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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民国]狼狈相奸-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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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延生转身看他一眼,瞬间有些恍惚。仿佛这假舅舅真的同他血脉相通,看着对方,就能寻到过往的时光一样。

    “……怎么了?”

    沈延生摇摇头,说:“那就进去坐坐吧。”

    小舅舅家的院子不大,但是却被花团锦簇的春光装饰得异常漂亮,空气芬芳,光线明亮。站在通往堂间的路上沈延生看到了那颗瞭出院墙的树,树很高,品种他不熟,但是枝杈上大朵大朵滚团的绿色却让整个院子都显得生气勃勃。

    忍不住驻足观望,他渐渐放松心神停在原地,做了个深呼吸。

    这些日子,他不是饭店就是旅馆,花钱不说,这样的地方是不会有任何自然化的生活气息的。他虽然也爱追求标志体面的摩登生活,但是摩登世界也有令人生厌的一天。如此,他便愈发的对眼前的院子心生好感。

    走过两丛低矮的观赏木,万长河领着他进到堂间,还未落座,就看里面走出来一个平头正脸的老妈子。老妈子面色红润,手脚身体都生的很结实,见到万长河,她先是有些吃惊,然后便半皱着眉头嗔怪道:“先生,你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万长河冲他摆摆手,笑道:“想回就回这才叫家,提前告诉你,你一定又拿我当客人伺候。想我在外面漂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置起个家,在家却还要作客,你这是存心的为难我嘛。”

    一席话说的慢条斯理,但是句句在理,老妈子让他堵得没话说,只好无奈的笑笑,暂时把注意力转到他身边这位漂亮的公子哥身上。

    迎着对方的目光,沈延生微笑点头,对于这个年纪的女性,他报着一丝崇敬的感情。因他觉得她们就像风雨中坚韧弥新的大树,总能用过往的生活经验在平凡中创造出奇迹来。

    这时候,旁边的小舅舅对着老妈子说说:“我要留下这位小先生吃午饭,终是有客上门,遂了你的心愿,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老妈子点点头,作别之后依言往后面去。

    沈延生站在堂间里,瞬间有些不高兴。这位小舅舅刚才称他“小先生”。按照年纪和礼貌来说,这称呼并没有错,然而他们不是刚认了亲戚么?怎么认了亲戚还叫“小先生”?

    这位生分的小舅舅就立在他身边,转头看来一眼,似乎没有发现他的不高兴,反而扬手指着前面说:“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还是进去吧。”

    堂间是个敞开的场所,不适合说一些细语密话,所以万长河并没有让沈延生在堂间里停留。两人分花拂柳的一路直进,穿过两道圆月拱门,终于是到了万长河的私人房间。

    头一次上门,就有这般深入腹底的待遇,沈延生心里的不快稍稍的有所缓解,缓解的同时,他又有些羞愧。

    因为他对这位假舅舅并不是真心,只是对方在皮相上还算体面儒雅,加之自己又刚好亲友匮乏。这样的理由如果真的用感情的标准来衡量,可以说是一种虚伪又可耻的自私。

    暗自愧疚,沈延生便微微的红了脸。而假舅舅本来就中意这干净漂亮的外甥,回转身看到对方这可爱的模样,更要心情大好的面露微笑。

    引人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他迫不及待的说道:“我不知道这门亲戚攀得对不对,那天你回去,我就一晚上睡不着觉,后悔没让你留下个可以联系的地址什么的。好在你今天是来了,要不然这事情压在我胸口上,怕是一辈子都挪不开了。”

    沈延生坐在他面前默默的听,听的时候并未说话,单是用睫毛和眼睛一起一落的观察对方,及至人把话全都说完,他才轻声的问道:“姚先生,昨夜里,有没有看过月亮?”

    “月亮?”

    沈延生补充道:“我昨天也睡不好,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万长河一愣,随即道:“我那床位置摆的不好,晚上看不见月亮,光见着一地月光,现在看来,不是床的位置不对,是那月亮都被你这双漂亮眼睛剪碎了。”

    沈延生抿起嘴角笑笑,这时候老妈子送来了茶点。茶是新沏的,热腾腾香喷喷,旁边摆开两个小白瓷碟,里面装着洒过白糖的米糕。

    老妈子手脚利落,放下东西便径自出去了,沈延生看过她的背影,回头就发现小舅舅跟个小孩儿似的盯住两碟米糕不放,口中念念有词道:“我让她别当我是客,她还真是做的妙极,你看,这一会儿的功夫,待客的劲头全跑你身上去了。”

    沈延生起初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然而一看他那目光定定的对象,随即便懂了。

    两碟米糕一左一右摆开,明显的,接近自己这边的那碟块要大一些,糖也要多一些。

    端起瓷白的食碟,沈延生把两碟米糕掉了个个儿,说道:“那就让我这做外甥的搭个顺水人情,借花献佛,还请舅舅不要嫌弃。”

    小舅舅一番话原本就是玩笑话,并不放在心上,可如今沈延生的话一出,他的心却是无论如何也空不下来了。

    两眼定定的看了看这外甥,他低头又抬头,似乎激动得不知如何继续下文。沈延生看他窘迫,便宽心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我这趟本来是要北上的,不想却在这里跟您遇上。现在好了,母亲也能就此安心了。”

    小舅舅点点头,红着眼眶捉住沈延生的手:“既然这样,你也不要去什么北平了,留下来吧。”

    见沈延生面露犹豫,小舅舅又说:“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要是愿意,明天就可以搬过来这里住,你看我经常在外面跑生意,这儿空着也是空着。况且这里还有吴妈照看,总比你一个人住要好。”

    沈延生说:“我不过是落个脚,随便找旅馆住住而已。”

    小舅舅愈发坚定:“明天吧,我给你写个这里的地址,再找人去把你的行李接过来。旅馆那种地方总不是长住的。”

    沈延生笑了一下说:“那就麻烦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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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天,小舅舅那边依言来了搬运行李的帮工,沈延生随便整理了一些衣物鞋帽装成一个大箱子让人摆在车上带走,自己则是提着那个带密码的皮箱去了趟镇中心的银行。

    他把仅有的财产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现钱随身携带,剩下的便拿到银行里存起来。及至所有工作都准备完毕,他又去洋行里买了笔墨信笺,准备给仇报国写封信。

    姚水原说要在当铺里给他安排一个位置,可他不愿意受这样半道安插的好意。一方面不想欠对方过多人情,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不想同对方有更深的牵扯。他要的不过是个亲眷的名头,现在关系建立完备,也就没有必要在生计上再加深牵连。

    眼下这个光景,他是有自己的想法跟念头在的,仇报国不是回来了么,想要有所建树,这傻乎乎的同窗就是最好的踏脚石。况且他手上还握着赵宝栓那边的消息,不管是从途径来说还是从实力来讲,出人头地都不是什么难事。

    刚下山的时候,他可能还会怕赵宝栓来害自己,可日子长久,这种怕也在慢慢变淡。有了仇报国,很多事情都不用他自己出面,当然这其中就包括转卖情报这一项。

    钱多不咬手,既然如此,有这么个发财的好机会,他又怎么舍得放弃呢?

    随手在路上叫住一辆人力车,他摇摇晃晃的一路在石板铺就的镇道上颠簸,看似悠哉无事,心里却盘丝绕结似的为即将出手的信打起了腹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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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收藏夹,所以双更,还有一更在晚上7点~O(n_n)O~~~~~谢谢姑娘们支持哦~~~


 30第二十八章

    入夜时分;罗云镇内的大小商铺此时多半已经门扉紧闭的息了灯;剩下烟馆妓院和酒家这样的吃喝玩乐的场所依旧保持着灯火通明;仿佛是对白日喧嚣的一种持续一样;到了夜晚;这些地方也维持着它们热气腾腾的玲珑模样。

    闹中取静;在一间干净又气派的大澡堂里;熊芳定大敞四开的把自己浸在热水池中;周身水汽缭绕白雾腾腾;衬着一身紧绷结实的皮肉;倒是比他的长相更具魅力。卸去了军装的包裹,这个男人看起来柔和至极;平淡暧昧的五官被水汽蒸得半虚半实,就连鹰鹫般敏锐的眼神也就此淡弱下来。

    盯住面前浮起的小盆;他一言不发,水珠子一粒粒的刺在半长不短的头发尖上,因着重量慢慢滑向他的额际和眉眼。小盆子里摆了一壶凉茶,是这家澡堂的特色饮品,味甘劲爽,最适合在洗澡的时候饮用。

    不知道是凉茶带起了澡堂的生意,还是罗云镇的人天生就热爱泡澡,倘若是在平时,这里必定人满为患。然而今天这个时候,偌大的热水池里却只有熊副队长一个人。大家都知道,这位副队长爱干净,爱到一定程度接近病态就叫“癖”,跟个带枪带脾气的丘八矫情个“癖”字,其结果恐怕只有脑壳崩裂浆水四溅的份。

    所以,只要是熊副队长一出现,连清场的人手都不用,老少爷们集体捂着鸟夹着蛋,自动挪窝。

    和和气气的霸住整间澡堂,他坐在水里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不动——熊副队长正在想一桩事情,并且这件事情不能摆到明面上说,只能暗地里想。

    大约是在十来天前,失踪多日的仇报国回到了罗云镇,虽然他这趟回的有些狼狈,但却带着一个令人倍感意外的惊喜,这个惊喜就是虞定尧。

    谁也不知道这个滑头的淘气包是怎么跟仇报国扯上关系的,反正依照仇报国在镇长面前的一番说词,他和侄少爷的事情,恐怕只能用一场奇遇来形容。

    在编故事讲逻辑这块上,仇报国远不是熊芳定的对手,然而当着镇长的面,饶是听出什么破绽,他也不能当场就撕破脸皮似的同他辩。无凭无据,他必输无疑,然而仇报国不一样,仅凭着找回虞定尧这一项,他就占了压倒性的大优势。

    所以惊喜归惊喜,那到底是对于镇长来说,如此惊喜在熊芳定这里,无疑同噩耗没什么两样。为着自己失落的队长梦,他很是忿然,可他不是个鲁莽的人,所以好心思坏心思都是一层一层累积建筑的。既然仇报国已经回来了,那自己这个荣升的梦就要通过别的途径来实现,至于实现的可能性……那还得看形势,总而言之,怕是免不了一场从长计议。

    理清楚思路,爱干净好整洁的仇队长忽然红着脸朝那挂了布帘的门口高喊了一声:“刘为姜!”

    没等那一嗓子音调被水雾吸纳,一名军装笔挺的高个青年便应声而入。他是熊芳定的卫士,走到哪儿都影子似的跟着,保证安全是其次,端茶倒水的伺候才是正活儿。小伙子心眼多,人也机灵,所以总能把这位出名难搞的熊副队捋得平平顺顺。

    走到热水池子边,身姿挺拔的卫士对着熊芳定行了个利落的军礼,而后又机械似的弓下脊背,向着对方做了个大而深的鞠躬,把半边耳朵递到熊芳定嘴边,是个侧耳聆听的姿势。

    熊芳定张嘴喊人的时候,其实还有些主意未定,及至见了刘为姜,他心里终于有了个起始用的头绪。

    “你这两天派人去白家岙一带打听打听,什么消息都行,一定给我问仔细了。”

    “是,队座。”

    “……还有,顺便注意下仇报国……记住不要盯太紧,万一被他发现也不好。”

    “是,队座。”

    吩咐完毕,刘为姜并没有领命出去,站在原地想了想,他未雨绸缪的低声说道:“队座,今天晚上,镇长好像在家里设了家宴。”

    家宴?

    熊芳定哼笑。这老东西疼准儿子疼得跟什么似的,如今这命根子似的宝贝失而复得,家宴算什么,若按照熊芳定的预想,他虞棠海就是在镇内大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也不为过!

    刘为姜见长官并无反应,便继续说道:“……今晚上,仇队长……好像也去了。”

    “什么?仇报国?”熊芳定脸一扬,刘为姜便看到了他微红的脸颊和漆黑发亮的眸子,只是那眸子里的光不是惊奇,而是疑惑与愤怒。

    镇长家的家宴,既然是家宴,那仇报国这样的一个外人去参加,算是什么身份?!

    两道眉毛拧向一处,熊芳定撑在水池边的胳膊收回来,一把攥住了面前的小茶壶。壶小,他手大,因着力道太疾,茶壶在他手里发出了一记轻微的瓷器碰撞声。

    “队座,我要不要……”

    “要什么?虞棠海的家宴,你一个外人跟着搀和什么?!”

    熊芳定说外人,其实不单单指刘为姜,而是指桑骂槐,嫉妒那位假凯旋的仇报国。然而纵是他醋意百般,在镇长虞棠海家里,虞夫人却把这位同属外人的仇队长好好的招待了一番。

    仇报国此番归来,不仅留住了部分烟土,还顺道帮他们解决了一桩山叠石压的大心事——虞定尧失踪了这些时日,终于是完完整整的归来了。除了脚上有点扭伤,小孩儿周身完整,脸色也是粉红健康的。一颗心坠回肚子里,这顿饭吃得众人气氛融洽。

    然而就在酒席间恭维褒扬源源不断的时候,坐在虞太太身边的虞定尧却是一言不发。这趟回来,他比起以前要沉默寡言一些,家里人只当是他离家多日受了惊吓,如今人是平安回来了,魂魄心思却还未全全归位。

    就在昨天,虞太太还让人找来一位大师,说是为了给他冲晦气,又是开坛又是作法的大动干戈了一番,然而除了留下满花园黄纸灰和几乎塞鼻的残香,虞定尧并未受到一丝好处。他不迷信,更不觉得那位浑身铃铛的赤脚大仙一通胡跳乱蹦就能给自己冲了晦气。他的晦气,有源头,可源头不在自家花园里。如果这位大师愿意英勇的上到白堡坡跳去一场,那他倒是颇为乐意。只可惜白堡坡太危险,令人闻风丧胆,大师肯定不愿意去。

    小孩儿捉着手里的一双筷子,对于吃的兴致实在不高,及至席间有人哈哈哈的朗声大笑,他才回过神似的朝着那个方向抬起脸。

    仇报国。

    坐在镇长身边,这位保安队队长可以说是红光满面,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屋子里太热,两颊上高亮的酡红举在快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底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油光发亮。

    虞定尧不喜欢他,油光发亮的就更不喜欢,此时仔细的观察对方,又觉得对方连嘴巴眼睛都显得陌生。大概真是太高兴,高兴得简直连五官长相都要走样。

    在他身边,自己的舅舅正端着酒杯对他大加赞赏,席间更有那做顺水人情的,一个酒杯推过来递过去,真是说出去的口水都比吃进来的酒水多。

    早就厌倦这样假惺惺端身份的场合,虞少爷还平心静气的忍着。长辈多的时候,他十分有教养,脾气性子只对那些仰视他的人使。

    等到众人酒足饭饱,家宴的后续活动便随之展开,虞太太带着几个姨娘丫头去隔壁厢房里大摆麻将阵,女婿小叔之类的角色则是聚在会客厅闲聊。虞定尧坐在沙发上吃草莓,吃到盘子半空,忽然发现人群里居然没有那个油乎乎的仇队长。

    这活动还未结束,人怎么就先不见了?

    穿出灯火明亮的会客厅,再经过一道长长的游廊,便能通向后方西洋式的小洋楼。小洋楼一共两层,底下是虞棠海的书房,房顶上有一大片空地。白天那空地是个瞭望四周的露台,而到了晚上,便是个迎风赏月的好地方。

    虞棠海带着仇报国进了洋楼里,却没有赏月的兴致,只在一层的书房停留,背对着仇报国,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

    仇报国周身余热未散,面对扭身而来的虞棠海,有些受宠若惊。

    难道……难道镇长是要私下的犒赏他?

    怎么犒赏?

    黄金?支票?还是……

    两只眼睛目光闪烁,他仿佛是有些无法直面对方的好意,然而镇长从容的在他面前揭开了纸包的四角,手心中露出的东西却跟仇报国想的那几样毫无关系。

    金是金的,可不是足金,值是值钱,可不是什么大钱。

    只见那纸包中间,安安稳稳的躺着一把金光灿灿的东西——是个小孩儿带的长命锁。


 31第二十八章

    长命锁在灯光照耀下发出熠熠金光;仇报国盯了一瞬;有些惊讶。

    这时镇长说:“这是定尧的东西;他十岁生日的时候我特地找人做的;方圆几十里就这一把。”

    仇报国纳闷;老爷子对着自己拿出这玩意儿;是个什么意思?

    虞棠海把长命锁颠在手中翻了几次个儿,最后举到上方,就着灯光细细观察。这件佩饰的做工极其精细,凹凸细致的浮雕表面是两条对望的盘龙,龙首上没有点开眼睛;只用一层金色包裹。

    仇报国仰着脸跟着看,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东西十分眼熟;怎么呢?

    ——他在路上见过虞定尧带;可半道这锁片又不见了!更严格的说,是在万塔镇走失之后不见的!

    这跟他之前豪言壮语的讲述可是全然相反,因他告诉镇长自己是在白家岙见的虞定尧,可这锁片却是在万塔镇丢的,如果送锁片的人当时也见过自己跟虞定尧在一起,那这便是个大纰漏!

    思及至此,仇报国热烘烘的脑袋瞬时就凉了,一股子凉气从他发顶直冲而入,灌透五脏,再从四肢百骸中汨汨的泄出来,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就将他从成功的顶峰拽到了无底深渊。深渊寒冷,冻出仇队长一额冷汗。

    “虞……虞镇长……”

    未等他开口试探,镇长倒是先说了话:“你知道这锁片从何而来?”

    仇报国摇摇头,他的动作缓慢而僵硬,然而一颗心堵在喉咙口却是咕咚的异常激烈。借住酒气掩住自己苍白的面色,他低声说道:“镇长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

    虞棠海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步子长而慢的在这具高高大大的身型架子前来回踱,边走动,边状似无意的问道:“你这趟过白家岙,都遇上谁了?”

    仇报国说:“……赵宝栓和万长河。”

    “他们没看见你?”

    “我到的时候,他们正在为一只路过的商队打乱仗。”

    虞棠海点点头。

    这些问题,早在仇报国回来的当天他便问过一回,如今再拿出来温习一遍,便成了对方两股战战的源头。

    站在老头子面前,仇队长有些沉不住气,他知道自己不是当英雄的料,可平步青云却得靠那一番英雄般的事迹。直挺挺的硬撑住脊梁骨,他看到虞棠海那张显出老态的脸。书房里的灯光不是特别明亮,影影绰绰的落在这个老头身上脸上,几乎把他勾画成一桩面目庄严的塑像。

    “前两天,有人给我送了封信,信里头附着这张锁片。你知道是谁来的信?”

    “……不知道。”

    虞棠海顿了顿,盯住仇报国,他缓缓的开口道:“赵宝栓。”

    什么,赵宝栓?!

    仇队长瞬时心惊,怎么会是他?他是怎么得到这把锁片的?

    从他下山以来,赵宝栓那边就杳无音讯,极其风光的时候,仇报国甚至已经要忘记两人在酒桌前称兄道弟的情景。可如今,人家居然是主动找上门来了。且不说这长命锁是怎么落进他手中的,跟个土匪牵上了线,要想独善其身,肯定是不能了。

    站在镇长面前,仇报国感到自己脚下那条分歧抉择的路正在慢慢的铺展而开,仿佛是一颗大树上的两道枝杈,伸向各自的方向。

    “仇队长。”镇长说,“你也总不能老是个队长。”

    是,飞黄腾达加官进爵,谁不想。

    “镇长的意思……”

    “白家岙那帮人,我剿也剿过,降也降过,可这么些年一点结果都没见,心头大患啊。”半张脸逆在灯光下,虞棠海脸上的阴影同他的语气一样沉重,“前阵子,上面来了告书,罗云这一带连着万塔那边要修铁路。铁路是一定要修的,可这工程非得经过白家岙,你说那帮人会善罢甘休么?”

    仇报国明白了,虞棠海这一番话,来龙去脉,其实只有一句。他要找人剿匪。

    剿匪?这不是件轻省活,轻则丢了饭碗,重则一命呜呼。想这老头子连日来对自己百般吹捧,原来是亲手扶着自己骑上了老虎屁股。

    仇报国一颗心沉下来,低声说道:“镇长,这些年他们油水丰厚,根基也牢了……恐怕……”

    这番话大不韪,可又是实话,仅凭保安队现在的实力想要同白家岙的两路人马斗,要想全胜,实在是有些难。

    镇长说道:“我也知道你的苦处,所以绝不会亏待了你跟你的那些手下。”回到书桌前,虞棠海坐下了,一手从抽屉里拿出张支票,压在桌面上推向仇报国这边。

    “你自己去拉人马,拉到多少算多少,要是这事儿办成了,我就跟上面讨个番号,要是不成……回来你也依旧有队长的位置坐。”

    仇报国立在当地,视线在虞棠海和那张支票间辗转。

    这是个机会呀!

    他默默无闻的在罗云混了这么些日子,总算是要一朝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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