取每个人的心。
    俞佩玉恍然而悟,今晨在林间所遇的云雀,和以那柄利创伤了他的鹰隼,竟是同胞的孪生姐妹。
    他瞧瞧前面,又瞧瞧后面。
    非但这一双姐妹长得是一模一样,就连她们的母亲,这雨中的幽灵,这梦魇中的鬼魂,这神秘的庄主夫人,也和她们长得那么相似,只是,她们母女三个人的性格,都是三种截然不同的典型。
    一时之间,俞佩玉也不知是惊奇,是迷惘,还是觉得有趣,他耳胖似乎又响起高老头叹息着所说的话。
    “她们,都是可怜的女人……”
    可怜的女人?为什么……
    庄主夫人仍在凝注着他,突然笑道:“这里很暗,是么?”
    在这张苍白、迷惘,而又充满了幽怨的脸上居然会出现笑容,那几乎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俞佩玉只觉一种神奇的魅力完全震摄了他,垂首道:“是。”
    庄主夫人幽幽道:“我喜欢黑暗,憎恶阳光,阳光只不过是专为快乐的人们照射的,伤心的人永远只属于黑暗。”
    俞佩玉想问:“你为什么不快乐?为什么伤心旧事。”
    但都没有问出口,到了这高大。陈旧而黑黯的房子里,他越觉这庄院委实充满了神秘,浓得几乎能令人透不过气来。
    庄主夫人目光始终没有自他脸上移开,又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俞佩玉道:“在下姓……”
    高老头忽然轻轻咳嗽了一聱,俞佩玉缓缓道:“叶,叫叶玉佩。”
    庄主夫人道:“你不姓俞?”
    俞佩玉又是一惊。
    庄主夫人又缓缓接道:“很好,你不姓俞,以前有一个姓俞的杀了我一个很亲近的人,在我的感觉中,姓俞的都不是好束西。”
    俞佩玉也不知该回笞什么,唯唯垂首道:“是。”
    庄主夫人道:“你来到我们庄院,我很高兴,希望你能在这里多留几天,我好像有许多话想和你谈谈。”
    俞佩玉道:“多谢……”
    突然那“鹰姑娘”反手一抽,用剑背抽在他腿弯后,他痛得几乎流泪,不由自主跪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冲进了门,正是那昆仑白鹤道人。
    俞佩玉又惊又痛,从肋下望过去,他瞧见那些黑衣劲装的点苍弟子也紧紧跟在白鹤道人身后。
    两人一进门,目光便四下搜索,屋子里的人却似全没有瞧见他们。那“鹰姑娘”叉着腰大骂道:“你以后若再不听夫人的话,将院子打扫干净,你瞧姑娘我打不打断你这双狗腿。”
    俞佩玉低低垂着头,哑声道:“是。”
    白鹤道人眼睛四面瞧来瞧去,却始终没有瞧这跪在他足旁的“园丁”一眼,这时他才向庄主夫人合什为礼,道:“夫人可瞧见一个陌生的少年进来么?”
    庄主夫人冷冷道:“此间唯一闯进来的陌生人就是你。”
    白鹤道人道:“但方才明明有人瞧见……”
    “鹰姑娘”突然冲到他面前大声道:“明明瞧见,你难道认为我母女偷男人不成?”
    白鹤道人一怔,呐呐笑道:“贫道并无此意。”“鹰姑娘”冷笑道:“那么,你一个出家人,平白闯入女子的闺房,又是什么见鬼的意思?难道还是要进来念经不成?”
    白鹤道人倒未想到这少女居然这么厉害,言语居然这么锋利,竟逼得他几乎说不出来,强笑道:“贫道曾经问过庄主……”
    “鹰姑娘”厉声道:“不错,你们若要杀人,每间屋子都可以闯进去,但这间屋子却是例外,这里究竟是庄主夫人的闺房,知道么?”
    白鹤道人道:“是,是……”
    匆匆行了一礼,匆匆夺门而出,他虽是昆仑门下最精明强干的弟子,但如此泼辣的少女,他也是不敢惹的。
    俞佩玉全身衣衫都已被冷汗湿透,抬起头便又瞧见庄主夫人放在膝上的那双纤美苍白的手。
    但他此刻已知道这双手昨夜并没有杀他之意,否则她只要将他交给白鹤道人,根本不必自己动手。
    庄主夫人瞧着他,淡淡道:“你害怕?为什么害怕?”
    俞佩玉道:“在下……在下……”
    庄主夫人一笑,道:“你不必告诉我,到这庄院来的,每个人都在害怕,但谁都不必将他害怕的理由告诉别人。”
    她目光忽然转向高老头,道:“你可以走了。”
    高老头道:“但他……”
    庄主夫人道:“他留在这里,我要和他说话。”
    高老头迟疑着,终于躬身道:“是。”
    蹒跚着走了出去。
    那一双姐妹竟然也跟着出去了,云雀姑娘似乎在咯咯的笑着,鹰姑娘连声音都没有出。
    沉重的门“砰”的关上,屋子里忽然静得可怕,俞佩玉甚至可以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庄主夫人瞧着他,只是瞧着他,俞佩玉想说话,竟被她这种神秘的魅力所摄,竟开不了口。
    重重的帷掩着窗子,屋子里来越暗,一种古老的、阴森的气氛,弥漫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庄主夫人仍然不说话,甚至连动也不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瞧着俞佩玉,就像是射手瞧着箭垛,渔人瞧着钓钩。
    俞佩玉渐渐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为什么这样看我?为什么?”
    突听一阵笑声自窗外传了进来。
    俞佩玉走到窗口,将帷掀起一角,外瞧了出去。
    只见一只黑色的猫在前面奔跑,一个瘦弱的、矮小的,穿着件花袍子的人在后面紧紧追着。
    他那苍白的脸上虽已有了胡须,但身材看来却仍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神情看来也像是个孩子。
    此刻他脸上已满是汗珠,发髻也乱了,甚至连鞋子都脱落了一只,模样看来又狼狈,又可怜,又可笑。
    十几个华服大汉就正跟在他后面大笑着,像是在瞧把戏似的,有的人在拍手,有的人拿石头去掷黑猫。
    俞佩玉瞧得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
    突听身后有人道:“你叹息什么?”
    那庄主夫人不知何时竟已在他身后,也已往外瞧。
    俞佩玉叹道:“在下瞧得这人被大家像小丑般戏弄,心中颇是不忍。”
    庄主夫人面上木然没有表情,过了半晌,缓缓道:“这人就是我丈夫。”
    俞佩玉吃了一惊,失声道:“他……他就是庄主?庄主。”
    庄主夫人冷冷道:“不错,他就是杀人庄的庄主。”
    俞佩玉怔在那里,久久作声不得。
    他忽然了解这母子三人为什么是“可怜的女人”,他也已了解为什么任何人都可以在这里随意杀人。
    这“杀人庄”的庄主竟是个可怜的小丑,可怜的侏儒。每个人都可以到这里来将他随意欺负戏弄。
    庄主夫人又回到座上,瞧着他,不说话。
    俞佩玉此刻已可以忍受。
    只因他已对这女子,对这一家人都生出了无限的同情,他们纵然有许多奇怪的举动,那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门口不如何时已摆了一盘菜饭,庄主夫人几乎连动也没动,俞佩玉却吃了个干干净净。
    世上原没有什么事能损害少年人的肠胃。
    时间就这样过去。
    屋子里越来越黑,庄主夫人的脸已朦胧,这屋子就像是个坟墓,埋葬了她的青春与欢乐。
    “但她为什么这样瞧着我?”
    俞佩玉既觉怜悯,又觉奇怪。
    庄主夫人忽然站起来,幽幽道:“天已黑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么?”
    这圉林竟出奇的大,也出奇的阴森,花丛树梢,都似有鬼魅在暗中窥人,石子路沙沙的响。
    俞佩玉觉得很冷。
    庄主夫人已落在后面,初升的月色将她的身影长长投了过来,不知从那里传来一声枭啼。
    俞佩玉不禁打了个寒噤,抬头望处,忽然瞧见阴森森的树影中,有一座死灰色的、奇形怪状的房屋。
    这房屋没有灯,根平没有窗子,尖尖的屋顶,黑铁的大门似已生,孤伶伶的一座死灰色的怪屋,矗立在这阴森森的庭园里,这给人的神秘与恐怖的感觉,简直不是世上任何言语所能形容。
    俞佩玉既害怕,又好奇,不由自主走过去。
    突听庄主夫人叱道:“不能过去。”
    她温柔痴迷的语声竟似变的十分惊惶。
    俞佩玉一惊停步,回首道:“为什么?”
    庄主夫人道:“谁走近了这屋子,谁就得死。”
    俞佩玉更吃惊,道:“为……为什么?”
    庄主夫人嘴角又泛起神秘的笑容,缓缓道:“只这屋子里是人,他们都想拉人去陪他们。”
    俞佩玉失声道:“死人?都是死人?”
    庄主夫人眼睛空洞地凝注着远方,道:“这屋子就是我们姬家的坟墓,屋子里埋葬的都是姬家的祖先,而姬家的祖先都是疯子,活着是疯子,死了也是疯子”俞佩玉听得毛骨悚然,掌心又满是冷汗。
    庄主夫人的手却更冷,她拉住他的手走向旁边的一条小路,只觉她的手冷得像铁,像冰。
    俞佩玉晕晕迷迷地被拉着往前走,也不知要走到那里。
    前面有个小小的八角亭,走上四级石阶,亭的中央,四面栏杆围着黑黑的深洞,仔细一瞧,才知道是口井。
    姬夫人喃喃道:“这是奇怪的井!”
    她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并不是说给别人听的。
    俞佩玉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奇怪的井?”
    姬夫人道:“这口井叫做“魔镜”。”
    俞佩玉更奇怪,追问道:“为什么叫做魔镜?”
    姬夫人悠悠道:“据说这口井可以告诉人的未来,在有月光的晚上,你站在井边照下去,那井中的影子便是你未来的命运。”
    俞佩玉道:“这……我有些不太懂。”
    姬夫人道:“有的人照下去,他的影子在笑,而他并没有笑,那么就表示他一生幸运,有的人照下去,他虽没有哭,他的影子却在哭,那么他未来的一生,便必定充满了悲伤,充满了不幸。”
    俞佩玉骇然道:“那有这样的事。”
    姬夫人悠悠接着道:“有的人照下去,却是什么都瞧不见,只能见到一片血光,那么,就表示他立刻便将有杀身之祸。”
    俞佩玉不禁又打了个寒噤,道:“我不信。”
    姬夫人道:“你不信?为何不试试?”
    俞佩玉道:“我……我不想……”
    他口中虽说不想,但这口井赏在是口魔镜,竟似有种神奇的吸引力,他身不由主地走了过去,探首下望。
    井很深,非常深,黑黝黝的深不见底,俞佩玉根本什么都瞧不见,他的头不禁越探越低。
    姬夫人突然失声道:“血……血……”
    俞佩玉惊极骇极,再往下望,突然栏杆崩裂,他整个人就像是块石头的直落下井去。
    姬夫人掩面狂呼道:“血……血……魔镜……魔井……”发狂般奔走了。
    这时,才听得井底传上来“噗通”一声。
    ※※※
    这“噗通”一声自然就是俞佩玉落下井时的声音,这魔井出奇的深,幸好还有水,而且水很深。
    他身子无助它重击在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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