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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咎作者:小秦子-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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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碗热汤递给了裴文歌:“喝了它。”裴文歌骨子里就习惯了听从他的命令,他想都不想就接过碗把汤一口全喝了,直至喝完把碗放回去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喝了东西,肚子里暖和了许多。他不知道喝的是什麽,想来应该没毒,若是容沛要他们父子死估计会直接用比较暴力的手法,下毒不是他的作风。他稍微松懈了一些,偷眼去瞧容沛,发现他的注意落在了裴悦身上,便把孩子在腿上抱了抱,用外套将他裹得更严实了。这动作,除了防备还是防备。
  “这孩子长的倒是处处像我。”容沛轻声说道,他握著手,没有去碰那个睡相乖巧的小孩,只在说话时搓著那修长的手指,放在孩子那儿的眼光很沈静。虽然他眼里没有想象中的憎恶出现,裴文歌对这话题还是很敏感,他後颈的寒毛都立起来了,这可能是容沛设圈套,一定要小心应对,“说笑了,说笑了,不像,从来没人这样说过,明明一点儿都不像。”他小心翼翼地说。然而容沛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往上翘,他因著什麽事而带了点欢喜,那沈不见底的眸子里透著微光,说:“这是你给我生的小孩,他是我的儿子。他本来就该像我。”
  他叙述的口吻十分的平淡,细品之下,有点儿愉悦在其中,可一下子就把裴文歌吓坏了。容沛说裴悦是他的儿子,过去他称之为杂种的孩子,如今他说这是他儿子。裴文歌纵然是死也绝想不到会听见这样的话,他倏忽转过头去看容沛,微微睁大双眼,写满了明显的震惊,这是他上车後第一次真正面对这个人。可容沛的气息是那麽的平静,那麽的不带恶意……这一切只可能是更深的阴谋,他从不敢想裴悦是容沛的儿子,这一点连他都要忘了,容沛又怎麽会记得这个?裴文歌反应过来,“容少爷,他不是,他不是你儿子。”他连忙辩解著,一字一句都说的如同发誓一般,“我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你,他不会是你儿子的,你真的可以相信我,你相信我吧,悦悦他真的不是你儿子,我从不想这件事,这个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真的,真的!”
  随裴文歌颠颠倒倒的话,容沛眼中的微光暗淡了下去。他已听不见裴文歌的声音,然而他的心被那些字眼敲打著,他在他面前是如此害怕。他苦苦一笑,这是我的报应。他竭尽所能地找一个人找了这些年,日里夜里都盼著这个人,祈求著这个人,结果他在听这个人喊自己容少爷,这称谓生疏得比陌生人还陌生。裴文歌察觉到了气氛中的异状,他不得不安静下来,在四周没有目的地察看,希望能找到点儿什麽东西让自己安心,然後他恍然想到了办法,心一急,竟然伸手去抓住了容沛的衣角,说话的语气全是哀求,他说:“你不要生气,我出国吧,我去一些偏远的国家,那儿没人认识你,悦悦在那儿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求你了,你再容我些时间,我再攒些钱就好了,我这次一定带悦悦走的远远的,行麽?你别不高兴,我不该回来,可是我想见见我爷爷,对不起,对不起……”似此种种,他说了许多,而且不是胡言乱语,每句都是说真的。
  裴文歌在抓他的衣角。那双过去执著画笔的好看的手,现在指尖上都有茧子了,生活给过这个男人苦难,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在从前,裴文歌有过几次曾抚摸过他的脸颊,他无比清晰地记著这双手碰著他时的触感,过去就靠著回忆这些而度过。容沛低眼凝视著裴文歌的手,那些话听进了他的心里,就像刀子在剜著他,他小心注意著呼吸,怕自己疼的呼吸也给忘了。他想说点话,想打断裴文歌,偏偏喉咙和心一样疼,发不出声音,好不容易,能开口了,“裴文歌,我能不能也求求你?”他缓缓地说,音调轻的都听不清了,“别说了……我求你。”而後,他转头向著窗外,不让裴文歌见到他的表情。
  为什麽求我,听我哀求,难道不是他最喜欢的事?裴文歌完全懵掉了,这样的容沛是他所没见过的。他不禁松开了手,不明所以地摇摇头,人往车门边後退,离容沛更远一些,想想又背过身,让他看不见孩子,这样才有安全感。可是,容沛没有再说话了。隔了有几分锺,裴文歌抹掉鼻尖上的汗珠子,他用眼角瞄过去,容沛就维持著原来的姿势坐著,手肘地著车窗,撑住了下颔,手掌掩住了脸。他的另一只手里握著一串棕色的佛珠,握得并不紧。那串佛珠是他的手链。
  或许因著那些许死性不改,裴文歌的指尖伸向了容沛颈後的头发,因为他觉得这个人不开心,所以想像过去关系还未完全破裂前那样,想要摸摸这个人,想把那些受尽糟蹋的温柔又掏出来奉上。幸好,天可怜见,他在最後清醒过来,及时弯起了手指,虽然勾住了容沛的一缕黑发,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收回了手。他松了口气,捏了捏指尖,如今倒好,过去跪著都想摸一摸容沛,现在连碰碰他的头发丝都会让手指发疼。这个人,至於他而言,就是举世无双的最锋利的一把刀,再怎麽轻地碰一碰,都一定要见血。
  如今这样,倒是颇好。
  
    ☆、30【渣攻贱受狗血清水】

  车是往著容家宅子开的。路上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冬季的天黑的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全给黑透了。夜色笼住了他们这辆在柏油马路上奔驰的轿车,路面有积雪,街灯幽幽掠过了车窗,不安也攒住了裴文歌的全部心神,在这整段路上,他跟容沛就没再搭过话,让令他窒息的沈默中,他倒是想要说点什麽,每次话一到嘴边又给咽回去,反复得有几百次。也不知道怎麽形容,他不敢开口,身边那人看似挺从容放松的,却让他担心自己要是再怎麽说错一句,这人就得崩坏了。话是可以不说,有个事他不得不做,眼见了真要靠近容宅了,这一去不就等於送儿子去死了,他稳了稳自己的心脏,摸摸儿子的脸,在经过一个街口时,以请求的礼貌的语气,对著前面的司机说:“司机,麻烦你街边放我下去……”司机通过後视镜望了他们一眼,容沛没有任何指示,他也就当做听不见了。在这几个年头里,只怕谁都知道容家少爷就那麽守在这里,等著这个人。
  为了缓解紧张,裴文歌舔了两下嘴唇,在四周环顾了一圈。他挣扎了一会儿,手指捏著盖在儿子身上的外套,捏一捏,放一放,“容少爷,能放我下车吗?我有自己的地方要去。”他低著脸问,没有看容沛。车里现在灰灰暗暗的,即便他看了也看不清。容沛没有回答,他还是就那麽坐著,交叠著双腿,望著车外边,像是听不见。裴文歌都要以为他已经睡著了时,他听见佛珠在人手上拨动的声音,一颗又一颗,听见容沛嘶哑的声音,平平寂寂地说:“你哪儿都不能去,跟我回家。”这话对裴文歌而言,意义只有前半段。那就是他哪儿也不能去了,被限制了自由,这令他哆嗦了起来,过去那些回忆变成一股压力按在他胸口上,他困难地喘了喘,抱紧了躺在他臂弯中的孩子。
  孩子困极了,一直在酣睡著,裹在父亲也是母亲的外套里,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出现了如此大的转折点。来源於孩子的那份温暖和重量能叫裴文歌撑得住,“为什麽要我回去?我没有做错事。”他近乎痛苦的说话,在灰暗之中,他的眉目略显著悲哀。容沛也觉著悲哀。在他所有的记忆里,裴文歌疼爱他跟疼宝似的,几时都舍不得他疼。现在一开口,就要他的命。他闭上了双眼,隔了好半晌,缓住了心里的那一阵疼,道:“你没错,错的是我。”可裴文歌听不懂,他也确实不知道容沛有什麽错。这时,外边突然下来一阵小雪,即便车里开著暖气,裴文歌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冷,又是无望涌现,他的面容都变得黯淡无光。他害怕容沛还像以前那样折辱他,打他,骂他,更害怕等他再一次离开容家时,怀里抱著的就是孩子的骨灰坛子。这个容少爷,是那麽狠。
  车子刚开进容家的庭院,裴悦就醒了。他醒过来,睁开了浅褐色的眼睛,容沛将他的五官看的更真切,结果有小小的失望。这孩子长得太像他,十足十的是另一个他,除了神韵外,其余都不像裴文歌,这令他不是很高兴。他原本以为的孩子,应该是融合了他们两个人,一看就知道父母双亲是他和裴文歌,这样叫谁也不能抵赖了。不过,现在也不容谁抵赖。车子停罢,容沛领著裴文歌父子下了车。庭院里很更冷,裴文歌的外套包著孩子,被夜风一刮,冷得打了个抖儿,接著他就感觉得到一件外套披在自己肩膀上。很温暖,满带著属於容沛的味道。他愣了一愣,奇怪地望住了容沛,容沛晓得他诧异,只是自然而然地凑过去在他嘴边亲了一下,仿佛两人已经亲昵多年,旋即一伸臂将他揽进了怀抱里,担心他著凉,搂著他往宅子里走。
  靠在容沛的胸膛前,裴文歌整个头脑热得都快沸腾了,他每一个脚步都似踩在了棉花上,全是软绵绵的。相识逾二十载,他没享受过容沛的体贴多情。这冷不丁的关怀,真是诡异到了极处了,怎麽想怎麽不自然。裴悦更是一脸迷茫,睡醒没多久,他搂著父亲的脖子,脸颊贴著父亲的肩膀,眨眨眼儿,真是神奇,睡了一觉醒来,旁边有个跟自己极相似的叔叔。这个叔叔长得可真好看,和自己相似的容颜,却比自己好看得多。“叔叔,你为什麽……”他实在好奇,忍不住叫道,不想父亲马上截住他,严厉地呵道:“没规矩,谁让你叫叔叔的?!叫容少爷!”裴悦从来没被父亲以这样的口气说过,有少许委屈地扁扁嘴,说:“容少爷好。”原本想问的话,现在也问不出来了,被一呵给弄忘了。他只好把脸埋进了父亲的颈间。容沛扯著嘴角一笑,这一笑含著几分自嘲,亲生的儿子随著心上人一块叫自己容少爷,这可真是亲近极了。
 
    ☆、31【渣攻贱受狗血清水】

  他们还没回来,一整个房子的人老早就在等著了。今早上就知道裴文歌找到了,而裴文歌找到了,也就是孙子找到了。容太太这一天那颗心就没消停过,简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住地恨时锺走的太慢太慢,真想把指针拨快些。好不容易熬到他们回来了,他们刚然走进家门,她便疾步迎了上去,才走了两步便又停住了,不敢再近一步,眼睛牢牢地盯著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也不知为何,竟就升腾起泪雾来。
  裴悦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很少要裴文歌整天抱在手上,一进了门就从父亲身上下来,正为这间从未见过的大房子惊奇,不想忽然出现一个阿姨对著自己掉眼泪,他张著小嘴,傻住了。裴文歌也跟著吓的不轻,原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这家人,他咽了口口水,将孩子搂到自己身边,保护性地将孩子的头按在自己腿侧,还算温和地对著容太太说:“太太,您好。”又拍拍儿子的後背,低声吩咐:“悦悦,叫容太太好。”裴悦抱著父亲的腿,半个身子缩在父亲身後,怯怯地说:“容太太好。”容太太被他的嗓音听得一甜,称谓就不乐意了,她用指尖揩去泪珠,瞅著儿子,问:“就让孩子这麽叫呀?这是我孙子!”容沛打量著裴文歌,裴文歌气色比较虚弱,整个人都显得很仓皇,他把裴文歌都装满了心,这人不舒服,他也跟著疼的要死,皱了皱眉,对母亲说:“那不然呢?这都听他的,他说怎麽叫就怎麽叫,我们该应就应。”
  容太太还是不乐意,她做梦都想听孙子叫她一句奶奶,即使如此,也只有接受了。毕竟他们不对在先,裴文歌自己把孩子拉扯到这麽大,想也知道不是件简单的事,他们也没什麽资格抱怨。她想明白了,无奈一叹,便弯低了腰,凑到裴悦的跟前,摸摸他的小脸,微笑道:“你叫悦悦对吗?”裴悦仰望了父亲几眼,父亲没有什麽指示,他就点点头,很是乖巧地对她笑了一下,回答说:“我叫裴悦,喜悦的悦。”容太太瞧见他笑,又见他好乖,眼泪差点又下来了,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孩子的脸,想起了那年的偶遇,想起那孩子如今都这麽大了,一叠连声地说:“真好,真好,都长这麽大了,这孩子真好。”
  这家子人失心疯了。一个说裴悦是他儿子,另一个说是她孙子。裴文歌木然地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他不知道他们意欲为何,只能牵紧了孩子的手腕,唯恐一下子就被人夺走了。容沛有千万言语想倾述,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裴文歌对他有恐惧,他如若太激进了,裴文歌估计是受不了的。他拿定了注意,吩咐佣人将裴文歌的行李拿到自己的卧室去,便同他们说:“先吃饭吧,孩子也该饿了。”
  裴文歌想推拒,佣人拿走了他的行李,他就收回了所有话。拒绝也没用,看这架势,是容不得他自己做主的了。他的右手牵著儿子,又被容沛拉著左手,容沛怎麽老是碰他?真是疼得很,不过他不敢有所挣动,以免当著儿子的面挨打挨骂。之所以说挨,是因为现在容沛要打骂他,他还是不会还手,还是只有乖乖挨著的份儿。他怎麽能打得了容沛?这可是在他心尖上踩的人。相反,从以前容沛打骂他从来不忌讳场合的,现在肯定也一样。这一路往饭厅的途中,这个家的每个摆设都进入了他的眼帘,带了一股异样感。容沛这几年总是有意无意做一件事,他在容家宅子里制造著裴文歌生活的痕迹,以此模仿他从未离开,有时候还真能哄住他自己,睡得迷迷糊糊就下楼来问佣人:“裴文歌从学校回来了吗?”所以,裴文歌怪异也正常,他瞥到自己的书放在了装饰用的壁橱上。见鬼,他暗自说,不安又平添许多。
  这几年容沛有个食不知味的毛病,今天不药而愈,已是好多了。他不晓得这个毛病转头就落在了裴文歌身上,这顿饭吃的他太煎熬了。他们一入座不久,佣人上了十来道菜肴,就他们几个人的话,这阵仗简直是太夸张。裴文歌起初是想坐客座的,容沛不许,他没办法,唯有挨著容沛坐了,身边再带著个儿子。容太太是很想裴悦跟她坐的,还安排了张宝宝凳,裴悦晃著脑袋瓜,还是黏著他爹。这顿饭还未开始,容家主人容战也回来了。裴文歌对他更是疏远,出於礼节起身叫了他一句,容战朝他看去,和容沛相同的褐色眼瞳冷淡极了,他立即产生了一丝心虚,低头不与他对视。当年那份关於裴悦的协议,就是由他交给裴文歌的,裴文歌现在就不免记起那协议上的条款,他就不应该再出现在容家的地方上,不论什麽原因。容战没有变,还是个几年前那样,看著温雅有涵养,骨子里却比谁都冷酷无情。他这几年没少被容沛折腾,原来的那些不满也被磨光了,裴文歌被找回来了,他也无心去理会这两人之间的事,只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径自入了座。
  这顿饭果然吃的太难受了。不止裴文歌,裴悦也是。容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嫌他身量小,一顿饭的时间全顾著给他夹菜,把他那个小碗堆的都看不见米饭了。裴悦是乖孩子,他苦著一张小脸慢慢吃,吃著吃著,他发现有人在看他。是那个刚回来的伯伯。他拿著汤勺,舀起一小口饭,呆呆地望著那个容先生,对方还是目不转睛地瞧著自己,面前的碗筷动都没动,当即他也不知道该怎麽办,便把汤勺朝那人伸了过去,小声说:“你不要看著我了,给你吃……”几个大人都怔了一怔,裴文歌的筷子都掉桌上了,他赶紧要把儿子的手拉回来,岂料容战居然真凑过去,把汤勺上的那口饭吃了。容战慢慢嚼著饭,一个小孩子给他喂饭,他倒很是稀松平常的样子。容太太有些吃味,凑在孙子脸边亲了一口。
  对於餐桌上的一切,裴文歌浑身都是僵硬的,他捡了几次才捡起筷子,险些扶不住碗。容沛不想他老是一惊一乍的,对他的心脏不好,就低低地对他说:“你不要那麽紧张成麽?都没事的,谁都不会伤害你们的。”裴文歌摇首不语,用筷子拨著碗里的米粒。他话很少,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说几句。在还没离开之前,容老太爷还没去世之前,他们也是这样坐在一起吃饭,那时候话也不多,气氛却比现在缓和。好不容易熬到这顿饭结束,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来电是田甜。
  
    ☆、32【渣攻贱受狗血清水】

  这个和过去没有半点关系的名字,令裴文歌感到一股温流淌过神经,他的脸色一缓,笑了。田甜是他的房东,这些年多亏了田甜这个姑娘。刚开始他经济很紧张,房租总是没法按时交,她也从来都不催他,还送了他些家居床被。几年来总是给他们父子帮助,有空还替他去接裴悦放学,裴悦有个头晕身热的,给他搭把手的也还是她。对这个女孩子,裴文歌的感激之情很浓,甚至认为除了已逝家人外,怕没有人比田甜对他们好了。能遇上这个人,是他的幸运。
  电话响的时候,容沛就在留意裴文歌了。当然,从这个人回来的一刻起,他的注意力就没转移过。裴文歌的肩膀明显松懈了,整个身体都传递出另一种状态,因为有个人给了他电话。容沛握起了拳头放在大腿上,想遏制自己,他就默不吭声地盯著桌面一角,却没有在看任何东西,神态间透露出一股深沈。裴文歌弯身离开了座位,又不敢走开太远,因此说话也就能被这边的人听清,“田甜。”他接起了电话,靠在一根柱子边,“是,飞机误点了……没关系,我们都很好,悦悦也很好……嗯,有下雪,你那边还好吗?……不会呆很久,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你别担心……”
  距离比较近,容沛又有心去听,一句句都听清楚了,也听见了裴文歌在用那样温柔的言辞跟一个女人说话。话到也说回来,他有多少年没有听见过裴文歌叫他的名字了?十年?二十年?裴文歌叫那女人甜甜!甜什麽甜?!八婆,居然敢勾引我的老婆!他愈听愈是愤怒,牙根咬得咯咯响,跟著猛然站起,几个大跨步走到裴文歌身边,也不管他电话还没讲完,一把就将手机夺下来,往地上狠狠一掼,摔了一个稀巴烂。
  裴文歌头皮立刻就麻了。他举在耳边的手慢慢放下,一双眼睛死死盯著容沛,微启开的嘴唇无力地动了动,挤出几个单调的音节,听著像是:“求你,不要。”说的七零八落的,他的身体往後退,又往後退,直至他抵在了一个墙角处。他死死盯著容沛,脸庞上浮现著浓重的戒备。容沛刚把东西砸下去,人就後悔了。他事实上就该後悔,第一他没资格骂那个叫田甜的女人,没有那个女人的存在,裴文歌的生活会比他所调查到的更苦,第二,那女人对裴文歌比他好,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责备一个对裴文歌好的人。更重要的是,裴文歌後续的一连串反应,让他瞬间懂得自己错的离谱。
  以前他也时常对裴文歌发脾气,没有一次他的反应会是这样。这人怎麽会怕他怕成这样?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谁回答,容沛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清楚,不过他还是做了尝试,他只有尝试了才有可能获得自己渴望的幸福,就如同当年裴文歌不断尝试获得他的爱一般。“我现在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你别怕我啊,你重新看看我,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我很想你,一直一直都很想你,我现在找到你了……”他呢喃著说道,唯独他们两人能听见,仿佛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他尽可能温和地接近裴文歌,伸出手想去触摸他的脸颊。他太希望再好好碰碰这个人了。结果还没碰上那温热的肌肤,手就停住了,顿在了半空。裴文歌面上阵青阵白,唇部也一丝血色也无,容沛的手伸过去,他就闭上的双目,眼角泄露著一点点湿意,好像是等人引刀夺命,随时等死。
  在这段寻找的时间里,容沛始终还是有信心的。裴文歌爱他爱极了,所以才会弄的自己那麽惨。他对裴文歌的爱有信心,因而对自己有信心,对未来有信心,相信找到了裴文歌就表示幸福生活的来临。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假的,痴心妄想。裴文歌爱他,还是爱著他,他能清楚感受得到裴文歌的爱没变,可是,除了爱之外,所有过去的伤害造成的隔阂就横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的确是很怕很怕,裴文歌没有多余的加以掩饰这一点,他想早早认输,“你没有变,你还是那个你。你也不要变,我求你别变,你变了我更怕你。”裴文歌茫然地祈求道,容沛的发怒与温柔对他冲击都太大,他有几分透不上气了。容沛脑袋空白了几秒锺,他紧蹙著眉头,瞥向了饭桌那边,父母亲都是默默不语,儿子受了惊吓,在那儿可怜巴巴地啜泣。他又回头面对著裴文歌,这个男人他真的好想要,他上前张开双臂将人抱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著他的额角,让他听著自己的心跳,过了半晌,“在我怀里,你什麽都感觉不到吗?”他犹带希冀地问。裴文歌忍住了把他推开的冲动,轻轻摇头,那年太痛了,痛完他有些感觉就没了,现在又怎麽还感觉得到什麽。
  分开了五年,他们在这一天重逢了,此後直到死的那一天都没再分开过。分开一天都是容沛所不允许的。他们多年以後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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