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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言-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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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此人无疑以後,便一下子全部朝著庄景玉直冲过来,下一秒,捂嘴的捂嘴,扭手的扭手,蒙眼的蒙眼。
庄景玉以和平小民的身份过了大半辈子,就算後来遇上了像楚回萧岚林烟季晚潇黎唯哲这样的高端人物,但什麽时候碰到过像现在这样的暴力犯罪事件?那几人出现的瞬间他就已经半傻不傻了,後来看到他们全部一股脑儿地猛冲上来时他则是完全傻掉,直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遇上了传说中的绑架事件,这才恍惚有些清醒。只可惜到那点儿上无论做什麽都已经为时甚晚无济於事。慌了几下神以後,庄景玉最後只觉後颈一痛眼前一黑,连一个反抗的动作都还没来得及做,就悠悠晕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反正在失去意识以前的最後一秒,从庄景玉脑海中一晃而过的念头是:啊……以前黎唯哲教训自己的话真是说得太对了,死读书的男人是不完整的……如、如果还有幸能够活著回去的话,那他以後一定乖乖听黎唯哲的吩咐,多出门走走,加强锻炼,嗯……顺便再让他教自己几招防身术……
不知道究竟昏睡了多久,但庄景玉非常清楚记得的是,自己是被一阵气急败坏,或者说,丧心病狂的激烈大吼声,给吵醒的。
“林烟你什麽都要跟我抢!黎唯哲你要跟我抢!黎唯哲的小情人你他妈的现在也要跟我抢!”
“干嘛?你难道还想要救他!?哈哈哈!你林烟什麽时候也变得这麽菩萨心肠以德报怨了!?”
“还是你他妈的变天真了!?我告诉你林烟!就算你救了他黎唯哲也不会喜欢你了!……也不会再喜欢我们两个了!”
“没错没错没错!我他妈的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本来我想黎唯哲如果喜欢你也就算了……哈哈……也就算了……毕竟对手是你林烟,我贺均认栽,认栽……反正最开始,我也就是见缝插针踩著了狗屎运,才勉强抓到了他对你厌倦的空挡,把他给抢过来的……我早知道我也得不到他多久……得不到他多久……”
“可是谁他妈的能告诉我一声儿,这个土老帽是怎麽从半路杀出来的啊!?啊!?啊!?”
“哼,一句话,输给你林烟我贺均心服口服,就认自己这辈子活该倒霉,既生瑜何生亮了!虽然不会大度到祝你们一生幸福但他妈的也不会再去多纠缠什麽。可是!如果黎唯哲千选万选,最後选中的居然是这麽一个土家夥,那我贺均第一个不服!……我他妈的就是不服!”
“我不怕死!我不怕死!哈哈!我既然都有胆子绑他来了,那就算现在放了他,我知道黎唯哲也不会放过我的!不过一命换一命公平得很!反正我早就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
“如果你今天在这里杀了他──”沙哑刺耳的嗓音总算被打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林烟冷清淡漠,却又略带起伏的声线,“黎唯哲不会杀了你,而是会让你,生不如死。”
房间霎时陷入了一片久违的安静。庄景玉觉得自己的耳朵总算是得救了。现在他已经完全适应了光明,缓缓睁开了全部的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四周窗帘紧闭,阴郁不见天日的昏暗房间。房间很空很大,毫无人气。看样子可以肯定,庄景玉如今的状况,应该就是这栋房子最初被买下来的动机。再费力地转转眼珠子,庄景玉便看到了记忆当中的林烟贺均两人。前者远远站在几米开外的客厅中央,满脸灰败,表情僵硬,一副欲言又止却又恼恨得说不出话的憋屈样子;而後者,则不知是有意无意,竟呈现出一派保护状,懒懒坐在自己面前,距离很近的一把椅子上。
贺均在那儿“你你你”了半天,一会儿颤颤巍巍地结巴道,“生不如死我也不怕”,一会儿故作强硬地虚弱道,“谁也阻止不了我,老子今天就是非要杀了庄景玉这个土老帽不可”……
说实话,这种程度的伪装,已经连伪装,都算不上。就连最不善察言观色的庄景玉都能够一眼辨个明白,更何况敏感多疑,心比针细的林烟。
果然,下一秒只听得林烟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地就揭穿戳破了贺均,尽管起了个胆大包天的开头,可仍然没勇气放肆到最後的胆怯懦弱,一字一句道:“哈哈,我还当你多有种呢!原本听到你竟然绑走了庄景玉的消息时我还有一点佩服你的,结果没想到,原来你还是怕啊。”
林烟语气轻松,或者说轻蔑。贺均一听乍然便憋红了整张脸。不知是因为怒气冲冲还是因为无地自容,总之站在原地浑身发抖。
然而林烟却没好心到赏他一口喘气儿的机会,直接目光一冷,表情说不尽的暴戾阴狠,忽地森然道:“……可是,你不敢做的事情,我敢。”
此话一出,房间里另外两个人都同时愣住了。
林烟慢吞吞站起身走到贺均面前,不疾不徐地,从仍旧傻住的贺均手中,轻轻抽出了他紧紧握著的那一柄,隐隐泛著冷光的水果刀。纤细白皙的手腕儿漂亮地转过几圈儿,下一秒,只见半空中刀光剑影,寒芒略尽,配著林烟此时此刻的气势魄力,模样神情,倒真有那麽几分,如同不久前魏嘉所说的,东方不败的感觉。
最後,眼看著压力已经施加得差不多了,而贺均这头蠢驴也应该就快要回过神儿来了,林烟将手腕刷地一收,抬起眼睛直直正视上眼前的人,语气虽然有些懒洋洋但却不容反抗:
“怎麽样?你把庄景玉交给我,让我来……”顿了顿,林烟轻浅地勾起唇角淡淡一笑,两排精巧浓密的睫梢温柔垂倒,泛著阴鸷气息的暗影在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眼睑下投射出两抹诡异扭曲的纹状,“……呵呵,就让我来替我们两个,狠狠地折磨折磨,这个幸运的家夥。”
林烟话一说完便一扬手腕,将手中的刀子轻飘飘往外掷了出去。虽然动作很是漫不经心,然而那东西落到地上的!当一声巨响,却犹如一颗石子落水,在安静空旷的房间里,荡起了层层涟漪,沈重,而闷胀。
老实讲,林烟现在的气势,那可真不是盖的。
如此近距离地观赏了全过程,其实贺均心里,也早已经有了计较了。他自认林烟方才对自己的讽刺,讲得很对,很犀利,也很一针见血:绑走庄景玉的确只是他的一时冲动,而现在仔细分析分析後果的话,他发现自己,到底还是怕的。可是难道林烟就真的有那麽舍己为人,那麽菩萨心肠吗!?林烟应该明白,他这样做,分明就是拿他的命,来救了自己一命啊!尽管黎唯哲对林烟可能是要比对自己,多出那麽几分所谓的“感情”,然而说白了,这两份感情在黎唯哲对庄景玉的感情面前,就压根儿连个屁都不是!这跟自卑没啥关系,纯粹就是抽风犯傻,自讨苦吃,自寻死路!贺均才不相信林烟有那麽蠢,竟然当真对自己那麽有信心,会傻乎乎地相信,如果黎唯哲知道了是他绑走的庄景玉以後,还会顾念旧情放他一条小命!
……那麽,除了林烟实在太恨庄景玉,恨得只想自己亲手折磨他,亲手置他於死地──这一种可能性以外,贺均也实在,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吞吞口水,贺均最後阴恻恻地冷笑了两声,大步上前半米逼近林烟,两眼又凶又红地死死盯著他那一张,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的脸,沙哑著嗓音质问道:“交给你来折磨他?嘿嘿,哈哈好!当然,可以是可以!反正老子现在想通了,老子的确就是胆子小,就是怕死,就是不想死!……可是你呢?嗯?林烟?你他妈的莫非真打算杀了这小子,报复黎唯哲一辈子,然後再赔上自己的一辈子!?……你当真不怕死,也不怕被黎唯哲,搞到生不如死!?”
贺均问得很有一些咄咄逼人声嘶力竭的味道,然而林烟听完却只是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轻轻一笑。他并没有很快给出贺均回答,反而是先转过头去看了庄景玉一眼。只是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彼此都十分惊奇地发现,一个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惊慌失措,而另一个,也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伤心欲绝。
林烟站在原地难得愣住了两秒,再没有回头去看贺均了。目不转睛地死死胶著在几米开外的这个男人身上,林烟脑中忽地一片亮堂,却仍旧不愿意开口承认:原来他竟是输给了,这两道如玉一般,清澈柔软的目光。
好像有点亏,但其实仔细想想,倒也,一点都不亏。
“……我不怕,”林烟始终盯著庄景玉的眼睛没有回头,“反正我最怕的事情,黎唯哲都已经对我做过了,他再对我做什麽,也都无所谓了。”
贺均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有点明知故问地冒了句:“生不如死你都不怕了,这世上还有什麽东西,是能让你林烟感到害怕的?……黎唯哲到底,对你做什麽了?”
顿了顿,林烟略带自嘲地冷冷道:
“就是因为,他什麽都没对我做。”
撂下这句话以後,林烟果然说到做到,直接走到庄景玉身边,三下五除二灵巧解开那几条将他给绑得又紧又疼的粗绳,然後一把拽起庄景玉的胳膊,大步往外走去。
叮咚一声开了门,林烟驻足停下,微微侧头回眸。房间里的阴暗和大门外的白光在他站定的地方骤然相会,声势浩大暗潮汹涌,逐渐厮杀成了一团,诡谲扭曲的漩涡。
逆光的昏影打在他那一张原本精致雪白的小脸上,从贺均的角度远远看起来,显得无比狰狞,而又万分寂寞。
“人我带走了,你要是聪明,就什麽话也别说什麽人也别见,赶快滚远一点,直接逃命去吧。”
“……”
直到後来听见一声闷响,房门关上,贺均再次独自陷入大片大片的寂寥空旷,这才恍惚有些清醒回过了神来。他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两步,弯腰捡起那柄落在地上,在一片黑暗之中显得愈发冷光刺眼,寒意逼人的水果刀,脑中晕晕乎乎浑浑噩噩,只觉得,“自己居然绑架了庄景玉”──这一桩胆大包天惊世骇俗,甚至在他以後漫长一生的岁月里,都足以称得上的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大事情,却从头到尾,就好像只是自己做的一场黄粱大梦一样。
啪。
忽然,贺均两腿一软,就这麽直直跪了下去,重重落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花岗岩地板上。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膝盖究竟是有多颤抖,自己的後背究竟出了多少汗,而自己当初津津乐道自负无敌的所谓无上勇气,又究竟是有多羸弱虚假,不堪一击。
“……啊!”
忽然贺均猛地大叫一声,左手紧紧握成拳头狠狠砸在地上,而随之伴随疼痛降临的,则是空气里,那一丝丝逐渐蔓延扩大的血腥气息。
他终於意识到,自己原来,竟是如此地可怜,可悲,和可笑。
第五十二章
林烟最後带庄景玉去的地方也是一栋房子。不过这次的房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窄小陈旧,和之前那一栋的崭新豪阔无法相提并论,然而若是单论活人气息的话,倒是要比之前的浓烈沈郁得多了。
庄景玉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乱七八糟,什麽东西都乱扔一起的客厅中央,眼看著林烟自从进门以後,竟然就这麽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如果那东西真的还能叫沙发的话……)玩儿起了手机来,看样子既不打算毫不客气地捆绑自己,却也不打算客客气气地招待自己,不禁一时,也有一些困惑迷茫。
两个人就这麽诡异却平和地相处了几分锺光景,最後林烟似乎是恰巧打完了一盘游戏,一抬眼却惊奇地发现庄景玉居然还傻乎乎地杵在自己面前,一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白痴样子,不禁皱了皱眉,甩开手机微微弯下腰,伸手在沙发下面摸索了老半天,最後拣出一个破烂不堪,染满灰尘的布料折叠椅来,一扬手飞到庄景玉脚边,淡淡道:“你自便。
庄景玉:“……”
於是他只好认命地将那椅子捡起来擦擦干净(说起来倒是简单,只有做起来才知道,这把椅子究竟是脏到了怎样令人发指的程度……)。约莫著又是几分锺过去,直到庄景玉马马虎虎将它擦拭干净,然後又成功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终於给自己整理出了一个勉强可以落座的地方来以後,他和林烟二人才总算正式面对上面,可以进行交谈了。
眼瞅著林烟仍旧低垂著头,劈劈啪啪地按著手机键,庄景玉想了想,决定先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嗯……林烟,这是……你家?”
林烟闻言手上虽不停反快,然而脸上却仍然忍不住轻轻笑了下:“什麽我家,就是栋用来取暖睡觉的房子罢了。”
听见回答庄景玉心下了然。其实家和房子有所区别的这种说法,最初无非是从网路上一些文艺青年的无病呻吟里传出来的罢了。不过庄景玉深知林烟为人乖戾,别人说的话他大都忍不住要反对驳斥一番的,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呢。
只是这句争辩从林烟口中讲出来,庄景玉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丁点儿无病呻吟的意思。转转脖子观察了下这整间屋子,虽说乱的程度让人觉得人气十足,可是这股所谓的人气,铺天盖地充斥著的,也无非就是人的孤独和寂寞,仅此而已。
庄景玉活到现在,在所有认识的人当中,也就只觉得,这世上唯有楚回和林烟──他们两个人,才有这样悲哀的资格,去区分所谓的家,和房子。
任由思绪胡乱飘荡了几秒,庄景玉渐渐稳下心神,斟酌著语句,小心翼翼地问出他的担心:“那这既然这是你家……呃,好吧, 这是你的房子,那你就不怕……”
“没什麽可怕的,”林烟冷然打断庄景玉的话,口气里带有淡淡的讽刺和自嘲,“黎唯哲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根本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庄景玉一愣。
“……从来都是我去找他,”顿了顿,林烟声音渐低,幽幽笑道,“从来,都是我去倒贴他。”
无论这种语气和这副表情都让庄景玉不禁呼吸一窒胸口一闷,正想要张开嘴巴讲话,却奈何被林烟冷冷一记眼刀横扫过来,警告道:“你最好还是给我闭嘴吧,要是你来安慰我,只会让我更加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
庄景玉立马乖乖住了嘴。 这与害怕什麽的没有半分关系,庄景玉只是不得不承认,林烟说的,确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已。
而他也实在不愿意,再让自己的无心过失,伤害了眼前,这个宁肯独自一人苦苦强撑,也绝不肯接受别人丝毫同情怜悯,自负脆弱有如一只孔雀的,骄傲少年。
空气就这麽安静了片刻。忽然林烟抬起头来,转了转掌心里的手机,视线移开手掌落到庄景玉身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郁闷不爽的事情那般,皱了皱眉头,淡淡开口问道:“哦对了,刚刚我说,我要折磨折磨你,做一些,贺均不敢做,而我敢做的事情──”有意停顿了两秒,林烟死死盯著庄景玉那一张仍旧波澜不惊的脸庞,心中的怒火止不住地越燃越盛,越烧越旺。他一字一句,说得颇有几分那麽咬牙切齿的痛恨味道,“难道……你、不、怕、吗?”
然而面对林烟极有可能到来的发飙,庄景玉却只是同样毫无惧色地直直盯著他的眼睛,然後,缓缓摇了摇头。
於是林烟果然脸色一白,刷地就怒了。他猛地一甩手机扬起手掌重重拍了拍面前的茶几,也顾不上那有多疼了,直接放开嗓子,就冲面前气定神闲不动如山的庄景玉低吼道:“你为什麽不怕!?你凭什麽不怕!?啊!?你以为我刚才就只是跟贺均说著玩玩儿,当真不敢动你吗!?”
额头青筋暴跳,眼中红光如血──老实说,林烟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很凶的。可是偏偏庄景玉不知是眼睛还是脑子哪里出了毛病,竟然觉得眼前这个样子的林烟很有那麽一些天真可爱,像极了一个处处争强好胜的小孩子那样,倒是比其之前,多出了那麽几分有血有肉的活泼味道。
庄景玉抿了抿嘴,大概是在思索自己到底如何跟林烟解释,才不会惹得他更加生气。
“没有,我没有觉得你不敢。我知道你敢,”最後庄景玉决定总之先顺著林烟的意思说准没错,等到林烟平静下来了然後他再……“可是,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会那样做罢了。”
林烟听了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不过因为被对方给顺了顺毛,因此心情倒也变得稍微舒畅了些。於是他渐渐收敛了方才浑身上下因为一时刺激而瞬间紧绷耸立起的尖刺,冷冷看著庄景玉,森然道:“哼,应该不会那样做……这又是为什麽?你自恋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庄景玉没有介意林烟的冷嘲热讽,仍旧摇著头温和道:“不是自恋,就是最简单的直觉。”
直觉……
林烟被这个词儿给狠狠噎了一下,却恨不能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去嘲笑庄景玉:“直觉?呵,直觉……你居然会相信这种东西!?哈哈!庄景玉!你怕是被黎唯哲给上多了,把自己当成女人了吧!”
他以为这样说,就算庄景玉不生气,也起码也显露出一点不高兴不自在的神情。
然而现实毕竟还是令林烟失望了。无论他怎样目不转睛地死死盯著庄景玉,力图从对方脸上瞅出哪怕一丁点儿不满难堪的痕迹,庄景玉都用他那一派始终如一的温润如玉,将自己心底那点儿翻江倒海的恶毒心思,击败得,溃不成军。
林烟咬咬牙握了握拳头,心中怒火不受控制地猛然蹿高了一丈。尽管他知道庄景玉其实什麽事情都没有做,也什麽歪念头都没有动,只是无比真诚地说了句真心话罢了,然而他还是感觉自己,受到了对方可耻的怜悯,和可恨的奚落。
其实林烟知道,是因为他自己心中有鬼,所以才无论怎麽看庄景玉,都觉得是对方,在那儿装神弄鬼;是因为他先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可怜卑微的位置,所以才无论怎麽看庄景玉,都觉得是对方居高临下,高高在上;是因为他自己放不下,不甘心,满怀愤恨和自卑,所以才无论庄景玉做什麽怎麽做,或者压根儿对方就什麽都没有做,他都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地觉得,那个人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展现的每一个表情,流露的每一抹眼神,都是在试图对自己,进行百般羞辱,极尽嘲弄。
“……嘁。”
林烟到底不愿再让自己的愤怒失控暴露了他潜在的虚弱和在乎,於是压抑良久,千言万语,原本想要冲著庄景玉咆哮而出的脏话,终是都化为了一句暗沈嘶哑,意味不明的,“嘁”。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不打算折磨你,”林烟复又重新低下头去,拾起手机看著屏幕,也不知是为了掩饰自己不怎麽光彩的出尔反尔,还是确乎出他最初的真心实意。只见林烟不甚在意地地耸了耸肩,冷笑道,“不过你可别以为我是怕了,而是因为我觉得,折磨你也没什麽意思,我要留著你折磨黎唯哲,那才最有意思。”
“……”
庄景玉愣了愣。这一次,他与生俱来的宽和容忍,好像没办法,再在脸上继续下去了。甚至於指缝交叉的双手都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那麽苍白紧绷。
林烟敏锐地扫过这一切细致入微的变化,尽收眼底的瞬间,仿佛终於大仇得报那般,放肆地笑开了:“哈哈!怎麽?你担心了?害怕了?一想到黎唯哲发现你不见了会很著急很紧张,你难过了?你惊慌了?……你他妈怎麽这麽自恋啊!”
乓──
沈沈一声闷响,是林烟,重重踢翻了面前的茶几。
他狠狠喘了两口气,眼球充血拳头紧握,心头刚刚好不容易才镇压下去的那一团小火苗,很明显,被唯恐天下不乱的春风,吹而又生了:
“庄景玉你知道吗!我他妈的就是最讨厌你这种地方!没有自知之明,呵呵……没有自知之明……但偏偏……也不需要那劳什子的自知之明!”
“因为黎唯哲就是喜欢你!”
“因为你不见了黎唯哲就是会紧张会著急!”
“哈哈!你看看这几条短信!你看看这几条短信!你还在贺均手上的时候他就怀疑我!他就怀疑我!”
“喜欢他的人有那麽多,有那麽多……可是他偏偏谁也不怀疑就单单怀疑我一个!他想也不想就觉得犯人应该是我!就觉得只有我林烟才这麽丧心病狂畜生不如!会做出这种事情!”
“在他心中我林烟就是有这麽坏!有这麽坏!”
“哈哈!你看看他说什麽?你看看他说什麽!……他说啊,林烟,你要是敢动庄景玉一根汗毛,我就把你关进黑屋子里,一辈子。”
说到这里手机终於像垃圾一样被林烟给狠狠甩了出去,庄景玉躲闪不及,或者他也根本没想过要躲。於是只听见!当一声闷响,那被林烟的体温所捂热了的坚硬金属盒,便重重地,砸到了庄景玉毫无防备的裸露额头上。
在那一瞬间袭来的强烈晕眩的剧痛,和摇晃模糊的视线里,庄景玉隐约看到面前的林烟又哭又笑,脸上既挂著汹涌如潮的泪水,嘴角又噙著疯狂残忍的大笑,那模样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野兽,神经质一般在原地惶惶不安地打著转,干涩喑哑的喉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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