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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戏情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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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是为什么斐贞会在死前只求他立下终生不找贺家麻烦的誓言。
  这真是疯狂!他一向谦守廉直,就是和斐贞厮守在一块儿的时候,他也拘谨有礼,不曾这样丑态百出,颜面尽失;但讲来讲去总归一句,都怪这个叫什么“晓恩图报”的小姑娘,打从遇见她之后,什么事都不对劲儿了!要是恩师和斐贞地下有知,知道他这么胡来,铁定会气得撞开棺材跳出来!
  天啊!这女孩招谁惹谁干他啥事?
  才这样想,他便在树叶缝中看到那叫小韬的男人自言自语,无奈地诅咒几句后策马离去。
  松吟颤巍巍地叹了口气,想着噩运过去了,没想到头顶却狠狠地被蹬了一下。
  晓恩在上方怒视他,小嘴张得极为夸张,一个字。一个字的嘴型对他无声说着:
  “你——这——个——笨——蛋,他——还——没——有——走——远,这——么——大——声——,想——死——呀,呆——子!”
  这回松吟真火了,俗话说:“好男不与女斗”,但是这姑娘也太过分了,她居然……居然拿脚踹他的头!
  拿脚唉!他整个人惊喘几声,气得浑身打颤,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敢这么对男人的?他的尊严……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仅存的一丁点儿颜面,因为这一脚而荡然无存!
  他双腿夹住树干,两手交互卷起袖子来。可恶!老虎不发威,被人当病猫啦!欺人太甚!
  松吟愤怒地挥舞着拳头,早忘了自己还在什么地方。直到底下一阵马蹄声响起,他连忙噤声,那男人果真如她所说的又回来了,在下方绕了几圈,才怒气腾腾地挥鞭狂奔离开。
  晓恩坚起耳朵,一直等到听不见马蹄声,才以一个飞花细雪的优美姿态,轻盈盈地下了树。
  “下来吧!呆子。”方才的怒容全不见了,她笑靥如花,弄得还在树上的松吟气得想大骂她是疯子。
  他强忍下心中熊熊怒火,气闷闷地对底下喊:“不了!晓恩姑娘如此淘气,在下无福消受,也不敢领教,请姑娘先行离开,在下和姑娘就此别过!”
  她耸耸肩膀,无视对方的怒气存在,这男人的吼叫比起她老爹来,简直跟蚊子鸣叫没两样。
  “喂!生气啦?别这样嘛!我老爹常说,做男人一定要有做男人的气度,而且我刚才是在救你耶!拙书生,小韬哥是天下第一号杀人魔王,他不只嗜杀如狂,还喜欢剥人皮、喝人血、啃人骨,连骨子里的骨髓都不放过!”她两手装成爪子样,扭曲着脸对萧松吟比了一下,看他仍气呼呼地,弄得自己反自讨没趣,只好扁扁嘴,两手一摊。“不信就算了。讲到生气,喂!喂!你不准对我横眉竖眼的,要吗你就大声骂出来,不然就面对面地打一架,干嘛像个娘儿们似地瞪着我?我还没找你算帐哩!”看着松吟怒气冲天的脸,晓恩也渐渐地发怒,眉毛挑得比他还高。
  “算……什……么……帐?”不说还好,越说越气,松吟没想到对方竟敢恶人先告状,他脚下一滑,连忙抱紧树干,不甘示弱地吼过去。
  “有本事就下来讲,你在我头顶上,我脖子都酸了,这样不公平!”她挥动双手,在空中虎虎生风地打个大叉。
  “我……我……大丈夫……说不下……来……就不下……来!”要是让她晓得自己上得去,下不来,那他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于天地间?
  “好!你是大丈夫,姓萧的,我这个小人就在这儿等,看你能在上面熬多久?”她手又着腰,一手指着树上的他,一脸气急败坏。
  “哼!”松吟偏过头去,不肯说话。
  晓恩气不过,奔了两步,双脚足尖一前一后在树干上一蹬,两手两脚并用,没两下功夫,晓恩整个人已无声地倒挂在松吟面前摇晃。在卜山,她可是爬树的第一高手,身下的这棵树根本不算什么,她气嘟嘟地朝他拉脸歪嘴扮鬼脸。
  松吟差点儿没被她这么做吓得一头栽下树去,看她无视于这跌死人的高度,他拼命忍住胃里的翻搅。
  “你以为本姑娘稀罕你吗?懦夫!”晓恩朝他吐吐舌头,一溜烟地下了树。
  “我不是懦夫!”他向来的好耐性、好气质全被火气烧光了。
  “你就是。”她在树底下叫。
  “不是。”他猛摇头。
  “就是。”
  “我哪里是懦夫?”松吟一面得稳住自己,一面还得对付底下那个泼妇,岂一个“楣”字了得。
  他的掌心全湿透了,偏偏头上那片茂密的树叶不安地随风晃动,轻搔着他的后颈子,他很痒,却没法抽出手去拨开它。
  “你要真是个男人,就不该由那个姓贺的欺负你,打一个是一个,你又不是缺了胳臂,断了腿,干嘛由着自己被人打?害我为了救你,差点儿被人逮走,这不是懦弱,那我问你,还有什么东西才能叫懦弱?”
  “我要你救了吗?”他甩甩头,手心一松,人快速地往下滑了滑,松吟差点儿叫出声。
  “你凶什么凶?我救都救了,你怎么样?”晓恩强词夺理,在山上一十六年,山前、山后那些大叔、大伯。大婶、大娘、外带大哥、大姐的,哪个不疼她?不让她?就算是小韬哥再凶,总还会让她个几次;只有这个书生,那驴脾气怎么也不肯跟她低头。待在车上的两天,他老是说教,要她该怎么怎么地做,要不是有求于他,依她的性子老早就发飙了,一口气忍到这时,刚好一块儿暴发出来。
  “那……我也救过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可是我刚才又救了你一次。”她很强调那个“又”字,扬起嘴角,嘿!嘿!嘿!得意地猛笑。
  那算什么救?松吟气恼地想。拿脚踹他的头,那算什么救?白痴也会“这么”救人。
  “下来啦!要不然我再上去拉你喔!”
  “别……开玩笑,会出人命的。”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明知这女人讲的都是歪理,可是想想竟也有些逻辑可循。可恶!真是可恶!
  “拜托!这会出什么人命?呆子,你当我是被吓大的啊!”
  “我说……说出来,你……你可不能笑。”松吟面红耳赤,突然小小声地说。
  晓恩夸大地伸出四根手指头,另一只手却在背后用中指、食指交叠比个叉,非常慎重地跟松吟点头。
  “我,晓恩发誓,绝对不说!”
  松吟终于做了一个三十年来从未做过的动作,他翻了个白眼,叹气说道:“我怕高。”而后急急把头埋进胳臂,羞惭地听到她滚在地上,捧腹暴笑的大笑声!
  这小姑娘真会把人给逼疯,松吟生气了,气得忘记以他的修养,是不能对女人吼叫的。
  “有什么好笑的?怕……怕高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难道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这样嘲笑人对你来说很得意是不是?还是你把玩笑当人生,随你高兴处置?”他铁青着脸,一张嘴骂完后抿得死紧,再也不肯理她,回头开始思索着下树的办法。
  晓恩收住笑,这书生的脸全变了样,柔和的眼神不见了,只有吓人的恼怒,她垮下脸,被人骂得无招架之力,对她来说还是第一回。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么凶干什么?怕高既然对你来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让人家笑一笑会死掉啊?”她不雅地咕哝一声。
  他冷哼一声,瞪着地面,急涌上来的昏眩感让他急急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小心盘算怎么做会比较好。
  他躁热不安,想移动一下僵直的身子,心里却隐隐知道这回真的完了。因为无论他怎么移动,他的脚始终够不到让自己满意的位置;一刻钟过去,他人还是在同样的位置上。
  晓恩仍在底下垂着头猛踏草皮,她噘起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自己好像真的错了;而打定主意不再理她的松吟真的不再说话,无论晓恩怎么撩弄他,他卯起来就是不吭声。
  一炷香时间过去了。
  他低下头,看见树下杏无人踪,那个叫晓恩的任性丫头竟然自私地走掉了!可恶!松吟愤恨地暗暗发誓,打从现在起,他绝对绝对不再做好事!
  一转头,他差点儿惊叫出声,晓恩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对着他讨好地笑呢!
  “我帮你。”她笑眯眯地说。
  “不用了,你别把我害死就是福气了。”松吟不记得何时自己讲话也变得这么尖酸刻薄。
  她脸上还是挂着笑,深吸一口气,心里强忍下一脚端这呆子下树的冲动。
  “看着我的眼睛,萧松吟。”她撇开玩笑,认真地说。
  他转向她,脸色依旧冰冷,那眼里出现了一丝忍耐的轻视和冷傲。
  晓恩没被他这样瞪过,一瞬间她几乎要失去帮他的勇气了。
  “我爹说,如果害怕一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全心转移目标,你现在专心看着我的眼睛,别去注意下面,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我知道你很气我,现在先别提那些事,要算帐,待会儿再给你算个够,你看我一下不会怎么样啦;虽然我没有浣浣漂亮,但好歹也有鼻子、眼睛、嘴巴,样样不缺,就算现在你很火大,也没什么好委屈的。”面对着他,晓恩急急说完,转头去看下面。
  也亏她这样罗哩罗嗦,把两人凝目的诗情画意全然破坏,说不定松吟会迷失在那闪闪生辉的秋水中,忘情地吻她一下。
  他早就忘了要生她的气了,尤其是在靠她这么近,而她又百般诚心、柔顺地想帮自己的时候,松吟再也无法扳起脸孔。他不专心地想,少了刚才在客栈里的恶意作弄,这丫头其实是满可人的。
  “把脚放下一小步,嘿!眼睛不要朝下瞄,看我,我叫你看我!”晓恩有些烦躁。真是奇了,她和卜家那些大叔、大哥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对于男人,少说也有一知半解的了解;但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他这么样望的时候,竟会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人很迂的,还是个她最唾弃的书生呢!晓恩拼命提醒自己,可是她却越来越感到不安……
  见鬼,真的见鬼了,之前不会这样子的!她跑昏了头不成?怪异!真的很怪异!她思考着,下意识地频频眨眼,松吟却被这种暗示性的动作给弄得呼吸困难。
  上天明鉴,她在卖弄风情吗?这么做只让他想抛下一切去做一件事——吻她!
  去他的矜持,去他的礼教,只要能吻吻她,就算跌死也没关系!
  “再下一步!”晓恩望望地面,就快到了,她可以结束这种折磨了。天啊!这男人的脸还真不是普通的英俊,尤其那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时,她的心脏竟“碰碰”地大跳!真夸张,在客栈,在马车上,她都不曾这样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松吟不知道自己离地面很近了,他完全迷失在那张清丽的少女脸庞上。什么怒气,什么礼法规范,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当他踩到地面时,反而吓了一大跳,重心不稳地朝后倒去。
  晓恩想去拉他,却再一次被他的重量带进怀里,两人滚在草地上,松吟整个身子罩着她,不知是潜意识,还是预谋,他的嘴就合地撞在她下唇上,差一点儿就覆住了晓恩的樱唇。
  这点跤还跌不死晓恩,但不知为何?贴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他的嘴还贴着自己,晓恩竟有些头晕目眩;而这一倒,这呆子的手竟不知怎么地,竟罩在自己的胸前?她臊红着脸,急急推开松吟,掩饰地猛拉衣服,嘴里还嘟囔了一大串自己也不懂的话。
  这人怎么这样?她的心跳快得仿佛就要蹦出了胸腔。这是什么怪病?她真怕自己就这么丢了心而死掉!
  和男人如此亲密地接触,对晓恩来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在客栈里发生的意外,也没这么煽情!
  自己居然亲到她?松吟被推开后,神智清醒了一大半,他简直像被鬼吓倒,脸色比方才悬在树上时还要惨白,他手脚并用,急急地往后爬去,对晓恩猛摇手。
  “对不起!”他看着晓恩低垂的脸,立刻想起来自己刚刚把手搁在哪里。
  他的脸色更白了。喔!他完了!这回他真的、真的完了!
  几分钟前还颇自夸的大丈夫,几分钟后马上成了大色鬼,他的一世英名都被这调皮的姑娘给毁了!
  “晓恩姑娘,在下绝无轻薄之意,我不是那种登徒子,对不起!对不起!”他朝着哭丧着脸的晓恩持袖作揖,偷偷觑着对方的反应,心里真急死了。
  晓恩仍低着头拉住脖子上那块碧绿小巧的玉佩,嘟着嘴不吭一声。怎么办?她也没了主意了。她叹了一口气,这会儿要是浣浣在就好了。
  不!那怎么行?晓恩立刻猛摇头,要是浣浣在这儿,这呆子说不定早被那丫头架到山里去做夫婿了,那可不行!她只要想到这书生跟浣浣配成对,莫名其妙地就满心难受,要真是这样,她一定会跟浣浣撕破脸,管它什么情同姐妹。
  回头看看书生,仍是一脸的惶恐,像是犯错的小孩等着被骂。
  想起他下树前几刻,方才的烦恼忽然消失无踪,晓恩咬住嘴唇,咳了咳想镇定自己,却没办法停止想笑的冲动;她终于放弃自制,趴在地上猛捶,哈啦、哈啦地大笑起来。
  “真……真不敢……相信,—……一个大男人会……怕……怕高!我的老天呀!”
  喔,女人真是祸水!松吟咬牙切齿地,觉得这个叫晓恩的女孩,简直比贺家,还有那阉贼王振可恨多了,对她的抱歉也全然消失无踪。他虽然气愤,但弱点被点明的沮丧却盖过了愤怒,直觉得自己好委屈。
  太过分了,怕高又不是什么天大地大的事,但讲起来实在不幸。他这毛病除了家人以外,就连嫁他两年多的斐贞也不知道,没想到今日却轻易被一名女子看破!松吟越想趁心有不甘,站起来扭头就走。
  坐在地上的晓恩看他白着一张脸气走了,天可怜见!她真的想遵守在树下对他发的誓;但实在忍不过,幸好她早做了发誓无效的动作,要不然准会被雷公给劈死!
  她跳起来捧着发疼的肚子,急忙拉住了松吟:“喂!你又生气啦?真是气罐子!你刚才对……对我那样,我都没大哭、大闹,做男人要有气度嘛!瞧你,衣服都破了一块,喏,擦擦吧!”
  晓恩向来大而化之,这番话虽挟杂着女儿家的羞态,但仍是落落大方。她拈着手绢递在松吟面前,见他仍是昂着头不理睬,索性伸手去擦拭他肩上的破皮。
  “你要不高兴,那我就不要笑,不跟你赖皮嘛!我刚刚可是救了你,算还了踢你的那一脚,还有我刚刚的笑声,喂!扯平吧!谁都别欠谁!”
  人家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堂堂一名男子,难道真的这么没风度?松吟觉得这女孩把他弄得好幼稚,他拉不下脸跟她一样佯装无事,又不能真气得跑开,只好接过手绢。
  这是第二次了,这条手绢上还沾着午后他挨了一顿毒打的血迹,他触着、摸着那丝帕,不禁心软,气也消了一大半。
  晓恩的嫩脸红通通的,不知是因为那阵大笑,还是想到那令人羞涩的事情。当轻风拂动着她柔软的发丝,透过树林子筛落下点点夕照,罩着眼里闪烁愉悦光芒的晓恩时,松吟整个人呆若木鸡,竟无法轻易将目光从这俏皮清丽的女孩身上移开。
  见他又开始发呆,晓恩嘴角扬了扬,又捶捶胸口猛咳,显然正极力忍住笑。直到松吟尴尬地撤过头去,她才蹦蹦跳跳地先他跑出树林子。
  “走了啦!呆子。”晓恩背着他无声地大笑三回,才敛起笑容,回过头甜甜地喊。
  “哇!好累,好累!”晓恩猛拍胸口,拉着呆书生在闷湿浓密的山林里连钻带爬地逃命,简直被那高升酸腻的热温给弄昏了。
  好不容易钻出山头,借着一点点儿晚风,她放开书生,毫无顾忌地仰躺在草地上直喘。
  萧松吟虽也汗流使背,但体力还负荷得来,一路上他只觉得自己撞邪了,竟被个陌生女子牵着乱走,一时也失了主意。
  “喂!一路上老叫你呆子、呆子的,你一点儿都不生气?”她翻个身,发髻上沾带了几丝草屑,使她笑起来更显娇憨。
  松吟这才想起,除了知道她叫‘小小“,不!”晓恩图报“,喔!也不是!”晓恩“之外,他对她竟一无所知。那些谎言是不用再说的啦,定是她编扯的一派胡言!
  “在下……呃……”他摸摸头,傻笑。“你已经知道了。”他拭去汗水,小心地整衣坐下。
  “又来了!”晓恩白他一眼,翻过身,背着他侧躺。“你可不可以别再用那些话压人?我是个粗人,说话要真像书上那么之呀也的,命不都短了一半儿?”
  萧松吟学乖了,他安静地不吭声,只是望着这女孩,眼底闪过数百种有关她的猜测。
  现下心情放松了,他不自觉地想起方才和她的肌肤相触,他的手……松吟脸颊发热,暗骂自己下流!
  虽然不知她来自什么地方,又老把自己弄得跟傻瓜似的,但他仍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率真天性,以及不时流露出的豪爽开朗给吸引!
  “喂!萧大哥,你不介意我这么叫吧?”她撑着手肘坐起,对他展齿一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想你才不介意呢!这可比呆子好听多了。那些软家伙为什么要打你?”
  何止不介意,给她这么甜甜地一叫,松吟心里竟有轻飘飘之感。
  “啊?”他讪笑地迎着她坦白的注视,才敛神专心回话。
  “姑娘知道王振这个人吗?”
  “那个是男人,又是女人的太监?”
  松吟咳了咳,听闻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本该大惊失色,但他却被这句措辞弄得差点儿要笑出来。这话是谁教她的?要给东厂的爪牙听到,可是会犯下抄家灭门的大罪!他认为还是该让她知道,这对她比较好。
  “贺家在京城是个有名的家族,因为贺斐意的父亲——贺龙震是王振的义子,所以……”
  “裙带关系?”对她无礼插话的行为,松吟仍是微笑着点头。
  “数年前,我在朝廷任大学士时,娶了贺家之女斐贞……”
  一听到他早有了妻室,还是那个软骨头的姐妹,晓恩心里可恼了。她掩住两耳,噘嘴说道:“人家不听了!”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不知怎么地,鼻头酸溜溜的,委屈得直想哭。
  才说没几句,松吟不知犯了她什么忌讳,只见她拿背对着自己,一头垂腰的秀发仿佛写着“我生气了”四个大字,弄得他面子挂不住,也跟着闷闷地以背对她。
  “她好看吗?”晓恩深吸一口气,把莫名的怒意压进心坎里。
  “嗯?”松吟不明所以,傻愣愣地望着她。
  “那个姓贺的女人,唉,就是你妻子啦!”晓恩跺跺脚,伸手去拔身下的小草。
  问这个做什么?那女人一定美呆了,说不定比浣浣还漂亮!从来没有一刻,晓恩对自己的容颜表现得如此介意。说什么天生丽质,她一辈子就是这张脸,唉!她好羡慕浣浣,长得那么漂亮,那种感觉一定很好!
  “斐贞,她是个好女人。”思及往事,松吟的眼神变得很悠远。“当初她会嫁我,是因为王振想利用她来牵制我,好助长他的势力,以便在宫中行事更无所忌惮;但是我对朝中的谁是、谁非根本没有兴趣,把事情做好,这才是我的原则。贺家后来看清了这一点,千方百计地逼她改嫁,以便可以找借口铲除我!”
  “然后呢?”晓恩被他的述说,还有他思忆的笑容吸引住了。
  “朝纲不振,皇上宠信奸佞小人,没多久,我的恩师遇害,满朝皆知是王振指使贺家所为,却无人敢谏言。我一人孤军无援,终于对仕途灰心绝望,带着斐贞辞官,回到夔州归隐。
  “好歹你跟那个姓贺的多少都有点儿渊源,他没必要这么绝情,你又干嘛打不还手?”
  松吟悲伤地笑笑,摸摸下颚的瘀伤。“我答应过斐贞,今生不再与贺家为敌,她一生夹在我和她父亲之间,只有吃苦受罪;末了,也只央求我这件事,我又怎能不信守诺言呢?其实现在想想,那些对我的侮辱也没什么,我只是替斐贞难过,要是她泉下有知,恐怕也会为她弟弟的薄情寡义而泣。”
  死了?晓恩咬着唇,沉默地望着松吟,生离死别对她来说,像团朦胧的烟雾。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自小陪着她的一大家子长辈,疼她、爱她都来不及,她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难过的,真要强说,便是她从未下山的缺憾了。
  一会儿晓恩决意撇开这些烦人的话题,伸手去探他肩头的伤,此举又把松吟好不容易才有的从容不迫给彻底击溃。
  “你笑起来好好看,是不是做秀才的都像你这般模样,笑起来刚刚好。”
  “什么……叫刚刚好?”他哭笑不得。
  “就是……”她张大嘴,装出卜老虎难得笑翻天的样子,声音吼哈、吼哈地蹦出来,松吟瞪着她喉咙深处,瞠目结舌。“这样就是太粗犷。”说完她又抿紧了嘴,尖尖的笑声从喉头阵阵传出,袖子还有意无意地拂过下巴。“这样就太小家子气了,像那个姓贺的软骨头。”她收了笑,很认真地说。
  松吟瞪着她足足有一分钟之久,然后他趴在地上,剧烈地颤抖着,晓恩被他这个怪样子骇住了,只能傻傻地瞪着他突来的举动;好一会儿,她才看出来他在笑,没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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