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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种武器-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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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立又斟满一杯,仰首饮尽。
秋风梧道:“我没有兄弟,而你就是我的兄弟。”
高立握紧酒杯。
酒杯若非石杯,早已被捏碎。
秋风梧道:“所以有句话我不能不对你说。”高立道:“我在听着。”
秋风梧道:“你遗失了孔雀翎,心里一定很难受,也许比我还难受。”
高立垂下头,斟酒,饮尽。芬芳香测的美酒,忽然变成苦的。
秋风梧道:“我了解你的心情,若换了我,也许就不敢再到这里来了。”
高立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缓缓道:“我不能不来,因为你信任我。”
秋风梧道:“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勇气的,我有你这种朋友,我实在很骄傲。”高立道:“可是我……”
秋风梧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也信任我,正如我信任你一样。”
高立点点头。
秋风梧面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特,一字宇道:
“所以你一直相信那孔雀翎是真的。”
高立整个人突然抽紧,失声道:
“难道那孔雀翎不是真的?”
秋风梧道:“不是。”
“叮”的,酒杯落地。
高立突然变得象是一条被冻死在冰中的鱼。
没有人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也没有人能形容他此刻的表情。
他看着秋风梧,就象是看到旭日忽然落下,大地忽然分裂。
然后他的人就软瘫在石椅上,完完全全崩溃。
不是绝望的崩溃,是喜极的崩溃,连眼泪都忍不住夺眶而出。
当然也不是悲伤的眼泪。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欢喜过,那就象是一个已被判处极刑的死囚,忽然得到大赦。
秋风梧凝视着他,目中却反而充满了痛苦,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只因为我不愿你为此痛苦。”
高立不停地点着头,心里的确充满了感激。
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真的孔雀翎呢?”
秋风悟道:“没有真的。”
高立又一惊,失声道:“没有真的?”秋风梧道:“没有,根本没有。”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苦笑道:“真的孔雀翎,已被先父遗失在泰山之颠了。”
高立道:“那……那么岂非已是多年以前的事情?”
秋风梧点点头,道:“的确已有多年了,那正是在先父与金老前辈泰山决战后。”
高立道:“但江湖中却从来未有人说起过这件事。”
秋风梧道:“当然没有。”
高立道:“为什么?”
秋风梧道:“因为从来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甚至连我都不知道。”
高立道:“可是你……”
秋风梧道:“先父在临终之前,才将这秘密告诉了我。”
高立道:“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秋风梧道:“只告诉了我一个人。”高立道:“我?……”秋风梧凝视着他,缓缓道:“你是第三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他目中的痛苦之色更深,接着道:“先父说出这秘密时,曾经叫我立下重誓,要我将这秘密一直保守到临死时,再告诉我的儿子。”高立的脸色又渐渐变了,道:“但你现在却告诉了我。”
秋风梧泣然长叹,道:“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愿你为了这件事负疚终生。”
这是何等伟大的友情……
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种友情更珍贵?
高立垂下了头。他宁愿秋风梧没有告诉他这个秘密,他忽然发觉现在的负担更重。秋风梧道:“你杀麻锋的时候,并没有用孔雀翎。”高立道:“那时孔雀翎已不在我身上了。”
秋风梧道:“我早就知道你不用孔雀翎,一样可以杀得了他。”
高立道:“你早就知道。”
秋风梧点点头,道:“我很了解你的武功,也很了解你。”
高立承认。
他不能不承认。秋风梧道:“以你的武功,江湖中已很少有人是你对手,可是你自己却缺乏信心,所以……”
高立道:“所以你才将那个假的孔雀翎借给了我。”
秋风梧道:“不错。”高立道:“所以你才再三叮暗我,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要用它。”
秋风梧道:“我早就知道你根本用不着它。”
他表情又严肃起来,接着道:“孔雀翎并不是种武器,而是一种力量。”
高立道:“我听你说过。”秋风梧道:“你虽然不必用它,但它却可以带给你信心。”
高立当然也不能不承认。
秋风梧道:“只要你有了信心,麻锋就绝不是你的敌手。”
他忽然改变话题,又道:“只要孔雀翎存在一天,江湖中就没有人敢来轻犯山庄,这道理也是一样。”
高立道:“这道理我明白。”
秋风悟道:“孔雀山庄三百年的声名,八十里的基业,五百条人命,其实本都是建筑在一个小小的孔雀翎上。”
他表情更严肃,慢慢地接着道:“孔雀翎若已不存在,孔雀山庄就会跟着毁灭。”
三百年的声名,八十里的基业,五百条人命全都毁灭。
他幸福美满的家庭当然也得毁灭。
高立忽然明白,秋风梧刚才为什么要带他去看他的家人了。
还有那些死在孔雀翎下的亡魂灵位。
这些人的后代了孙,若知道孔雀翎已不存在,当然不会放过秋家的人。
江湖人心中的仇恨,本来就是永远也化解不开的!
秋风梧长叹道:“象我们这种武林世家声名,就象是一副很沉重的担子,你只要一接下它,就得永远挑下去。”
他慢慢地接着道:
“我本来并不想接下这副担子的,我本来认为先人创下的声名,和他们的于孙并没有关系。”
高立道:
“现在呢?”
秋风梧忽然笑了笑,笑得很伤感道:
“现在我才知道,我既然生下来是姓秋的人,我就得挑起这副担子,既不能推诿,也不能逃避。”
高立面上带着沉思之色,缓缓道:
“这担子虽重,但却也是种荣誉。”
其实那并不仅是种荣誉,也是钟神圣的责任和义务。
孔雀山庄的于孙只要活着—天,就得为这种责任和荣誉奋斗到底。”
这就是他们生存的目的。
他们根本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秋风梧再次凝注着高立,缓缓道:
“所以我绝不能让孔雀山庄声名,毁在我手里。”
高立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平静,仿佛已下定了某种决心。
秋风梧的嘴唇却已发白,接着道:
“所以我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秘密。”
高立慢慢地点了点头,道:
“我明白。”
秋风悟道:“你真的明白?”
高立道:“真的。”
秋风梧忽然不再说话,也不敢再看高立。
他眼睛里竟忽然充满了悲伤和痛苦,一种无可奈何、无法化解的悲伤和痛苦。
人为什么总是要做一些他不愿做、也不忍做的事呢?
这岂非也是全人类的☆毖伤和涌劳。
没有风,但寒原却更重厂。
阴恻恻的灯光似已完全静止、凝结,人的心似也被泊消英。
“我会让双双外好活着的。”
“当然。”
酒是苦的,好将。
酒既然已在杯小,无论多么苦,都得喝厂查。
是苦酒也好,处澎酒也好,你都得喝卜去!
秋风梧慢慢地站起来,转过身。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等他走出门时,却又回头道:“我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高立在听着。秋风梧道:“北六省镖局的联盟已成立,盟主正是百里长青。”
高立灰暗的眼睛里,突然爆出了—串火花。
一串辉煌闪壳的火花。
秋风梧已走了出去。
又过了良久,高立才缓缓道:“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他真的感激。
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更有意义,他已完全满足。
他爱过,也被人爱过。
他已为别人做了件很有意义、很有价值的事,已无愧这一生。
秋风梧面前的酒始终没有动过。
高立就将这杯酒也喝了下去。
是苦酒也好,是毒酒也好,他都得喝下去。
这就是人生J
人生中有些事,无论你愿做也好,不愿做也好,都是你非做不可的。
—个人若能平平静静地死,有时甚至比平平静静地活着更不容易。
深夜。无星无月。
风好冷。
秋风梧慢慢地走出来,走到院于里。
榕树的叶子正一片片落下来。
他静静地站了很久,竟似完全没有发觉他的妻子已经走到他身旁。
她轻轻地依偎着他,在她心口中,天地间永远都如此幸福宁静。所以她永远希望别人也同样幸福。过了很久,她才轻轻问/你那朋友?”
“走了……走了?为什么要走?”
秋风梧没有回答,却俯下身,拾起片落叶。他凝视着这片落叶,眼睛里又充满了那种无可奈何的痛苦和悲。树叶又何尝愿意被秋风吹落。一个人的生命,有时候岂非也正如这片落叶一样……
这故事也给了我们一个教训。真正的胜利,并不是你能用武器争取的,那一定要用你的信心。无论多可怕的武器,也比不上人类的信心。
所以我说的第二种武器,并不是孔雀翎,而是信心!
……(本卷结束) ……
碧玉刀
碧玉刀
江湖少年春衫薄
春天,江南。
段玉正少年。
马是名种的玉面青花骢,配着鲜明的、崭新的全副鞍辔。
马鞍旁悬着柄白银吞口、黑鳖皮鞘、镶着七颗翡翠的刀,刀鞘轻敲着黄铜马蹬,发出一连串叮咚声响,就像是音乐。
衣杉也是彩色鲜明的,很轻、很薄,剪裁得很合身,再配上特地从关外带来的小牛皮软马靴,温州“皮硝李”精制的乌梢马鞭,把手上还镶着粒比龙眼还大两分的明珠。
现在正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群莺乱飞的时候。一阵带着桃花芳香的春风,正吹过大地,温柔得仿佛象情人的呼吸。
绿水在春风中荡起了一圈圈涟猗,一双燕子刚刚从桃花林中飞出来,落在小桥的朱红栏杆上,呢喃私语,也不知在说些甚么。
段玉放松了缰绳,让座下的马慢慢地踱过小桥,暖风迎面吹过来,吹起了他的薄绸青衫。
就在这件紫衫左边的衣袋里,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叠崭新银票,足够任何一个像他这样的年青人,舒舒服服花三个月。
他今年才十九岁,刚从千里冰封的北国,来到风光明媚的江南栏杆上的燕子被马蹄惊起,又呢喃飞入桃花深处。
段玉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轻松得像这燕子一样,轻松得简直就象要飞起来。
但他也并非完全没有心事。
家教一向最严的中原大豪段飞熊夫妇,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就放他们的独生子到江南来。
段玉此行当然也有任务的。
他的任务是在四月十五之前,赶到“宝珠山庄”去替他的父亲少年时的八拜之交、江南大侠朱宽朱二太爷去拜寿。将段家祖传的礼物“碧玉刀”带去做寿礼,然后再把朱家宝珠带回去。
“宝珠山庄”最珍贵的一粒宝殊,就是朱二太爷的掌上明珠。
她今年才十七岁。
她叫朱珠。
据说朱二太爷今年破例做寿,就是为了替他的独生女选女婿。
姑苏朱家是江南声名最显赫的武林世家,朱大小姐不但是有名的美人,还是有名的才女。
听到了这消息,江湖中还未成亲的公子侠少们,只怕有一大半都会在四月十五之前赶到宝珠山庄。
段玉是不是能雀屏中选,把这粒宝珠带回去,他实在没有把握。
这就是段玉的心事。
还有,段家的碧玉刀非但价值连城,而且故老相传,都说其中还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无论谁只要能解开这秘密,他立刻就可能变成富可敌国的武林高手。
江湖中的豪强大盗们,对这样东西眼红的自然也不少。
他是不是能将这件家传之宝平平安安地送到宝珠山庄?他自己也没把握。
这也是他的心事。
但是在这江花红胜火,春水绿如蓝的江南三月,还有什么心事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人抛不开、放不下的?
的确还有一样,那就是他临出门时,他父亲板着面孔、耳提面命,再三嘱咐他,切切不可忘记的七大戒条。
直到现在,他仿佛还能听见父亲那种严厉的语声:“以你的聪明和武功,已勉强可以出去闯闯江湖了,但这几件事还是千万不能去做,否则我保证你立刻就会有麻烦上身。”
“这是我积几十年经验得来的教训,你一定要牢记在心。”
段玉从小就是一个孝顺听话的孩子,这几样事他连一样都不敢忘记,每天早上一醒过来,都要在心里反复念几次:一、不可惹事生非,多管闹事。
二、不可随意交结陌生的朋友。
三、不可和陌生人赌钱。
四、不可与僧道乞丐一类人结怨。
五、钱财不可露白。
六、不可轻信人言。
第七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千万不可和陌生的女人来往。
段玉一向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他不但健康英俊,彬彬有礼,而且很喜欢笑,很会笑,笑得很甜。
何况他鲜衣怒马,年少金多,女人见了若不喜欢,那才是怪事。
这本是段飞熊老爷子最引以为傲的一点,现在却变成最担心的一点。“女人本来就是祸水,江湖中的坏女人尤其多,那你只要惹上了一个,你的麻烦永远就没有完了。”
这句话段飞熊至少对他儿子说过五十次,段玉就算想忘记都困难得很。
你说是不是?
江南的春色若有十分,那么至少有七分是在杭州。
杭州的春色若有十分,那么至少有七分是在西湖。
有人说,西湖的春色美如图画,但世上又有谁能画得出西湖的春色?
你路过杭州,若不到西湖去逛一逛,实在是虚渡一生,你到了西湖,若不去尝一尝三雅园“宋嫂鱼”,也实在是遗憾得很。
现在段玉恰巧路过杭州,到了西湖,他当然绝不会留下个遗憾在心里。
宋嫂鱼就是醋鱼。
鱼要活杀的而且要清蒸才是最上品的,蒸熟了之后,才浇上作料送席,所以送到桌上还是热气腾腾,那真是入口就化,又鲜又嫩。
正如成都的“麻婆豆婆”,醋鱼叫宋嫂鱼,就因为这种作法是南宋时的一位姓宋的妇人所创始的。
但西湖水浅,三尺以下就是泥藻,鱼在湖水里根本养不大。
而且西湖根本就不准捕鱼,在西湖捕鱼,搅混了一湖碧水,岂非也就跟花间喝道、焚琴煮鹤一样,是件大煞风景的事?
所以醋鱼虽然以西湖为名,却并不产自西湖,而来自西乡。
尤其是塘栖乡,不但梅花美,鱼也美。
那里几乎是户户鱼塘。装鱼入城的船,船底是用竹篾编成的,比西湖的画舫还大,鱼在船底,就好像在江水里一样。
船到武林门外,在小河埠靠岸,赤着足的鱼贩子就用木桶挑鱼进城去。水桶里也装满了江水,桶上的竹箩里,还装着一大箩鲜活蹦跳的青壳虾。
在曙光腊胧的春天早上,几十个健康快乐的小伙子,挑着他们一天的收获,踏着青石板的道路往前走,那景象甚至比醋鱼还更能令人欢畅。
于是临湖的酒楼就将这些刚送来的活鱼,用大竹笼装着,沉在湖水里,等着客人上门。
西湖的酒楼,家家都有醋鱼。定香桥上的“花港观鱼”,老高庄水阁上的“五柳居”,都用这种法子卖鱼的。
只有涌金门的“三雅园”是例外。
段老爷子最欣赏的就是三雅园、只要到了西湖,少不了要到三雅园去杀条鲜鲩鱼,清蒸了来下酒。
所以段玉也到了三雅园,
三雅园就在湖畔,面临着一湖春水,用三尺高的红漆雕杆围住。
栏杆旁有十来张洗得发亮的白木桌子,每张桌上都准备有鱼饵和钓竿。
鱼巳放入了湖里,用竹栏围注,要吃鱼的,就请自己钩上来。
自己钓上来的鱼,味道总仿佛特别鲜美。
段玉钓了两尾鱼,烫了两角酒,面对这西湖的春色,无鱼已可下酒,何况还有鱼?
所以两角酒之后,又要了两角酒。
段飞熊没有关照他,叫他少喝酒,只因为人人都知道段家的大公子有千杯不醉的海量。
无论谁想将他灌醉,那简直就好像要将鱼淹死一样困难。
酒是用锡做的“器筒”装来的,一筒足足有十六两。
四角酒就是四斤,段玉喝的是比陈年花雕还贵一倍的“善酿”。
这种酒本就是为远客准备,虽然比花雕贵一倍,却未必比花雕好多少。
真正好的是陈年竹叶青,淡淡的酒,入口软绵绵的,可是后劲却很足,两三碗下了肚,已经有陶陶然的感觉。
段玉喝的虽然不是竹叶青,现在也已有了那种陶陶然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感觉,准备喝完了这两筒,再来两筒,最后才叫一碗过桥双醮的虾爆鳝面来压住这阵酒意。
听说这里的面并不比官巷口的“奎无馆”做得差。
杭州人大多都能喝酒。
他们喝酒用碗,一碗四两,普遍喝个六七碗都不算稀奇。但喝就是五六斤,就有点稀奇了,何况喝酒的又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年青人。
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注意他,眼睛瞪得最大的,是旁边座上—个也穿着浅紫长衫的白脸少年。
这少年的年纪好像比段玉还少两岁,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子,穿着很时新,样子也很斯文、很秀气,看来正是和段玉出身差不多的富家子弟。
最妙的是,他桌上也有好几个四碗装的空暴简,显见得酒量也不小。
酒量好的人,通常总是会对好酒量的人有兴趣的。
所以他忽然对段玉笑了笑。
段玉没有看见。
其实他早巳在注意这大眼睛的年青人,也不是对这人没兴趣。
只不过段公子虽然初入江湖,但却绝不笨,也不瞎,事实上,他比大多数人都聪明得多,眼睛也比大多数人亮得多。
他一眼就看出这大眼睛的小伙子,并不真是个小伙子,而是个大姑娘女扮男装的。
“在路上千万不可和陌生的女人打交道。”
这教训段玉并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他一向是个很听话、很孝顺的好孩子。
所以他眼睛就一直盯在对面的一艘画舫上。
这画舫是从柳荫深处摇出来的,翠绿色的顶、朱红的栏杆,雕花的窗子里,湘妃竹帘半卷。
一个风姿绰约的绝代丽人,正坐在窗口,调弄着笼中的白鹦鹉。
她一只手托着香腮,手腕圆润,手指纤美,眉宇间仿佛带着种淡淡的幽怨,仿佛正在感怀着春的易老、情人离别。
她也是个女人,只不过距离远的女人,总比旁边桌上的女人安全些。
至少她总不能飞过这五六丈湖水,过来找段玉的麻烦。
但旁边桌上的女人要过来就容易得多了。
现在她就真的好像有这意思,忽然抱拳道:“这位兄台请了。”
段玉看了看后面,又看了看旁边,好像不知道别人找的就是他。
这大眼睛的小姑娘抿着嘴一笑,道:“我说的兄台,就是阁下。”
她笑的时候鼻子先皱起来,就好象春风吹起了湖水中的涟猗。
她不笑的时候,已经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这一笑起来,简直可以让男人跳楼。
段玉再想装傻也不行了,也只好笑了,笑道:“阁下是跟我说话?”
小姑娘瞪着大眼睛笑道:“不是跟你说话是跟谁说话。”
段玉轻轻咳嗽了两声,道:“却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这小姑娘“刷”地将一柄洒金折扇展开,轻摇着折扇道:“独酌不如同饮,如此佳日美景,阁下何不移玉过来共谋一醉?”
明明连瞎子都可以看得出她是个女人,她却偏偏还要装出男人的样子。
段玉叹了口气,道:“在下也颇有此意,怎奈素昧平生,何况男女有别。”
小姑娘怔了怔,眼睛瞪得更大了,道:“你说男女有别?你难道是个女人?”
段玉又笑了,忍住笑道:“阁下当然也看得出我不是。”
小姑娘眨着眼,道:“你不是谁是?”
段玉道:“你”这小姑娘瞪了他半天,摇着头,喃喃道:“原来这人的眼睛有点毛病。”
她一只手在摇折扇,另一只手端起酒碗来,仰着脖子喝了下去。
她喝起酒来实在不像是个女人。
段玉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正是春天,他今年才十九岁,正是最容易动心的年纪。
他实在很想过去,只可惜他怎么也忘不了他父亲板起脸来的样子。
要做个又孝顺又听话的好孩子,可实在真不太容易。
夕阳满天,照得“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子湖更绚丽多姿。
轻雪般的绿柳,半开的红荷,朦胧的远山,倒映在闪动着金光的湖水里。
远处也不知谁在曼声而歌:“小村姑儿光着脚,下水去割灯芯草,一把草儿刚系好,躺在溪边睡着了。
柳荫盖着她的脸,她的脚儿小又巧。
三个骑士打马来,脸上全都带着笑。
—个骑士跳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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