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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戏情缘-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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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吟瞪着她足足有一分钟之久,然后他趴在地上,剧烈地颤抖着,晓恩被他这个怪样子骇住了,只能傻傻地瞪着他突来的举动;好一会儿,她才看出来他在笑,没命地疯狂捶地大笑。
松吟咧开嘴又喘又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连眼泪都挤出来了。喔!老天,他服了,他真服了这位姑娘,还没有一个女子到了她这年纪还这么孩子气;奇怪的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她很粗野,真的!他不停地笑,越笑越开心,好像这些年来,郁积在他胸中多年的心结,都因这一笑而烟消云散。
真奇妙,他下午还在为她的无礼而考虑拒绝这个姑娘,然而现在,他却对她好生感激,这姑娘帮他把忧愁全丢光了。
“喂!有什么好笑的?你们男人本来就这么奇怪吗?”晓恩虽不以为然,但见他一扫脸上不豫之色,不觉自己也开朗多了;
“你包袱里的《道德经》要用来做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能开口说话了。
“这个啊——”她耸耸肩膀,随即拍拍包袱,朝他嫣然一笑。“这用途可大了,别小看这叠纸,必要时可以当救命符来用用;可惜,还差了五百呢!”
“到底做什么?”、他笑问。
“这就说来话长了。打从小呢,我爹就疼我疼得跟宝贝似的,连根指头都舍不得让人摸一下。我这人又别扭得很,没事就老爱故意跟我爹唱反调,有几次把他给惹火了,他不打我,就隔着老远地骂我,年岁越大,我就越皮,后来爹根本管不动我了;直到侯老头上山来,爹见他认得几个字,就把我丢给侯老头,跟着他识字念书。刚开始我坐不住,老跟浣浣在课堂上作怪,没事就跟侯老头顶嘴,气得侯老头拎着竹条子朝我抽来,爹知道了,好生气喔,勒令不准他再碰我一下,侯老头没法可想,只好罚我背老老头和庄老头的书,一面背,一面写,如果不写,就不给饭吃。怎知这法儿爹也赞成,好几次我气得牙痒痒地,但是小肚皮不争气,只要一咕噜,我就只好忍气吞声了。”说完,她微怒地拍拍自己的肚子。“这招顶有用的,浣浣和我都怕死了。这回如果我被抓回去,侯老头非要罚我写上三千遍不可,所以我一定得预先写好才行!”
老老头和庄老头?松吟大笑出声,这女孩果真淘气!
“你爹是个猎户?”那就难怪她的言行不雅了。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要不是前几天跟爹大吵一架,气得溜下山,可能这一辈子我都要老死在山上呢!我爹常说山下的人哪——男的坏,女的恶,老的奸,小的诈,没一个好东西!说什么都不让我出来见识见识,真是的,我以前还被唬得一愣一愣地,真可恶!”
原来她从没下山过,难怪她那些犯禁忌的话老像流水般无端地冒出来,而她的举止也一直没有什么该与不该,对与不对的界线。
他不自觉地微笑着凝视她,晓恩有股令人欣羡的活力,比起在世俗规范下,从小就被训练得安静顺从的女子,她散发出来的天真活泼尤其难得!
难得他听得津津有味,晓恩更加卖力地把这些年来积的一肚子苦水一个劲儿地发泄出来。“那个侯老头,没事嘴里就卿卿咕咕地说些什么‘宠辱若惊,患大贵若身’,什么‘玄之又玄’,我听了就头疼,干脆每回爹下山,我就叫他替我带些册子回来。爹不识几个大字,一瞧见那些看不懂的鬼画符,全都替我拿了回来。好几次,他连佛书也给拿了,说什么放在大庙外搁着没人拿,又不用花一文钱,不拿白不拿,还嘱咐我多念点儿才不吃亏。”
听她说得活灵活现,松吟几乎可以想见那种情形,不由得跟着咧开嘴直笑。
“还不知道晓恩姑娘你贵姓?”
“卜。
不?松吟很困惑,这姑娘心眼儿可真多,他是哪儿又惹恼她了?
晓恩一看他还呆愣愣地,知道他误会了。
“我叫卜晓恩,‘卜算子’的那个卜,‘我住长江头’那个‘卜算子’,知道吗?”她耐心地解释。
他这才恍然大悟,看来反而是他多心了。“卜姑娘。”松吟有礼地叫了一声。
“嘿!别忙,叫我晓恩;要不,恩恩也行。在山上,他们都这样叫我,我也听习惯了,你别卜姑娘、卜姑娘地叫,听久了我会以为你在唱布谷鸟!”她皱着眉说。
他“噗哧”一声,再也忍耐不住地狂笑。
松吟眯眼眺望着远处被暮色半掩的灰蒙山色,忽然懊恼地想起来,他的马车还停在客栈外,眼下这么一耽搁,他回去的时间也晚了。
他望着晓恩,自小受的礼教规范一一跃进心里,他必须想办法把她送回去,姑娘家再怎么有本事,还是不该在外头晃来晃去;虽然这么打算,他心中却出现了难以解释的不舍情绪。
萧松吟哪萧松吟,别胡思乱想了,人家天真无邪,长得又貌美如花,哪会看上你这个又迂、又呆、又不会说话的笨书生?
天啊!他在想什么?依这姑娘的开朗大方,才不会要他为下午树下的那桩意外负责!
“喂!如果没碰到我,你打算要去哪?”
“我原是要回夔州的。”他叹了口气,想到眼前这个麻烦才不过跟了他一天,就把他平静无忧的心绪搅得一团混乱,不得不认栽了。“算了!天色已晚,也没法子赶路了,这样也好,我可以多停留一天,明儿个正好是六月初九,泰山娘娘生辰,这城外的野集有赛庙会可看。”
“你家住江南吗?”她兴趣大起。
浣浣说南方人天生在骨子里就比北方人多了分温柔,就像江南暖暖和和的气候,舒服又宜人。这书生也是这个样儿,不生气的时候好温文,不像小韬哥总有一股冷森森的霸气。
“不,江南还要再搭十几天的船;不过,我住的地方山明水秀,风景不比江南差。”
“喔!”她压根儿不知道江南是什么样子,想到自己的孤陋寡闻,难免有些气馁;继而再想到他提及的庙会,晓恩想呀想地,自己念过的书里好像没有这一段,更是疑惑丛生。
“你不知道赛庙会?”他很惊讶。
“废话!我当然知道,但知道这个又没啥好处。”她耸耸肩膀,脸上装得很无所谓,可是自尊却受到严重打击,仿佛在气势上短了这呆子一截!
但仔细一想本来就是这样嘛!论身高,她得踮起脚尖才能勾着这书生的肩;论出身,人家好歹也曾是个满肚子经文的官儿,还做过翰林、大学士。唉!卜山就是把全部汉子叠起来也够不着边儿,虽然还有个候老头干过县令,勉强可以充充数,但横比、竖比,就是难看。
还有那个叫斐贞的,晓恩无端地跟一个死人吃起干醋来。那女人肯定善解人意,说话轻声细语地,哪像她,一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些都还不算,光论出身,她根本没得比,她是贼窝里出生的,说出去准会吓死人!
都是老爹害的,既然不让她下山,干啥又要侯老头教她念书认字?既然把她当女孩子看,怎么不让浣浣教她,或者从小就训练她那些三从四德?
呸!呸!呸!贼又怎么样?她怎么可以轻视自己的出身?那些女人家动不动就昏倒、尖叫的举动她可不敢领教。上回易大叔带只绣工精美的三寸金莲儿回来给她把玩,她横着比、坚着比,怎么也不敢相信那玩意叫“鞋子”?简直残忍到家,当荷包用还差不多!
晓恩虽这么开导自己,但心头仍是有莫名的疙瘩,索性转头狠狠拧自己大腿一下,算是惩罚。又不是跟他合八字、配姻缘,还计较什么门当户对?想到八字,她霎时红了脸,再想到树林子里跌的那一跤,更觉羞死了!
不要胡思乱想!他是他,我是我,有什么好说的?晓恩在心里叨着,急忙翻出眼前这男人的所有缺点,好教自己别被比了下去。
“我念过上元灯会,念过中秋游湖,可没听过庙会。”她本想振奋士气,谁知一开口便泄了底,显得无精打采。她警觉地跳起来,生气地大喊:“气死人了!想我念过的书本叠起来少说也够砸死几只小狗、小猫了,就是没见过世面。像什么‘长江万里归帆,画楼洗净鸳鸯瓦’,什么‘贵何如,贱何如,六桥都是行经处
唉!我连六桥长什么德性都没见过,就更别提什么画楼鸳鸯瓦了!六桥?喂!你见过六桥吗?“
“当然。”
听到这个肯定句,晓恩更显懊恼,她垂下头,赌气似的猛瞪自己的膝盖。
她那个模样,松吟全看在眼里,而他竟也感觉心头沉重起来。
“想不想去见识、见识?听说这个赛庙会在这附近一带可是数一数二的热闹哦!”话一出口他心里便直喊:糟糕!怎么搞的?自己见不得她不快乐吗?
松吟的脸沮丧地垮下,和晓恩遽然而来的喜悦有天壤之别。
“真的?”她惊喜地拍拍手,忘形地捉住他的袖子。“好棒喔!萧大哥,你人真好!”
“但是,你得答应我,要乖乖回你爹那儿去的。”假装没听到她的赞美,松吟镇定心神,轻轻拉开她的小手。
他在干什么?他说了什么?松吟愕然地想,他其实是不想她回去的,为何从午后开始,他的内心里就像是有两方人马在拼命拔河似的?一方理智,一方情感;而在胜负未定前,他完全失去了往日行事该有的冷静沉稳。
唉!松吟,你是个堂堂士大夫,千万别让私心坏了应有的规矩礼数,而枉费多年来夫子的教诲。
这句宣言自心里一出,松吟把隐藏在心里最真实的感觉全数埋葬。
“答应吗?”他问。
晓恩看了他半晌,认真地点头;但在心里,她可不这么认为。哼!千辛万苦溜出来,说什么也要玩够本才回去。
那对慧黠的眼睛中闪着无法捉摸的光芒。
基于前车之鉴,他直觉地不相信她恳切的答覆,但话既已出口,由不得他反悔。“你不能骗人!我最讨厌不守信用的人,也不喜欢被人家戏耍,你得先答应我。”
“嗯!我晓恩对天发誓,骗人的是王八。”她又把一只手藏至背后作怪,发完誓之后笑得很是怪异。“我承认一开始骗你是不对的,但是你想想,我没见过世面,每个人的好坏又没写在脸上,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坏人?所以你也得答应我,绝对不把这之前的事放在心上,我这人最讨厌别人翻旧帐,好不好?”
松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女孩是个不折不扣的“麻烦”,而他呢,从现在起和她讲话时最好不要看她,否则……唉!他不是心肠太软,就是被她给迷了心窍。
第五章
外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一群人聚在卜家大厅,三三两两,或坐或站。不下山打劫的日子,他们通常是到树林子里去狩猎,难得来了场雨,空闲的十几名未婚汉子全窝在一块儿,纷纷讨论着晓恩的去处。
“我要去找她!”浣浣手又着腰,不安地在大厅里踱来踱去。
从接到小韬的飞鸽传书到现在,已经两天过去了,晓恩仍没有消息,把她这个做丫环的给急坏了。
从浣浣十三岁那年进了卜家,晓恩就像她的妹子,虽说主仆的名份在人前人后叫得响亮,但她管教晓恩。保护晓恩的行为却明明白白地看在众人眼里;尤其是卜老虎,撇开对晓恩的父女情深,他私心可是多偏向疼爱浣浣这机灵懂事的女孩。她会成为卜家的另一块宝,不是没有理由的。
“小韬已经去找了,浣丫头,你坐下来好不好?这么飘来荡去地,晃得我头昏脑胀。”卜老虎叩着椅背,厌烦地猛搓脸皮。
“不会啦!大当家的,我喜欢浣丫头这么走着,像……像仙女似的。”一名叫阿狗的汉子痴痴地望着浣浣,竟傻傻笑起来。“她好美喔!”
“是呀!是呀!”此语一出,几个声音陆陆续续地响起,每个人的眼神跟阿狗一样呆滞。
这……这实在太夸张了,他的女儿失踪了,这寨子里难道就没有人在口头上假意关心一下吗?对手下迷恋浣浣的蠢样,卜老虎恼怒地想一一提脚去踹这些混蛋,但最后还是忍下来。
“喂!你们分点儿心去找人好不好?”浣浣比卜老虎还恼,她重重地骂了一句,回头见侯师爷仍一口接一口地啜着酒,她更恼了。“阿爹啊!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真能喝,恩恩不见了您知不知道?”她把酒壶抽开,不满地横了父亲一眼。
“急!急有什么用?你们做什么这么担心?那小妮子聪明机伶,外头那个世界不会把她吃了。大当家的,静心坐下来陪老头子喝杯酒,听我的没错,恩恩不会有事,绝对没有事,我老头儿打包票,相信我。喂!女儿啊,拜托你把酒给我好不好?”侯师爷如置身外,有气无力地说。
“又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你当然说没事!”卜老虎无法可想,嘟囔了两句,也只能坐下来频生闷气。
“大当家的,侯老头说得有道理,小恩恩太聪明了,她连浣丫头和二当家都能诓过,就别说咱们了;要是她有心躲,咱们要找也无从找起。”一个自认为很聪明的汉子站起来,讨好地对浣浣呵呵笑着,末了还不忘吹嘘地加上一句:“我小四说得很有道理是不?我的小浣浣。”
“是,是你个大头鬼!”怒气烧得她双眸闪闪生辉,浣浣恶狠狠地对这白痴笑了笑,随即把手上一壶美酒朝他飞砸过去,那拍错马屁的笨蛋应声而倒。
一伙人全都哄笑起来,纷纷落井下石,全将炮口对准那仰躺在地,仍眼冒金星的小四猛轰。
“什么我的小浣浣?恶心!”叫阿狗的汉子去推他。
“对呀,不要脸!”又有人加入一句叫骂。
“唉呀!我的酒,我的酒呀!女儿啊,你什么东西不好砸,砸老爹的酒做什么?”侯老头瞪着那壶倒在地上溢流的琼浆玉液,捶胸顿足地跳脚,造声哀叹。
卜老虎捧着头,他想回房倒头大睡一觉,也许心情会比较好过点儿。看看这些人幼稚的举止,他真不敢相信这群人真的曾跟着他闯遍大江南北的到处作案。
“有时间在这儿喳喳呼呼,为什么不去找人?”浣浣叉着腰先破口大骂。
“找不到哇!小浣,你干嘛这么替恩恩担心?那丫头不会有事的,她聪明又机伶,你别像个婆婆妈妈似的老想着她,多放点儿心在我们身上好不好!”叫安九的男孩不满地说。
“对呀!你也到嫁人的时候了,嫁我吧!小浣浣。”阿狗哀求着。
原本要回房的卜老虎愣住了,他转头看着浣浣,想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好!你们要我回答是不是?可以,我在这儿正式宣告,要是你们之中,谁能帮我把恩恩平安地带回来,本姑娘说不定一欢喜,会考虑嫁给他!”浣浣铁了心地下决定。
十几年来,卜老虎从没有见过手下跑得这么迅速,才不过一眨眼,原在大厅里所有未婚的男人全部跑得干干净净。他呆愕地转向浣浣,傻傻地问:“丫头,你怎么办到的?”
“呵!”她尴尬地哈哈一笑,急急地收拾完地上打碎的酒壶后,走出了大厅。侯老头还兀昏心疼他那洒了一地的酒,懊恼地猛咬花生米出气。
“浣丫头!你在搞什么鬼?你把我的人都调走了,八月份要我怎么下山办事?”回过神来的卜老虎在屋里粗声大叫。
整……整整一条街,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还有热闹非凡的迎神队伍……晓恩两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张开的嘴巴再也无法合拢了。
那激烈舞动的长龙、猛狮,丑得可爱的七爷、八爷……当她看见书册里常出现的八仙高高地踩在高跷上,在鞭炮和沸腾的人声中从对街走来的时候,她的嘴张得更大了。
当时她第一个涌上的念头是——回去她一定要大骂卜山的男女老少,他们实在可恶!骗了自己这么多年!还有浣浣,真该死!明知道外头的世界多采多姿,竟然帮着卜山的人跟着骗她!
松吟在鞭炮声中扯破喉咙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听进去,三魂七魄全跟着八仙过海去了。松吟叹口气,眼看人群一波波地涌进来,他怕两人被冲散了,只好发烫着脸,无奈地去拉她。
其实不会有人对他这种行为侧目的,早在来的路上,晓恩又扮成初见时的少年模样,跟在他身边,看起来就像他的跟班书僮。
唉!愿上天赐给他更多的勇气来面对女人;尤其这一个,只要摆脱了今天,往后,他相信诸事皆能顺心如意。
拐过另一条小街,那轰轰吵杂的各式声音渐远,晓恩才恢复心思,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各式小吃、小玩意儿上。她一摊一摊地挨着看,不时发出赞叹尖叫的声音,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并不陌生,但全数摆在大路上任君挑选,感觉自是不同。
绿豆丸子、碗托、焖蹄子、炸春卷儿、凉糕,还有卖头巾、花粉胭脂及刮头南子、木梳、木昏似及一大票说不出名堂的怪东西,指着、点着、看着、摸着,晓恩一阵眼花心乱。
“想要什么?”松吟见她净是盯着东西来来回回地猛瞧,也不拣定哪样,好心地出声问她了。
“这个……那个……对了!还有那个和那个……”她吞吞口水,连连指了好几样,一个转身太急,她的指尖竟戳到松吟胸口。
松吟瞪着她的指头,觉得被她那纤指捅着的胸口一阵闷热,心跳噗通、噗通的声音盖过了所有的吵嚷声。
晓恩没注意到他蓦然发红的脸,只当他是给日头晒的,她赶忙缩回那根不听话的手指头,干笑两声:“我的银子可不能随便乱花的,这些东西回头再叫我爹带给我好了。”
松吟笑笑,这丫头难得的懂事倒叫人不习惯了。见到他俩站在一个卖煎饺子的摊前,他慷慨地说:“吃饺子吧!明天你就要回山了,今天这些全算我请好了。”
晓恩瞬时剧下脸,他这么讨厌自己?没事就爱提她回去的事!她冷着脸径自接过小贩递来的荷叶包,上头几颗半金黄的饺子还沾着酱油,散发出浓郁的醋香。
晓恩背对着他快快地吃完,不再吭声。
越想越气,晓恩快步地走着,好吧!既然如此,非给他苦头尝尝不可,今天她定要吃垮这呆子。
先是馅饼,再来是凉粉……她吃东西带着赌气的成分,快得有如秋风扫落叶。
“你可不可以吃得好看些?”明知不干他的事,但话一到了嘴边,偏偏就是比大脑快了一步,松吟纳闷自己向来的沉稳,怎么一见她便消失无痕?
她抬起头,鼓着满嘴的食物瞪他,然后狠狠地咽下去。
“我吃东西就是这副德性,看不顺眼就别看!”说罢又低头继续血拼,直吃得盘底朝天,索性不再去看他,举步朝下个卖炸虾的摊子走去。
又生气了!松吟仰天一叹,也不知道谁才是真的气罐子?
外人不明就里,只奇怪怎么一位温文俊逸的公子,反而跟在书僮后面气闷地走着?其间还夹带几声无奈叹息。
到了街尾,晓恩怀里已揣满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后头的松吟仍无荷包见底的窘状。哼!人家到底还曾是个官儿,区区几文钱算什么!晓恩想得怒火顿起,胃里又撑得难受,见到路旁人家墙边的花台,便一屁股坐上去。可恶!早知道就应该吃些更了不得的东西,白白便宜了这书生。
到底是少年心性,一会儿她便憋不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真气死人了!卜山是没什么好吃、好玩的,但也没人敢给她气受。她不肯抬头,眼珠子却溜啊溜地偷觑他,只见那双脚踱着步,忽然走开了。
她不敢相信,那家伙真离开了!
“走就走!我才不稀罕呢!”她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地谩骂。
松吟背着她摇头苦笑,倒真的不理她走了。
晓恩低头瞪着怀中孩子玩的纸鸢,暗道:没啥了不得的,小家子气的男人!她撒着嘴,怒气刺得小鼻子一阵酸痛。讨厌的家伙!她发誓如果再见到他被接,她绝对不会,也不要管他了。
豆粒大的雨珠打在她的头上、肩上,天空阴沉沉地闪过几道电光,没一会儿,那纸鸢的羽毛糊去了一半,她咬牙倔强地不肯离开;但奇怪的是雨却未再落下了。她警觉地抬头,只见一把油伞撑在她的上方。呆书生藏青色的衫子随风势夹带着雨针荡到眼前,四周净是哗啦啦的雨声,晓恩这才注意到,他背后湿了一片,衣服与身子黏得死紧,和自己的干干爽爽比起来,越发刺眼。
松吟温温文文地望着她。“下雨了,我去找把伞,免得淋湿了。”他解释。
晓恩仍是猛扯着纸鸢的两条尾巴,没吭声,但嘴角却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呆子!”她咬着唇,低声念着,心里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仿佛是得了便宜的欢喜,却又有些许微微的心疼。
那一晚在客栈,松吟本待她吃饱喝足后,就替她租辆马车,结果……他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再不走天色就晚了。”松吟见她拿着筷子,净在盘子里搬来弄去,忍不住催催她。“姑娘家在外头不方便,我送你回去吧!”
这事早结束早好,他开始感觉,对晓恩已渐渐生出难解的情愫。这种感觉真是太怪异了,还是早早送走吧!他会替她请求卜老爹,就算要让她嫁人,也要选她合意的;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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