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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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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千鹤就是在中国的土地上长大的日本女孩。
红枣汤沸腾了,千鹤盛出一碗,用托盘端着,走进屋。
木屐在檐廊的地板上走出“噶踏噶踏”的声响,千鹤拉开门,嫂子扭头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被褥里躺着一个沉睡的男人。
千鹤将托盘放在一边,在嫂子身边跪坐下来,认真的看着她细心的照料那个男人。
准确的说,这个男人是千鹤在她打工的艺伎馆里捡回来的。
村子里的女人们成天种地,嫂子不愿意她将来也成为这样无知的妇人,于是送她去新京的女子学校读书,学习英国语和数学,盼着她将来能有出息。千鹤在艺伎馆里找到一份临时工作,一边读书一边赚一点生活费,可是就在那一天,遇上了那个垂死的男人,她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
当时,那间屋子里满是血腥味,路过的千鹤蹙眉从门缝里望进去,就见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侧躺在地上,榻榻米上汪着一大片血泊。那个男人正面无表情的望向自己。
千鹤没办法准确的形容男人当时的状态,他还活着,可是他的眼睛已经死了,或者说,他的肉体尚且活着,但是他的灵魂已经死亡了。
她鬼使神差的靠近那个男人,却在他那被鲜血糊住的口鼻处辨认出一个熟悉的轮廓来。
是他?
一年多以前,她去新京的学校报道,却在火车站被人用药迷晕,等她醒过来之后,竟然身处一个巨大的兵营,所有的中国士兵都在围着她笑,后来那里发生了骚乱,有一个人拯救了她,而现在,命运把那个人带到她面前。
千鹤迅速用衣服将重伤垂死的男人裹起,以最快的速度将他送到一家西洋医院里。他们对他使用电击,试图激活他的心脏,千鹤就呆呆的站在玻璃外面看着,默默为他打气,她手中一直紧紧握着一块怀表,是当时她送给他的。
那个男人被抢救了整整三天才宣告脱离危险,但是他一直没能醒过来,直到一个多月后,千鹤再也负担不起昂贵的医疗费用,她辍学了,将他带回了村子。
那一天,得知在外读书的伊藤家的小女儿带回来一个伤重的男人,全村的女人都过来看热闹,大家七嘴八舌的商量对策,有的甚至热心的拿来了自家男人的旧衣服给她,钱婆婆来看过几次,弄来一些伤药,并且嘱咐了给病人调理身体的食物,有孕在身的嫂子并没有责怪她,而是和她轮换着,昼夜不离的照顾病人。
“您喝点热汤去休息,让我来。”千鹤对嫂子说。
嫂子点点头,走出去了。
他的的确确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皮肤细腻温润,五官深刻,眼皮上两道深深的双眼皮褶痕,脸部轮廓分明,不同于传统的东亚人那样缺乏立体感。
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碧绿的玉石戒指。
她用小勺舀了一点红枣汤凑到他唇边,小心的喂下去,她看到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欣慰的笑了。
她捧起他的头颅放在自己大腿上,端起碗,凑到他唇边。
毫无预兆的对上一双深黑的瞳孔,她吓得手一抖,整碗汤水都被打翻,泼洒在榻榻米上。
那个男人竟然醒了。
虽然记忆久远,但她仍然记得第一次遇见他时看到的那双眼睛,沉静温和,在眼神深处若有若无的闪烁着愉快的光芒,那个时候她就想:那是一个快乐的人才会拥有的眼神。他一定爱着什么人,或者被什么人爱着。
可是现在看到的这双眼睛,空洞、干涸,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毫无感情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忙不迭的收拾了榻榻米上的液体,很抱歉的朝男人鞠了一躬,慌乱得连木屐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了出去。
重新盛了一碗甜汤,鼓起勇气打开门。
男人安静的躺着,睁眼看着窗户上垂吊的一个风铃,没有风,风铃便不响不动,连带着他的瞳孔几乎凝固,看到她进来,才缓缓转向她,眼中一片空茫。
她一点一点的喂他把一整碗甜汤喝了下去,看着他的唇色被熨烫得红润起来,她收好碗,把那块怀表放在他手上。
男人手指动了一下,举起怀表,打开。
表盖里镶嵌的,已经不是她的照片了,可是她却分明看到了男人脸上线条流动,眼中闪过一点流光,但只是那么短短一瞬而已,很快就熄灭了,他将怀表合上,扔到一边。
秋风吹走了溽暑,村子里的女人们开始在丰收的玉米田里出没。
男人开始能够起床,慢慢的在院中踱步,但他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他穿着不太合身的旧浴衣,赤着脚,整天仿若游魂一般在村子里转悠,时间久了,村子里的女人们有了闲话,说伊藤家的丫头捡回来一个只晓得吃饭的痴呆男人。
纸拉门再一次破了。
千鹤拿出彩纸,依样剪出一片红叶,贴在拉门上,将破洞盖住。男人房间的拉门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糊满了红叶。
拉门是一种极其脆弱的东西,可是千百年来,却一直为日本人所沿用,从未废弃过。因为古人认为,拉门可以培养大和民族优雅温柔的涵养,一个常常把拉门弄破的人,是野蛮粗暴毫无教养的。
可是千鹤以为,一个真正优雅温柔的民族不会这样残暴的侵略别人的国家,屠戮和奴役手无寸铁的人民,而一个野蛮粗暴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异族少女。
那个男人,他只是心怀怨恨罢了。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钱婆婆来了。
她拄着拐杖,拉开那扇贴满红叶的拉门,然后关上。
千鹤端着茶盏从门口经过的时候,听到钱婆婆对那个男人说:“你上山吧!”这一句简单的中国语,她听懂了。
入夜,雪越下越大,嫂子即将临盆,最近总是觉得乏力,早早就睡下了,千鹤茫茫然的躺着,倾听外面沙沙的雪声。
天冷之后,男人就很少出门了,因为他没有厚实的衣服和鞋穿,而此时,千鹤却听到黑暗中拉门被轻轻拉开的声音。
她翻身起床,看到有个人影从她房门前走过,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男人没有穿鞋,却仿佛不知寒冷似的,在雪地里走得极快,千鹤快要跟不上他的时候,男人却停在一片空旷的田野里。
千鹤藏身在一棵大树背后,远远的观望着站在雪地中的男人。
男人缓缓的跪了下去,用双手刨着雪和土,不多时,他的身边就隆起一个小小的雪丘。男人从土坑中取出一把长条形的物体,拿在手中细细抚摸着。
千鹤立刻就辨认出,那是一把猎枪。
她忽然记起,前几天仓田家的小妹过来玩时提起他们家的猎枪不翼而飞这件事,难道是他偷的?
紧接着,千鹤的心脏突突的剧烈跳动起来,因为她看到男人跪在地上,把猎枪的枪口朝上,塞进了嘴里,一手缓缓下移,扣住了扳机。
他想寻死!
停手!
千鹤尖叫了一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男人一怔,举着猎枪茫然的回头看着她。
千鹤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一脚就踢开了那把猎枪,她气喘吁吁的跪倒在他面前,大声斥责那个男人。
她情绪激动的痛骂了他好一会儿,末了突然想起,男人是个中国人,他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呆滞的跪在那里,直愣愣的看着她。
她一把就将浑身发抖的男人搂进怀里。
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痛苦,请把它忘记,重新开始生活。
请不要辜负我们的希望。
她对他说。
感觉到怀中的男人僵直的身躯似乎柔软下来,他的心绪正在慢慢平复,可是千鹤任性的抱着他,不愿意松开。
雪一直没有停,整个世界是一片银白的寂静,两个人跪在雪地里,怕冷似的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那个男人静悄悄的走了。
千鹤怅怅然的望着那面贴满红叶的纸拉门,在他住在这里的半年时间里,她的心灵一直是充盈得满满的,他离开了,心中似乎一下子就空洞了。
新年那天,她穿上一件花色明丽的新和服,提了一篮糕点上山要去送给寺庙里的明真和尚,却意外的遇到了那个男人,她这才明白,他是听了钱婆婆的话上山修行去了。
她欣喜的远远望着他,看到他沉静的跪坐在桌前,一笔一划的写字。
明真和尚年轻时就来到中国,在中国呆了很多年,是个中国通,他似乎什么都懂,钱婆婆让他来找明真和尚学习,是正确的。
男人的视线越过笔尖,看到了她,他放下毛笔,朝她走过来。
“谢谢你。”那个男人用日本语对她说,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对她说话。
她看到他的手指上,已经没有了那枚戒指。
原来,真正医治痛苦的方法,便是放下。
放下,就能得到新生。
这也是她再一次,见到真真切切活着的他。
她站在雪地里,突然用手背堵住嘴,泪如雨下。
第二年春天,嫂子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伊藤信。
没过多久,千鹤在新征入伍的军队中见到了他的身影。
那个时节,村口的樱花都开放了,一支崭新的队伍在漫天飞舞的粉白花瓣中踏着整齐的步伐穿过。
这次征召的新兵,据说是一支要送往南方战场的队伍,全都是附近村落里刚刚成年的男孩子,而他魁梧挺拔的身姿站在这群个子都不高的男孩们中间,显得特别高大突兀。
听说明真和尚在军中找到了以前他的弟子,从而将那个男人送入军队,这也是素来看人眼光极高的明真和尚对那个人的肯定。
她抱着婴儿,远远的望着那个男人。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男人回头,礼貌的冲她微微颔首。
她到这个时候才记起,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单单是名字,就连他的年龄身份来历都一无所知。
就在十七岁那年夏天,她遇到了那个人,在她十八岁那年夏天,她爱上了那个人,而现在,她开始明白,也许她一生都等不到那个人。
那个男人的内心,有一个她永远也无法窥探的世界,一个她永远也不会知晓的秘密,一个她永远也不能触及的人。
就是那个人,让他为之生,为之死,为之爱,为之恨,为之伤害,为之抛弃,为之原谅,为之放下。
伊藤千鹤看着飞舞的樱花,觉得真是像极了去年冬天的那场初雪,她掏出那块银色的怀表,打开表盖,表盖上镶嵌着他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照片,怀表的时间,停在了他最痛楚最绝望的那个时刻,她将耳朵贴在上面,轻轻的拧动旋钮,在几声轻微的齿轮摩擦声音之后,怀表的指针再度活动起来。
原来,没有什么痛,可以让一个人的世界停止转动。
秋天收割了所有的作物之后,整个村子清闲下来。
阿信已经会依依呀呀的吐出一些无意识的音节了,千鹤朝他拍了拍手,他便会咯咯的笑,然后从檐廊里朝她爬过来,他脖子上,挂着那块明晃晃的银色怀表。
当天晚上,阿信被一声枪响惊得哇哇大哭。
千鹤慌忙爬起身,推醒嫂子,跑到门口朝外看了两眼,只见村头的几间房屋已经起火了,火光中,有不少人影在奔逃。
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千鹤知道,是村子遭到了偷袭。
最近日本军队撬开了长城关卡,侵略中国内地,占领了不少城市,这让附近的中国游击队蠢蠢欲动,伺机报复。而今天,他们终于出手,偷袭了日本人的村庄。
千鹤匆匆收拾了一点衣物和食物背在背上,牵着嫂子抱着阿信就混进了逃难的人群中。
女人和孩子们奔跑着嚎哭着,不时有人被流弹击中倒下,千鹤她们终于跟随着人潮逃到村口,准备沿路跑去最近的村子避难,臂弯里却猛然一沉,她回头一看,嫂子腿上中枪了!
嫂子将她的行李塞给千鹤,嘱咐她先带着阿信逃亡,千鹤点点头,抱进哇哇大哭的孩子,疯了一般跑出村庄。
她没有跟随着逃难的女人们一起去最近的村子,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因为那些人在半路就被游击队打死了一大半,游击队追寻着她们的脚步,将侵袭的目标锁定在下一个村庄。
即便是再弱小的民族,也知道在被侵略的时候反抗,而作为侵略者一方,千鹤没有立场去指责一个奋起反抗的民族。
她只是想在战争的夹缝中求得一席生存之地而已。
千鹤站在漆黑的山岗上,远远的望了一眼已经成为一片火海的村子,眼中噙着泪,坚决的踏上了逃亡的路途。
她非常害怕中国人,于是换了身贫苦农民的行头,在脸上涂上煤灰,在路过中国人的聚居地时便装哑巴,有时候可以讨到一碗水喝,幸运的时候能得到一两块烧饼。
在遇到日本军队的时候,她就悄悄向人打听,可是她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漫无目的的在一个又一个城市,一个又一个村庄徘徊。
她一路南下,跑到了山东,因为她打听到那支新兵队伍驻扎在那里。
阿信的身体不好,入冬之后又病倒了,恹恹的趴伏在她肩头咳嗽,眼看着越来越虚弱。
她没有钱了,只得每天在施舍免费粥饭的慈善摊子上讨一碗稀薄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粥喂给孩子喝,好在粥虽然稀薄,却热乎乎的,可以温暖他小小的身子,减轻他的咳嗽症状。夜晚,他们住在一个四面漏风的窝棚里,她将所有的衣物都裹在自己和孩子身上过夜,可是仍旧时常在半夜被冻醒,把自己的额头抵上阿信的额头,发现他开始发烧了。
从街道两边商店的招牌上,她知道了这个城市叫做青岛,虽然这里的冬天没有新京那么寒冷,但下起雪来也够呛。
清晨,她抱着阿信离开窝棚,想要出去活动活动早已冻僵的四肢,然后赶去施舍免费粥饭的摊子前排队领取食物,却发现外面积了厚厚的白雪。
又是一年冬天了,那个人在哪里?
她的脸颊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皲裂,嘴唇也裂了口子,头发枯黄蓬乱,衣衫破旧褴褛,抱着一个生病的孩子,她觉得她已经走不下去了。
周围都是行色匆匆的陌生人群,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看,就如同那些倒伏在街边奄奄一息的乞丐,也同样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
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紧咬着嘴唇,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音,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真的已经到极限了,坚持不下去了。
一辆挎斗摩托轰鸣着从她身边经过,当她看清楚坐在车上的男人的侧脸轮廓之后,她呆立在那里。
然后,她发出这辈子最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街上的行人都在看她,她却什么都顾不上了,拼了命的追上去。
她的鞋子掉了,光脚踩在雪地上,脚下一滑,她摔倒了。
可是那辆摩托车却越行越远,直至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
她趴在雪地上,抱紧阿信,失声痛哭。
摩托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然后“嘎”一声在她前方刹车,一双锃亮挺括的军靴停在她面前。
千鹤仰起脸,看着那个男人。
他不认得她了么?
她急切的翻遍全身,然后从阿信胸前取下那块怀表,慌张的塞到男人手里,却没想到,男人把怀表连同她粗糙干裂的手一起握住。
一间和式住宅燃起了暖烘烘的被炉,阿信得到了医生的诊治,吃了药,躺在被炉边睡着了。
千鹤梳洗用餐之后,沉默的坐在被炉边,而男人,什么都没问。
她在他的房子里住下了。
那之后很久,她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军官,统领一支军队,驻扎在这个海滨城市。她每天为他洗衣做饭,照顾他的一切,而他也默许了她这么做。
他是一个很沉默很沉默的男人,纵使他的日本语已经说得很流利了,他们每天的交流也不会超过五句话。
阿信在学会说话之后,说的第一个词语便是:父上大人。
他用稚嫩的童音叫男人:父上大人,千鹤没能来得及制止,她担忧的看着男人的反应,却没想到他只是微微一笑,揉了揉阿信的头发。
那是男人平常少有的笑容。
他把阿信抱上大腿,用手指擦去他脸蛋上的墨汁,问道:阿信在写什么字?
阿信便乖巧的将刚刚写好的几个歪歪斜斜的毛笔字展示给他看,满怀期待的看着父亲。千鹤却看到男人拿着那几张纸,脸色瞬间冰冷下去。
阿信在纸上写的,是一个“诚”字。
好在他眼中那种彻骨的寒意只是一瞬间的,恢复过来之后,他便手把手的开始教阿信写字。
相处得久了,千鹤发现男人并不像他表面那样冰冷,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很细心的男人,他喜欢小孩子,会抽时间陪阿信玩球,他甚至买过一盒胭脂给她,他让她觉得,自己和阿信被当成了仅有的家人。
吃过晚餐之后,阿信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哈欠连天,他指着打开的怀表盖,回头奶声奶气的问道:父上大人,他是谁?
房间里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千鹤端着一盘水果走到门口,却听到男人低声说了一句话。
他说:母上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大约都是少爷的戏份了,
因为太悲伤了,作者君不忍心直接剖析他的内心,
于是从另一个女人的角度来写少爷从绝望到愤恨到恢复平静的心理历程。
我看看今晚赶不赶得及再更一章,我尽量,吼……
☆、第 82 章
一九三六年一月,英国伦敦。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伦敦的空气不太干净,因此路边的积雪呈浅灰色,一群鸽子擦着教堂积雪的尖顶扑棱棱的飞过去。路上行人不多,汽车行驶得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生怕压实积雪一个打滑刹不住车。
杨兰亭从唐人街买了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往回赶,路过报亭的时候又顺手买了一份早报。尽管在伦敦已经住了三年了,但她还是无法习惯用涂着甜腻果酱的烤面包来当早餐。
三年前,英国人丹尼尔打算带着他心爱的中国女朋友回故乡结婚,他为石诚打听到一间顶尖的医院,说是有希望医好他的伤腿,两个女人劝了他几天,才将他说动,放弃中国的一切,移居伦敦。
现在,生活总算是稳定下来了。曾姐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大女儿三岁了,小儿子年前刚刚出生,两个孩子都继承了父亲的蓝灰色眼睛和母亲黑色的头发,是相当漂亮的混血。
他们合股在伦敦开了一间珠宝行,既经营镶嵌着钻石和各色宝石的西洋首饰,也卖金银玉器翡翠等中式首饰,行情相当不错,仅仅是短短三年,就在伦敦打响了名号,他们这群中国人也已经跻身富商的行列。
一个穿着旗袍裹着大衣妆容精致的东方女子,在伦敦的大街上,走到哪里都是十分惹眼的。就比如现在,一辆黑色汽车从她身后擦过,顺带勾破了她的大衣和装豆浆的袋子,滚烫的豆浆洒了她一脚。
杨兰亭忍无可忍的扫了开车的女人一眼,竟然发现坐在车里的也是两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真巧。假如是洋人,杨兰亭的英文不行,说不定还拿肇事者没辙,但同是中国人,这可好办了!
杨兰亭双手叉腰,走上前去,抡起拳头呯呯呯的猛敲车窗。
开车的女人打开车门提着她厚重的裙摆跳下车,漆皮鞋在地面上踢踏两声站定,上下一打量杨兰亭,张口便嚣张无比:“干嘛?”
“哟嗬,开车撞了人,你还有理了?”杨兰亭指了指大衣上的破洞和满身湿淋淋的豆浆,好整以暇道:“你们是赔我衣服呢还是直接赔钱?”
开车的女人还要继续理论,车里的男人下了车,连忙拉住她,对杨兰亭道歉:“姑娘,对不住,我妹她是新手。”
“哥啊!”那妹妹拉了拉哥哥的袖子,显然对哥哥的低声下气很不满意。
哥哥把妹妹拉到身后,继续对杨兰亭说道:“不知道姑娘住哪里,请允许我们送您回去,然后再把您的衣服送去店里洗补,不日就可归还府上,姑娘认为如何?”
杨兰亭脸色好看了些,这男人虽说是个阔气的模样,但说的每一句话都斯文有礼,再加上人长得也还算干净帅气,让她气消了一大半。
她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便对那两人说:“洗衣服就算了,我赶时间,你们送我回去吧!其他的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不过你得好好管教管教你家妹子。”
“哎?我说你这人……”妹妹急了,刚要上前分辨却被哥哥给挡了回去。
“那自是再好不过,姑娘,请上车吧!”那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兰亭重新买了早餐,提着早餐夹着报纸上了车,男人亲自开车,不得不说,他的开车技术还不赖,完全可以媲美丹尼尔先生家的专业汽车夫,她随口赞叹了一句,男人反而憨厚的笑了起来。
由于都是背井离乡的中国人,两个人一路竟然聊上了,聊得还挺投机,唯独那位妹妹自始至终都气呼呼的坐在座位上不说话。
交谈中杨兰亭得知这对兄妹已经在伦敦生活了五六年,妹妹早年来英国留学,比哥哥更早,现在兄妹俩在列克街开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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