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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王妃深宫泪:倾城媚姬-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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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回荡……”
说到这里,他一阵愤闷,啪地甩掉手中杯,用拳头猛地砸起太阳穴来。
片刻后,似不奏效,眸底腾出一簇怒意,又踉跄着立起身来,将面前的案几一脚踢翻。
其上的酒坛、酒杯、器皿随之一并坠地,砰然碎裂,撒成一片。
他面对着眼前的混乱,狂烈地喘息了一阵,最终周身颓然失力,一颗泪由眼角缓缓淌下……
门外的侍卫闻声赶来,见状无不骇了一跳,忙扶起桌子,并将地上的狼藉打扫干净。
事毕,诸人小心翼翼地退下,唯有高远仍伫立在端王面前,凝眸望着他,面带犹豫之色。
良久,他低声开口,“王爷,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正闭目依于椅背上,满脸都是疲惫伤感的端王,闻声眼睫微动,无力地招了招手,示意他讲下去。
高远垂眸低声问,“郡主本名是叫黎鸢么?”
见端王不加否认,他才继续,“那日我已向您奏禀过,听府内杂役们讲,三月初二那晚,郡主与小王爷见过面,还发生过剧烈争吵,后来,小王爷的丫鬟,也曾专程见过郡主,交谈时彼此的言辞神情,都不同寻常。”
端王听了,微有些不耐,呢哝道,“他有他的立场,她有她的主意……都与本王无关……”
“可是,事情并非王爷想的那么简单。”高远急道,“卑职打探到,他们之前就相识,而且关系匪浅,小王爷在几年前,还曾托城门口的守将搜寻过一位叫黎鸢的女子。”
端王倏地睁开双眸,促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高远略一踌躇,复述了一遍,又补充道,“重名的可能性也有,但是,仔细分析,并不太大。”
端王猛地坐直了身子,似乎从醉梦中一下清醒过来,神情凝滞,片刻追问,“还有呢?”
高远续道,“卑职之前未遵王爷吩咐,擅自调查了郡主的背景来历。”
端王微一蹙眉,却也终未说些什么,只摆了摆手,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高远松了口气,附耳到他身旁低语。
端王的神情愈来愈凝重,身侧的手也逐渐攥握成拳。
待高远叙完后,他蹙紧了眉,疑惑道,“洛泉那女子后来没了踪影?”
高远点了点头,“都说被丁万琮收进房中,做了侍妾,但没几日就殁了。可是也有零星传言,说凫水逃走了的。我也亲口问过丁万琮……”
“他怎么说?”端王急问,突然忆起寿宴当日黎鸢见到丁万琮时的反常表现,那时虽已起疑,但一是不愿二是懒得细想。
“他与诸人说法一致,称没纳几天,就病死了。”高远应道。
端王眸底疑惑丛生,若黎鸢的确是那位洛泉女子,从丁万琮手中侥幸逃脱,他为何又要替她遮掩……莫非有人特意交代,还是他心底惶恐,不敢挑明……
半晌端王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一脸倦色地问,“那她与鲲儿又是怎么结识的呢?”。
“这个卑职也不敢妄加推断。”高远顿了会儿,忽道,“不过,王爷可以唤高达过来问话,他一直是小王爷的贴身侍从,一定晓得些内情。”
端王摇了摇头,轻而坚决,“不可。”却也未说明原因,半晌,便挥手让高远退下。
高远临出门,犹豫了下,终还是开口,“王爷,你的毒……不允许你喝这么多酒,若是再提前复发,后果不堪设想……”
端王一怔,眸色复杂,须臾无谓道,“人命天定,又何必忧心忡忡……若是孤合该早亡,也早已为你们安排好了后路,无有牵挂……”
高远身体僵了一僵,似还欲说些什么,然而,怔了片刻,最后仍是咽了下去,缓缓离开。
端王凝望着半空中的一点,眼底迷离不定。
过了会儿,他吁了口气,唇角颤了颤,低声呢喃,“傻丫头,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无需你的任何回报……可是你为什么不信呢?”
顿了片刻,他眸中已隐有泪光闪现,放于座椅扶手上的指尖,也微微一抖,“如果你要报仇,欲借调我的侍卫,直说便可以,又何须以身相许?我纵使弃了这条命,也定是会帮你的……只要你不是他的喑人……”
须臾,他又思忖着,唇畔划过一抹苦笑,“你若与鲲儿有情……孤王成全你们便是,反正……孤自知也是配不上你的……”
说到这里,他眼睫噙泪,不知从何处又变出一只酒杯,踉跄着脚步,起身去取书橱一侧堆积成山的酒坛。
倒满杯子之后,他对着那杯中旋转的酒涡,涩然一笑,“你既应了,为何又要反悔?是因他?还是……他?”
在吐出最后一个“他”字时,端王眸光一滞,立时陷入思忖,后又突然猛地挥拳拍向一侧的书橱。
掌风将橱上的书册震得纷纷扬落,有一卷轴,几经翻折,恰滚至他的脚下,簌簌摊开。
那画上束发粲笑的温煦女子,霎时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阖了阖眸,蹲下身子出神半晌,后伸出手来,轻抚画中人的乌黑发丝,伤感叹道,“她与你一样,都是先给了我温暖,转而便拒人千里之外……可是,我愈合你给的伤,只用了一年,她给的伤,是要足足耗尽我一生么……”
说着他眉心一蹙,眼底划过一抹厉色,“她不依傍着我复仇,又会去寻求谁的支援……”
画中的女子,依旧梨涡粲笑,一双黑瞳晶亮如星,似在倾吐脉脉柔情。
他怔了良久,额间有暗影反复铺陈,终只叹了口气,“你既不告诉我,我便亲自去找答案……是什么难事么……”说着,眸色一凝,神情执拗,出手将画轴轻轻卷起,小心翼翼地又将之重置于书橱顶端。
端着酒杯,伫立沉吟片刻,他最终向门外叫了一声,“高远!”
光阴荏苒,转眼便至八月,黎鸢提前向太后告了假,在某个清晨乘坐着马车悄然出发。
黎鸢安坐于车内,心中却颇为惴惴,只因随她一起回去的,只有两名其貌不扬的驾车人,气势打扮,看起来与寻常车夫并无两样,并不似什么大内高手。
她忆起临行前皇帝的交代,不由沉吟片刻,将车帘微微掀起个角,柔声道,“王戎,为何只有你们二人跟随?皇上不是说为我调派了二十名绝顶高手吗?其他人呢?”
那被唤作王戎的车夫,和另一人交换了个眼色,回头笑道,“郡主无须担忧,若是二十人齐齐现身在这马车周围,声势未免过于浩大,因此他们都隐了身,侍在暗处,郡主虽看不见他们的踪影,可他们却都在暗中默默保护着您。”说完,又下意识向旁边那人瞟了一眼。
黎鸢顿时有所察觉,不免也顺着他的目光,朝另一位车夫看去,只见他虽身形魁梧,肌肤黝黑,且满脸浓密的络腮胡,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般。
黎鸢心底一动,笑问道,“先前皇上只给我引见了王戎,却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那人一怔,憨憨一笑,“不敢当,卑职王锦,郡主有事,尽管吩咐。”
王戎也笑着附和,“王锦他外表鲁钝,心却极细,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侍卫,从不离身,这次竟肯割爱给郡主,便能看出郡主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无可比拟。”
那王锦也不迭地点头赞同,“说得对,皇上对郡主用心良苦。”
黎鸢从这话里,似乎品出些弦外之音,心底有些发窘,忙放下帘子,讪笑一声,“那有劳众位大人了,待事成之后,菡萏必有重谢。”
车前二人齐声道,“卑职分内之事,郡主何必客气,如何行事,但凭郡主一声令下。”
黎鸢又道了声谢,才安下心来。
听着马车在官道上疾驰的呼啸声,又回忆起往日在洛泉的种种遭遇,她突地就心急若焚,暗自咬牙冷笑,“丁万琮,你的大限就要到了。”顿了顿,又悲道,“爹娘,鸢儿不孝,时隔几年,才来为你们报仇雪恨,过得今夜,黄泉路上,你们也该瞑目了……”
想到这里,她眸光一幽,双拳已是攥得死紧,恨道,“不……这还不够,待到回去,将那祸源庞氏也一并铲除,才能彻底了结这桩天大怨仇。”
她归心似箭,只觉得马蹄声慢,恨不得身插双翼,立刻飞回丁府,将那丁万琮碎尸万段。
然而,路还需一步步赶,尽管快马加鞭,待回到洛泉,也已是夕阳西下、倦鸟归林的时辰了。
然而无论如何,她终是回来了。
捺不住心底激荡,她轻轻掀开窗帘一角,斜睨着巷边情景,一切似乎还与几年前一样。
繁华街景,熙攘人群,商铺酒楼,张灯结彩,客栈茶馆,热闹非凡,就连那道上行走的路人,偶尔也会掠过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她勾了勾唇角,不再去看,回身取过一顶斗笠,上缀着长长黑纱,恰与身上所穿黑衣浑然一体。
她将之罩在头上,遮住了绝世容颜,也隐去了面纱下那股喷薄欲出的幽冷之意。
三更,夜幕如墨,无星无月。
没有刀光剑影的厮杀,没有惊心动魄的搏击,甚至连点正常的打斗声都没有,一切仿佛瞬间便尘埃落定。
黎鸢下了马车,被王锦拦腰携起,倏忽间翻墙越院,飞檐走壁。
当她站到丁府正房内时,偌大的府里灯火通明,却鸦雀无声,寂如死地,所有人都已被制服,只等着她来亲自裁判。
她俯瞰着跪在地上已遍体鳞伤,正瑟瑟发抖的丁万琮,及门外那些被点了昏睡穴,躺得歪歪斜斜、横七竖八的护院打手,不由一阵快意从心底涌来。
她抑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泪都出来,当那湿湿的水珠一颗颗滑到唇畔,她尝到浓浓的咸涩滋味,又不由地悲从心来……
她终于止住了狂笑,神情冷厉地看着面前的仇人,却发觉,即使将他砍得七零八落,也再换不会爹娘的性命,也偿不了一丝半毫心底的痛意。
她怔了半晌,缓缓走到丁万琮面前,望着这个昔日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今夕却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恶霸,眸底摄出冷冽,口中却笑问道,“丁老爷,你知道今日为何遭逢此难么?”
正伏于地上抖如筛糠的丁万琮,此刻舌头打结,半天讲不出一个字,黎鸢却有足够的耐性,听他吞吐,“小人……不……不知道……”
“呵……”黎鸢冷嗤一声,黑纱随之一动,灯光下孤绝骇人,“想必是丁老爷您平生做恶太多,以至于想不出,到底是哪个对头来寻仇。不过没关系,你慢慢想,慢慢猜,把所有仇家都报上名来,让我替你检点下,看有无遗漏。”
丁万琮听了这话,身子一滞,半晌鼓了鼓勇气,磕磕巴巴地求饶道,“小人……小人从不与人……结梁子,怕是……怕是您对小人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黎鸢冷笑一声,将面纱轻轻掠起,凄然道,“你还认识这张脸吗?”
丁万琮闻言,战兢着抬眼一瞧,顿时骇得眸子都快瞪出眼眶,手指剧颤着指向她,“你……你是黎家的那个丫头……幽若……”
“丁老爷好记性!”黎鸢森然一赞,随手放下面纱,厉声道,“既如此,你便该知道今日是报应到了,以你一命抵我爹娘两命,算是便宜了你,灭你全家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丁万琮顿时身子瘫成一团,牙齿打着颤栗,涕泪纵横,“姑娘……饶命……饶命,我是受人指使……不得已才……”
黎鸢对此话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今夜听他亲口说出,还是心头猛地一震,眸光凝滞,半晌颤音问道,“那你说,你是受谁指使?”
丁万琮似觉觅到一线生机,连滚带爬地扑到黎鸢脚下,哭道,“若小人从实招来,姑娘能不能饶了小人性命?”
黎鸢厌恶地想要踹开他,却被他死死地拽住脚腕,脱身不开。
一旁侍立的王锦忙上前帮手,一脚将丁万琮踢得身子飞出老远,捂着胸口半天,起不了身。
黎鸢冷道,“你若不交代,必死无疑,且是千刀万剐,还可能连累你合府上下全为你陪葬;你若交代了,兴许有一线生机,至少我会赐你个全尸。”
丁万琮蜷缩着喘息良久,才缓缓开口,“是陵城端王府的大王妃,几年前,她路过洛泉,在我府中住了一日,临走时交代,让小人……让小人将你全家诛灭殆尽,一个不留……”
黎鸢眸中几乎渗出血来,颤抖着质问,“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万琮摇了摇头,“不知道……小人没敢打听……”说着抬眸凄凄哀求,“她的话,对小人来说堪比圣旨,不得不从,希望姑娘能够体谅……饶过小的及全家人的性命……”
黑纱下的黎鸢,眸中恨意未绝,又袭上滚滚痛意。
她贝齿死死咬住唇角,良久,一字一顿地逼问。
“我今日饶了你和你全家,那当初,谁来饶过我?”
“谁又来饶过我惨死的爹爹和娘亲?”
“他们血溅此处的时候,你可曾起了一丝怜悯和悔意?”
丁万琮仍匍匐着一边狡辩,一边泣求,“姑娘明鉴,当初小人并没有完全遵从大王妃的话,虽将你囚于青楼,但好歹留了性命,而且……”他踌躇片刻,终抬头喃道,“王爷寿宴之时,小人已认出你就是郡主,但并未向王妃告密,一是惧怕王妃责罚,二就是心中有愧……”
“呵……心中有愧?”黎鸢嗤笑着不以为然,向前逼近一步,恨恨道,“任你怎么狡辩,都难逃一死。”
丁万琮顿时吓得面如土色,眼神散乱,片刻,喃喃道,“小人死前只求姑娘一件事。”
黎鸢冷道,“什么事?”
她以为他会求她放过他的妻儿老小,孰料他哆嗦着开口,“当初你爹娘是全尸而死,我……也求个全尸……”
黎鸢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丁万琮头磕得砰砰响,涕泪横流,一旁的王锦微有不耐,见黎鸢不动,便兀自走向前去,猛地抓起他的下巴,一下撬开他嘴巴,朝里面扔了一颗丸状物。
黎鸢大惊,忙喝道,“别急,我还有话要问。”
可为时已晚,丁万琮须臾间便倒在地上,,面色青紫,七窍流血。
黎鸢奔上前去抬手一试他的鼻息,已经气息全无,死挺了过去,她顿足怒道,“我爹娘的葬身之地还未问得,怎么就轻易让他丧命?”
王锦一怔,立时憋得脖颈上青筋暴突,讷讷道,“对不起……我……我还以为郡主是默认了他的请求……”
黎鸢气得直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挥了挥手,无力道,“算了……”叹了口气,又转念一想,“去隔壁大厅内。”
王锦、王戎二人齐声应诺,一前一后,护着黎鸢到了大厅之内。
黎鸢这才看见,年轻力壮的男子不知何时,都已瘫软在地,人事不省,满室跪伏一片,泣声不止的尽是妇孺老幼。
而周边拿刀看护着他们的,是一二十个杀气凛凛的黑衣蒙面人,悄没声地,他们便身手利索地解决了丁府中的所有反抗。
诸人见黎鸢进来,忙不迭地叩头哭求饶命,中间还偶尔夹杂着孩童忍不住的大声嚎啕。
她如索命的修罗般冷冽,黑纱之下,面色阴沉,将每个人挨个扫视了一遍,沉吟半晌,却只字未吐。
王锦见状,低低请示道,“要不要全部灭口?”
黎鸢咬了咬唇,仍未做声,在前头跪着的几个人,听到这话,立时吓得浑身战栗,软瘫成泥,还有年老体弱的两个,已晕死过去了。
黎鸢对着这些人怔神许久,心中百味杂陈。
她拼命忆着往日的苦痛,拼命想象爹娘喋血丁府的情景,她想要趁着这喷薄如焰的恨意,将丁府上下屠戮殆尽,一个不留……
但最终,她贝齿死死咬住薄唇,直到一抹殷红泛起,直到她觉得头疼欲裂,心打着剧颤浮沉在半空中,她,仍是狠不下来……
无数双眼睛都在看着她,等着她发出最后的号令,可她只颓然一叹,摆了摆手,涩道,“算了……都让活着吧……”
说完,她似乎失去了全身的气力,身子一挫,神情沮丧,垂下头去,顿了片刻,又道,“设法让他们昏睡到明日清晨……善后之事,就托付你们了……”
王锦向王戎交换了个眼神,诺道,“是!”
她苦笑一声,移步到门口,却又突然回头,恰好撞上王锦盯着她背影的若有所思的目光,不由一怔,却也未及细思,便直言道,“劳驾哪位去宜春院,将主事的徐老鸨带来。”
王锦立时对着厅中一名蒙面人做了个手势,那人即刻腾空而去,身形如鬼魅一般飘忽。
黎鸢见了,心底顿时打了个突,脑海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皇帝的人,功夫竟如此高深莫测,那么端王……他的处境,岂不是步步惊心……”
“怎么了?”王锦似乎看透了她的心事,上前问道。
她回过神来,忙摇了摇头,垂眸道,“去找个清静的地方,我要询问徐老鸨些话。”
王锦点头,与王戎二人左右护着黎鸢,找了间静谧的房子,只待徐老鸨的到来。
门窗紧闭的房间,微有些憋闷,望着某处灯光照不到的暗角,黎鸢的心亦一片芜杂黯淡。
复仇之路,几年来,走得步步艰辛,却在这一瞬以丁万琮的死,实现夙愿。
可是恍惚中,她有种奇异的感觉,一切仿佛太过容易,一个人,她恨之入骨的人,就那么一下死了,连挣扎都不曾有过……
她是想要看他万蚁噬心的惨状么?还是想要真的将他千刀万剐?
他死了,她畅心欢意,却又意犹未足,却又莫名惶恐……
真怕只是一场梦,明朝一醒,发现仍身在魔窟,心依然备受摧残,她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空欢喜的折磨。
何况,那真正的仇人,仍在背后潜着,穷凶极恶,苟延残喘,说不定有一日,就会反扑上来,而她该怎样筹谋运作,才能在自保的同时,一击得中……
门口侍立的王锦虽看不清她表情,却似能感受得出那周身汩汩而溢的纷乱情绪。
他向前几步,憨笑道,“郡主,大仇已报,为何仍是忧心忡忡?”
黎鸢一怔,却未答言,只苦笑着摇了摇头。
王锦却仍兀自搭讪,“待会那徐老鸨来了,郡主想怎么处置?先给卑职交个底,好提前有个准备。”
一句话将黎鸢问得发怔,是呵,要怎么处置她……
她给过我非人的折磨,亦给过些许温存,她面目可憎,行为可恨,却也过往坎坷,身世可悲……
黎鸢抬手看了看自己修长的十指,和那片润泽白皙的手心,不由再次苦笑,二十年后的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
在人世间摸爬滚打,沾满污秽的手,能否比徐老鸨,更干净几分?
而到时,又会是由谁,来宣判自己的命运?
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门口有侍卫低声通报,“人带来了。”
她忙回过神来,沉声道,“带进来。”
门应声而开,一个黑衣蒙面人,推搡着吓得抱成一团的徐老鸨,跨步进来。
王戎见状忙上前,交接过手,那蒙面人转眼又退回门外。
黎鸢站起身来走过去,细细端详着几年未见的徐老鸨。
她身形貌似又发福了,鼓鼓囊囊的,裹在一袭嫩绿的锻袍下。[小说网·。。]
肌肤也愈发白腻,眉毛描得细细弯弯,颊边还扑上了一层绯红的胭脂,于夜灯下闪耀,如一只硕大的绿豆蝇,泛着恶俗的光。
黎鸢怎么也想不出,曾名噪一时、艳冠万里的头牌花魁,为何会落至如此境地……
原来善于捉弄人的命运,不仅会极力扭曲人的心灵,还尽情蹂躏她的皮囊……
徐老鸨此时吓得已是哆嗦不禁,半夜莫名被人点了哑穴,提着穿梭于夜空中,怎么都挣扎不动,竟一路来到了丁府。
她还想着莫非是丁万琮发神经,在搞什么鬼花样,待进了房门,才在眼梢余光中瞄出,屋内三个黑衣人,一个黑纱罩面,另两个凶神恶煞般瞪视着她,这才意识到果真大事不妙,丁府出事了,也连累到了她……
黎鸢围着她转了几圈,使得她越发心慌意乱。
正手脚发软之际,忽听耳畔传来一声轻问,“徐妈妈,别来无恙啊。”
她心底咯噔一下,这人竟是个女子,而且声音为何如似曾相识?
忙抬眼去看,却瞧不出任何端倪,想要开腔问一句,却又嗓子干涩,发不了声音。
黎鸢也是一怔,不解地望向挟制着她的王戎,王戎顿时会意,出手在她背上点了几下,解了哑穴。
徐老鸨顿时猛咳了几声,须臾颤着音问,“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黎鸢笑了笑,语气玩味,“妈妈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我可是日夜惦念着你。”
徐老鸨眸光惊疑,又向她仔细打量几眼,黑衣肃杀,裹不住高挑曼妙的身姿,朦胧影绰的黑纱,隐约透出美人娇颜,可是她仍不敢妄测对方是谁。
黎鸢也不再给她兜圈子,直问道,“如今宜春院头牌花魁是何人?”
徐老鸨一愣,摸不清她心底所想,只得老实答道,“是如莹。”
“哦?是她?”黎鸢眉梢一挑,颇有些意外,待转念想了想,又觉在情理之中,不由一笑,“却也该是她。”
徐老鸨心底打鼓,忖不出何意,只讪笑着附和,“是是。”
“那碧云呢?如今沦为第几?”黎鸢再开口,话中含着探询之意。
徐老鸨心底顿时滑过一抹疑惑,此人对宜春院诸人不仅熟识而且关切,会是何人?
她仿佛觉得答案在脑海盘旋,呼之欲出,却又隔了一层薄薄的纸张,欲现不得。
黎鸢见她踌躇不言,浅笑一声,“怎么,牵扯到什么机密事,不肯说出来么?”
徐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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