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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星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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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珏一眼,也走进一家小面馆去打个尖。这小铺子四面都是栏杆,饭碗粗细的毛竹编的,桌椅也是竹制,看上去既清爽,又干净,裴珏坐在椅上喘气,暗暗感激有这极好去处。堂倌送上些吃食,也无非是热汤面、包子一类的东西,裴珏和孙锦平却吃得津津有味,孙斌则有些食不下咽的样子。这时茶棚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就别无其他的客人,蓦地,道上尘土大起,奔来两匹健马,倏然在这间茶棚前停住了,刷地下了马,望里嚷道:“喂!店家,快来儿碗面,爷们吃了上路。”说话的这人细高挑身材,满脸上却带着病容,两只眼睛陷下去老深,眉骨高高耸起,再加上两边鼓起好高的太阳穴,不问可知,是具内功的练家子。另一人却正好相反,一身胖肉随着他走进来的脚步不住颤动着,但腰畔的大皮囊,却又告诉别人这是位使暗器的行家,当然也是武林中人了。这一胖一瘦的两个人,一走进来就用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孙斌他们,孙斌赶紧低下头去吃面,仿佛甚为不愿意招惹他们。裴珏转过了头去望人家,觉得人家的眼睛里仿佛有电光似的,也赶紧转过头,不敢再去打量人家,慌张之下,手肘一碰,却把靠在桌子旁边的那捆兵器碰倒了,发出哗然一声巨响。方才他捆兵器的时候,心有些慌,意有些乱,根本没有捆好,此刻被他一撞,红缨枪,折铁刀,齐眉棍,散得一地。而那两本用黑桑皮纸做封面的破书,也落在这些兵器中。那两个刚刚走进来的汉子,目光一落到这两本书上,脸色好像都骤然变了一下,两人互视了一眼,又望了坐在那里低头吃面的孙老爹和已站起来准备帮助裴珏拾兵器的孙锦平一眼,目光最后落在那蹲在地上正手忙脚乱地拾着兵刃的裴珏身上。裴珏当然不知道人家的两双电目正利箭似的瞪在自己身上,正自愧恼着自己的莽撞,哪知眼前一花,突然看到了一个人也蹲了下来,竟帮着自己将散落在最远的一杆花枪拾了过来。他感激地一笑,一拾头,看到这帮着自己拾兵刃的人竟然就是方才走进来,那个眼睛里仿佛有电光闪动的胖子。他又望到这胖子也是一脸笑容,那么臃肿的身材,蹲在地上就像是个球似的,这时候,这胖子正准备去拾那两本黑桑皮面的书——但是这两本书距离裴珏较近,裴珏一伸手,就将那两本书先拾到手里了,并且对那帮自己忙的胖子微笑了一下,心下颇有些好感,因为这世上对他和颜悦色的人,并不大多。哪知道那胖子脸上的肥肉却不知怎地抽*动了一下,张口说了一句活,说的是什么,裴珏根本听不到,但是孙锦平却听到了。那胖子说的是:“小哥,你这两本书可不可以借给我看看?”但裴珏仍瞪着大眼睛,含笑望着他,他正有些莫测高深的感觉。哪知那坐在桌上的小姑娘却说道:“你不要和他说话,他是个聋子,又是个哑巴,你和他说话他也听不见。”这胖子“哦”了一一声,像是颇为惊异地站了起来,眼珠转了两转,突然脸上掠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指着那两本书向孙锦平道:“姑娘,这两本书卖不卖的?”孙锦平一皱眉,微嗔道,“不卖,不卖,我们是卖把式的,可不是卖书的,你看书,卖书的铺子多得很——”那胖子哈哈一笑,眉梢眼角泛起一种生像是捡着宝贝的神色,眼角俏悄一瞟那始终沉着脸站在旁边的瘦长汉子一眼,又道:“姑娘,我知道你不是卖书,但是我看着这两本书的面子很好看,就想买下来,化个十两、八两银子,我都不在乎。”这一下孙锦平可吃了惊,须知“十两、八两”银子,在当时可是一笔颇为惊人的数目,孙锦平他们劳苦奔波几个月,也可能没有这种收入,她自然会奇怪为什么有人会化这么多银子来买这两本非但不起眼,而且简直已经破烂了的书。她吃惊而怀疑地打量了这胖子几眼,坐在那里吃面的“孙老爹”更是满脸异容,因为他昔年也是武林中颇有些“万儿”的人物,闯荡江湖已有多年,因之他一眼便猜出这一胖一瘦两人是谁了。原来这胖子竟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多臂人熊邱怀仁,而那个黄面的瘦长汉子,却竟是名满武林的独行巨盗、金面韦陀叶之辉。是以“孙老爹”所惊异的,并不是他女儿所惊异的,而是这两个在江湖中久著凶名的人物,怎会客客气气地向个女孩子买两本书?这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两本书的价值——在一个刷马的残废孩子身上的书,有谁会去注意到它的价值。他们也不知道:这两本书竟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曾在江湖中惹出无数风波,又使得千手书生和冷月仙子为之反目,冷月仙子也因之吃尽苦头,还险些丧生于此的武林秘笈。这两本书,竟是百十年前的武林第一异人,大名至今传诵不息的海天孤燕所遗留的秘笈,海天孤燕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就全记载在这上面。那多臂人熊和金面韦陀颇具眼力,他们一眼看到在一个走江湖卖艺的孩子这里,竟有着和传说中的“海天秘笈”极相似的书,惊异之下,自然也难免奇怪,却自然也有些怀疑。因之多臂人熊就故意蹲下来帮忙,想看看这两本书是否就是他们所料中的,他虽然没有拿着这两本书,但是裴珏拿书的时候,书页散开了一下,已被这老江湖一眼瞥见里面果然像是有着些练功的图形。但是他并不敢立时伸手去抢,试想这么一本书,怎会在一个武功平常的人身上——就是武功平常的人,得了这两本书后,武功也不会再平常了呀!这本是极合理的料想。因之这身形似肥猪,狡猾却如狐狸的老江湖,就用言语试探着,孙锦平这么一答话,他脸上的假笑就变做真笑了。他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足有十两重,拿在手中一晃,一面又带着诡笑说道:“我最喜欢收藏封面好看的书了,你卖给我,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一面说着,他还一面向裴珏打着手式,他和孙锦平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了。多臂人熊脸上的笑容愈见开朗,这本武林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秘笈,眼看就要落到他的手上,那么不要三年,邱怀仁这个名字在江湖中将要来得更其响亮,他的肥脸上,绽开了花朵。裴珏还蹲在地上,孙锦平回头看了她爹爹一眼,征求她爹爹的意见,是不是该将这两本“破书”卖给这个“疯子”。“孙老爹”则于暗中思忖着,该如何应付这局面,他到底也是久闯江湖,此刻已猜出这个“刷马残废孩子”身上的这两本书必不寻常,只是他为避强仇,隐迹多年,武林中的事他也久已隔膜,是以此刻他还未想出这两本书,就是“海天秘笈”来!可是,他虽已知道这两本书必非寻常,他当然也不愿意被这多臂人熊以十两银子买去,但是他却想不出一个法子来拒绝。因为这两人在江湖中都是有名的心狠手辣,反目便能杀人,“孙老爹”自忖武功,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这两人的敌手。他心里正动着念头,多臂人熊的眼睛却盯在孙锦平脸上,他自也早有打算,这女孩一点头,他自然不会在乎十两银子,这女孩一摇头,那他就要不客气地以暴力来抢了。哪知那始终未发一言的金面韦陀叶之辉此刻突地冷冷道:“小姑娘,你这本书卖给我,我给你一百两银子。”孙锦平又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在这两个“疯子”脸上一扫。那多臂人熊此刻面上的神色,已是难看已极,强笑着侧目道:“叶老哥,你这又是何必,你买和我买,还不是一样吗?”金面韦陀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没有,冷冷一笑,做然说道:“你买得难道我就买不得吗?”多臂人熊面色惨变,连声道:“好,好……”突地一转头,咬牙向孙锦平说道:“小姑娘,我出二百两银子。”一面又伸手,掏出一叠银票来,抽了一张,在孙锦平的脸上一扬,接着又说道:“这张票子是‘源裕’的,普天之下,任什么地方都能兑现。”这两个武林中的凶人,平日间相处,颇为臭味相投,还曾经联手上过线,开过扒,一搭一当,很做了几件恶事。但此刻这两个互夸“义气无先”的角色,书还没有得到,却已闹起内哄来,而这么一来,两人互有顾忌,谁也不敢伸手强抢了。但是孙锦平可越来越糊涂了,那端着一只盘子站在旁边的店伙,正是目定口呆,恨不得自己也有这么本书,一两银子就卖了。他忍不住插口道:“二百两银子,‘源裕”的银票!……姑娘,你就卖了吧。“他又侧过头,朝孙斌不胜羡慕地道:“老爹,二百两银子呀——”金面韦陀恨恨地朝他一瞪眼睛,吓得他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孙老爹”干咳了一声,站了起来,缓缓说道:“这两本书是这个孩子的,我们也做不得主,其实两位又何必花这多银子,来买——”多臂人熊突然朗声大笑了起来,指着“孙老爹”连连笑道:“呀,呀,我邱怀仁眼睛越来越差了,直到现在才认出你来,你不是五虎断魂刀孙斌吗?想不到,想不到———他哈哈大笑了一阵,又道:“既然是你,那这件事可好办了,我邱怀仁跟你可是老朋友了,素来没有什么难过,昔年‘三煞五霸’都要找你的麻烦,我还替你说过话,今天——哈,你总得卖我个面子吧。”“孙老爹”这时不禁面色惨变,他知二人家已认出自己来,自己再想不认帐也不行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那金面韦陀身形一动,突地向前跨了一步,冷冷道:“作买卖可不准讲交情,孙朋友,你大概也知道我的脾气,现在找出五百两银子买你这两本书,‘三煞五霸’跟你结仇的梁子,我叶之辉也全替你包揽过来,你说,你卖给谁吧?”多臂人熊一拧身,右手已伸进他身畔的皮囊里,也自冷笑道:“姓叶的,我邱某人跟你总算还有三分交情,你要真这么不讲义气,别人怕你的金刚掌,我邱某人可不含糊你的。”金面韦陀深沉的双目一凛,刀也似地瞪住邱怀仁,冷冷道:“这可是你说的,那么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要怎么办你就看着办吧。”又一侧睨孙斌一眼,横着眼睛说道:“你卖还是不卖,你要卖给谁?你可得快说,要不然你银子拿不到,命却送掉了,哼!那你就不像是光棍了!”语声方落,蓦地——竟又响起一阵冷笑的声音,一个生冷已极的声音说道:“两个全不卖,你们两个飞快给我滚吧!”众人部骤然一惊,多臂人熊和金面韦陀更是面目大变,刷地,两人同时一拧腰,一左一右,向外跃开好几尺去。两人这才看到,一个瘦削的中年文士,穿着一领银灰色的长衫,却带着一股轻蔑的笑容,站在自己方才所站的地方后面。这茶棚外面是一条官道,茶棚外面都是空荡荡的,一眼望出去,可以望着老远,但是这银衫文士是何时来的,从哪里来的,竟没有一人知道,而这些还都是颇具武功的练家子。但是,最吃惊的还是裴珏,他一直捧着那两本书蹲在地上,这些人说的话,他一字也没有听到,但是他却猜出这些人说话的内容都是为着自己手里的这两本他一直没有注意的书。但是,此刻他心念转动下,不禁暗忖道:“这两本书本来是在那‘冷大叔’的包袱里的,‘冷大叔’的武功,高深无比,现在这两个汉子,也那么注意这两本书,难道这两本书上面,有着什么秘密?唉!我以前为什么不看看呢?”须知裴珏本是聪明绝顶的人,以前他一直心神交瘁,为生活而挣扎,是以没有想到这上面来,此刻心念动处,却已猜着几分。但是他心里正在为这件事砰砰跳动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一双穿着粉底步履的脚,出现在他眼前,而这双脚竟是这么熟悉。于是一一……那小镇客栈,自己被点中穴道后,蜷伏在床角的那一幕,便又电也似的闪过他的心头。他禁不住悄悄抬头向上望去,他看到一袭银灰色的长衫,和那张颔下微微带着些短髭,既清俊,又高傲,又满含轻蔑的脸。裴珏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他想起这人就是那曾经替自己解开过穴道的人,目光一转,他再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别人的脸上,也是满露惊惶的颜色,他心中不禁又转了转,为自己打着主意。孙斌父女、金面韦陀、多臂人熊,几双眼睛都带着惊惶望着这银衫文士,但他却丝毫也没有为之动容,目光冷然望着天上。这人的突然出现,使每个人都惊异于他轻功的神奇,但多臂人熊和金面韦陀都也是“万儿”铮锵作响的人物,却不是就此可以吓跑的,尤其是这两本武林秘笈,还像是一块肥肉,在他们嘴前面摇来摇去的时候,就是刀架的脖子上,他们也会为他拼一拼的。多臂人熊强笑了一声,道:“朋友是何方高人——”哪知这银衫文士似乎根本不愿意多废话,冷叱一声,截住他话道:“你们滚不滚?”金面韦陀面寒如水,双眉微挑,也厉叱道:“朋友,你卖的那门子狂,你凭什么敢在我金面韦陀面前说这种狂话……………”那多臂人熊一听金面韦陀如此说,也不甘示弱,一瞪眼,道:“他们卖东西,我们买东西,你管得着吗?”那银衫文士突地仰天大笑起来,笑声越而高亢——多臂人熊心中一骇,他识货得很,冲人家这笑声看来,就知道这人内功之深,已是不可思议,绝对在自己之上。这时他双眉暗皱,目光中突然露出杀机来,突地双手齐扬,十数点寒星暴射而出,肥胖的身躯快如流星,掠向蹲在地上的裴珏。那银衫文士笑声未住,对这以暗器的歹毒闻名天下的多臂人熊发来的十几点寒星,似乎连眼角都没有瞟一下。孙斌父女却不禁惊得唤出声来,金面韦陀目光闪动处,却掠向那准备先将“海天秘笈”抢到手里的多臂人熊。“裴珏大惊之下,抱着两本书往地下一滚,他武功虽不高、但身手到底比常人敏捷得多,刚刚滚到桌下。那边”砰然“一声,接着”多臂人熊“闷哼了一声,原来他和金面韦陀已对了一掌,他却不是这以掌力见长的金面韦陀的敌手,两掌相交之下,他禁不住被震得向后连退出好远,喉头一甜,胸中一热,他知道自己已受了重伤。这多臂人熊蓦地发出暗器,金面韦陀冷叱挥掌,孙斌惊骇之下,肾到他两人对掌之后,两条人影便倏然分出。他这时才想起多臂人熊发出的暗器,才赶紧去看那银衫的青年文士,只见他竟仍是做然卓立在原地,一付潇洒的样子,多臂人熊蓄力而发的十几件暗器,竟无影无踪,不知到哪里去了。这种手法,简直骇人听闻,多臂人熊百忙之中愉眼一瞥,也看到这种情形了,他这种老江湖立刻就发觉出自己的情形不妙。这银衫文士的武功,竟是不可思议,再加上已经和自己反脸成仇的金面韦陀,更何况自己此刻已受了极重的震伤。多臂人熊闪电之间,已推断出自己此刻唯一可走的路,便是趁早溜之大吉,留在这里,书是得不到,命还得赔上。他在江湖中翻滚这么多年,结了这么多仇家,还能不死,由此可知他临事的判断,自有过人之处,正是当机立断的角色。心念一动之下,他再不迟疑,猛一拧步,双足一顿,刷地斜窜出去,朝这茶棚后面的荒野掠去。在这种情况下,这久闯江湖的巨盗,竟然在身形展动时,还反手一挥,电也似地打出十数点寒星来,分袭各人,这份老到、狠辣、奸狡,的确不愧是在武林中久著凶名的人物。自从他发暗器,夺秘笈,和金面韦陀对掌,受伤一直到此刻,笔下写来虽慢,然而在当时却仅是在人们霎眼之中完成的,远远站在旁边的那面如死灰的店伙,甚至根本没有看清这是怎么回事来。但是那做然卓立的银衫文士,冷笑声中,身形倏然而动,就像一条银龙似的,在空中微一盘旋——多臂人熊临危逃命,情急之下,分向发出借以保身的十几道暗器,竟在他这微一盘旋之下,全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这武功深不可测的银衫文士,长袖挥动处,倏然又是一声轻啸,转折空中的身躯,竟突叉凭空拔起数尺,然后当头朝金面韦陀击下。这时素来狂傲的金面韦陀,也被这银衫文士的惊人身法,骇得面如土色,正待也学多臂人熊一样,趁早溜之大吉。哪知但闻一声轻啸,那条银色的人影,已带着一种自己从没经历过的强劲掌风,当时朝自己压了下来——漫天掌风之中,他根本无法分辨出人家向自己出招的部位,而且自己被这样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掌风一压,竟好像气都透不过来。这素称”硬手“的凶人,此刻非但不能还手,竞连躲都没有办法躲,只觉眼前一黑,当胸已着了一掌。目瞪口呆的孙斌父女,只觉得漫天银衫飞舞间,一声轻啸,一声惨呼,那条银龙般的人影,已向多臂人熊逃走的方向电射而去。再一看,那方才架做不可一世的金面韦陀,此刻已倒在地上,不用细看,孙斌就已知道这横行一时的独行巨盗此刻已经丧命。这银衫文士的身手,若非亲目所见,简直就今人难以置信。五虎断魂刀孙斌,昔年本是个颇为干练的镖客,武功虽不怎的出色,但眼皮之杂,自是不在话下,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算开了眼界,知道芸芸武林之中,真地有着这种异人。他长叹一生,愕了半晌,脑海之中乱纷纷的,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孙锦平自也花容失色,浑身战栗,那店伙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叫都叫不出声来。这其中到底孙斌是老江湖,此情此景,地上倒着一具死尸,这家茶棚还是在官道上,此刻天已大亮,行人马上就要来得多了。这时,他也想起裴珏和那两本已使两个武林巨盗丧命的书来。于是他向他女儿低叱一声:“平儿,收拾东西,快走。”而这时裴珏已从桌下钻了出来,手里的那两本书,已经翻了开来。而他面上此刻竟然满露喜色,孙斌目光在他脸上一转,就知道这孩了必已发现了此书的秘密。原来裴珏既聋且哑,一钻到桌下后,竟任事不管,先将这两本书翻了一本,他骇然发现,这两本书上所写的何然全是武功修为的方法。孙斌双眉紧皱,知道此时自己非走不可,但是往何处去呢?他心中又极快地转了两转,知道那银衫文士将这两个巨盗击毙的目的,无异也在这两本秘笈身上,以他这种身手,片刻间便可以将多臂人熊击毙,而那时他势必会返回来取这两本异书。他一伸手,从裴珏手上接过这两本书来,“海天秘笈”四字,便赫然映入他眼中,他心中猛地一一阵巨跳,竟禁不住贪心大起。五虎断魂刀昔年走镖时,曾将江南帮匪“三煞五霸”中的二煞伤在手下,从此他就为这份仇恨而匿起来,东逃西躲,就像是一只永远见不得天光的耗子,在黑暗中逃窜着。而此刻,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却可以使这些完全改观过来,只要他得着这书上所记载的,他就可以永远不再畏惧任何人。他嘴角绽开一丝笑容,心下再不迟疑,一面喝道:“平儿,快走!”一面拉着裴珏,奔出这茶棚,跳上方才多臂人熊和金面韦陀骑来的两匹健马,先在他女儿所骑的马腹上,刷地打了一鞭,然后自己一夹马腹,两匹马便绝尘而去。这一未,可大大出了裴珏的意料之外,他被这五虎断魂刀孙斌半挟半抱地横戈在马前,望着这“孙老爹”已将那两本现在他已知道价值的奇书,用另一只手掖进自己的怀里。他有许多话想问,但是却问不出来,他暗暗怒恨自己,为什么自己的命运却要让人家来摆布,自己甚至连一些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他纵然已经习惯了被屈辱,但此刻心胸仍不禁悲沧哽堵。此刻天虽大亮,但官道上仍少行人,这两匹马放辔急奔,马蹄后扬起的沙尘,有如一条灰龙。孙锦平本甚善骑,方才所骑之马被其父劈了一掌,此刻这匹马仍负痛急窜,她根本无法控制,虽仍不时扭头回望,但马行太急,虽尽力扭,却也看不出什么来,险些自己也因之坠马。这两匹马都是千中选一的良驹,虽经长程奔来,但一点也显不出疲劳,健蹄翻飞,马行如龙,片刻之间,已奔出老远。五虎断魂刀孙斌也不时扭头回望,看到背后根本没有人追来,心中暗喜,两条腿到底跑不过四条腿的。用左手抚了抚怀中的两本“海天秘笈”,看了看右手所掖持着的裴珏,贪念一生,良心便泯。何况他起初收留裴珏,虽也有些恻隐之心,但也是因为自己已需要这么一个只做事不拿钱的帮手,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善意。此刻他念头数转,嘴角微微狞笑一下,望了奔在前面的孙锦平一眼,倏地将右手往外一推——孙锦平本多多少少猜着一些她爹爹的用意,但是她却绝未想到自己的爹爹连一个孤苦伶仃的残废少年都容不得。蹄声纷沓之中,她只听到后面似乎有重物坠地的声音。她连忙扭头去看,但是自己所乘的马后,却又被劈了一掌,这匹马旧痛未愈,新伤又起,仰首一声长嘶,奋蹄前奔,其急如火。但是孙锦平却已看到她爹爹的马上已没有裴珏的影子了。那么,她又该是怎么一种心情呢?只是,这匹马却不知道她的心情,也不肯为这可怜,无助,芳心已寸断的少女停留一刻,甚至比先前奔驰得更快了。这条笔直的官道在前面略有曲折,这两匹马也挫眼失去了踪迹。太阳,也像往常一样,缓缓地,但却有着一定的规律升上来,照上了树梢,照上了官道。方才他被孙斌从急驰着的马上甩下来,“砰”地,头撞在坚硬的石子路上,又翻了两个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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