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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岁记(女尊)-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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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是淡淡笑着,却总有一种叫他舒服的感觉。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心里才清楚我是为什么生气。”颜映亦不再假意跟她拧着,只是窝在她怀抱里,道,“这京城里的风气,真是越来越不像个样子。除去出去逛窑子的,便就都是些个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张嘴一口咬下她亲自剥开递过来的南丰贡品无籽蜜橘,又道,“不说别的,就你。别人都以为是什么名门相府、书香世家,揣算着我这个做正夫的,能有多享福。可这才不过是清静了几年,你不也一样掩不住自己这拈花惹草的性子?”

陆静柏笑笑,道,“你是说……阿菀。”

“就是那骚狐狸。”颜映亦清浅冷笑,道,“打量着我不知道。他身上,全都是你书房里的味道。”

“我总得有个人帮忙料理些书房的事务啊。”陆静柏笑道,“况且自从他上次挨了你的打,简直是老实得掉了树叶都怕砸到脑袋……”

“你身边常跟着的那些个书童长随怎么都不用了?皇姐不是还给你支了好些个文吏么。况且,”颜映亦打断她话,讽道,“妖精似的整日里媚心惑神,我就不信有他在,你能安心做好事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他才理得顺我那些杂乱的文卷。若是要从中寻出想要的来,也都是得靠他翻捡。”陆静柏依旧是好声劝慰着,陪笑道,“你堂堂公主的,跟个下人吃醋个什么劲。”

她想了想,又道,“再说你看圣上。内书房里用的,不都是可了心意的男人?”

她心里想着用男人在书房里,忙了累了还可以插科打诨,消闲解闷,嘴上却只是笑笑不语。

颜映亦想起柳臻,心里不屑。但想起容千青,便也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却只叹道,“先祖便有男人不能干政的禁例。皇姐身边儿那个端君,都传出说学识颇佳的。可我瞧上去却觉得人是精明的有些过了,总叫人心里有些不踏实。”

陆静柏微微一点头,却摆手制止他说下去,只道,“这事儿我都清楚。我先前也是见过他是在内书房里服侍听用的,好在从不曾参赞过政务。然而如今圣上却连诏诰的起草都用了他。”

他笑笑,慢悠悠地道,“他的文采学思倒都是可观的。只是……你也不用担心。依我看来,他心思太碎,郁气过重,怕也并不是什么禄命之人。”

她看他欲言又止,心里清楚他的惋惜,却岔开话题,有些疲累地无奈道,“你不知道,这些日子都快要忙疯了。”

她扳着指头数着:“圣上昨儿个批的奏章,一万多字。前天批的,也有个八千多字。到我这里,得分类摘捡,各部发送。”

为叫他相信,她又有些神秘地道,“而且新近还有一起大案。圣上十分重视,钦命了中书省与大理寺、刑部会同亲查呢。”

颜映亦原本并不在意。但左右也是无事,便开口问道,“又出什么大事了?”

“源头是几年前的甘山亏空案。原本是个简单的事情。圣上虽说万分谨慎,也派了钦差前往会审,却终究是出了岔子。如今全案被端了个底儿朝天,圣上恼了,要就此处理好大一批官员。”

颜映亦奇,道,“怎么当年就办错了呢?”

“说来也奇了。”提及此事,陆静柏眼睛亮了亮,道,“当年钦差下去,核实了各人情节,请了旨,便就地处置了。然而后来却说是有人在巡查时候收买了当地官员,混淆黑白。之后又为了缄口,灭了什么人家合族,才将事情掩盖了过去。”

“然而还是有命大的,侥幸被留下了活口。又不知寻了个什么机会,直接把状子告到圣上那儿去了。”

颜映亦取过身旁放了有些时候的水瓶,就着瓶口的盖子吃了一口,嫌凉,掀起帘子便顺手泼了出去,叹了一声,道,“倒是个有造化的。”

“别要那个了,咱们回府再吃热茶。”陆静柏体贴道。

她想起了大家闲话时,中书省和大理寺官员们一致的嗟呀,附和道,“是啊。若是落到旁人手里,仅仅是怕麻烦,也万难重新整案勘查的。”

她顿了顿,又不厌其烦地道,“这下可好。细查之后,部议处分,整个案子大大小小牵连到一百二十多名官员,有十几名要枭首示众。大家都怕惹了骚动,所以要把整个案情,分节、分人,细细誊清,由圣上亲自裁夺之后,再颁发明诏呢。”

颜映亦点头表示理解,道,“这伙儿,计量的确不小。”

“所以前儿个我进宫去接你,也是圣上要我回来尽快办事儿,才没等到你就先回去的。”陆静柏切题有方。

颜映亦“嗯”了一声。

见他不再恼火,她顺水推舟道,“那你……也不至于跟个下人一般见识,一递一句地拌嘴斗口,还把他推进水里去,不准人去救吧。”

“知道了。”颜映亦不愿意听,不耐烦道,“下次直接轰出去就是了。”

陆静柏笑笑。想了想,却又开口道,“对了,你在宫里住着的这几日,有没有听圣上说起册立储君的事情?”

颜映亦摇了摇头,睁大眼睛道,“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立储的事儿不好再拖了。”陆静柏有些愁心地解释道,“圣上也常常有这个心意,想知道朝臣们觉得谁更合适一些。有时候也会开口问起来。”

她看看他,道,“但因为咱们不知道她的属意,自然不好触她逆鳞。虽说也能寻个话支吾过去,但时日久了,叫她觉得咱们没主见倒是小事,若是落下个敷衍她的罪名,便不妙了。”

“这是国事。”颜映亦讶道,“怎么能凭私下言论来决定谁是未来储君呢?”

“这虽是国事,却也是你们的家事。”陆静柏心事重重地道,“我们做臣子的,即便是心里有什么公论,可也不好开口说什么。更何况说来说去,咱们的意见也不过是个参考,真正的主意,还是圣上一个人拿的。所以你最好还是去打听一下她的口风,也好给我指一个说话儿的方向。”

颜映亦点头。想了想,却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亏你名倾朝野的朝廷栋梁,好大一个聪明人,竟然也有想不到的事情。”

陆静柏讶异,道,“怎么。”

“皇姐此时若是有了属意谁的表示,那消息便定然传得比风都快,不出几日就能举朝皆知。哪里还轮得到我去打探。”

陆静柏想了想,道,“也是。”

颜映亦见她又皱了眉头,才有些心疼,温声道,“在你看来,觉得可能会是谁。”

陆静柏抿嘴摇头,小心分析道,“大殿下虽说是生父的身份不如二殿下,又不如二殿下讨喜,但一来惠侍君当初也是圣上的四位侍书之一,若不是受家里牵连,倒不比贵侍君差到哪里去。况且自他谢世,圣上又把大殿下过给了皇后抚养不是么。”

“再论理说,没有嫡庶之分,便该是立长不立幼的。”想到这一层,他有些怏怏地道,“原本该是很准的事情,然而却迟迟没有册立太子的旨意下来,大家便就糊涂了。”

“这个容易理解。”颜映亦试着分析道,“皇后又没说不能再生,万一太子立得早了,到时候岂不是尴尬。更何况不说别的,单就是老二身后姓莫的势力,皇姐也总得衡量衡量吧。”

陆静柏诚以为然,却又颇有自信地道,“然而我私下推想,二殿下怕是不得圣上的心。”

“何以见得?”

“你不知道。”陆静柏压低声音,有些神秘地道,“藏书阁的阁事与我一向交好。她私下告诉我,说圣上曾经询问过她关于二皇女读《黄蘖师诗集》、《推背图》的事情。”

“这怎么了。”

“这些都是命书。对于治学尚且毫无用处。何况政事。”

“圣上一向喜欢醇正学术的人,也一向提倡男子多少做些学问。”她笑了看自己夫君略微有些发红的脸,道,“更别提将来可能会承继帝业的皇女了。她虽然从没明说,我们却都看得出来二皇女不是个能安心读书的人。况且贵侍君……”她忆及陈年旧事,顿了顿,看了看颜映亦脸色,才小心道,“倒也真是少见的……平庸之辈呢。”

颜映亦叫她说得舒坦一笑,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依我看……”陆静柏思量了道,“这要取决于下一步皇后如何做。”

“他做什么怕是也改变不了什么。”颜映亦轻巧一笑,一股同情却油然而生,道,“他不过仗着当年母皇喜欢他爹爹,才因势就便,占了这个皇后的位子罢了。”

“嫁人多少年了,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他的声音在车轮“轱辘”的响声中,显得冰冷而又清晰,“像他这样没爹没娘,连个亲生女儿都没得扶靠的,若不是皇姐担待,早就不知道被人害成什么样子了。”

他好歹也是深宫里长成的皇子,深谙皇室内幕,只轻叹口气,道,“别看他没说什么,此时却是最不好过的了。”

陆静柏也随同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随即一仰身,靠到身后的软垫上,笑道,“外面都在说,皇上最喜欢三殿下。而她至今都不立嗣,怕是打算把位子留给她呢。”

“所以我说端君是读过大书的人。”颜映亦悠然道,“事情做得舒坦,也丝毫显不出痕迹来。照这样儿服侍着再过几年,便就叫皇姐离不开身儿了。到时候别说是真心稀罕,即便是被糊弄了,她的性子,也会装作不知的。”

“皇上嘛,就是称孤道寡的人。夫君大人又何必说透呢。”陆静柏温声笑道。

将往复旋如有情1

凤栖宫是个足够清雅的地方。

近些年来,吟竹虽然转而精信佛学,善称因果,却依旧不舍得弃了向来所喜好的书画。

以至于偌大的殿里,除却炉瓶鼎拂,琅铘插架,便是盈庭积栋,满眼读不完的书。

颜莘负了手,在外殿里悠然地散着步子,四处看着。

时值午间。

她到凤栖宫的时候,正赶上吟竹带了颜渊乔在里间佛堂礼佛。她拦住了要进去通报的宫侍,只自己在外殿候一会儿。

她知道,若是通报了,他虽然还是能够稳住神,把一卷《心经》反复念足,却总归是对他的心情会有所扰动。

她停下步子,在新置的玉兰镏金书架前驻足。

稍一心动,从架上取下一本《容斋随笔》,择要翻了起来。

只读了半页,便觉得字字珠玑,余香留齿。于是索性坐下,细细翻阅了起来。

正酣畅时,却被一声“陛下请用茶”打断了。

却是侍应的宫人上前,屈膝跪了,将手里的茶盘高举过顶,呈到她面前。

读到的段落被搅乱,她有些不耐地挥一挥手,示意退却。

不想一抬眼,目光扫过之处,发觉擎着茶盘的竟是一双远胜于常人的莹白玉手。入目纤细修长,肤质细腻透艳。

她长了这么大岁数,阅目而过的佳丽自然无数。

或者是权倾后宫的极盛之姿,或者是婉转娇柔的小家碧玉。或者高雅庄重,满溢大气之美;或者精致贵气,极显明艳照人。

却无人及得上面前这双纤手,粉雕玉琢一般白腻透红,叫人只消一眼,便不舍得移开目光。

无需穿着任何绫罗绸缎,也不必配饰金银翡翠。语言难绘,叫人过目不忘。

她叫人起身,抬头,见是一名岁数不大的年轻宫侍。

见他样貌也是不错的,她便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忍不住出声赞道,“你这双手可真是漂亮。”

那宫侍正是因此得以被从外院的粗役杂扫而调入内殿服侍,又一向是为自己的这双手而颇为自负的。此刻听了皇帝夸奖,直是受宠若惊。

他一时喜不自胜,激动得满脸绯红,低了头,怯怯地,却又掩不住欢喜地应道,“谢陛下夸奖。”

颜莘听他声音甜丽却不浮躁,便知道是个朴实孩子。心里更是有了几分好感,不由得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新城。”

颜莘正想再出言问他几句,却听门帘轻动,有人绕了红翡立屏进门。

那人上前行了礼,恭谨道了句“陛下金安”。

她抬头,却见是一个着了藕荷色长衫内眷服色的男子,低眉顺眼地立在当前。

她只打量了一眼,便吁了口气,道,“是你。”

他见她认出了自己,便忙应声答道,“是……臣侍。”

这人正是两年前以秀男名义进宫,如今却是皇长女的一侍——康雅宜。

颜莘落座,面无表情道,“什么事情。”

“臣侍……是有些话想和陛下回禀。”康雅宜不敢抬头,却掩不住一心的急切,道,“求您叫人……都下去。”

颜莘听他情绪紧张着急,便知怕是有些什么紧要的事情。

然而面前这人毕竟曾经是自己的男人,此刻若是退却了屋子里的众人,只留自己二人单独说话,怎么说都会有些尴尬。

她略一思量,道,“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有些……不方便……”康雅宜滞言不语。

颜莘轻叹口气,挥手示意周遭侍应先下去,才道,“说吧。”

康雅宜抿了抿嘴,用舌尖轻轻拭了拭上唇,略缓了缓自己的紧张,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吞吐地道,“您觉得大殿下……有些事情……”

颜莘厌恶他欲言又止,略皱了皱眉,不耐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臣侍知道,外间盛传殿下心思深沉,易于苛责于人。”康雅宜掂量了措辞,小心道,“甚至有人说韩华仪之事……也与殿下有关……”

见颜莘将刚才翻阅的书重又拾起,却并不看,只是拿在手里把弄,目光深邃闪烁着。他便又道,“如今的情势,构陷已然是深了。辩无可辩。但求陛下圣鉴烛照。臣侍亦以性命担保,大殿下……万无伤人之心。”

他怕她不肯相信,又道,“而且……殿下固然有些面子上的冷淡,然而待臣侍,却是极好的。并没有像……像您听说的那样……那样……”

颜莘刚听明白了他的初衷,便被他这句话郁闷到了。

一时间只觉得外面明明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艳阳春天,却叫他这话整得满屋子的憋屈郁闷。

作为长辈,又不是做父亲的,女儿的闺房之事自己既没有权力,也没有兴趣过问。

至于她对谁好不好,喜好什么风格的男人,又关别人什么事情。

所以这话不仅没头没脑,还把两个人都推到了尴尬的境地。

她只得有些无奈地打断他道,“这些话你和朕说也没什么用处。跟皇后说就是了。”

康雅宜却以为她这话的意思是不肯相信自己。索性一横心,咬牙道,“皇上相信臣侍。殿下从来都没有不雅的事情。”

颜莘一怔,思量了下,口气已经变得缓了下来,反问道,“这话……你为什么要专门和朕说?”

康雅宜也是一怔,道,“难道……您……不是……”

颜莘这才明白过来。

康雅宜起先的话,的确是近期宫里传的极盛的流言。

韩嫣安胎之时,除去金华宫的内侍,便也仅有风栖宫的宫侍和太医,长期驻在韩嫣的侧殿。

而当晚她在场,责问事情真相时,当场对韩嫣胎位不正有过异议的年轻太医,却是唯一一位并非凤栖宫后来另调过去的。

而她在出事后仅几日,便就畏责自杀了。

因此便有多事的人猜测,在日常配给的药品中略调了成分,致使韩嫣落胎并终身不育之责,多半是皇长女颜渊乔的。

颜莘反应过来,康雅宜有此一举,不仅是想替颜渊乔澄清连他自己也不是十分确定的所谓事实,也是想在自己面前,给她挣些面子好感,好叫一向反对房中虐术的自己改变对她的看法。

然而他毕竟做事欠缺考虑。不仅不懂这般径行到自己面前为己方开脱,不仅教人反感,招人非议,更会产生歧义,欲盖弥彰。

虽然没有一句不敬,也没指责到一个人,但这种开脱,比之缄口不言,待至流言开散、清者自清之时,更其无益,亦没有意义。

若是颜渊乔本人知道,便断然不会允许他做这种对自己有百弊而无一利的事情。

她情绪好,又了解就里并不想深究。因此便不禁莞尔,正要点醒康雅宜几句,却忽然恍然大悟,轻轻放下手中书卷,笑道,“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康雅宜不解。

“说朕因为这事儿而不喜欢渊乔?” 她恢复了常态,口气柔和道。

康雅宜脸略红。

“是柳臻吧。”她推想的到。

自从颜渊乔摔伤了腿,在文源阁修养几日,康雅宜随同过去照料之日起,二人竟就意外地相好了起来。

这也难怪。柳臻是那种看不得别人难过的性子,也定然是在康雅宜面前编了好些鬼话来安慰他。

其实细想起来,柳臻在自己立储一事中的立场,除去和他有切肤之仇的贵君,不论皇后怎样,便必然是要站在惠君的女儿颜渊乔一边了。

康雅宜不答话,便也算是默认了。

“他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颜莘刚要开口数落两句柳臻胡闹,却有宫侍自里间打起珠帘。她便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吟竹进来,身后跟着颜渊乔。

一进门,见二人单独长话,显是叙旧已久。吟竹忍不住便怔了怔,却很快就恢复了脸色。

颜渊乔终究确实是年轻气盛。一眼看见自己的通房一侍正和自己的母亲单独在一起,满脸绯红尚未褪尽,看也不敢正眼看自己。

她心知即便不是母亲的意思要二人独处似聊,也多半是自己的男人主动邀了机会,投怀送抱,而且总归是她并没拒绝。

饶是她不是那么在意康雅宜的,一时也不禁头脑发热,醋意大发,一下子苍白了脸。

她只听着自己耳朵里里嗡嗡叫着,却翕动着嘴唇,一时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心里发着酸,却不敢当面顶撞,心里一时又想着面前这男人毕竟曾经是她的,即便是反悔想要回去,也不可能有什么人敢多说半个‘不’字。

她满腹怨气。恨不自胜之下,咬了咬嘴唇,不去问安,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句,道,“母皇若是喜欢,这男人不妨再要了回去。”

不等颜莘说话,一旁吟竹便先是一个巴掌便甩在颜渊乔脸上,半分的犹豫都没有。

他随即喝道,“畜牲。这是和你母皇说话么。还不跪下。”

一旁的康雅宜也明白怕是闹了误会,自己竟也无意间成了母女别扭的祸水。

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妻主敢出言顶撞母亲的,一时惊得木立如偶,一句话也解释不出来。

颜莘眼见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转回头来,嘴角只带了几许自嘲的冷笑,却并不打算依着养父的话跪下,更是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她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然而为人母亲,又是皇帝之身,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下身段,跟孩子却解释这样的事情。她便只得沉了声音道,“渊乔,你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颜渊乔只怔了下,而面前的事情板上钉钉般地昭然若揭,无论如何自己的眼睛也不可能欺骗自己。

她不想答话,却又不敢当面再仇视自己母亲,只偏过头去,默然无声。

吟竹站在一旁,想要居中斡旋。然而一来自他看来,事实与颜渊乔所想无二,自然是母亲理亏;再者这种事情,实在是万无劝解的道理。

他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先行阻止女儿不敬。

颜莘亦无话。只叹了口气,起身离去。

将往复旋如有情2

“我给你说个笑话。”

见颜莘不理自己,只倚在雕花滴水的檀香木榻上,出神想事情,洛谨爬了过去,趴到她身旁,乖巧开口道。

“有一衙内的小吏惧内。一日被夫君一巴掌打伤了脸。第二日上堂,太守见了,便问出了什么事情。这小吏想了想,编造道,‘晚上乘凉,被倒下的葡萄架子刮破了。’太守十分不相信,说一定是你夫君打伤的,又要命皂隶去拿她夫君。不想太守夫君也正在后堂潜听,大怒之下抢出堂外。太守慌了,忙着跟众人说道‘你等且暂退,我内衙的葡萄架子也要倒了。’

颜莘笑笑。有些心不在焉。

“再说一个。水晶宫水族过年,同吃年酒。大家行令,都要说恭而有礼之语,更要切自己名姓。于是大家让鲤鱼上座,鲤鱼说,‘不敢当,我这里还礼了。’又让金鱼,金鱼说,‘我这里请金安了。’又让鲇鱼,鲇鱼说,‘我这里叩年喜了。’又让鲞鱼,鲞鱼说,‘我这里磕响头了。’又让万鱼,万鱼说,‘我这里道万福了。’又让泥鳅,泥鳅说,‘我这里泥首了。’又让螃蟹,螃蟹说,‘我这里旁呆了。’又让长虫,长虫说,‘我这里长跪了。’又让团鱼,团鱼一时说不出,想了半天,望众人大笑道,‘我只好在这里团拜了。’

颜莘再笑。这一回却是用心听了的。

她伸手揽他,赞道,“亏你这小脑瓜,还能记得住这么复杂的笑话儿。”

“可不是。”洛谨见她高兴了一些,便随她拉扯,只笑出两个酒窝来,道,“我这可是费了半日的时候记下了,打算专门说给你听呢。”

颜莘见他眼波流光,瞳子晶亮,一脸难掩的得意,便也不忍心打击他一番好意,只含笑点头道,“我领情了。”

“那你就别再不高兴了阿,要不然……”洛谨见她虽是笑意,但却终是有限,便又道,“……我给你跳个舞吧。”

他爬起身来,褪下身上麒麟补子图案的袍子,只剩里面一身粉红柔缎的中衣,便要下榻去。

他腿方挪下去,颜莘不等他动身子,便一把将他拉住,重又揽回怀里,温声笑道,“不用了。怪折腾人的。”

她轻出一口气,看向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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