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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酡 · 滟谈 · 水月镜花 之 千帆尽-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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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这个男人,那一刻我有占有了他的直觉。
曾经我面前冰肌玉骨清雅如兰的少年,运筹帷幄声色不宣,他从来都不知道,那时,他离我那么遥远。
次日琅唇游颐牵吹嚼嫁ㄊ彼欢匾徽婕雌诚蛭摇
多年来我头一次直视他,这美丽的妖怪,他微微向我点了点头,似嘲笑又似赞许。
兰蕤根本没有理他,全然忘却之前的恼怒,一路他都没有作声,只是上了车便拉我过去枕在他怀里,姿态照旧闲适优雅,只有我知道他手指细微颤抖和异样温度,我侧过脸让他偷偷的爱抚更方便一点,火热掌心在脖颈和锁骨上滑动了多少次,到底不敢就这样解开衣扣。那如饥似渴的凝视像个饿了许久的吸血鬼。
他就这样醉了。短短航程似乎都是折磨,下机时他牵我的手,掌心里细密一层薄汗。在雅典湛蓝天色浓艳白云之下,他微微眯起了眼,熟练挑起唇角,抛给我一丝又妩媚又狡狯的微笑。之后我们乘未知何人提供的喷气式飞机直飞罗德岛,再乘游艇抵达目的地,是靠近土耳其国境的一座小岛,因为路线不便,几乎没有游客,寂寞平静如斯。
兰蕤显然对这地方很熟,拉我下船去了港口,自有人将我们的随身物品送抵住处。我们在港口咖啡馆简单喝了点东西,这时陌生感刚刚抵达我脑干深处,兰蕤好笑地看着我,伸手抚摸我的脸,“累了?”
我木然地仰着脸看他,兰蕤收起笑容怔怔看了我一会儿,忽然俯身过来利落吻住,我本能想挣,被他扳住脸颊。
这不是个玩笑。
我知道他会变,但实在料不到会如此坦荡从容。他毫不顾忌地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勾住脖颈,就这样被他牢牢制在怀里吻了超过三分钟,我几乎眩晕,甚至不知男侍何时过来面不改色地为我们添了咖啡。
他眯着眼睛冷静地看我,再次露出那种又温柔又狡猾的笑意,轻轻说:“你猜我口袋里有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
他贴在我耳边公布答案,我再次想要晕倒。
他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知道,在飞机上有多少次我想要直接拖你进洗手间。”
从他的瞳孔里我都能看到自己羞得面红耳赤。这孩子疯了,欲火焚身不是这个写法。
他变本加厉地抽出手,用两根手指夹住小小的包装袋在我眼前晃一晃。
我一把抢过来,起身就跑,他追上来,笑得前仰后合。脚步稍慢便给他自身后一把抱住,舌尖在后颈上窜动,火热贪婪如他昨夜的振动与摇撼,我双膝发软。
我听到他在说:“回家吧,宝贝。”
他低低地笑起来,“我等不及要用这东西了。”
我们住的别墅面临大海,和所有希腊风格的小别墅一样精致美丽,白墙红瓦,海水绿的窗框,低矮石墙上开满不知名却灼烈如画的红花。周围还有错落有致的几间房屋,兰蕤告诉我里面住了雅典方面派来的保镖,虽然我始终没有搞清楚在希腊当地替萧家保护兰蕤的是何等力量,但显然不可小觑。
是如梦如幻的日子,房子里没有任何通讯设施,成全了与世隔绝的我们。别墅在小山上,山下便是美如仙境的海岸,沙滩白如极地雪,除我们之外没有任何人,静谧幽美得令人不能呼吸。海水清且蓝,宛若兰蕤诱人的瞳孔。我们经常早早起床到海边,在水里裸身玩耍,像两个不知羞耻的孩子,游动于隔世的梦境。玩累了便爬上岸,随意倒下来看书打盹闲聊。赶在日光暴烈起来之前回家淋浴早餐,之后多半在床上——抑或其他莫名其妙的所在——滚成一团,尽兴之后再搂抱在一起沉沉睡去,直到傍晚才起床出门闲逛。在港口附近的饭店品尝当地风味,去咖啡馆喝茶,在超市采购必需品。回家后蜷缩在客厅里听音乐或是去阳台上看风景,那海太美,不敢多看,兰蕤说,所以只肯拥着我才在海神面前多做停留。
“我的优比爱琴海更美更好。”他肉麻当有趣地说,一边小心地用嘴唇和牙齿在我脖颈上制造各种痕迹,百玩不厌。
他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放纵。与世隔绝是多美好的借口,仿佛我们是世界上最后一对恋人。我算是明白了他的用意。那样销魂蚀骨的欢爱,仿佛为了弥补四年来的忍耐。整整两个月我们缠绵在一起,不问世事,无思无虑,竭尽欢愉,这或许是他今生最后一个真正假日。他知道,我也知道。
离开那日我告诉他,“我会永远记得这个岛。”
他亲吻我,低低地说:“你的永远有多远。”
我哑然。
他大笑起来,对远处的琅闶质疽猓礁鲈虏患展庀滤娣⑸碛跋讼耍衅嬉斓哪吧栏小
饶是他那么说了,登上游艇时我仍忍不住留恋回望,轻轻重复,“我会永远记得这里。”
这一次兰蕤没有反驳,只默然拥我入怀。
才发现原来所有的昨日
都是一种不可少的安排
都只为了 好在此刻
让你温柔怜惜地拥我入怀
回到伦敦之后我开始沉沦于一种作茧自缚的寂寞。然而那或许并不算真的。每日我在四华苑侧翼书库中游荡,随意挑拣,借以杀戮时光。兰蕤每日都会回来,或吩咐琅游彝岷铣鱿掣鲅缁嵋只蚓苹幔淙幌啾戎挛腋不陡杈缡籽荩髂嫠男囊獠皇俏腋米龅摹H绻嫡馐前椋蔷褪前伞
萧未离搬去了后园的小楼,天涯海阁,从此几乎绝迹主宅,偶尔我们在书库或者花园中遇见,他照旧倨傲地仰着头,细嫩脸孔一瞬间绷紧,眼角眉梢充满那股华贵而动人的冷漠,看在某些人眼里几乎可以算作一种媚态。
他总是带着一只相对于他这个人而言太过普通的挎包,没有丝毫特征,亦很难判断里面装着什么。
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坦然同他打招呼,于是只能匆匆离开,把他要的平静留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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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特别注意他们两个一点,原因无他,四华苑上下我能感觉到的妖魅生灵,也不过他们二人而已。也许还有其他存在,但此时不在,即使在,也不愿与我相干。女侯爵并不算在内,虽然她与真实年龄南辕北辙的倩丽容颜已可谓异数,但那似乎源于她本身固有的少女风情更多一些。
而比起萧未离,玉琅豢勺矫D遣唤龉赜谒囊炷埽桓鋈嗽蹩梢哉獍愕飨啡思渫媸啦还В词顾⒉荒芩愀鋈耍慰鏊固览觯篮椎囊焐菅眨蘼酆问倍际亲锬酢K淙幻恳淮挝叶嘉薹ㄈ啡希蔷烤故遣皇撬嬲牧场
自从带我去医院取回了项链,他似乎收敛了很多,不再漫不经心对我微笑。我并不敢对他存有好奇。瑽瑢是他兄弟,亦从不与他亲近,何况他人。我之世界,也只有兰蕤身边那一点大,他新拥有的房间,布满一种清淡而奇异的香气,仿佛数十年上百年光阴沉淀出迷人的优雅与略带忧伤的浪漫,自墙壁的缝隙,天花板转角石膏花朵的蕊瓣,抑或经年抚摸之下打磨得灿然如金的黄铜门柄上,一线一线蔓延。是历代准继承人专用的房间,精致小巧的卧室通过一间小客厅与书房相连,转角阳台让我爱上下午茶。
兰蕤并不在乎我在他的书房里停留,但我习惯了敬而远之,对他桌上的文件与来往信函,只偶尔在他的要求下替他把信件归档,换一个吻或一个拥抱。回到伦敦不久,他把一张请柬递给我看,笑着说:“这并不惊人,不是么。”
不惊人才怪,那是萧未澈的婚礼请柬。新娘有一个Porcelain名字,方澪,对我而言完全陌生。兰蕤用洁白指尖敲打了一会儿桌面,研究着我的表情,终于说:“这位方小姐的母亲是我的姨母,”他加重语气,“In…law。”
我默不作声。
婚礼在美国举行,兰蕤带我出席,新娘极其年轻——比我想象中年轻太多,她看上去似乎不满十八岁,而事实的确如此。近乎张狂的青春,令她在整个命运的注目下都可以炫目地闪烁着。我有那样的感觉。她长得似乎很像萧未澈,一样的深黯发丝与接近碧色的冰冷眸子,脸色苍白中带娇艳,或许来自胭脂的蔷薇色,珊瑚般的嘴唇有一种单薄锋利的精致。
回程时兰蕤一直安静,最终他没有无视我乔装出的若无其事,微微叹了一口气并拉我入怀,一边抚摸着我,他在我耳畔轻轻说:“你感觉到了什么没有。”
“你在摸我的背。”
他啪地打了我一下,笑出声来,“鬼精灵。”
我笑着抱住他的手腕,“你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喃喃地说:“我只希望这不是一场灾难……你看到我姨母没有。”
我点一点头,那是位美人,即使在兰蕤的母亲面前我也可以坦然承认这一点。
兰蕤又叹了口气,“生不逢时。”他不再说下去。
我伏在他怀里自言自语,并未期待他回答,“哪种生不逢时?”
他闭着眼睛轻柔地念,“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卿好。”
我猝不及防狠狠一个冷战,睁大眼睛看他,兰蕤低下头来对我微笑,收紧一点手臂。
我从没见过他那种哀悯又坦然自若的眼神。
萧未澈,谁才是他心上的檀卿?
这一趟旅程琅匀煌校皇枪槌趟チ吮鸫Γ宦匪嫘械谋o谑抢嫁ǖ囊陶煞较壬氖窒隆N颐腔氐铰锥刂笫绽奴才返来,径自来到兰蕤书房,其时我正在那里,他自顾自悄无声息地进门来,右手食指在门上扣出一串细碎古怪的节奏,“爵爷。”
兰蕤抬眼对他笑了笑,“可惜你没分到蛋糕。”
他微微一笑,桃花般媚眼泛起一丝危险又妩媚的光色,“我宁可嗑药。”
成功地引起兰蕤注意之后他凌空扔给我一只酒红色皮质文件夹,触手冰凉,几乎让人以为是染上他体温的缘故,吓了我一跳。
我犹豫着把那东西放到兰蕤面前,他打量着琅笳呶氯嵊叛诺刈隽烁鲅胧质啤
兰蕤自里面抽出一叠雪面铜版纸,视线利落扫过,眉尖微蹙,“你来担保?”
琅浇乔峁矗澳础!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好奇地看一眼纸页,有照片有表格,貌似档案。
我被那个名字吸引住,玉琳琅,Vincent?Jade。抬头时琅簿驳囟晕姨袅颂裘肌
“你要把整个凤阁搬到四华苑来呢,Shi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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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蕤耸了耸肩,“我母亲怎么说。”
“凭您决断。”
兰蕤轻轻笑了起来,“那好吧。你知道我没有拒绝过你呢,Shiva。”
琅α诵Γ桌锶次薨胨坎ǘ昂芎眯Γ粢!
他转身离开。兰蕤真正地笑起来,拉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
“玉琳琅,这名字很美。”
他又吻了我一下,再一下,仿佛企图以此消弭某些疑问,“是,他的兄弟,或许。和瑽瑢一样,不过……”他忽然笑得有些冷,“这一个,要更不一般呢。”
“他才十八岁。”
又一个吻,“优就是优。”他笑着说,“又如何呢?”
我看着他聪明的眼神,忽然无语。
的确,他们都不是孩子。也许自出生那一刻始就已经学会远离童真,像琅癍B瑢,像兰蕤。
我并没有见过那个名叫琳琅的大男孩,惊鸿一瞥的照片上那是个棕发蓝眼的美少年,神气里依稀有几分沉郁。但我十分清楚兰蕤那番话的用意,他亦明白我清楚——和琅谎只蚋行У赝度胩煜崭沟氐囊幻镀遄印堑拿恕
就是这样。
圣诞节前夕兰蕤特意抽出一天空闲陪我在房里,闲聊,喝茶,听他并不偏爱的咏叹调,读完一本恐怖小说,我知道这代表他有事——和我相关的事,但我并不想戳穿……为什么要戳穿呢,躺在我膝头为我翻开书页,一边拈了开心果剥开放在我手里,他翻了个身,胸膛温暖地压住我的身体,聚精会神地挑选一颗他中意的完美坚果。这样的时光不多,所以我决定装聋作哑一下。反正我总会为这无瑕的温柔付出一点心甘情愿的代价。
果然傍晚时他玩够了,起身弄乱我的头发,笑着说:“和我去个地方吧。”
我放下书本,用眼神问他哪里。
他耸肩,“NO NAME。”
之后我才晓得那地方便叫做NO NAME,一家私人会所,严格会员制。兰蕤在车上给我看了一张名片,据说是他满十七岁时得到的,质地如银箔,正面只两个字:NO NAME,背面一枚古老纹章,蓝底,花纹是咆哮的黑狼和银树,没有铭文。
我看不出这张名片的究竟,但兰蕤试图交给我把玩时,突然被刺了一下似的,我不由自主放开手,任它滑落到脚下。
兰蕤俯身拾起,担忧地看我,“优?”
我抱歉地回望过去。他忽然皱眉,轻轻叹一口气,“我忘记告诉你,优。我们要去的地方的主人,他,是个吸血鬼。”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垂下眼睛,“很古老的吸血鬼。”
我重复了一遍,“……吸血鬼?”
“NO NAME,是的。那就是他。神秘,然而古老且强大……也许没有必要形容他这样的存在呢,”他带点无奈地笑了笑,“他,和我的家族交往了很多年。”
他叹口气,“你会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的。”
那家店开在繁华中寂静处,全部凭据只是那一张名片,进门之后来引路的是个十三四岁的美少年,白雪的肌肤,红莓的唇,鸦黑的眼与眉,乌檀的发,如果这不是个男孩,就是SNOW WHITE。那笑容甜蜜如熟透的浆果,一触即滴。
他接过我们的大衣和围巾,一边做着漂亮的手势邀请我们一路来到包厢,显然事先已经得到嘱咐。一路上我们遇见的所有人都是和他相似的美貌男孩,不同的只是年纪和种族,每一个都穿着剪裁精致的小礼服,装饰着各种华丽饰物。接引我们的那一个孩子领带上配有镶满明亮钻石的圣诞小北极熊饰针,随后为我们端来各种糖果和点心的几个孩子分别戴着各种宝石镶嵌的圣诞圈、白金雪人袖扣和彩色钻石做成的的圣诞糖果耳坠。在楼梯拐角处莽莽撞撞跑出来的小男孩只有八九岁大,金发,粉嫩心形小脸,翠蓝眼睛,模样酷似文艺复兴油画里的天使,穿小小貂皮皇袍,戴了一副柔软逗人的红色驯鹿角发卡,几乎一头撞到兰蕤怀里,被另一个四肢修长优美如羚的黑种少年抢上来利落地一把抱开。
“他喜欢过节。”兰蕤环顾着包厢的布置,淡淡地说。
我同意这一点,店里十分温暖,节日气氛浓得令人无法迈步。每个孩子看上去都很开心,令他们天真无邪的美貌更形闪亮。那些笑容犹如几百年前就在唱诗里传颂的花朵,纯洁而不可碰触。
然而只有一点奇特,这家店里的侍应全是孩子。
兰蕤随手把玩桌上装饰的小水晶球,“我小时候就被堂叔带来过这里,”他抬手比了一比,大概八九岁孩子身高,“这样大的时候。”
我怔怔地听他讲。
“那时候,他,我说的是那位店主,他对我说:‘孩子,你的血,味道很甜哦。’”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向后靠去。兰蕤敏捷地抓住我,一把拖进怀里,摸了摸我的手,他皱眉又笑起来,“吓到你了,优?”
有一瞬间我没有分清是空气中荡漾了未知何方传来的宁静钟乐,还是我真的听到了那个声音,安宁、蛊惑、柔和而又充满了感染力的优美嗓音。
“现在的话,一样很甜哦。”
兰蕤笑了笑,放开我,拉着我的手起身,我懵懵懂懂地跟着他站起来,一时还是迷乱。
他来到我们面前,身边跟着两个绝色的男孩,比方才服侍我们的那几个更为艳丽,天然珍珠般的美貌光彩流动,几乎没有半点瑕疵。他抬了抬手示意两个孩子把带来的酒和杯盏留下,再退出房间,恭谨地关好门。
兰蕤一直含笑伫立,直到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才优雅地回礼坐下,再次将我揽进怀里。
“那么,圣诞快乐。”
吸血鬼出人意料地微笑着对我们翘了翘嘴唇,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露出任何一颗獠牙。我倒在兰蕤怀里,他不露痕迹地握住我的手用掌心暖着,试图消退我微微的寒战,这一切依然没有逃过面前那个生物的眼睛——那双超自然的,黑暗而又明亮,像淹没于海底深渊的月光,寒冷且洞察,带着那种似曾相识的绝望美感,幽幽地看着我——他真的在看着我吗。
过了很久我才能把注意力由那双眼睛移开,那取决于他是否先放弃了对我的注视。兰蕤没有作声,只是握紧我的手。吸血鬼赞赏地看着他,至少在我看来那应该是一种坦然的赞赏。
吸血鬼的身材比我要高,但比兰蕤要矮,身上裹了件古老奢华的大红凸花绸缎外袍,有极宽的雪白貂皮镶边。那种款式与配色令他看上去像个神情慵懒的年轻王子。
在明白无法止住寒战之前我就意识到他很美,但那并不能令我对他的恐惧减少半点。那种美貌和我见过的人都没有共同点,却和他店里的孩子们有相似之处,他们都像是宗教画里走出来的,来自最虔诚古老的年代,最优秀画匠的心血,无论那美丽躯壳里束缚的是不是魔鬼,至少他有一张天使的脸,毫无年纪,看上去甚至那么纯洁高贵,谁能相信这是个吸食人血为生的怪物。
他像是知道我想什么,又摆出那种好玩的眼神,孩子气地摇了一下头,动作轻盈得出奇,灵巧地把中分的长长黑鬈发拢到耳后,露出左耳垂上一枚灿白钻石星星,右耳上却是一只水珠般碧透的翡翠月亮,衬得他那张鹅蛋脸的完美轮廓柔和得像要融化了一样。那些细微的表情和举止令人情不自禁想象他还是人类时的模样,定然也是令人忘忧的美少年,和那些小男侍一样,或许更美。他的头发又黑又浓,云朵般蓬松柔软地披散在肩上,按理说那对于一个吸血鬼而言并不是优势,他们的肤色经常过于苍白,以致被黑色的毛发衬得有一种死人的光彩。但他显然并不是这样,那探出宽大华美衣袖暴露在灯光下的皮肤看上去非常细腻柔软,毛孔不明显,和人类一样泛着恰到好处的微弱血色,鲜嫩如白茶花。他抬起手来为我们斟酒,动作优美灵活得仿佛在手腕和手指周围附上了一股透明的水流,轻松地滑过空气。
他礼貌地把酒杯放到我们面前而不是推过来,看着我轻轻说:“地下泉水酿的,来自我自己的酒庄。”
兰蕤拉着我的手触碰酒杯,我吓了一跳,吸血鬼有趣地注视着兰蕤的一举一动,端起自己的杯子,率先浅浅啜了一口。
“虽然比不上上个千年的水质清澈,但也是现在能找到最好的了。”
我睁大眼睛。
吸血鬼微笑起来,出人意料在这样一张迷人的脸孔上生着娇小椭圆的嘴唇,婴儿般的形状。他巧妙地用色泽艳丽的唇膏遮掩了原本的质感,但依然很难改变他固有的气质,那种略带孩子气的古典长相无疑对任何人都是强烈的诱惑。
他当然活了很久了。我可以想象到他是带着如何的表情走过中世纪的漫漫长夜,在开满乳白石南花的荒野中驻足,用那双漂亮的手掬一捧山泉润湿可爱的嘴唇,水珠滚落到衣襟,沾湿他丰稠美丽的长发和漆黑眉眼,鲜润如刚脱笔墨。他的脸上只有那一双眼睛是浓墨重彩,仿佛神祇在描绘的时候特别开心,于是夸张地将每一根睫毛都染上了浓烈的夜色,好让他的瞳孔看上去更像迷失在森林中的启明星,灯光放大了虹膜周围那一圈绚丽的金茶色火焰。
他的目光忽然又转向我,“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来我这里了呢,小爵爷。”
兰蕤含笑鞠了一躬。
吸血鬼好玩地大笑起来,“好吧,之前你也不喜欢来我这里找乐子。”他看着我加上一句,“这不是欲盖弥彰。”
兰蕤笑着摇了摇头,“永远珍惜与您的友谊。”
吸血鬼用一根手指点了点耳垂上的月亮,“只要你的审美还是一样好。”
兰蕤不动声色地回答,“那是家母为您挑选的。”
吸血鬼再次大笑,侧头思考了一下,“想听唱诗么?”他突然问。
从映出淡金色百合花的落地镜子后面另一扇门离开包厢,他带我们来到一间中等大小的花瓣形客厅,布置得像一枚硕大的红丝绒花朵,到处都挂满了气球和彩带,每个花瓣里摆放一棵真正的圣诞树。一群都只有八九岁大的男孩——穿着一模一样滚满宽幅花边的白色绸缎小长袍,头上戴着金箔或银箔的光环——正在追逐玩耍,不时发出叽叽咯咯的笑声,清脆明亮如银铃。
起初跟在吸血鬼身边的男孩中较年长一些的那个轻盈地走进来,拍了拍手,把孩子们聚拢在一起,用法语低声说了几句,坐到一架管风琴边。孩子们咕咕地笑着争先恐后爬上客厅中间的旋转舞台,很快排好队列,显然极好地练习过,然后他们开始唱赞美诗。风琴伴奏下的童声美如天籁,在唱到“基督生于伯利恒”时所有圣诞树上都有雪花悠悠飘落下来。
结束之后我们都拍手,孩子们互相推推搡搡地打闹了一会儿,伴奏重新响起,这一次唱的是铃儿响叮当。我忍不住笑起来。
吸血鬼开心地从圣诞树上摘下一包糖果,递给我们,孩子们唱完之后立刻爬下舞台,跑过来不怯生地缠住我们讨要。我认出了那个戴过鹿角的金发孩子,他们每一个都是那样,鼓鼓的小手,脸颊饱满,血色丰润,表情鲜活愉快,每一个都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我突然有点目眩。兰蕤敏捷地揽住我,对吸血鬼行礼告别。他并没有挽留我们,只做手势让那个伴奏的男孩带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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