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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颜酡 · 滟谈 · 水月镜花 之 千帆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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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有点目眩。兰蕤敏捷地揽住我,对吸血鬼行礼告别。他并没有挽留我们,只做手势让那个伴奏的男孩带我们离开。
回到车上,兰蕤递给我一杯矿泉水,轻轻问,“还好?”
我看着他,有些怔忡,一时无法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应该带你来见见他。”他意味深长地说。
“这家店……”
“你看到了,那些商品。”
我不再作声。
商品,以及食物。美丽的孩子们。
沉默一刻,我努力勉强地笑,“我还以为他会出售长生不老。”
兰蕤轻轻抚开我的额发,深郁地看了一会儿,“只是没有人付得起代价。”
我看向他,“代价是什么?”
“我不知道。”
他很少迅速坦率地用上这一个回答。于是我不再追问下去。
醇酒,秘药,暗香,以及黑暗中的美色,因其青翠易折而加倍姣美,青春在有所意识之前总是雌雄莫辨,那些孩子,还未曾步出神话,就已堕落到地狱的烈火之渊。
其实我也明白,在梦想仍在沉睡时扼杀,不失为一种慈悲,至少欢愉走在了破灭之前。
“那是一种权力,只是一种权力,优。”
兰蕤俯在我耳畔低语,“我是帮凶,我也是罪犯之一,这是真的。”
我摇着头抱紧他。
如他所说,那只是一种权力。一如我可以亲吻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如我拥有如此动人的躯壳,却罔顾灵魂。如果我可以相信是上帝抑或其他神祇安排了这些,如果我已经接受,那么就无从抗议。
我爱他,于是爱这个世界。
包括我无法理解却早已面对的那些。
圣诞节时餐桌上的成员和从前有了点变化,未澈自然不在,我们都知道他妻子去年就给他生了个儿子,从照片上看那孩子绝对继承了这对夫妻的特征与优势,黑发,绿眼,裹在锦缎襁褓里酷似一头小小的豹仔。其他人倒还是一样,未澈的位置上换成了未晞,年轻的大学教授,专业是历史。虽然我并不打算和他交谈,但他显然听说了我在剑桥干过的那些蠢事——感谢上帝,史泰恩教授不会听到我这么说——于是在餐桌上和我聊起梵文的解读,那是他的私人兴趣之一。我建议他寻找一位中京大学名字与五行相关的已故著名教授的著作,但他说他已经收藏了全套。我无计可施。他的外公来自希腊紫菀氏,与萧氏颇有渊源,得前代侯爵宠信极深,母亲则是女侯爵的远房堂姐,据说是那一代萧氏子辈中最为美丽的女子,如此我就能够理解为什么未晞生着那样一张脸——作为一名会令大多数人联想到“枯燥”与“古老”的历史学者,他显然有点过分年轻和秀丽了。
未离一直在未雨照料下默不作声地吃着,听到我们谈及这里时忽然抬头,略微不雅地用餐叉敲了敲嘴唇,那显然是故意的。他看向未晞,语调漫不经心,“上次那小鬼怎么样了。”
未晞诧异地看他一眼,“小鬼?”
“在你办公室告饶的那个。”
“哦,你说KAMO。”
未离专注地观察自己的脸在叉背上的倒影,“怎么样,给他及格了么?”
“你问的是分数还是结果?”
未离点了点头,啪一声扔下叉子,“俨然是被击落了。”
察觉我们疑惑,未晞无奈地笑笑,给我解释,“我班上的日本留学生,很聪明的孩子,只不过……”他摊了摊手,“从来不肯好好上课。”
未离噗地冷笑一声,“算了吧,老哥,他又不指着你那门选修课拿学位。”
他倏地举手投降,“不要给我讲治学严谨态度第一!”
未雨笑着拍开他的手,未离咕哝着又笑,“我早同他说了,我哥是出了名的书呆子,又死板又较真,想求他给你通过,还不如试试看拍拍手臂就飞上月球。”他横了一眼未晞,“古董芭比。”
未晞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新术语?”他看一眼未雨,未雨骇笑,“我不知道!不是我教他的。”
未离沉吟着开始不自觉地咬下唇,长睫忽而微微一撩,水灵灵的大眼睛斜觑未晞,“你不知道?你们系里的学生奉送你的雅号。唔,全学院都晓得,历史系著名的大,美,人。”他忽然凑过去,几乎把自己放在未雨的盘子上,“喂,老哥,你知道你开的选修课为什么会爆满么?”
未晞耸耸肩,“请不要让系主任知道。”他忽然也俯身过去,“那么,未离,请问KAMO先生的出席率为什么是零呢?除了期末考试。”
“因为他没有把灵魂卖给你这个大,魔,鬼。”
“一分钟之前我听到的形容词可不是这样。”
未雨彬彬有礼地问,“可否让我把一块烤得冒烟的牛排放在盘子里之后,二位再趴上来。”
我偷偷看兰蕤,“为什么是‘古董芭比’”
“因为他的脑内构造还停留在二十世纪的手工。”未离加重语气,“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他看了我一眼,出乎意料地没有再说什么。
未晞摊摊手,“我喜欢五十年代。”
“……但他也不像芭比。”
“哦那只是个形容词。”未雨摇摇手指,“如果能够迷倒大多数人,也就OK。”
“但他显然没能迷倒KAMO。”
“所以他下学期必须重修。”未晞冷静地放下餐巾,“我吃好了。”他看了眼未雨,“还要你的牛排么?我可以在去书库时和厨房说一声。”
女侯爵淡淡地说:“那似乎不顺路。”
听到她的声音,那兄弟三个立刻规矩起来,甚至连未离也是,那让她叹了口气,随意地点点手,“我只是想建议你,未晞,用完甜点再走。书库总不会自己长了腿跑掉。”她补充一句,“特别是在地下。”
“说不定它变身成了超级鼹鼠人,正迫不及待地等待着我们美丽的大,教,授。”
未晞点点头,“很好笑。我会带一杯冰水过去的。”
未雨低声对未离说:“你最近色情漫画看多了?”
未晞冷静地看了他一眼,“嘿,桌上还有未成年人。”
我不安地看一眼身边的未懿,她根本没在听,早在未离开始和未晞斗嘴时,瑽瑢就开始和她低声聊天,那显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察觉我的目光,瑽瑢不露痕迹地摇了摇头。
我转过脸来看兰蕤,他微微一笑,俯身在我耳畔说:“瑽瑢是最好的perpetual。”
管家忽然走来同兰蕤轻轻说了几句,兰蕤轻声回答,“请他在我书房等。”
我转头正看到未离突然皱起眉。兰蕤向女侯爵告了罪,迅速拉我离席。他揽着我低低地满足我的好奇,“是Shiva。”
我明白他的意思,非有急事,玉琅换岢鱿衷谙粑蠢敕皆参迨咧冢淙晃乙膊蝗衔蠢氲钠苹捣段в心敲创蟆
我自觉地回卧室去,片刻之后兰蕤带了两杯红酒进来,递我一杯,轻轻一碰,“Cheers。”
“为了什么?”
他不答只笑,喝完自己那杯,眼睛闪闪发亮,调笑地看我,“秘密是需要代价的,优。”
我点点头,举杯一口倒进喉咙,趁他不防陡然扑进他怀里,扯着他衣领仰面推倒在床上。捧住他的头,我深深地吻下去,含住的一口酒全数哺进他唇间,兰蕤猝不及防,险些呛得咳嗽起来。
他喘息方定,又惊又笑地抱紧我,直视我的眼睛,“……优。”
我眯起眼睛对他笑一笑。
他翻身便压上来,嘴唇疼痛而火热地在侧颈上狠狠吮吸的同时,手指已经熟练地扳开我的双膝。
有时我真的有点不可置信,关于点燃他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
一起洗了澡之后我们回到床上,兰蕤用那种心满意足的表情看着我,那种笑容让他精致的嘴唇扭曲得有点阴险,他将手指插进我的头发摩挲。我轻轻问,“于是?”
他轻松地叹口气,吻了吻我,“他只是来告诉我,Vincent回来了。”
“Vincent?”
他笑起来,“琳琅,玉琳琅。”
在兰蕤那魔鬼一样的记忆力面前我总有点羞愧,忍不住把脸埋进他掌心。他开心地笑着轻轻抚摸,“Shiva说的没错。这孩子很有用。”
我忽然大致明白了他在为何欣喜,抬头看他的眼睛,莹蓝澄澈,幽如寒水。我爱这双眼睛,却总有些恐惧他此刻的眼神。虽然不是不满足的,因为他肯坦率地让我知道这些。
他拍拍我,音调佻达,“还想下去么?”
我用力圈住他的手腕在怀里,恳求地看着他,“留在这里,陪我。”
他安静下来,看了我一会儿,慢慢抱住我,声音轻渺而又柔软地吹拂过来,“好的,乖乖的,和我的优在一起。”
他轻轻吻着我的脸,我侧过脸送上自己的嘴唇,那样的吻总是太过迷人,春雨点水的落势,细密轻柔,犹如蝴蝶掠过花枝,每一寸皮肤都沾满了他的气息,自内而外,有时我也觉得这太过不可思议,他用六年时间将我打磨成他想要的那个样子,抑或一个仅属于他的林未忧——总而言之,自从与他相见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他重塑了我,而我爱上如此。
而他已经二十三岁了,和我此时的这个肉身同龄。我从来不想提醒他这一点,但他那样聪明敏感,定然不会毫无觉察,只是我选择无视,或曰隐藏,那是我唯一能做的。毕竟这还是事实,过完这个圣诞以及新年,他就毋庸置疑地比我年长。
他继续前行而我停滞于此。
这就是真实。
和他如雨落下的亲吻一样真实。
隔年春天薇可?粟在伦敦开独奏音乐会,她提前一星期出现,参与前期准备工作,并返回四华苑看望家人。她和三年前看上去毫无不同,一样柔软纤瘦,肌肤如蜜,细长浓郁的眉,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有金环蛇的风情,一半张扬一半冷澈。这双眼睛被印在CD封面上的时候是会令人出神的。
她出现时受到了一致欢迎,即使未离也没有对此发表什么意见,虽然他一直躲在后园自己的小楼里不肯出来,但还是没有拒绝音乐会的入场券。
未雨笑着说:“每个人都喜欢薇可。”
“特别是厨子。”兰蕤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他绝少吐糟,我忍不住看他一眼。
薇可丝毫不以为忤,眼也不抬地玩着未雨带来的PSP,“你可以随便说,只要你那份晚餐甜点归我。”
未雨好奇地问,“没有减肥药公司或者瘦身美容院找你代言么,薇可?”
“有,但我叫经纪人告诉他们,我有胃扩张,所以他们都吓跑了。”
未雨大笑起来,“得了吧薇可。”
她看了眼用一根细长金链戴在颈上的精致小挂表,利落地起身,“我赢了,我该去练习了。”
未雨捡起扔在沙发上的PSP,看了一眼屏幕,怪叫起来,“上帝,这女人破了我的纪录!”
对一名OTAKU而言这的确是奇耻大辱。
兰蕤做了个拉琴的手势,“她的手指比你灵活。”
未雨愤愤地说:“你才用拇指拉小提琴。”
回到房间我忍不住告诉兰蕤,“每个人都爱薇可。”
他露出那种奇异的眼神,带点怜悯地看了我一瞬,轻轻说:“她没有萧氏的血统。”
我明白他的意思,低声回答,“我也没有。”
但你们并不曾对我竭力亲近,努力讨好,试图让空气中所有不安分子烟消云散,试图令我摆脱所有如影随形的陌生与疏离。你们,或者你,只是在我出现的那一瞬间,就让我觉得自己与生俱来,并未离开。
他又定定看了我半晌,拉我入怀,用力在我额上吻了一下,“你是优。”
薇可在海德公园举行的公演大获成功,为此四华苑开了私家派对。未离少见地出席了一下,甚至还和薇可握了手浅谈了几句,之后才端着酒杯躲得无影无踪。
我看着兰蕤,“你怎么把他弄出来的?”
兰蕤耸耸肩,“薇可的记忆力就像台永不出错的打印机,好处是万分精确,坏处是没有修改功能——打印机又不是电脑。”
他把食指放到我唇上,“当然,只要告诉未离,薇可绝对不会想起自他们上一次见面到现在过了多久,并且也不要给他们重新介绍,就好了。”
我骇笑,这分明是天才特有的某方面功能阙如症状。
兰蕤把掌心放在我手背上,“让我告诉你一些令人兴奋的事好了,优。”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今年秋天澈堂哥或许会回来,带着他的宝贝儿子。”
我睁大眼睛,脑海里一瞬间迸出那只可爱的小豹仔,顿时有点开心,禁不住感激地看他一眼。兰蕤耸耸肩,“还不到三岁呢,很可爱,不是么。”
我用力点头,毫无疑问。
兰蕤拍拍我,“我会努力不让他逃掉的。”
那对父子抵达时,几乎常住四华苑的所有萧氏成员都聚集在客厅里,未澈当然不会有此厚遇,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那个孩子。
未澈进门时两手空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那股惊异的情绪迎面袭来,令他也怔了一怔。随即琅谒砗筇そ吞蠹也潘闪丝谄毡浠飨裕宜坪蹙醯美奴脸上都露出一丝微微的尴尬。他立刻把怀里抱着的孩子放到地上,退出客厅。
他一离开,未澈只得自己伸手牵住儿子,试图带到女侯爵面前。孩子怯怯地迈了一步,忽然停住不肯再走。兰蕤扬了扬眉,对未懿使个眼色,女孩立刻会意,叫了声澈堂哥,几步到他面前,蹲下身同孩子拉拉手,抬头看未澈,“是小雅,对吧?”
未澈点头,淡淡道:“在京都时候都叫他miyabi。”
未懿保持璀璨笑容,轻柔甜蜜地看着孩子,“miyabi,我是姑妈哦。”她忽地转头对大家吐吐舌头,“上帝,听上去好老气。”
我们哄堂大笑。雅显然有点不知所措,但对未懿的笑容完全不抵抗,伸出圆胖小手触摸未懿的长发。未懿笑着想要抱起他,着实用了点力气,毕竟她还未满十五岁,瑽瑢迅速接手,帮她把孩子抱到女侯爵面前。兰蕤松了口气,上前同未澈寒暄,轻轻说:“我听Shiva说了,澈堂哥未免狷介。”
我猜他是指未澈中途将随行人员打发回去一事。未澈只笑了笑,神情冷淡,半晌才道:“外人何必入四华苑。”
兰蕤看着我微微一笑,我明白他的意思。
未澈淡淡说:“小央,谢你周到。”
兰蕤摇头,“不算什么。”他又笑了笑,“Shiva那姿色倒是宜男宜女,你不怕堂嫂拈酸?”
未澈看他一眼,“你真的不知道?”
兰蕤陡然不语,良久才道:“何必如此。”他回身看众人围绕下的雅,轻叹口气,“澈堂哥,孩子无辜。”
未澈淡然答,“我倒不担心他,你不晓得,为这孩子,西君羽棣同方家险些反目,才留下他在京都。”他笑了笑,“有时我都觉得,说不定他跟我一样是个祸害。”
不待兰蕤回答,他拍了拍兰蕤的肩,“姑妈有空见我的话,叫人吩咐一声,我先回房间了。”
他甚至没有关照一句雅,俨然无心过问。我身上一阵微寒,兰蕤深深叹了口气,拉住我的手,不作声地看了我半晌,轻轻推我,“去看看那孩子吧。”
我怔怔走过去,未雨正软磨硬泡求未懿放手好让自己抱一下雅,未懿只不理他,自顾拉着雅的手逗弄,放他在林先生面前一张曲背椅上,哄他叫姑祖父,一边催瑽瑢快拿点心水果过来。我抬头竟看到未离,他远远地斜靠在织锦窗幔后面,只露了多半张脸,神情阴郁地看着这边。
自夏天旅行归来,他心情就极差,今天能在这种场合出现,实属不易。
雅玩了一会儿,似突然发觉周围环境陌生,表情陡然抽紧,嘴巴动了动,慢慢扁起来,未懿慌得忙塞他糖果,他也不要,挥着小手臂挣扎爬下椅子,怔怔四下张望,含糊不清地喊爸爸,一忽儿日文一忽儿英文,听上去煞是可爱,众人却都没了主意,眼睁睁看孩子叫了半晌无人答应,哇地大哭起来。
兰蕤眉尖蹙紧,召来瑽瑢低声吩咐,“叫Shiva换个模样过来。”
未离突然甩开窗幔冲了出去,不理未雨叫他,兰蕤脸色微变,跟着追了出去。
我刚到门前便听到走廊里传来争执,远远看见未离气喘吁吁扯着未澈衣领,一旁兰蕤不住劝说。
未离直勾勾盯着未澈的眼睛吼叫,“天杀的,那是你亲生儿子!”
未澈别开脸,任他粗鲁撕扯,凶狠质问,只不作声。琅掖疑下ダ矗患馇榫埃砭妥摺N蠢肫车剿碛埃悄张忠蝗蛭闯毫成显胰ィ盗酚兴刈耸疲昧Σ恍。闯呵崴杀芸嗡蛟谧约杭缟希膊欢@嫁ㄎ弈谓辛松B瑢,瑽瑢闻声自身后疾步斜抄过来,左手轻轻一托未离肘弯麻筋,右手并指点上他食指中指之间的伸筋,灵巧地将他的手自未澈身上请了下来。
未离踉跄退后几步,瞪着未澈半晌不语,蓦地搡开瑽瑢,向客厅狂奔回去。
雅哭得浑身发抖,未懿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揉着女侯爵叫,“妈,想想办法。”未离到了面前,也不管什么,半跪下来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轻轻拍着背柔声低哄。雅起初哭叫挣扎了几下,忽然被耳畔细腻呢喃降住。鼻尖哭得粉红,在未离肩上蹭了半晌,鼻水眼泪肆无忌惮淌了个够,才慢慢静下来,小脸涨得通红,抽搭着伸出小手环住未离头颈。
所有人都静下来,只剩未离轻弱低缈的嗓音反复哼唱着什么,勉强听出是希腊语,仿佛一首童谣,曲调怪异温柔。他拍着雅轻轻摇晃,孩子伏在他肩上渐渐露出困倦眼神,大概哭了太久,实在累了。
未离抱他起来,对女侯爵说了句,“我带他去休息。”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未雨想追,被未懿止住,郑重摇摇头。
兰蕤松一口气,上前同他母亲转达未澈留言,女侯爵轻声答,“叫他去我会客室。”
大家各自散去。兰蕤拉我回房,多少有点筋疲力尽的神气。我忍不住伸手替他揉揉额角。他抓住我的手,吻了吻掌心,默默叹了口气。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妻子知道了不成。”
兰蕤向床上一倒,顺势拉倒我搂紧,淡淡说:“天下没不透风的墙。”
他把玩我一缕刘海,音调里融进无奈,“我堂嫂甫生下小雅便去了京都。LN这一代当家人西君羽棣是她谊母,为这事同我方家姨丈闹得很凶,还放话出来不许澈堂哥踏进京都半步,否则格杀勿论。”他挑挑眉,“要命的是,她真的做得到。”
我也叹口气,方澪想必晓得了丈夫对自己母亲的一片痴心。
“这孩子的抚养权从他出生就开始被争夺,方澪宣称永不回美国,宁愿终老京都,明白不肯再见撤堂哥,也不肯将孩子交给方家。只是那边毕竟是小雅亲外祖家,怎肯放手。到最后,西君羽棣为争这孩子,邀我父母和方家姨丈姨母赴京都,当众许诺立小雅为少主,未来将LN交他继承。”
听到这里我着实吃了一惊。
“……其实我全都知道,知道又怎样呢。”兰蕤露出极少见茫然眼神,一眨不眨地看我,指尖慢慢梳过我发丝,喃喃道:“西君雅,他已经有这一个名字了。”
他又叹了口气,翻身起来,拍拍我,“你想看他,等下自己去天涯海阁吧,未离不会介意的。”
晚餐时未离和小雅果然没有出席,或者正因如此琅派偌亓粝乱煌貌停易宋闯褐系奈恢谩-B瑢的镇定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我总觉得他依然有些紧张,虽然举止一样温柔文雅,秀丽容颜也没半点波澜。
晚餐后我到底还是跑去后园,未懿陪我一起,瑽瑢送我们到天涯海阁,自己在一楼等待。未懿带我上楼去,熟门熟路地找到房间,敲了几下,对开橡木门很快拉开,露出未离甜美而不耐烦的脸,懒懒瞥我们一眼,“嘘。睡着了。”
我们蹑手蹑脚进门,房间里四处堆满书本,显然平日少有人来,放任了主人的一派自在。地中央铺一张华美长穗波斯地毯,光彩斑斓,看上去就十分温暖,地上随意地扔着几只大靠垫,一张玻璃长几上放满糖果点心精致水果。整个房间以珊瑚色为主调,几处角落用柠檬绸和海贝壳色冲淡了一点固有的浓烈。粉白琉璃花樽里令人惊讶地插着一捧紫珍珠风信子,业已过了花时,依旧开得滟滟风流。
小雅在沙发上睡着,盖了一条又长又厚的白色开司米披肩,小脸上的泪痕被擦得干干净净,清新娇嫩如未脱陶坯,小小的嘴唇已经很有一种冷酷姿态,抿紧时看上去颇似萧未澈。未离坐在他身边,轻柔地理顺他的头发,一点点只用指尖,看到这孩子时,他的神情瞬间变得分外柔软脆弱。
未懿悄悄叫了声离哥哥,又看看我,无声微笑起来,自己去一边坐好,随意翻动书本。
我有点不知所措,未离忽然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真好看。”
我赞同地点头。未离看了看我,随手一指旁边长椅,说一个字,“坐。”
他又回过头去看小雅,视线一刻不肯离开,忽而想起什么,唤未懿过来,低声拜托她几句。未懿嫣然,轻盈地溜了出去。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瑽瑢提了只巨大米白藤篮随未懿进来,里面盛满玩具,一只平绒长颈鹿正逗人地从丝缎镶边的镜子和几只彩色皮球间探出头。
我骇笑,未离也骇笑。未懿耸了耸肩,轻轻说:“四华苑好久没有小孩子了哟。”
瑽瑢低低一笑,未懿白他一眼,“哼。”
很快那孩子醒来,皱起鼻尖微微打了个喷嚏。未离拍拍他脸,雅揉着眼睛,漫不经心看他,忽然爬起来站在沙发上,抱住未离脖颈蹭了蹭,又扑通一下坐到他怀里。
未离起身抱着他在屋里踱步,雅把小脸放在他肩上,含着自己左手拇指偷偷看我们,大眼睛里光彩闪烁不定,懵懂而又直接。我实在心痒,忍不住大着胆子同未离说:“给我抱抱可好?”
未离诧异地看我一眼,倒也没有冷淡,只试着把雅举给我,一边轻声哄他听话。雅并没有挣扎,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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