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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骨香-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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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一点都不想知晓。
云初末在想什么,他在做什么,他想要做什么,她都已经看不太清晰了。
坐在云初末的身边,她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幻境里的场景,俏丽的眼睫低垂下来,一向调皮的容颜里隐约带着黯然,她在心里默默的想——
那个颠倒众生的女子,那个叫作姝妤的女子,究竟是谁呢?
乌云弥漫,雷电交加的诡异之地没有令她陷入绝望,可是在看到云初末和那个女子依偎在花海中,她竟感到莫名的心痛,那是一种想恨而不能恨的悲哀,因为她知道,这两人才是真正应该在一起的,而她,只是一个局外人的存在。
云初末的反问,她没有办法给出答案,却是问起了另一件事:“云初末,你见过石头也能开花么?”
云初末不明所以:“怎么这么问?”
云皎微微嘟着嘴,摆出乖巧的表情:“随便问问嘛,一时好奇不行么?”
云初末直想叹气,无可奈何道:“你啊,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把这‘无论对什么事’都好奇的毛病改一改?”
“到底有没有见过嘛!”云皎扯着他的胳膊,满脸期待的仰头看他。
云初末稍一顿首,才缓缓道:“我未曾见过石头开花这种事,不过倒是听说过一个传闻,洪荒时期的天之涯中,因环境恶劣,方圆千里都见不到半点生息,不过那里的山石却因常年经受天力,大多负有灵性。”
“这么说……”云皎呆呆的念着:“想让石头开花,也不是没可能的了?”
云初末打量了她一会儿,几乎立即的警觉戒备:“你莫不是要我从石头里,给你变朵花儿出来吧?”
云皎摸了摸脸皮,笑嘻嘻的:“有么,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不过如果云初末你一定要这么做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
无视她甜到骨子里的笑容,云初末嫌弃的捏着云皎的袖子,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下去,语气也甚是平淡:“不好意思,我介意。”
他起身走回了船舱,云皎凄凉惨淡的扁了扁嘴,随即屁颠屁颠的跟上他的脚步:“云初末云初末,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云初末的脚步一顿,看了看远方的天色,才缓缓道:“再回江月楼罢。”
☆、迢迢西江月(八)
三十年前,江月楼外。
晓庄河畔柳色青,车如流水马如龙。
一行年轻人纵马越过长街,短鞭落下,马蹄声急,神情间似乎有些焦急之色,他们的身上都穿着墨色紧身的衣袍,腰间皆挂着佩剑,就连衣带环佩都很一致,路上的人们闻声纷纷躲避,很快就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
来人总共只有四五个,人数虽然不多,却没有人敢上前冲撞了他们的大驾,因为从这几个人的衣着来判断,他们都是陌陵山左岳盟的弟子。
提起左岳盟,江湖中人无不心生敬畏,就连向来泼皮好斗的海龙帮碰上它都得唯唯诺诺,避让三分,左岳盟自创派以来,时至今日已逾百年,虽期间曾历经过不少血雨腥风,发展势头却丝毫不见衰颓,甚至还有日益兴旺的趋势。
现今左岳盟门下弟子过万,田地房产数不胜数,更重要的是,左岳盟盟主卓鼎天在前两次的英雄大会上,被各大门派举荐为武林盟主,这个位子,一坐便是整整十年。
不过最近,卓鼎天这武林盟主的宝座,似乎坐得不太顺随,甚至还有拱手让人的危险。
几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神龙邪教,由于刚开始建成时只是一股小小的势力,所以没有引起人们的太多关注。可是不知道神龙教教主萧孟亏后来练了什么邪异功法,功力一时间竟大增了好几倍,甚至连卓鼎天都不能与其项背,与此同时人们还愕然的发现,在这短短的几年中,加入神龙教的教众居然已发展到十万之多!
近期适逢五年一度的英雄大会,那些神龙教徒们到处鼓吹作乱,说卓鼎天将武林盟主的位子霸占了十年还不肯让贤,分明是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还说今年的英雄大会上,萧孟亏将会参加武林盟主的角逐。
名门正派向来不与魔教为伍,是以这场骚乱本可以不必在意,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个对卓鼎天极其不利的消息,从江湖上渐渐传了出来。
传言说,卓鼎天毕生所学并非是左岳盟的武功,而是从一个女子那里师承所来,后来为了练就更高强的绝学,他竟丧心病狂的暗中算计,在那女子伤重之时,趁机吸取了人家的功力,做出这等欺师灭祖,天理难容的错事。
对于这样无凭无实的传言,很多人当然是一笑置之,不过那些不满左岳盟和卓鼎天的人,不免会别有居心的拿此事来作文章,导致流言越传越走样,甚至还有人说卓鼎天与那位教他武功的女子有私情。
未免英雄大会上出现什么意外,卓鼎天只好请私交甚好的江月楼相助。
这些人行至山庄外,为首的弟子从门前下马,其余几个也纷纷跟随在他的身后,早有小厮过来将他们的马牵下去,刚走两步就见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迎了上来。
“左岳盟江少侠亲自来访,江月楼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这老者花白胡须,一身墨褐色的衣衫,举止大方似是身份尊贵的江湖侠者,卑微谦逊又如江月楼里的一位家仆,整个人显得精神烁烁,说话时还不忘打量着来人,温和礼貌的微笑下,划过一抹算计的神色。
为首的江昊施礼答道:“在下奉师尊之命,拜访霍师兄有要事相商,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老者点了点头,躬身侧手引路:“江少侠无需客气,里面请。”
一行人穿庭越院,跟随老者的脚步来到了一处阁楼前,这处阁楼亦是临水而建,碧波清潭倒映着斑驳的树影,荫翳的枝叶中隐约传出几声清脆的鸟鸣,还有几株杏花斜倚着假山,落英缤纷,**进小池中伴随潺水涓涓。
那老者顿住了脚步,对江昊施礼道:“楼主正在此处等候少侠,这几位少侠一路奔波,未免辛苦,江月楼已备好客舍和酒菜,烦请几位少侠移步。”
江昊一听他这样说,就知道江月楼主要见的人只有他一个,于是转身对几位师弟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听从这位老者的安排。
见那老者和几位师弟走远,江昊这才将目光定在了面前的阁楼上,沉着英俊的面容下,有期待,有向往,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仰和崇拜。
他虽然称呼江月楼主为师兄,却从未见过江月楼主本人,甚至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是长年跟随在师父身边,听师父提起过前任楼主的一些轶事传闻,耳濡目染的对这位避世不出的继任楼主也产生了好奇和敬仰之心。
他只望了一会儿,便迈步朝向阁楼走去,途中所见皆令他目不暇接,一个小小的阁楼竟也设计得如此精致典雅,不由对这位江月楼主多了几分敬重。
待江昊走近时,发现阁楼的门并没有关,于是他直接的迈步走进去,目光所及是满室的书卷和古玩,中央置着一尊香炉,上方燃着婷婷袅袅的销沉香,一袭珠帘将内室与外面隔了起来,而他要见得那个人就端坐在内室之中。
他向前走了几步,抱拳施礼道:“左岳盟江昊,参见霍师兄。”
透过华翠潋滟的珠帘,他隐约看到里面的人身着一袭素白的衣衫,端坐在软榻之上,身旁还置着一册书卷和一盘闲棋,感觉上去书生气十足。
内室之中,那人将杯子随手搁在桌子上,淡淡道:“江月楼与左岳盟向来唇齿相依,江师弟只当自己的家便好,不必客气。”
江昊听着他的语气,不由在心中一阵诧异,都说前任楼主武功独步天下,想来这位年轻楼主武功也该不俗,何以声音听起来气息奄奄,更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他不待多想,连忙道:“此次师尊派师弟来,是想同霍师兄商议一个月后英雄大会之事。”
他的话似乎并未引起对方的任何兴趣,那人只是轻咳了一声,静静的问:“英雄大会事关整个武林的安危,自是要谨慎小心一些,不知卓师叔有何想法?”
江昊沉着答道:“想必霍师兄已然知晓近日江湖上的一些不实传言,此事事关师尊和左岳盟的清誉,必是那魔教妖人居心不轨,想借此机会打压左岳盟,从而控制英雄大会的局面。师尊的意思是,他已不会再继任武林盟主,并且会向各大门派举荐霍师兄担任,还请霍师兄到时不要推辞。”
内室的那人微微笑了,紧接着又咳了两声:“自古邪不压正,卓师叔既然心怀坦荡,又何惧旁人的流言蜚语?斩言不才,恐怕不能接受卓师叔的好意。”
听他这样说,江昊急了:“师尊决心举荐霍师兄担任下一任武林盟主,必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难道霍师兄忍心看到我中原武林被那些邪教妖人掌控?”
霍斩言端坐在内室中,清淡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波澜,他微微苦笑:“不是我不愿担起这一份责任,只是……你也看出来了罢,我的身体不太好,平时只能待在这阁楼中养病,连山庄都很少出去,如何能担任武林盟主?”
听到这番回答,江昊彻底被惊住了,先前他只是怀疑,没想到传闻中神秘强大的江月楼主,竟然真的身患弱疾!
不过,他此番出门是带着师命而来,若是请不到霍斩言,回去以后该如何向师父交代?
霍斩言看出他的心思,无奈的苦笑道:“也罢,英雄大会怎么说也算是武林盛会,我已有多年未曾离开山庄,既然此次卓师叔诚心相邀,斩言便走一趟罢。”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推选武林盟主一事,恕斩言不能接受,烦请卓师叔另作考量。”
江昊本来以为霍斩言拒绝了武林盟主的举荐,肯定也不会参加英雄大会,现今听他这样说,心里自然高兴,连声道:“如此也好,请霍师兄务必记得准时赴会。”
珠帘后,霍斩言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
这时候,那位六旬老者走了进来,江昊见此,连忙施礼道:“霍师兄想必还有要事处理,师弟这厢先告辞了。”
霍斩言靠在软榻上,颔首合上了双目,语气淡淡道:“师弟慢走,老洪,你代我送一送江师弟罢。”
老洪奉自家主子的命令,客气的把江昊送到阁楼下,回来时见到霍斩言靠在软榻上,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由担忧道:“楼主,你现在觉得如何了?”
霍斩言轻咳了一声,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闭目养神片刻,复又睁开了眼睛:“老洪,你都听到了吧?”
老洪点点头,脸上闪现出厌恶之色,冷哼了一声:“卓鼎天想借我们江月楼之力与神龙教鹬蚌相争,他自己倒好坐收渔翁之利,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响!”
霍斩言的唇角泛着笑意,他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没有什么力气:“你何时也这样沉不住气了,我们江月楼岂是他想利用就能利用得了的?”
老洪听此,面带愧色的低下了头:“楼主说的是。”
霍斩言侧身打量着棋盘,白皙的手指捻过一枚棋子,不紧不慢道:“这盘棋还未下到最后,谁是鹬蚌,谁是渔翁,尚未可知。”
内室中,一子落,万籁俱静。
☆、蹁跹惊鸿影(一)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水平如镜的江面上,一叶扁舟缓缓划过碧波,与两岸的草木倒映在这湖光山色之中。
一位年轻公子站立在船头,目光淡淡望着周围的景象,唇边隐隐浮现出些许清俊的笑意。他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抽出一支精巧的白玉笛子,横在唇边缓缓的吹了起来,白皙细腻的指尖轻敲在孔洞之上,优雅清贵,却也带着心静止水的幽凉。
时值三月,江面上虽然还有些凉意,但也不至于达到寒冷的地步,然而这个人身上却还系着纯白厚重的狐裘披风,微风轻漾,掀起的一阕衣袂下,隐约可辨衣襟和衣袖处绣着的银线流云,欣长的身姿衬着弥漫不散的晨雾,翩若惊鸿照影来。
刚吹奏到一半,他便停了下来,侧过身不适的轻咳了几声,捂着胸口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气来,脸色苍白病弱,唇瓣几乎没有血色,显然身患不足之症。
“公子真是好雅兴,吹得曲儿也甚是动听,你看这天上飞得白鹭都不愿意走了。”
年过花甲的老艄公头戴斗笠,悠闲自在的划着船,船桨击打出片片水花,荡起一阵阵的涟漪。
霍斩言微微笑了,笛子在指尖转了一圈,收回握在手中才淡淡道:“是在下冒昧,惊扰了这一方好山水,凭添一缕伤情罢了。”
艄公连连摇头:“公子哪里话,你看这水里的鱼儿听了你的曲子,都跟着咱们不肯离开呢!”
霍斩言云淡风轻的瞥了一眼,果然见水里有几条游鱼围绕在小船周围,银白的尾尖甩了一下浪花,又调皮敏捷的钻进水里。对于艄公这等幽默诙谐的说法,他只是出于礼貌的淡淡一笑,并没有作出回应。
艄公一边划着船,一边找霍斩言搭话,眼前这位看起来富贵逼人的年轻公子,身上没有半点纨绔骄奢之气,待人谦和有礼,一举一动皆令人感到舒适自在,就是见惯人情冷暖,世故人心的他都不免生出了亲近之意。
寂静的江面上隐约有银铃之声,他们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女子脚尖轻点水面,从不远处的江岸边焦急的飞跃过来,她身着一袭鹅黄的衣裙,身姿轻盈如燕,短衫的衣摆和秀致的锦靴上镶着银铃,伴随着踏水的步履,传出阵阵清脆的声响。
“好俊俏的功夫!”艄公忍不住赞叹道。
不多会儿,那女子就落在了他们的小舟上,舟上凭白多添了一个人,却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动,依旧平稳的向前行进着。
她才刚刚站稳,几乎又立即的冲到霍斩言的面前,好奇欣喜的询问他:“刚才……可是你在吹笛子?”
这女子手里拿着一枝桃花,大约二十岁模样,容色艳丽夺目,一双潋滟明亮的大眼睛尽显狡黠和诡诈,一看就是有着千百玲珑心思的人物,然而面对着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张俏脸像是天边的晚霞,绚烂明亮,竟有种摄人心魄的、诡异的美丽。
霍斩言注视了她一会儿,才缓缓点头,并未开口说话。
这女子倏忽笑了,明艳的容颜更加绚丽灿烂,她的双手负在身后沾沾自喜道:“我就知道能追上你的,刚才那首曲子,你可不可以再吹奏一遍?”
江风撩起了她的发丝,显得有些凌乱,然而笑容却很是清澈纯净,映衬着碎金般的粼粼波光,唯美动人,天真烂漫的可爱中,又带着少女特有的古灵精怪,面对这样一位姑娘的请求,恐怕任谁都不忍心想拒绝。
然而霍斩言却轻轻顿首,语气清淡:“方才那首曲子乃是在下一时兴起,随意而作,现今已忘却大半了。”
听到他的回答,这女子显然有些失望,她顷刻黯淡下目光,笑靥像是瞬间凋萎的花儿,落寞的神情尽数写在脸上,然而下一刻,又扬起头毫不避讳的望着他,眸中的笑意明媚嫣然:“没有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把曲子想起来。”
霍斩言不禁苦笑,一时间竟不知该拿这位姑娘如何是好了。
“呦,公子的曲子不仅能招来鱼儿鸟儿的,原来还能引来年轻美貌的姑娘呢!”
摇着船桨的艄公望着船头璧人般的年轻男女,忍不住出言打趣。
那女子也不见羞涩气恼,咯咯的轻笑了几声,泼辣无礼的朝向艄公走了几步,指着他威胁道:“你你你,就你,再敢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待会儿把你丢到水里去!”
艄公顿时吃瘪,不再言语,自顾划船去了。
女子随即转身,身姿轻盈走到霍斩言面前,短靴上的银铃伴着走路的动作清脆响着,跟她本人一样的活泼伶俐,作为姑娘家,却毫无忌惮的注视着眼前的男子,迫不及待的自我介绍道:“我叫萧萧,你刚才的那首曲子真好听。”
霍斩言温润幽凉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微微沉吟,萧萧,神龙教的圣姑便是叫萧萧。
传闻,神龙教中有一位圣姑尊使,性情乖张不拘常理,手段更是狠辣阴毒,因自小跟在萧孟亏身边修习武功,多年来深得萧孟亏的真传和喜爱,在教中的地位也仅次于教主,甚至在萧孟亏闭关修炼的这些年,神龙教的教众们皆是以她为首,不断发展壮大至今的。
然而,眼前这位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真的有可能是神龙教的圣姑么?
这一瞬间的愕然,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霍斩言淡淡的点头示意:“萧姑娘。”
萧萧一愣,有些惊讶:“你……你不认识我?”
霍斩言不明所以的侧过头,疑惑反问:“在下应该认识姑娘么?”
萧萧闻言怔了片刻,窃喜的背对着他,微微抿唇自顾欢喜着:“不,我很高兴。”
她侧首低眉打量着霍斩言,试探问道:“你……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霍斩言清淡温润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的波澜,他淡淡的开口:“小生姓霍,名斩言。”
萧萧将这个名字在心头反复念了几遍,都没能想起江湖上曾有这号人物,再看眼前这位年轻公子,衣着打扮不像是江湖中人,在他的身上也感受不到半分武功的气息,甚至从他芝兰玉树的气质中,她觉得这人恐怕比普通人还要弱上三分,于是渐渐放宽了心,只把他当作普通过路的书生。
她知道读书人最是讲究礼数,想起自己方才的冒失,萧萧有些后悔,于是垂首歉意道:“方才喜不自禁,不小心失礼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她一向刁蛮泼辣惯了,本来就不是懂得礼数的人,但是为了不惊吓到这位文弱书生,偏要做出大家闺秀矜持的样子来,结果当然是学得四不像,让人忍不住发笑了。
霍斩言的唇角勾起些许笑意,他静静的答:“姑娘豪迈慷慨,性情脱俗立新,能与姑娘相识,是小生的荣幸。”
萧萧被他这句话瞬间逗乐了,要知道这些年行走在江湖上,对方只要一听到萧萧的名讳,吓得脸色都白了,逃命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人愿意同她相识?即使回到神龙教中,那些教众们对她也是唯唯诺诺,尊敬惧怕,除了师父外,压根就没有人愿意心平气和的与她说话。
所以,对于眼前这位不知道她身份的文弱书生,萧萧不禁生出了莫名的好感,甚至觉得,幸好他不认识自己,也幸好他不是江湖中人。
她想了片刻,斟酌的问:“那么,你可以让我跟着你么?”
霍斩言的思绪一顿,平静的答:“在下前往洛阳有私事处理,恐怕会耽误了姑娘的行程。”
听他这样说,萧萧甚是欢喜:“没有关系,反正我也没有要去的地方,这一路上还可以保护你。”
霍斩言轻轻笑了,举止间谦和优雅,却见不到多少亲近和热忱:“那就多谢姑娘了。”
萧萧有些局促的摆手,伴着衣摆的铃声活泼灵动:“不用客气,你若是想谢我,等哪一日你想起了那首曲子,便吹给我听吧。”
为了一首曲子,跟着一位陌生男子跋涉千里,从江东跑到洛阳,霍斩言不禁觉得好笑,这位神龙教的圣姑倒是有趣的很。
萧萧站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望着霍斩言,见他沉默的望着江水线,便走近与他搭话:“这江边气候寒凉,许多花儿都还没开,见不着好看的景致。”
她顿了顿,将手里的桃花递给霍斩言:“这是我从山谷里摘的,送给你。”
霍斩言垂眸注视着那枝桃花,良久才伸手接了过去,语气温凉淡漠:“多谢姑娘。”
对于霍斩言不冷不热的回应,萧萧有些失望和挫败,闷闷不乐的嘀咕道:“我都说了,不用跟我客气的。”
水面之上,晨雾还未散去,霍斩言平静的遥望着远方铅色的村庄,握着桃枝的手指渐渐收紧,清俊的唇角不动声色的勾起一丝冰凉。
☆、蹁跹惊鸿影(二)
他们在中途下船,辞别了艄公,来到江边的一座小镇上。
酒楼中,小二正忙着擦拭桌椅,抬眼见一对衣着不凡的男女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客官,里面请。”
萧萧率先落座,将手中的短剑放在桌子上,仰头对那小二吩咐道:“你们店里的有什么好酒好菜,统统都拿上来。”
霍斩言坐在她的对面,见那小二应了一声,欢快的迈着步子走远,才将目光移回来,温吞的声音问道:“点这么多,姑娘能吃得完么?”
萧萧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似乎有些笑意:“谁告诉你,我要吃完了?”
见霍斩言平静的眸中终于闪出一丝疑惑,她手指狡黠的抵着下巴,沾沾自喜道:“我只是暂时想不起该吃些什么,但是又不愿费神去想,所以才要多点一些。等会儿他们把饭菜都端上来,可不就知道自己到底想吃什么了?”
霍斩言语笑淡淡,沉静如雪:“只怕等饭菜都端上来,姑娘会目不暇接,苦恼该先吃哪一种比较好了。”
萧萧一愣,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
她顿了顿,狡黠的眼波一划,注视着霍斩言笑颜如花,眉眼间盈盈尽是温柔:“没有关系,待会儿你吃什么,我就会吃什么。”
霍斩言以为她是在说玩笑话,便微微低首,一笑置之,不再言语。
然而,等小二把饭菜都端上来,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霍斩言方才晓得萧萧所说,并不是在同他开玩笑。
他轻轻拿起筷子,侧手夹起一棵青菜,萧萧也学着他的动作夹起一棵青菜,他夹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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