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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事多磨-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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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仁见状,无奈,只得坐回了桌边,提笔。
“英雄,你这么画不对。”齐秀凑过去,道。
“一模一样,哪里不对?”怀仁皱眉,不满。
“没有感情!”齐秀认真道,“你可不能小看了春宫图啊!那一笔一划,要有感情!要让人一看就脸红心跳,鼻血横流。这可是有学问的!不然哪有人买?!”
“……”怀仁拿着笔,看着她,无语。
“来,我来示范一下!”齐秀抓过笔,开始画,“这个女人呢,要这么画,柔软一点……”
她离得太近,头发落在他肩头,轻触着他的脸颊。太过切近的暧昧,让他有些失神。
他一手从她手中拿过笔,一手将她隔开,“求人家做事,就不要指手划脚。一边去。”
齐秀正想反驳,却见他一脸严肃,似是尴尬。不禁笑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谢了!”她说完,转身出门。
怀仁看了看桌上的春宫图,正想叹气,就见小小趴在桌边,举着图,仔仔细细地看着。于是,他狠狠叹气,用笔杆戳她的脑袋,“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小小却只是傻笑,什么也不说。
……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放下笔,揉了揉肩膀,看着桌上的一叠画,满意地笑了笑。
小小早已躺在桌上睡着了,小手还死死抓着一本春宫图不放。
他无奈地笑,起身抱起她,放到床上。他本想抽出那本春宫图,但无奈她握得太紧。他怕用力抽书会吵醒了她,便只得由着她。他替她盖好被子,重又坐回桌边,提笔写字。
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让他警觉起来。他放下笔,走到窗边,开启一条小缝,往外看了看。
就见一道银色身影一闪而过,出了洞口。
他皱眉,思忖再三,推门跟了出去。
……
出岫风寨往西走,约莫半个时辰,便是市镇。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镇上一片宁静。
而月光之下,却有人在屋顶上急行。只见那人一身银衣,面带羽毛面具,绝非正派打扮。从身形上看,是个女子。她身法轻盈,宛如御风。
片刻工夫,她落进了一户人家的院子。此乃镇上乡绅张氏的府邸,张氏乃是乡绅之首,家境殷实,夜间自有护院巡视。她小心地避开护院,到了一间屋前。
这间屋子上着重重门锁,自然是非同一般。她从怀中取出工具,三两下的功夫,便开了门锁,闪身进屋。
屋内果然摆着各色珍宝。字画古玩,金银珠宝,琳琅满目,叫人叹为观止。
她四下看看,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方布。她并不挑剔,随手捡了数件东西,用布一兜,便要出门。
突然,门口传来了呼喝声。
“大胆盗贼!今日看你往哪儿跑!”
数十名护院将那屋子团团围住,高声嚷道。
她不紧不慢地背好宝物,悠然地走到了门口。
众人见她出来,皆是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银枭!”只见,张乡绅从人群中走出,高叫道,“你这无耻匪类,多番作恶,老夫今日就抓你见官!为民除害!”
她悠闲地站着,不以为然。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事先通告,深怕大家不知是你为恶!”老乡绅怒道,“这般目无王法,狂妄至极!谁能抓住他,老夫重重有赏!”
他说罢,周围的护院便气势高昂,一涌而上。
那被唤作“银枭”的女子抽出腰间软剑,纵身应战。
只见她身法轻灵,纵使那些护院出招狠辣,却连她的衣袂都触不到。她手中虽有软剑,但却不出杀招,只是如同游戏一般,穿梭于众人之间。
这时,护院之中突然有人冲上前去,对着她的眼睛洒出了一包粉末。
她并未料到这般变化,躲闪未及,那粉末触到眼睛,竟是火辣辣的烧痛。眼前一黑,她顿时乱了方寸。
“快!快拿下她!”张乡绅见状,大喊道。
她只听身边刀风习习,心中不禁恐惧起来。
突然,一股劲风破入,耳边霎时响起了护院的惨叫声。
她正觉惊讶,就被人拦腰抱起,跃上了屋檐。
渐渐的,护院们大呼小叫的声音远逝,再也听不到了。
“你和盗跖也很熟嘛。”悠然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让她吓了一大跳。她的眼睛虽不能视物,但却一下子认出了这个声音。
“你、你、你是……”她声音结巴,词不达意。
怀仁挑眉轻笑,“既然要偷东西卖钱,还让我画那么多份春宫图,你是故意报复我么?”
“我、我、我……”她说不出话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也罢,我送你回去。”
“等等……”她拉住他的衣襟,道,“先带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
她顿了顿,有些底气不足,小声回答:“销赃……”
……
番外 喜春来 '下'
镇南,有一处酒铺。
酒铺里卖的是最平常的酒,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酒铺内外全是女子了。
进酒铺之前,怀仁只想着,这不过是个以酒铺作掩饰的销赃窝罢了。但之后,他便明白,这小小的酒铺,大有乾坤。
酒铺的门面只有一丈有余,入内之后,便是储酒的地窖。走进地窖之后,引路的少女推开一扇暗门,含笑示意他们进去。
看到那门后的景象,怀仁不禁惊讶。
那是三丈见方的庭院,庭中挖了小池,池中种着莲花,饲着锦鲤。庭院四周悬满宫灯,亮如白昼。
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妖娆妇人扭着腰款款而来,道:“哟,秀秀,大半夜的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齐秀的眼睛依然火辣辣地睁不开,只是随意应付了几句。
那妇人注意到她的眼睛,皱了眉,上前。
“只是普通的石粉,没有大碍。”怀仁开口,道。
妇人听罢,看了怀仁一眼,随即让身旁的少女扶齐秀到一旁的榻上躺下,又取来清水,替她清理双眼。
清理完毕,那妇人抱起“赃物”,道:“坊主去了总舵,这些东西就先放这儿罢。方才小月回来说,镇上正闹着要捉大盗,你们在这儿暂避,天亮再走罢。”说完,她领着身旁少女,走了出去。
几人一走,庭院内便只剩了齐秀和怀仁。不自然的沉默,盘桓在两人之间。
“呃……”齐秀开口,欲言又止。她思忖再三,道:“今天的事,你绝对不能对阿衡讲啊。”
怀仁起身,走到池边,看着池中锦鲤。“你的武艺不弱,为什么不教他?”
齐秀叹了口气,“他要是学了武艺,一定会去报仇,到时候,有几条命都不够花啊……”
怀仁看着池中锦鲤优游,道:“我听他说要找杀父仇人。你的口气,却像是知道仇人是谁。”
齐秀沉默再三,终开口道:“你若是我,一定也不会告诉他。”
怀仁不以为意,道:“你莫不是要告诉我,你们的仇人是朝廷?”
齐秀笑了,“那倒不是……”她幽幽叹了口气,一贯明朗的语气里,有了些微的寒意,“鬼师韩卿,这个名字你听说过么。”
他猛地一惊,转身看着她。
她的视力尚未恢复,看不见他的表情,见他猛然转身,她笑着,道:“看来你是听过了,怕了吧!呵呵……”
他只觉心头冰冷,他努力回忆,却始终记不起自己做过什么。
“他是昔日岳飞元帅麾下参军,文韬武略,赫赫有名。但是,你不知道吧,他曾经闯过江湖上九个门派……”
此时此刻,他惟有沉默。
“……数百年前,戚氏造了九件兵器,统称‘九皇神器’。‘得九皇器者,得天下’,江湖上,每个人都想得到这九件神器。我大哥虽然是个盗匪,但也想要见识见识这闻名天下的神器。五年前,他查到岭南霍家拥有‘九皇神器’之一,就混入霍家,准备偷盗。不料,鬼师也为神器而来,一夜之间灭了霍家满门。霍家当家临死之前,将那神器托付给了家仆。好死不死,那家仆是我哥装扮。他本以为自己捡到了便宜,却不想,招惹了杀身之祸……”齐秀说着说着,笑着叹起了气,“他也算有本事了,带着重伤,撑回了岫风寨,却只跟我说了‘鬼师韩卿’这四个字……报仇倒是小事,只是我大哥一走,岫风寨便四分五裂,后来又遭官府追剿,男丁都充了军……”
丝丝的寒意在他的血脉里游走,让他的手指都冰冷起来。
“哈,怎么样,是不是很凄惨?”齐秀笑起来,“老实说,我要是把这个编成段子上街卖唱,说不定能大赚一笔,嘿嘿!”
“你……”他的声音微有些滞涩,“你当真不想报仇?”
齐秀揉揉眼睛,站起来,夸张道:“鬼师韩卿喂!听说他身高八尺,臂长三尺,面黑如墨,眼如铜铃,声如洪钟,刀枪不入,拳打南山猛虎,脚踢东海蛟龙,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我去报仇,岂不找死?”
他愣住,有些反应不过来。
“若是你有机会能杀他呢?”片刻之后,他开口,这样问道。
听到这句话,齐秀想了想,开口:“英雄,我不太会想‘若是’哎……” 齐秀一脸夸张的悲愤,道,“其实吧,有时想想,鬼师杀过那么多人,说不定根本记不清谁是谁。我报仇的时候,恐怕还得把这段子给他讲一遍……唉,这才叫惨!”
齐秀凭着模糊的光线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所以说么,记得的人才真受罪!‘报仇’这东西,又不抵钱,又不管饱,一点用都没有。人哪,还是要脚踏实地地过日子才是!”
沉默,让齐秀有些尴尬,她收回自己的手,眼前依然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跟人说过……”她的声音微有些低沉,但却用明亮的语调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呵呵,你听过就罢,别记得太牢了。”
他不禁苦笑,点了头。
“对了……”她开口,诚恳道,“谢谢你救了我!东西卖了,我们三七!”
他不回答,轻轻拉起她的手,“天快亮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有些惊讶,不自觉地脸红。她低下头,低低应了一声,“嗯。”
……
两人从酒铺的后门离开的时候,镇上的搜捕已告一段落。待回到岫风寨,天已经大亮。
齐秀的盗窃本是瞒着寨中众人,于是便绕开正门,从后面偷偷回去。
怀仁回房的时候,小小已经醒了。她在床上坐得笔正,双眼睁得大大的,小嘴紧紧抿着。那样子,似是戒备。一见他进来,她立刻笑开了,躺倒在了床上,扭来扭去。
他见状,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他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摸她的头。然而,他的手刚触及她的额头,她却一缩,躲了开来。他有些惊讶,但随即明白了过来。正月风寒,加之他自小修炼太阴流内力,本就阴寒,此刻他的手冷似冰冻,难怪孩子要躲。……即使不冷又如何,他满手杀孽,这样深重的戾气,又如何能消除?
他想得茫然,手却突然被抓住了。
小小笑颜明亮,小手捧着他的手,轻轻搓着,嘴里念念有词,“焐焐手,焐焐手……”
他只觉得心头一暖,微皱的眉头展了开来。
他抽出自己的手,轻点她的鼻子。
小小咯咯笑了起来,扑倒在他膝上,又开始咿咿呀呀地说话。
他也笑,心放松的一刻,便想起齐秀说过的话:鬼师杀过那么多人,说不定根本记不清谁是谁……所以说么,记得的人才真受罪……
他静静思忖片刻,抱起了小小,走到桌边。桌上,还剩一叠白纸。他坐下,让小小坐在他膝上,提笔,仔仔细细地想,一笔一划地开始写:
建炎四年 九月十三 岳岚剑派……
建炎五年 ……
……
他用全尽全力思考,几乎将一生种种全部回忆一番,终于,落笔在了纸张的最后一行:
绍兴十年 正月十二 岫风寨……
……
元宵节时,这一穷二白的山寨里也有了喜庆的气氛。孩童们扎了彩灯,提着到处跑。
齐秀找怀仁吃圆子的时候,就见他正认认真真地写字。
她凑过去,道:“哇,写什么?”
怀仁翻过纸张,放下笔,答道:“记账。”
“记账?”齐秀大笑几声,“英雄,你说笑呐?就你这么个穷……”
她还没说完,怀仁便抬眸,看着她。
“啊哈哈哈,你当我自言自语!”齐秀立刻赔笑,她转身,换上了甜得腻人的嗓音,“小小,吃元宵啦!”
本来在一边看春宫图的小小立刻回神,一蹦三跳跑过来,一把抱住了齐秀的腿。
“哇,好乖好乖!我们走咧!”齐秀抱起她,临走时还挑衅地看了怀仁一眼。
怀仁皱眉,起身,跟了上去,“我不是让你离孩子远一点么?”
“啊?为什么?”齐秀一脸无辜,“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半夜三更入室偷盗,不算坏人?”
“哇,英雄,你不讲义气,不是说好不说的么?”
“我不记得了。”
“啊?!喂,你不要到处讲啊,万一我被抓了怎么办?”
“你没有被抓才奇怪,这么大一个强盗窝,竟然无人怀疑……”
“哈哈,那些人才不会怀疑我咧。我可是楚楚可怜的弱女子呐!嘿嘿,所以说么,下跪求饶好处多!随时下跪还可以锻炼筋骨!”齐秀得意。
他听完,就笑了出来。
她看着他笑,颇有些成就感。那笑意里的温柔,让她想起了满山雪消,梨花遍开,道不尽的春光温润……
她正失神,却听有人唤她。
“秀秀。”
抬眸看去,一个二十五六的男子信步走来,笑得温文。
“呀!是你!!!我的钱呢?!”齐秀见到他,不顾自己抱着孩子,拔腿飞奔过去,大喊一声。
那男子拿出一个钱袋,道:“风口浪尖啊,你让我销赃,我迟早死在你手上!”
齐秀拿过钱袋,笑得欢乐,“你哪有那么容易死!”她转头,对怀仁道,“他叫贺兰祁锋,就是上次我们去的那个酒铺的大老板。嘿嘿,他其实是个消息贩子,你要是想打听什么,就找他好了。”她又回头,对贺兰祁锋道,“这是我这儿的教书先生,怀仁!”
贺兰祁锋上下打量了怀仁一番,抱拳道:“在下曲坊坊主,贺兰祁锋,幸会。”
怀仁微微颔首,道:“幸会。”他说完,从齐秀怀中抱过小小,“二位慢聊。”
齐秀见他离开,小声报怨,“……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呀……”
贺兰祁锋叹气,道:“秀秀,你不是这么没良心吧?”
齐秀皱眉,道:“没良心的不是我。明知道我今天要缴地租,偏偏晚上才送钱来,你存心想害死我!”
“你哪有那么容易死啊……”贺兰祁锋将她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奉还,随即含笑抬眸,看着怀仁的背影,“连鬼师都能当教书先生使唤,你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齐秀一惊,“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贺兰祁锋叹口气,“我说,你这位教书先生,是昔日岳飞元帅帐下,左军参军,号称用兵鬼狡,冠绝天下的鬼师韩卿。听清楚了没?”
齐秀愣住了,心里突然一片空白。片刻之后,她笑了起来,“骗我的吧,鬼师明明是身高八尺,臂长三尺,面黑如墨,眼如铜铃,声如洪……”
“江湖传言,和我‘曲坊’的消息,哪个可靠?”贺兰祁锋眯起眼睛,道,“我一直都命人追踪鬼师行迹,没想到,他竟然在你的寨里。嘿嘿,你还真有本事,看来你振兴岫风,指日可待呀。……对了,前些日子,阿衡让我帮他找杀父仇人,你不是说你哥哥是病死的么?什么时候变成仇杀了?……”
接下去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猛地转身,跑开。
贺兰祁锋见状,无奈地笑了起来。
……
寨里所有的人,都聚在洞中的空地上。孩子们举着灯,欢乐跑来跑去。
齐秀站定,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能看得见的,只有一个人。
他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花灯。小小抱着他的腿,嬉笑不停。这样一抱,他便寸步难行。他哭笑不得地哄着小小,试图用花灯和圆子分散她的注意力。可小小偏偏不依不饶地缠着他。最后,他只得放弃,挂着小小这个累赘走路。
她只觉得所有的感情都搅在了一起,道不清是怒是悲。她看着那画面,竟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你怎么才来?”齐衡跑过来,不满道,“圆子都抢没了……”
他正要多抱怨几句,却见她眸中泪光隐隐,“姑姑,你……”
她低头,看着齐衡,随即笑了起来,“过元宵节,连个圆子都吃不到,不哭不行啊……”
齐衡愣了愣,“多大点事啊!需要哭么?!”
齐秀擦擦眼泪,认真道:“需要……”
她还没说完,就见小小跑了过来,手里端着一碗圆子,举得高高的。
她抬眸,就见他正被一群妇人缠住,说是要他弹唱一曲。他的尴尬,写在了脸上,忙摆手推辞。只是,一会儿之后,连小孩子也凑和了进来,嚷着要听。他无奈妥协,抱着三弦,思忖片刻,低低唱了起来:
香沁寒梅雪犹在,雨过梨花颜欲开,东风一度满章台,笑盈腮,且唱《喜春来》……
她听着,笑着,落泪……
……
日子一天天温暖起来,三月,道旁的腊梅渐渐凋谢,转而开遍了梨花。
一日清晨,齐秀照例抱着一大叠纸推开了怀仁的房门。却见只有小小一人在房里,正趴在桌上,翻春宫图。
“哇,小小,你不要这样,你师父看到,又要说我带坏小孩子了。”齐秀笑着走上去,把她抱起来。
这时,她看见了桌上一大堆线装好的小册。只记得,这几个月来,他每天一到夜里,就开始写字,写的什么她也看不懂,问他,他便敷衍。
她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虽然她目不识丁,但那清隽的字迹,看起来很舒服。
“写的什么啊……”她笑着,自言自语。
小小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册上的几个大字,读道:“道……”她看了看,跳了一个字,“……经。”
“道德经?”齐秀有些惊讶,她翻了翻桌上的册子,每一本皆是一样。她粗略一数,是二十七本,正是寨中孩子的数目。
她看着那本小册,静静笑起来。
这时,她听到有人进来,回了头。
怀仁站在门口,看到她的时候微微点了头。他走过去,从她怀中抱过小小,又从床上拿了三弦和行囊。站直了身子,开口:“打扰多日,我该走了。”
齐秀惊讶,“怎么突然……”
“寨里的孩子已经会认字了。”他走到桌边,看着那些小册,“你把这些给他们,读或临摹皆可。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齐秀看着他,沉默。
许久,她笑了起来,“这样啊……那,你多保重。”
他点头。看着她的眼神复杂难辨,他垂下眼睫,道:“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其实,我是……”
“啊!我得去告诉阿衡这个消息!”齐秀出声打断,转身跑了出去。
他愣了愣,随即,无奈地笑,“罢了……”
他并不等待,抱着小小举步离开。
来时,腊梅开遍,如今,却是梨花如雪。暖风,轻轻擦过脸颊,和着花香,甚是醉人。
他慢慢走着,试着心无杂念。
“等等!”
突然,有人赶了上来,大喊道。
他站定,转头,就见齐衡飞奔过来。
“怎么说走就走啊……”齐衡皱着眉头,“你不是说,要教我武艺的么?”
“银针的用法,我已经悉数教你。剩下的只有练习而已。”他回答。
“可是……”齐衡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皱眉思忖片刻,才犹豫道,“我听贺兰说,你是鬼师。你能教我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愣住了。
齐衡看他惊讶,笑了起来,“嘿,怎么,没想到会被戳穿身份吧!”他深吸一口气,有些不甘,道,“姑姑说了,你若真要走,我们也不好挽留……这些东西你收下吧。”
怀仁怔怔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一壶酒,一张纸。
“‘曲坊’的梨花春酿,姑姑本来就要请你的。如今就带着走罢。”齐衡道。
怀仁点点头,又看着那张纸。
“那是欠条。”齐衡笑了笑,“姑姑说了,虽然你在这儿教书,她没给过你工钱,还让你做了好久的画工。不过,你也是白吃白住。既然要走,就把帐算一算。林林总总的,你倒欠她十三文钱。她说了,日后,你如果非要一个理由,才能再来这里,那就来还钱罢……”
齐衡说完,神情便有了哀伤,“……师父,别忘了还钱哪。”
怀仁看着那张写得七扭八歪的欠条,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
齐衡见他笑,便放了心,道:“师父,保重。”
怀仁将那纸条收进怀里,胸口便生了一股暖意。
“保重。”他笑着说完,转身迈步。
暖风携着梨花,飘然如雪。怀中的小小欢乐地伸手抓花瓣,口中咿咿呀呀地哼着歌。
他笑着,听着那一首五音不全的《喜春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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