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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美学以及其它艺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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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没了脾气。“呐,你后天会去面试吧?”柏康昱把我的事摆在心上,真心。
  “去。”我也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 章

  唯一一套西装烫平了,套在身上,大了一圈儿。我始终没逃过失恋症候群,可真够恶俗的。柏康昱帮我系好了领带,轻言:“你不要再瘦下去了。”
  “尽量。”我拿起了一早准备好的资料袋。
  “祝你面试成功!”
  啊,成功。我并不抱多大希望。出租车往郊区走,一路荒凉,别墅区的安保很严,确认过了我的身份和事由才放行。依山而建的别墅区犹然世外,蜿蜒向上,风景层出不穷。29号?我再次翻看地址,按下门铃。开门的保姆很和善,问我是不是来应聘的。我点头,木讷承应,跟着保姆绕过了花园进别墅。典型外表的别墅,是工作室,大幅的画作靠在墙根,一些木材,散落的木工用具,已经成型或者半成型的家俱,一面墙的书,一张满是油彩的沙发,和一张装了滚轮的茶几。“你就是池旻攸?”声音从而二楼传来,男人睡眼惺忪,棉质t恤全是褶皱,反衬得我滑稽无比。“陈妈,我要一杯咖啡。”男人走了过来,笑得吊儿郎当的。“坐。”他指了指沙发,而自己则坐在画架前的吧台椅里。“听说你以前在一个私人收藏馆工作?”他接过了保姆端来的咖啡,全然没有招待我的意思。
  “这是我的简历——”
  “我不看简历,你直接跟我说。”男人拉过茶几,把咖啡放在茶几上,抱臂看我,眼光像刀。
  “我在维陈私人收藏馆工作了十年,具体从事文档资料的管理,偶尔也担当解说员——”
  “私人收藏馆赚钱吗?”男人的问题猝不及防。
  我一愣,轻笑:“这种收藏馆是不赚钱的,只要进行预约都可以免费参观。我的工作也只是整理收纳统计,和看顾。”
  “听起来挺清闲的,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
  “因为个人原因无法继续做下去。”我松了领带,焦躁徜徉在指间。“可以抽烟吗?”
  “啊!可以。”男人扬起嘴角,有酒窝。笑容太甜,让人起腻。“也给我一根。”我抛给他一根烟,点燃了烟又把手里的打火机抛给了他。“谢谢。”他抛回火机,拿咖啡杯做了烟灰缸,而我,则狼狈的用资料袋接烟灰。“可以说说你的个人原因吗?”他歪着头,追究得玩笑。
  “这是我的隐私。”我深吸了一口烟不再计较表现。根本就毫无表现可言。
  男人就着烟色看我,没有咄咄逼人。“我不会侵犯你的隐私,那我们来谈谈工作。介绍人有跟你谈到我这儿来的具体工作吗?”
  “没有。”
  “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我画画或者做木工时候说的话记录下来,再输入电脑就行了。需要你有速写技能,能够熟练运用电脑自然更好。工作时间从下午三点到午夜零点,也有可能加班,因为我控制不了灵感。周一到周四工作,周五和周末休息。因为工作简单而且多休一天,所以薪资水平不会很高,这点你得有心理准备。我个人很喜欢你的文化背景,当然,得看你怎么想——”
  “多少钱一个月?”
  “两千八?嗯,三千,三千好了。你要是同意,明天就可以开始工作。”
  “同意。”完全同意。至少我不用愁房贷了。
  “啊,对了,你住哪儿?”男人放下了满是烟灰的咖啡杯,朝我走来。
  “安平街。”
  “嗯,城的那边?那你工作完了要怎么回去?”
  “暂时还没考虑——”
  “有驾照吗?”男人转去书柜找了一晌,扔给我一把车钥匙。“这车给你用。”
  沃尔沃?我捏着钥匙,轻笑:“如果开车,我想我的工资不够付油钱。”
  “油钱停车费全包。这点我会请律师写进合同,你不用担心,但你今天签不了约,合同最快也要下午才能拟好,可以说说你的要求,合理的话也可以拟进合同的——”
  “我没有要求。”
  “那么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吧。”男人微笑,酒窝甜腻死人。“我是卫来——”
  “未来?”
  “不是未来,是卫来。打扫卫生的卫。”卫来满意我困惑的表情。
  “哦。”我记下老板的名字,却表现不出恭敬。
  他也不要我的恭敬,研究起我的细节。“以后不要西装上班,按你舒服的方式来。啊!对了!你有什么东西是不吃的吗?陈妈负责我们俩的晚饭和宵夜。”
  “不吃油炸制品,不爱甜食,不喝咖啡。”
  “你还挺挑剔的,我什么都吃。”卫来自来熟的搂住了我的肩膀,玩笑似地抻了一下,说:“刚才就觉得你哪儿怪,原来是太瘦了。”他看我。阳光撒到他的眼睛里,泛金。“你的身体好像在西装里荡秋千。”
  我理解不了他的比喻,至少了阻止了他的行为。“我明天再来。”
  “好的,别忘了,下午三点。我不喜欢别人迟到,但也别早到。”卫来对我挥手。沾了蜜的英俊外表让人难以消化。
  八层新的XC90,花了一些时间上手。我没有带驾驶证,看到交警便下意识的紧张。等红灯的时候,张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头,行人大多匆匆,只有情侣享受尾气,秩序藏在举止里,我开始担心未来。
  “面试怎么样?”柏康昱手里的画笔没停,依旧关心我。
  “被录用了。”我彻底松开了领带,束缚比领带还缠人。
  “真的?啊!差点儿被毁了!”柏康昱扔了画笔,把稿子拉到一边,用餐巾纸擦掉了掉到画台上的墨滴。“差点儿得意忘形!”
  “我被录用了,你有什么好得意忘形的。”我把蛋糕盒交给了助手A,是慰问品。
  “替你高兴啊!啊——对了,今天闫岑忻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跟他见一面。”柏康昱挪到助手的大画台边,看他们分蛋糕。“我就出去透了口气儿。”
  最近,我是她唯一的外出理由,万试万灵。“不用跟我报告——”
  “一定要跟你报告!他知道你住我隔壁了,他找了私家侦探,说不定他还会来直接找你。我跟他说你知道郁璟的事了,他根本就不吃惊。”柏康昱抢了助手B的提拉米苏。“我看不懂你跟闫岑忻的反应。你们俩都太怪异了——”
  “你也很怪异。”我的说法得了助手C双手双脚的赞成。
  第二天,我准时到了别墅。卫来坐在画架前发呆。没有参照的静物写生,用色阴郁。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一个笔记本,一支笔。我还没准备好,他就开始说了。大段的说辞是故事,没头没尾的悬疑情节令人心生恐惧,语气断在高。潮的地方,我像是脚不着地,莫名慌乱,慌乱到安静。他安静了,沉在画里,我无事可做,找陈妈要了台笔电,把记录下来的话按自己的逻辑输入了电脑,编成文档。直到晚餐,卫来才反应过来:“你还在这儿啊?”
  “工作时间不是下午三点到午夜零点么?”我帮陈妈把饭菜搁到餐桌上。
  卫来一拍脑袋,大笑:“我忘了!啊!这是你的合约!”他这才拿过了传真电话旁的纸。“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在最后签名,一式两份,其中一份你自己保管。”大致阅过,签名。我抬起了筷子,见卫来没有动的意思就放下了。“怎么不吃?”他撑着下巴看我,头顶的灯打下来,像一幅温情的画。
  “客随主便。”我说着,偏过了头。卫来的眼神太直接,我不想被看穿。
  “吃饭!”卫来突兀大叫。十足孩子气。
  陈妈的手艺很好,卫来真的不挑食,还把我剩下的半碗饭也吃掉了。他说“粒粒皆辛苦”,我想,再苦的事情,遇到他,也会变甜的。可惜我没有那个能力,所以才不喜欢酒窝。
  晚上,卫来的话很少,让我提前下班,又提醒我他不是每次都这样好心。我不在乎好心,纯粹拿钱办事。
  车开回小区,我瞥见了停在小区旁的车,闫岑忻的车。他从车里走了出来,优雅到一丝不苟。“你不该离开我。”他这样说。我向后退,直到没有退路。“我去见过外婆,她说我做得过分了,还要我承担后果。旻攸,你也觉得我错了?”闫岑忻的手抚上我的脸,是暖的。“郁璟不会成为我们的问题,我分得清他跟你的位置——”
  “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唯一的,我不是。”忠诚和公平,空而泛泛,一旦触及实质,丑陋不堪。我明白闫岑忻的心血来潮,却不见得认同。“岑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责任。”感情必然有缝隙才有人乘虚而入。外婆说得对,我跟他这些年,已经分不清对错了。
  “所以你还是认为我过分了?”
  “就我的认知来看,我们已经结束了,再论是非,实在面目可憎。”
  “我可以和郁璟结束。我跟他也不是你想的那样——”闫岑忻顿过一刻,艰难开口:“我和他是有上床,但我没有让他上。”这是他最为羞怯的一刻,我为他的羞怯而心动,即便他说的是跟别人上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上床?上。这是闫岑忻的认知。他没有把身体全然的交付于郁璟,就充分表现了他对我的专一,如此说来,是我过分了。可我们本来就是两种人,他明明清楚。我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大四的夏天,他从波士顿飞回来找我,他说我们应该正式在一起,我没有犹豫的答应了。跟他和外婆摊牌,再跟他回家任人掂量,那段时间里我是难受的,可那种难受很暖,成了指引我的光,我知道只要我坚持下去就能拥有美好的生活,所以我坚持下去了,不在乎自尊。他的父母看不起我,他的妹妹更是尖刻,问我能给她的哥哥带来什么样的生活。我形容不出,只好沉默,美好么?必定美好。只是我忘了“天长地久有时尽”的古谚。我天真的以为,我能和闫岑忻一辈子。
  “旻攸,跟我回家好不好?你不要这样,一声不吭的消失,我很慌——”
  “我也很慌。第一次看到郁璟站在你身边的时候,很慌,那个男人比我好太多了,但你说他只是朋友,我信。你们牵手,接吻,上床,还是朋友,我信的,可我更愿意相信自己。我的心告诉我,我接受不了。一开始不都说好了吗?要好好的,这个世界诱惑太多,你扛不住了就告诉我,我们一起扛,如果两个人都扛不住,我一定放你自由。都说好了为什么要变?既然已经说好了,我给你自由。”我从不约束闫岑忻。他是随时发光发热的人,他是郁璟的诱惑,是很多人的诱惑。我没抗住。
  “我没有变!旻攸,我——”
  “你变了,我也变了,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只有变化是不变的。我挣开了闫岑忻的手,固执到无药可救。“岑忻,感情这回事不由床上的位置决定,郁璟跟我说他爱你,我也是信的。客观来讲,他跟你才相配——”
  “我不要相配!我要你!”闫岑忻抱紧了我,紧到呼吸凝滞。
  “岑忻。”我费力的呼出一口气,觉得冷。“你要我?你要我就不会跟郁璟交往,觉得我是在成全你们吗?我只是恶心。恶心到没法儿跟你呆在一起。闫岑忻,我恶心你。”我爱你。
  闫岑忻的手臂松了,表情绝望。他所有的表情都是优雅的,现在也一样。他是我为之着迷的人,今后也一样。变化是相对的,如果我们在一个频率上,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但我不会告诉他。我没有回头,电梯数字一直跳动,跟心跳的节奏不一样。绝情么?他对我才绝情。他的每一个说辞都像刀刃,插。进我的心尖。“没有让他上”?所以我才是唯一能上他的人?多么荣幸。荣幸到吐。
  A座的门开着,柏康昱听到电梯声,从屋里走了出来。“别跟我说话。”我不想说话,不看柏康昱,打开了B座的门,关上。
  没干什么事却累到虚脱,我趴在沙发里睡着了,做了无数的梦,醒来,连梦的边角都抓不住。阳光穿透了细沙的窗帘,铺到地板上,是明亮的陷阱,我躲在阴暗的角落,不得安生。那是怎样一个梦?闫岑忻坐在床垫上,抓着自己的头发,问我睡不睡。因为搬家,我累得要命。他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扯起我的皮带。不是睡觉么?我讷讷。他笑我的木讷。他说睡觉就是做。爱的意思。原来是这个意思。我学习做。爱,他全凭本能,两个人拼尽全力,妄图无师自通。那些日子跟着了火一样,我挨着他的皮肤就会勃。起,因为谁上谁下的问题吵了很久,他自暴自弃的张开了腿:“我忍不过你,我爱你。”这句话我记住了,不在一起也会记一辈子,我进入他的时候很疼,他更疼,咬破了嘴唇,我舔掉了他唇间的血,终于忍不住了,射了。他笑我是快枪手,我不寄望于言语,用身体反驳了他。第一次顺利做。爱,他在我租住的小公寓里整整躺了两天,他说只有我才能这么对他,换了别人他会杀人。我看着他飞扬的眉眼,把他抱在怀里,生怕一个不留心就没了,我那么珍惜他,珍惜到全身发痛。没几个月,他就和父母和好了,让我搬出公寓跟他一块儿住,他说的话我都听,收拾好行李就跟他去了他们家安排好的房子。他的妹妹站在房门口睨了我一眼,说我命好,长得不怎么样还有人包养。我顺着她笑,跟闫岑忻玩笑道:“我被你包养了。”闫岑忻很生气,咬了我的肩膀,咬出了血,无尽委屈:“有我这么包养人的么?上赶着给你睡。”我的嘴角僵了,他妹妹应该更僵,这话要他爸妈听到肯定会晕过去,可闫岑忻不在乎,他不在乎丢脸,认认真真的跟我相爱。“我爱你。”我对他说。他激动得哭了,我一个劲儿揭他的泪,快被眼泪烫伤了。以后,我很少说爱,我相信他是懂的,一直相信,相信到自以为是——
  手机订的闹钟响了,我洗了把脸,刮掉胡子,换了身衣服,上班。A座的门还开着,柏康昱靠在门边,没有说话,看着电梯门合上。她小心翼翼的跟我挥手,我连个笑都装不出来。
  工作上手了,我甚至享受起卫来说话我写字的时光。晚饭前,陈妈问我喜欢吃什么,唠叨我太瘦了,我应道吃什么都好,她又怪我敷衍。“休息一下!”卫来说着,挤到我身边,拿走了我唇间的烟,含到自己嘴里。“还在输入呢!我没说多少话啊!”
  “说了很多。”一下午,我记了整整二十页。
  他翻起我的笔记,眉间存疑。“这都是我说的?”
  “是你说的。”
  “难怪口渴——陈妈,给我一杯咖啡!”卫来喊着,莫名撒娇。
  陈妈没允卫来的咖啡:“都快吃饭了,喝什么咖啡!今儿熬了党参鸡汤。喝汤比咖啡解渴。”
  卫来抱怨起党参的味儿,却老实喝汤。我假装自己很有食欲,把胃塞到撑。餐后水果是水蜜桃,陈妈把是蜜桃削得很漂亮,一瓣一瓣的,像月亮。我对着“月亮”发呆,想起闫岑忻。他的眼睛就像月亮一样,笑起来是弯的——“你不吃吗?”卫来推了我一把,把最后的一瓣“月亮”填进嘴里。“你不吃我就吃光了!”
  “已经吃光了。”我把盘子收进厨房,陈妈又啰嗦了一遍我的瘦。
  晚上,卫来没有工作,也不让我走。“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让你记下我说的话么?”他比我好奇。
  “我该好奇吗?”我拿不准。外婆是不允许我好奇的,所以我没好奇过。跟闫岑忻,也不是因为好奇在一起的——
  “你很没趣啊。”卫来说着,微笑。酒窝痞气。
  我很没趣,闫岑忻这样说,认识的人都这样说。说我貌似存在感微薄,却又让人忽略不了。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呢?想忽略的,始终能忽略。我的存在感只能置于我本身——
  “其实这些话根本毫无意义。我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分心。我不喜欢一心一意的做事,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蠢。”卫来咬着手指,看自己的画。的确够蠢的。“所以就发明了边做事边讲话这招。他们觉得我很酷,喜欢我的作品。”
  卫来除去自作聪明这一点真的很酷,他的画在美术圈儿被炒得很热,做的家具都成了艺术品。他是艺术家,靠艺术挣钱,挣很多钱,我是他的消遣。我被消遣着挣钱,因为我没艺术天分。
  “你呢?你喜欢我的画吗?还有我做的家具!”卫来问我,没怎么得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不会得意。
  “我看不懂。”线条,色彩,都摆在画布上,明明白白的,可只要凑到一起我就没法儿看懂。
  “诶,你这人也真够诚实的,你要随便糊弄我两句我也不会反驳。”卫来拿起了我放在沙发扶手上的烟和火机,哄自己的嘴。
  “我连看都看不懂,怎么糊弄?如果你只是想听赞扬的话,我还是可以说的。”
  “说说看。”
  我随手抽出了书架上一本画册,照着前言念了一遍,尽是溢美之辞。卫来被我逗得满沙发的打滚儿。“我现在觉得你有趣了!”
  “真的有趣?”我不由得揪起眉毛。活了三十来年,第一次有人说我有趣。
  “真有趣!”
  “那给我加工资吧,就冲着我有趣。”
  卫来笑够了才义正言辞:“不可能!”
  幸好我没抱希望。“既然不可能,我就走了——”
  “诶!你不是吧!不加工资连工作都不要了!”卫来有些抓狂。
  孩子气的狂放法儿让我吃不消。“我没说不要工作,现在已经零点了,我下班了。”
  “哦。”他傻了一晌,放开我。
  “周一见。”
  卫来把我送到车库,突然从背后抱起我颠了两下。“你真的又瘦了,要好好吃饭,不要挑食。男人这么瘦看着挺没用的。”
  “是挺没用的。”如果我有用,一定会把闫岑忻绑在身边,让他眼里看不到别人。可我已经长成了没用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休息日也没闲着,助手们和编辑搞不定柏康昱,就把我绑到了A座。柏康昱抱一桶家庭装的冰淇淋做电视跟前,见我便挑眉道:“怎么?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吗——”
  “我现在也没什么话跟你说的。”我坐到柏康昱身边,跟她一起看旅游卫视。柏康昱喜欢看别人旅行,电视里的旅行给人感觉好像什么事都挺顺的,即使中途出了岔子,到最后也会顺。因为是电视,所以她不会担心旅行中的人会怎么样。她只担心自己有一天发疯了,去找边飒,结果活活饿死在纽约。她不跟陌生人说话,英语也不行,不止英语,她压根儿就没语言天赋,却找了家日本出版社发表自己的作品。她说她要在日本出道,赚日本人的钱。她从来不给自己其它的可能性,结果“白馆优”就真的火了。在日本卖得最好的少女漫画作者里就有她一份儿,出版社也给她伪造了一个长期居住在九州的土著死宅形象。“白馆优”是日本人,柏康昱是中国人,那涉及“白馆优”和柏康昱的烦恼应该属于哪一国?我不如柏康昱那么透析分裂的生活。“到底怎么了?”我没拧过她,拿过了她手里的冰淇淋桶。她的手指冻得发红,眼睛发红。
  “出版社说要把我的漫画动画化。”柏康昱瘪了瘪嘴,要哭不哭的。
  我知道她不会哭。“好事儿啊,干嘛发脾气?”
  “我害怕又跟上回一样。”之前柏康昱也有一部漫画动画化了,是她最看重的一部漫画,有点儿自传体的意思。男主角的性格跟边飒很像。她对那部动画给予了厚望,可制作公司倒了,动画也只出了一季,虽然丝毫不影响漫画和周边商品的销售,却切切实实的打击了柏康昱。她太在乎边飒了,连细枝末节都要深究,而旁人恰恰不以为意。
  编辑极力跟我解释这次的制作班底,是日本一流的动画制作公司,对方很看重这次的合作,也想跟作者本人见一次面。编辑的话完全是借我的耳朵说给柏康昱听,也不知道柏康昱听进去了多少。“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揉着柏康昱的脑袋。只有这一刻她才是真正乖巧的。
  “不知道。”柏康昱任我揉了一会儿,赖到我怀里。
  耍赖终究就限度。我让她把眼前的事先做完,截稿日就快到了,我不愿意当没有薪水拿的免费助手。柏康昱又赖了一会儿才重新坐回画台。编辑请我疏通,他再三保证这次真的是精良制作团队,弄得好的话,那边还想请柏康昱参加一部筹备三年的动画电影的人物设定。我安抚编辑,表示尽力而为。事实上,根本用不着我尽力,柏康昱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成功了所能得到的好处。让她倍感压力的是外出,去日本跟不认识的人见面,语言不通,孤苦冷丁的,杯弓蛇影。“编辑会陪你去的。”我喝着冲开的苦荞茶。煎过的茶香,质朴。
  “你呢?你会陪我去吗?”她抓紧了我的胳膊。
  “我还有工作。”我喝光了茶,回B座。两肋插刀这种气节得用在关键地方,再者,我不认为柏康昱的漫画人生有什么致命关节。
  周一。我到达别墅的时候,卫来还没醒。工作室里坐了个男人,他说他是卫来的经纪人,叫陈跃。我“嗯”了一声没太理会,打开笔电整理文档,结果他从储物室里拖出一箱子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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