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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越疯人院-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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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样事物,加上安眠药,就是杜闲几乎全部的精神世界。 
这样的生活,杜闲过的习以为常,似乎也甘之如饴。

时间就这样寻常地揭过了三月的日历。 
杜闲的日子是忙碌的,总有新的患者涌来,总有旧的患者离开,作为年轻医生,他需要进行大量的文档处理工作。而他和陆鑫的那个约定,自然地随着那个人未曾联系过自己而被抛诸脑后。那个一笑就会露出虎牙的陆鑫似乎已经在杜闲忙碌的生活中渐渐远去,再也看不到踪影。 
只是有一次杜闲和沈帆通完电话,才突然莫名记起,沈帆似乎已经好多天没跟自己提过那个名字了。
于是在道别前随口提了一句,结果换来电话那头的沈帆不满的大呼小叫:“哈?!杜闲我不是跟你说过吗,陆鑫他辞职啦!” 
杜闲正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医学杂志,听见这句回答,他平静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杜闲正起身子,确认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半个月啦!我还特意给你打电话说过,你一定是又忙着干别的,左耳进右耳出了吧!” 
“是吗?”杜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常:“那……他辞职之后去哪了?” 
“我怎么会知道——”沈帆泫然欲泣,“我还一心想向前辈靠拢呢,结果前辈消失啦!公司同事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约他聚餐,开始还推说有事儿来不了,后来干脆不是关机就是没人接,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人间蒸发。 
沈帆这句无心之语令杜闲毛骨悚然。 
对于此刻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对他而言本该再普通不过的病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关怀和担忧,杜闲并不很清楚,他只知道此刻心似有重锤擂鼓,又如急雨侵袭,惶惶不安。 
按捺着心中异样的情绪安慰了沈帆几句,杜闲挂断了电话,又立刻找到电话薄里陆鑫的号码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辞职,切断通讯,消失,……人间蒸发。 
没来由的,杜闲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一种令他自己不寒而栗的预感。 
他猛地起身,抓起自己的外套奔向更衣室,两分钟后他回到办公室,向背对桌的同事交代了一下,随后飞快地离开了医院。

在驱车往陆鑫公寓赶的过程中杜闲始终没放弃打陆鑫的电话,重拨键摁了上十次,然而耳机中始终只能得到同一个机械女声的回答。 
杜闲抬眼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无血色。 
他焦躁地闭了闭眼。 
心中那不断扩散,侵蚀自己身体的恐惧,如同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地捏住他的心脏,收紧,挤压,就连呼吸都成了困难。 
杜闲急促地呼吸着,思索片刻,在等绿灯的间隙中又抓起电话打给同事,要求调出当时陪同陆鑫来的亲友的手机号码,然后不假思索地拨了过去。 
“喂,是谢先生吗?” 
耳机那头的声音平淡冷清:“我是谢锦文,请问你是哪位?” 
“您是陆鑫的朋友吧,您好我是杜闲,曾经做过陆鑫的主治医师,请问您知不知道陆鑫现在人在哪里,情况怎么样?” 
谢锦文沉默了片刻:“你等等,我打个电话给他。” 
杜闲急道:“他电话关机了!最近他的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我正在去他家的路上——” 
又是一阵沉默,终于,伴随着耳机那头一顿混乱的动静,杜闲听到对方咬牙切齿的声响:“你等着,我这就赶过去!”

杜闲在陆鑫公寓楼下等了没多久,谢锦文就赶到了。 
这是杜闲第一次见到谢锦文,之前谢锦文陪陆鑫挂号登记完就走了,陆鑫并没有让他陪自己上来四楼,也就自然没有见过杜闲。而谢锦文给杜闲的第一印象是—— 
像个艺术家。 
杜闲看着这个一头乱卷毛的男人朝自己跑过来,眉眼冷淡如霜,声音也轻的像吟唱散文,他吐出来的话语却与形象气质全然相反:“我特么就知道那傻‘逼辞了工作还把猫丢给我肯定没好事!” 
他简单地冲杜闲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摁了上行的电梯,两人同步迈了进去。 
在通向18楼的过程中,两个人默契地没说一句话。 
不是找不到话题,而是连寒暄都无意敷衍。 
气氛因为人们心底的情绪而诡异得可怕。 
谢锦文死死地捏着手中的钥匙,杜闲,满耳都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陆鑫,无论如何,请你千万不要出事。

18层到了。 
谢锦文拿钥匙捅开门。这个散漫的男人嘴里咆哮着“陆三金你特么滚出来——”,随后一脚踹开门奔了进去。 
杜闲紧随其后,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忽然间他脚下一顿,像是踩到了什么颗粒状硬物。 
杜闲抬起鞋,顺着目光看过去,一粒粒猫粮散落在客厅地板上。 
可是目之所及,并没有英短猫林肯的踪影。 
他的心跳似乎不那么快了。相反,似乎越来越慢,终于趋于停顿。 
这空间静的似乎连呼吸声都停止了。 
在他前面,已经踹开卧室门的谢锦文立住了脚步,钥匙从他无意识放开的手中直线落体,砸到实木地板上,迸出清脆的声响。 
那声音在静谧的氛围中被无限放大,如闪着银光无比锋利的尖刀扎进杜闲的心里。 
冷汗已经浸湿了杜闲的后背。 
卧室里,一把小却尖锐的瑞士军刀被抛在地上,刀上的红色是那么鲜艳夺目。 
杜闲缓缓地抬起视线,那张自己曾经借宿过的大床上,已经失去意识的陆鑫肢体摊开摆出了一个“大”字形,他左手手腕上一片模糊的红,如妖冶到极致已近于可怖的花朵绽放在手腕上。 
一眼看不清伤口,伤处已经被淤血凝固,暗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流淌到白色的床单上,再沿着床单流到地下。 
那暗流染红了杜闲的双眼。 
霎时间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和眼前昏迷不醒的陆鑫。 
陆鑫静静地躺在他的眼前,疯长的刘海遮住闭紧的双眼,青色的胡茬夹杂着点点细小的创口,苍白干涸的嘴唇勾出一个幅度极浅的笑痕,那笑容虚弱而渺小,看不见他招牌式的白得晃人眼的虎牙。 
杜闲看着他曾经的病人,透过那个人送给自己的眼镜看着他。 
那个人身处牢狱般的封闭区却不曾放弃过抗争,那个人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会不自觉让他着迷,那个人搭着他的肩膀与他干杯共饮,那个人把他扛回家收留了他,还准备了连自己都没吃过的热乎乎的早餐。 
他还记得不久前那个人送了他一份礼物,笑着说好,小杜,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现在,那个人躺在那里,快要死了。 
他看着他,然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不见陆鑫令人恐惧的左腕上的红,看不见脸上似乎心满意足的笑容,看不见他僵硬的肢体和满是疮痍的心灵。 
杜闲只是直直地瞪着前方。 
他站在那里,脑中什么也没有,茫然中只听见不知道是自己还是谢锦文的嘶吼在耳边回响。 
“找救护车——!!快送医院!!!!”

16、

陆鑫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午后。 
病房光照充足,阳光透过拉开窗帘的活动玻璃窗毫不吝啬地布施着温度,窗外有风吹拂着树叶,寒意却被窗户隔绝在外。 
很舒服…… 
如果没有手腕上灼烧般的疼痛的话。 
这股疼痛的力量太过强大,硬生生把他从昏迷的边缘拉扯回来,逼迫他面对比疼痛更可怕的清醒的苦难。 
陆鑫先是挣扎着活动了一下手腕,也许这是所有生物在受伤清醒后的下意识反应——试探伤害的程度大小,评估伤害的威胁程度。 
尖锐的痛觉让陆鑫在昏昏沉沉中觉得好笑,明明都是求死之人了,却偏偏还有着动物求生的本能。 
这是陆鑫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 
真是讽刺。 
他缓慢地睁开双眼。 
模糊的视野中,他看见一间简单却僻静的单人病房,天花板上悬吊着电扇,雪白的墙壁上挂着背投电视,对床的木桌上摆着一袋水果。蓝白条纹的被套实在比综院封闭区的好看了太多,左手手腕上被结结实实绑了好多层绷带,有个漆黑的后脑勺,正枕在手腕旁边的被单上。 
陆鑫稍微侧过脑袋,平静地凝视着那个在病床边睡着了的短发青年。 
床边的这家伙把脸都埋进曲起的胳膊里,陆鑫平躺在床上,只能看到他蓬松浓密的黑发。 
和自己的刺头不一样,杜闲同样留着短发,却完全不像自己的那么坚硬刺手,看起来柔柔顺顺的,一根一根纤细分明,煞是乖巧。 
陆鑫看着杜闲,他的眼神如亘古未绝绵延万里的河流,隽永宁静,深邃而绵长。 
他乱七八糟的想着,突然就没来由地忍不住伸手,想要摸一摸杜闲的头发。 
只是刚一活动手臂,连接的神经就牵动了手腕的伤口,钻心的痛感刺得他浑身一哆嗦。 
一向浅眠的杜闲被他的动静惊醒了。 
他抬起头,惺忪的眼神在看到陆鑫的目光后瞬间变得清明,轻声道:“……你醒了。” 
大概是伏案睡觉太久的缘故,杜闲脑门上的头发被压平了,乱糟糟的显出几分狼狈。 
陆鑫好笑地看着那片头毛,轻微地点了点头,干涸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他的声音十分虚弱:“你的头发……” 
杜闲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这才明白陆鑫所指,有些不好意思地简单用手拨弄了一下前边的短发。 
“你……感觉还好吗?”杜闲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镇静,然而话里的颤抖暴露了他的情绪。 
陆鑫嘴唇开合,原本充满磁性的声音此时缥缈得就像从遥远的山谷中飘出来的一般:“真想不到,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 
陆鑫轻轻地舒了口气:“小杜医生,你觉不觉得……咱俩认识时间不长,怎么每次你看到我的时候我都……那么落魄?不是住院就是犯病,这回更是……哈。” 
乌云笼住了杜闲的眉梢,他直起上身,看着陆鑫,想要解释什么,却始终无从开口。 
陆鑫却缓缓地闭上双眼,语调平常地叙述道:“不过,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真好。” 
杜闲安静地看着病床上的人,那个人闭着眼,无意识地淡淡拧着眉,眉间充满了疲惫。 
“是你救的我吗?……我还以为我就是死在那屋子一两个月,都不会有人知道。我还,认真想了想,家里的猫粮够不够撑到我被发现……” 
陆鑫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猫。 
那是在一切苦难麻木的日子里,始终陪伴着他的唯一伴侣。 
杜闲看着他,终于说:“林肯它没事,我们到的时候它躲在你的床底下一动不动,你的朋友把它带回去了。你放心。” 
陆鑫没有说话,说话会消耗他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他眨了眨眼以示自己听见了,然后他静静地等待着。 
他等待着杜闲的指责。 
也许是善意的,或许不会太严厉,但依旧会让陆鑫无言以对的指责——这不是正常的吗?作出这种荒唐行径,难道不该在睁眼醒来的第一时间被骂个狗血淋头么? 
然而许久,杜闲什么也没说。 
杜闲他在害怕。 
眼前的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艰难且细微的呼吸声不停传进杜闲的耳畔。他回想着之前那个头发微秃的主治医生评论他这个病人的话,头皮仍在一阵阵发麻。 
——“幸亏送来的还算及时,失血量已经过大,再晚送医院一刻钟,小伙子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那一横一竖两刀下去,差点真就割断动脉。尤其是竖的那一刀,生生是沿着手筋往里剜,一般人哪能对自己这么狠?……” 
杜闲很想问问陆鑫,他知不知道再迟一刻钟他这条命就真的没了。 
可是他忍住了。 
杜闲阖了阖眼,他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他只问了陆鑫一句话:“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陆鑫苍白僵硬的脸上似乎有了柔和的线条,他轻轻地开口,似乎答非所问。 
“我太累了。” 
那无止境的虚无和茫然,游离于世界边缘的孤独,无法忍受的枯萎和干涸。 
太累了。 
陆鑫想,我只想要一个尽头。 
杜闲低下头,他攥了攥自己的双手,终于下定决心,伸过去覆上了陆鑫的左手。 
轻,却充满力量。 
纵然自身就是精神科的医生,纵然在安抚抑郁症患者时的人生哲理长篇大论早已烂熟于心,可在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杜闲觉得任何言语的宽解都是徒劳。 
握住你的手吧。 
这是杜闲能够想到的仅有的,超越苍白语言的安慰方式。

杜闲的体温常年较低,手总是没什么热度,然而眼下陆鑫的手却比他的更冷。 
那凉意透过手心一直传到杜闲心里。 
杜闲握的更紧了。 
“我知道。”他看着陆鑫紧闭的双眸,“因为你生病了。陆鑫,可是生病会好的。” 
“这个过程也许很漫长,可是请你不要放弃。你不会知道,你冲动的决定会给自己和在乎你的人带来什么后果。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跟你朋友赶到的时候,几乎以为你已经——陆鑫,我是一个医生。我原以为我不再惧怕死亡……可那时候,你的……你的死亡就在我面前,而我,根本没有办法面对。” 
杜闲沉着眼眸,尽量不让自己的话语发生颤抖,尽管就连他自己都感受得到快要溢出喉管的恐惧。 
陆鑫只是安静地躺着,眨了眨眼,眼底似乎泛出些微笑意。阳光打在他身上,照的他苍白的脸颊越发盈白,像裹了一层茸光。 
可是幸好,杜闲知道这个人现在还活着。 
陆鑫还活着,尽管他看上去无比虚弱,可他毕竟还活着。 
“也许病痛和折磨让你不惧怕死亡,可这不意味着死亡不可怕。” 
杜闲无力地垂着头,柔软的头发搭在他的眼前,却掩不住目光中的哀伤。 
“陆鑫,我知道,对现在的你而言,死亡也许是最简单的方式。可是如果——如果我有那么一点点的资格说这句话,陆鑫。请你为了所有在乎你的人,再坚持一下。” 
他握着他的手,心有余悸地看着他,甚至不敢闭眼,因为一闭眼就是前一天陆鑫流着鲜血倒在床上的模样,仿佛下一秒这个羸弱疲倦的身躯就会离他而去,离世界而去。 
陆鑫却始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沉默着,然后艰难而缓慢地转动手腕,轻轻地回握住杜闲的手。 
“真好……”这举动大概费了他不少力气,他终于说,“醒来之后第一眼能看到一个在乎自己的人,真好。” 
他没有再进行更多的对话,只是这样平淡地握着杜闲的手,再一次沉睡了过去。


17、

当谢锦文结束项目部的例会赶到医院的时候,他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口,看见病床上架着一张小方桌。桌上放着一个饭盒,陆鑫弓着背,身上裹着两层厚的棉被,正艰难地用完好的那只手舀着白粥,模样很有几分狼狈,杜闲则用左手支着脑袋坐在床边,右手翻着当天的报纸,只是镜片后的双眼半睁不睁,将将要去会周公。 
谢锦文眉角上挑,推门进来,也没顾上先看看陆鑫的情况,直接给杜闲打一招呼:“杜医生,你怎么还在这儿?”话里是显而易见的惊诧。 
正在努力跟瞌睡斗争的杜闲闻声一个激灵,猛一抬头,这才清醒了几分,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嗯,谢先生来了啊,陆鑫今天开始发烧,下午打了消炎药,这会儿烧刚退下来一点。” 
谢锦文扫了陆鑫一眼,表示不解:“我不是请了护工来陪床么,怎么没见着人?” 
杜闲笑了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上肢:“是这样,我今天正好是夜班,陆鑫上午一直昏着,又发抖,高烧又不退,也不知道情况稳不稳定,我怕护工有什么疏忽,毕竟照顾病人肯定还是熟悉的人比较细心。” 
“这么说,你在这儿陪了陆鑫一整天?”谢锦文拧起眉,“可你昨晚上也跟我在医院守了一宿,你这是有多少个小时没休息了?” 
杜闲揉了揉肿胀发黑的眼圈,用轻松的语气道:“没关系的,中午小睡了一会儿,我本身就不太嗜睡的。” 
他们说着话,却没注意到埋头吃粥的陆鑫握着汤勺的手停顿了半晌。 
陆鑫保持着喝粥的姿势坐在那里,他没有抬头,没有插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安静地听。 
“好吧。”有着狐狸眼的男人耸了耸肩,“陆三金,你这主治医生可找的真够好的。” 
谢锦文本就不喜与人争执,既然杜闲话都说到这份上,他自然也懒得再劝,只是转过头看着病床上的好友,凉凉地讥了一句。

陆鑫这才抬起头来。 
他的脸上是杜闲熟悉的笑容,弯着眉眼,就连锋利的剑眉都有了弧度,笑意盈盈地说:“那是,我人品好么,遇上好医生了。”他说着,缓缓看向杜闲,眼里刻意的笑意却淡了,只是那样徐徐缓缓的,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如此平静,仿佛映着窗外斜阳余晖的清潭,静谧,却染上红霞的暖意,通透纯粹得直达他的内心。 
微微佝偻着肩膀的陆鑫面色苍白,唇无血色,还因为输液的缘故不时发冷哆嗦,却用这样的方式传达着他的感激,信任,和暖意。 
他收回视线,回首垂眸,长而密的睫毛在鼻梁两侧投射出浅浅阴影,刹那间微风拂过,似乎在无意中扫到了谁的心。

——如果杜闲知道什么是心动的话,他会知道这种过电一般带着酥麻微痒的刺痛感,并不是因为透支过度身体不支造成的不适……

不过眼下,他只是心道不好,略微后退一步,后背抵住窗台的墙壁,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胸口。 
“既然谢先生来了,”杜闲简短地说,“那我正好先回去了,晚上还有夜班,提前过去休息一会儿。” 
谢锦文正背对着他们给自己倒水,闻言转过身来,点点头:“谢锦文——叫名字就成,别太客气——这两天真是辛苦你了,不好意思。”说完抬起手臂将纸杯送到嘴边,喝了两口。 
在谢锦文抬手的瞬间,杜闲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环着一个哥特风格的黑色皮圈,皮圈表面嵌着金属倒刺,在叛逆的风格中透着几分恐怖,似乎与谢锦文清逸的气质截然不同,乍看过去颇为惹眼。 
杜闲愣神间,谢锦文又把手放了下来,那古怪的饰物被松开的宽大的袖口遮住,一晃就看不见了。 
杜闲回过神来,对谢锦文投射过来的视线报以和煦的一笑:“那行,锦文,陆鑫,我先走啦。明天我再来看你——”说着就顺手整理好之前翻阅的报纸,向门口迈出脚步。 
“哎。” 
杜闲快走出病房的时候,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陆鑫突然叫住了他。 
杜闲停下来朝他看过去,陆鑫似乎有点局促,下意识地想抬起手臂挠头,却被手上冰凉的针管阻挡了动作。 
他的手只好僵在半空,讷讷地说:“那什么,小杜,夜班…。。。别太辛苦,撑不住了就睡一会儿,注意身体。” 
依旧是有些沙哑的嗓音,落语也轻,却溢出些许连陆鑫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心。 
而杜闲温和地看着他的眼睛,唇角上扬,点了点头。 
“——注意身体你妹!整个病房哦不,整间医院恐怕就你没资格说这话好吗陆三金!” 
眼看着谢锦文即将摘下斯文的面具,杜闲快步闪出病房,心中舒了一口气,将陆鑫冰山脸好友接踵而来的咆哮关在了门后。


杜闲离开后,单人病房里只剩下陆鑫和谢锦文两个人。 
谢锦文瞥了一眼环境,随意地在病床边坐下,开始用修长的手指挽衬衣袖口。 
陆鑫依然罕见地保持着沉默。 
有人在的时候,他总是话多的。扬着笑脸迎合每个人的心思,热络包容,体贴和暖。那么让人放心。
可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不必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不必笑,不必说话,不必担忧气氛尴尬。 
谢锦文低着头,耐心地把两边衬衫都挽至小臂,露出半截光滑的皮肤。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抚上左手腕上那个之前令杜闲分神的带刺皮圈。 
谢锦文看着那个皮圈,用指腹去试探倒刺的尖利,终于开口说了单独相处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又何必呢。” 
苦笑着,语调平常,伴随着很长一声叹息。 
无边的寂寥和失意霎时间如潮水般涌上陆鑫心头。 
陆鑫看着自己好友垂在阴影下的头,蠕动了一下嘴唇,百感交集,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再次动了动插着针管的右手,结果还是被迫选择放弃,只好张嘴示意谢锦文:“手。” 
谢锦文没抬头都能知道陆鑫想干嘛,他把左臂递到陆鑫手边,手腕向上摊开。 
陆鑫艰难地活动着因为输液而变得冰凉僵硬的手指,搭在谢锦文手腕上,慢慢挪开了那个黑色的皮圈。 
皮圈下面是一道疤痕,即使多年过去了,那疤痕也未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减淡消褪,依旧大喇喇地陈列在谢锦文的手腕上,深而明显,触目惊心,和他裸露的其他半截光洁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鑫用指腹摩挲着那道狰狞的伤痕,声音嘶哑,“你又何必问我这个问题呢,好友。” 
谢锦文上身动了动,却又很快僵住,没有回话。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转过头来,盯着陆鑫。 
陆鑫也坦然地回视着他,斜阳已逝,他的眼里只剩漆黑的幽潭,清冷孤寂,无半分温暖。 
谢锦文终于无可奈何:“陆鑫,我该怎么拉你逃脱这个泥沼?” 
陆鑫轻笑出声:“或许我们同在泥沼中,永世不得超生。” 
谢锦文微微扬起头,看向窗外染上墨色的夜幕,低喃道:“可至少我还有人陪伴,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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