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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冷尘香-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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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凄惨哀痛的声音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悚然动容。澹台西楼怔了半晌,茫然若失地望着她,眼里闪烁着一种阴郁凄凉的火花,仿佛内心正在承受一种强烈的折磨。而她的心已陷入绝望的深渊,是不会再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和激动的——天底下竟会有这样凑巧的事,她与冷雪雯长得如此相似,而她对江逸云的感情竟然也这么深厚……
一弯寒月,冷清地映照着无声流动的溪水,整个寒碧山庄在一片昏暗中安然入睡。白日里清晰可见的亭台轩榭,都那么影影绰绰,令人恍惚。
一个黑衣女子慢慢地沿着水上的桥边走动,她记得桥下的水里原来有许多五彩斑斓的锦鲤,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初冬的夜晚已是朔风凛冽,寒意彻骨了。桥头矗立着一座雕像,细致而坚硬,冷眼瞧着桥下的流水,溪水苍凉刺骨,这雕像更是冷酷无情。她用手抚摸着这尊大理石雕像,心中不由掠过一丝惊悸:“雯儿,这是你么,雯儿?为什么他要把你雕成这个模样?”
小桥流水共盘桓。
这小桥是何等孤零无可荫蔽,流水又是何等凄寒而长逝?水边的老梅又开了,花影摇入波心。白色的凄艳光影动荡迷茫,使她的心绪不知不觉变得忧郁悲伤。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她猝然扭头,看见寒水碧裹着黑色的斗篷,慢慢走来。她凝视着对方道:“你还在这里?”
寒水碧道:“我在等你。”华雨烟淡淡道:“为什么?”寒水碧道:“我想知道,你还恨他么?”华雨烟道:“他都那样了,还问这个做什么?”望着动荡在波心的那一片白影,岔开话题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江逸云要叫人把雯儿雕成这么冷酷的样子?”
寒水碧道:“因为雯姑娘在他脑子里的最后的样子就是这样冷漠决绝……你应该知道,他一直很痛苦,也很内疚……”华雨烟道:“我本来以为我会很恨他的,但是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是很难受……”寒水碧在黑暗中注视着她,道:“这么说,你不再恨他了?”
华雨烟嘴边泛起一个凄凉的微笑,道:“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寒水碧道:“他之前提到过你,希望你不要因为恨他而让自己活在痛苦之中,他希望你能为自己活着……他说他明白你的感受,知道你一生都因为自己是个杀手而痛苦,也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时,你会为自己的过去和将来痛不欲生……他明白人世间有许多无奈,所以希望你重新选择一条路,不要再走原来那条……”
华雨烟怔了半晌,眼里似乎泛起了泪花,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他总要这么讨人嫌地替别人着想,难道他就不知道该为自己好好想想么?他若替自己想过,又怎么会让自己那么痛苦?”
寒水碧喟然道:“他就是这个样子,你难道不知道么?”华雨烟长叹一声,慢慢道:“他若不这样,雯儿也许就不会死了……”寒水碧道:“当年的事,究竟是谁的错?”
华雨烟喃喃道:“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寒水碧道:“逸云曾对我提起过,雯姑娘离开时告诉他,她不再爱他了——我始终不相信她真的不再爱他,可究竟为什么,她要离他而去?难道她不知道这会让他们彼此痛苦么?”
华雨烟道:“也许是她预计到自己不久于人世,所以这么决绝——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的,我相信她始终都爱着江逸云,哪怕江逸云真的那么狼心狗肺……我甚至相信,他伤害她越深,她越爱他……”
话音方落,水面忽然刮来一阵冷风,桥头的雕像显得越发冷峻凄凉。两人都打了个冷战,半晌无语。
席玖樱坐在铺着绣褥的青石凳上,眉头微蹙,凝视着手中的一幅画。她身旁有一株不知名的树,开满淡紫色的小花,香气氤氲,连投射下来的阳光也变得芬芳甜美。她穿着浅紫色的丝袍,裹着素雅的斗篷,沉静而典雅。
看到她,澹台西楼无端产生了一种温柔的情愫。他静静地望着那张依旧美丽的脸庞,直到她抬起头来。看清他的面容,席玖撄愕然,霍然起身道:“你……你是……”澹台西楼欠身行礼道:“在下澹台西楼。”
席玖樱走到他跟前,无限惊讶地打量他,探询道:“你……你是澹台慕容的公子?”见他点头,她呆了半晌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澹台西楼道:“我想请教夫人一个问题。”席玖樱道:“你说。”澹台西楼道:“有人说我所用的招数是剑门一衣江的翻云覆雨手,我想请夫人确认一下。”说着默默演练了一番。
席玖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中闪过忧惧和困惑之色。
澹台西楼演练完毕,欠身道:“请夫人赐教。”席玖樱轻轻道:“没错,这是翻云覆雨手。”澹台西楼道:“翻云覆雨手可曾传与外人?”席玖樱缓缓了摇头。
澹台西楼显然怔住了,微微蹙眉,神情似乎有些恍惚。席玖樱道:“这是谁教你的?”澹台西楼道:“是我父亲。”席玖樱沉默良久,微微一笑,道:“也许当年是当年外子传给令尊的也未可知。”
澹台西楼半晌无语,忽然看到席玖樱手中那幅画,脸色微变,道:“画中人是谁?”
席玖樱道:“她的名字叫做江如练,按辈份,我应该叫她一声‘姑姑’,但我从来也没叫过。”
澹台西楼道:“为什么?”
席玖樱将那幅画徐徐卷起,慢慢道:“也许是因为她心里有怨恨,每每见到江家的人,她都会生出无穷的杀机——三十年前她就说过,她活着就为了毁灭剑门一衣江,只要她活着一天,她就绝不会让江家的人好过……”
澹台西楼默默地看着她,道:“为什么?”席玖樱道:“因为她恨她母亲。”澹台西楼道:“她母亲是谁?”席玖樱道:“她母亲就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紫观音……”澹台西楼道:“她为什么恨她母亲?”
席玖樱缓缓道:“因为她是一个给人带来灾难的女子,她的美貌让当年的武林中人颠狂不已,争战不休……而她从来不肯收敛,总是故意撩拨别人,也不知拆散了多少美满幸福的家庭……她的母亲警告她多次也不见效,一怒之下,将她关在即墨山庄的冰窖之中……这一关就是二十年……后来她就想办法逃走了……”
澹台西楼面色发白,道:“后来呢?”
席玖樱道:“后来不知道她又去了哪里,但在三十年前,在我嫁入剑门的那一天,她闯进即墨山庄,冷笑着对我们发出恶毒的诅咒……”她脸色煞白,眼中忽然出现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之色,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澹台西楼呆了半晌,突然转身离去。
风吹草低,郁姝曼披着浅紫色的披纱,飘飘地走上小桥,淡月一梳,在湖波中瑟瑟发抖,水草懒洋洋地伏在岸上,水底的光斑犹如酣睡未醒的眼睛,无精打采地忽开忽合,树影阴森地倒映在水中,绿沉沉,静悄悄。夜色中只有草虫不甘寂寞的鸣叫,露珠在月色中冷冷闪烁。
她转头看着司虏尘,眼睛就像雾中遥远的晴空;她的眼睛久已暗淡无光,此刻微微闪出奇异的光彩,正像清晨流注出来的清新欲燃的曙色。当年若无雪栖鸿,她一定会嫁给他;若是嫁给了他,这二十年就绝不会如此痛苦。但这话早已毫无意义,说了徒增伤感。
司虏尘暗中叹了口气,道:“怎么自从兰儿回来以后,你反而心事重重?”
郁姝曼道:“兰儿是回来了,可是到现在仍然没有扶桑的下落,我担心他会不会遭遇不测……”
司虏尘道:“难道兰儿也不知道他的下落?”郁姝曼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记得么,三年前就一直有人意图置兰儿于死地?”司虏尘道:“我当然记得,有一次幸亏江逸云出手相救……会是什么人,这样处心积虑……”
郁姝曼杏仁般的双眸流露出一片幽怨不祥的阴霾,她忽然感到心口一阵刺痛,一股酸水直冲向喉咙,喃喃道:“别人不知道,你还想不到么,天下这么恨我的,只有一个人……”
司虏尘道:“你是说……素馨儿?”
郁姝曼沉默良久,慢慢道:“不错,正是她。”司虏尘吃了一惊,道:“我还以为她已经死了。”郁姝曼道:“像她那样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这十几年来,她总是让我从恶梦中惊醒……”
司虏尘全身一抖,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动容道:“难道她夺走了雪栖鸿还不够么?”
郁姝曼喃喃道:“当然不够,越是在乎他,她越是容不得我,我知道她害怕,害怕有一天雪栖鸿会像抛弃我一样抛弃她,重新回到我身边,所以她一定要先杀了我……”
司虏尘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些什么,脑子里混乱不堪,数不清的阴影不断地从他眼前掠过,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突然冷静下来,道:“嫁给我吧,姝曼,让我来帮你。”
郁姝曼颤栗了一下,强笑道:“你别开玩笑。”司虏尘沉声道:“我岂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郁姝曼温柔地笑了笑,轻轻道:“不,这不行。”司虏尘道:“为什么?”郁姝曼听出他语声里的沉痛之意,凝视着他,柔声道:“我们都不再年轻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周围是浓浓的夜色,晚风湿冷,月色清寒,虫声更是抖得不成调子,凄惨之至。
司虏尘感到一阵穿心的凄凉,沉默半晌,道:“我明白。你有什么打算呢?”
郁姝曼道:“我想过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兰儿嫁出去,为她找个荫庇,免得再遭伤害。”司虏尘道:“你有人选了么?”郁姝曼道:“来此之前我拜访过灵鱼先生,澹台慕容的儿子澹台西楼宅心仁厚,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司虏尘犹豫了一下,道:“可兰儿喜欢的是江逸云……”郁姝曼淡淡笑了一下,道:“我知道,我由着她接近江逸云已经够纵容她了……江逸云确实很出色,但是谈婚论嫁,他可不是最佳的人选。”司虏尘道:“为什么?”
郁姝曼道:“剑门江家是个被诅咒过的家族,从紫观音的女儿开始,每一代人都厄运缠身——当年的江君远是何等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是却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留给席玖樱多大的痛苦?江逸云也好不到哪去,家族的厄运总是会落到所有和他相关的人身上,冷雪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司虏尘道:“不过据我所知,冷雪雯的死很大程度上是她咎由自取。”
郁姝曼叹了口气,慢慢道:“可能所有的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我总觉得,冷雪雯之所以会死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离经叛道,而恰恰是因为她是江逸云的心上人,所有想置江逸云于死地的人都会乐意从她身上下手的……你说我能把女儿嫁给江逸云么?”
司虏尘叹了口气,道:“兰儿一定会很痛苦的……”
郁姝曼抬头望着远方,沉默半晌,缓缓道:“那没有办法……跟她的一生幸福相比,这点痛苦不算什么……”
第二十四章 昨夜西风凋碧树
骤然一场大雨,阻住了澹台西楼的去路,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只是不想在这里逗留,这场雨却给了他滞留的理由。他在房檐下徘徊,积水成洼,寒气如潮。寂静中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他并未留意,但这脚步声在他身后停止了,他随即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他霍然转身,只见眼前一人,气度高华,令人不敢逼视,正是穆犹欢。他微微一怔,注意到对方眼中闪烁着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灰蓝色冷光,生铁一般的冷光。他凝注对方良久,静静道:“你来迟了,拂兰姑娘已经走了。”
穆犹欢道:“我知道。我这次来,为的是你。”澹台西楼道:“哦?”穆犹欢道:“你昨天见过席玖樱了是么? ”澹台西楼淡淡道:“你的消息永远都这么灵通。你什么时候对我的事情这么关注起来了?”
穆犹欢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冰岩般的面容,悠然道:“席玖樱没告诉你你长得和江如练很像么?其实不用她告诉你,你应该早就发现了……你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澹台西楼道:“不想。”
穆犹欢微微一笑道:“你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澹台西楼道:“我父亲是澹台慕容。”
穆犹欢转头望着灰蒙蒙的苍穹,悠悠道:“你若真是他的儿子,我又何必冒着暴风雨远道而来。”他这句话对澹台西楼似乎仍不起作用,但他并不着急,又是微微一笑,“昔年剑门江家如日中天,在江湖中声名显赫,紫观音金镜的横空出世更是把剑门推到了武林至尊的位置。紫观音惊才绝艳,武功出神入化,身为女流却气度恢宏,叱咤风云,可惜养子不教……紫观音的儿子江叔夜性格懦弱,优柔寡断,女儿江如练有绝世的容貌,偏偏生性妖冶,恬不知耻,比起当初的金翠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此澹台德衍取消了和江如练的婚约……江如练淫荡成性,专以勾搭男人为乐,当年颠倒众生,也不知毁了多少人,其中不乏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紫观音一怒之下将女儿关在冰窖之中,不许她再祸害江湖,这一关就是二十年……紫观音死后,趁即墨山庄中一片混乱,她想法子逃了出去……紫观音剥夺了她二十年的自由,却成全了她,让她无意中获得了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驻颜术……若非如此,以她的年纪,如今已年近七十,怎能如此艳媚入骨?在她逃出剑门之后,她发誓要报复,发誓要把剑门一衣江折腾得鸡犬不宁……逃离即墨山庄后,她在晕眉山庄落脚,把庄主水依痕迷得七荤八素,并为他生了个女儿,但她很快就抛弃了水依痕,嫁给了一个叫做端木徴的大商人,端木徴很短命,婚后一个月就暴病而亡,从此江如练就以‘端木夫人’自称……”
说这番话时,他根本没看澹台西楼的表情,但他知道这对澹台西楼绝对有效。
澹台西楼明亮的双眸已然暗淡,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不断翻腾的那种痛苦。只听对方接着道:“端木徵死后,江如练就开始对剑门进行报复……我方才说过,江叔夜生性柔弱,自小就处于江如练的控制之中,对付他,对于江如练来说再容易不过……为了报复母亲,江如练设了个局,诱使兄长和自己上床……”他浑身一震,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穆犹欢道:“你一定听明白了,何必让我再说一遍?”
澹台西楼脑子里一片混乱,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穆犹欢淡淡道:“听起来是不可思议,不过江如练当初就是这么做的。江叔夜当时已鳏居多年,自然对女色有渴望,当然经不起诱惑……事情发生之后,江叔夜就自刎了……江如练得意洋洋地离开剑门,但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怀上了兄长的儿子,而在那个时候,她已经结识了我父亲……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念头,居然把儿子生了下来,并且对我父亲说,这是他的儿子……”
澹台西楼面色惨白,有关于身世的一切真相听起来都是那么残忍,那么不可思议。他的心从没这么乱过,羞惭、愤怒、仇恨,犹如一个个巨大的浪头向他打来。这时他听见对方悠悠道:“这下你知道了,你并不是我父亲的儿子,而是江叔夜的儿子。”他怔了半晌,仿佛没听懂似的,道:“你说什么?”
穆犹欢似笑非笑道:“按照常理,兄妹乱伦,生出来的多是怪物,所以还得恭喜你,居然长得这么正常……”
这话里的嘲讽之意,世上绝没有哪一个人能面不改色地承受下来。澹台西楼脸涨得通红,衣袖微摆,一掌朝对方胸口呼地击去。须知澹台西楼素性平和,内敛落寞,心如止水,这一含怒出手,委实有颠倒乾坤之势。穆犹欢只知他武功极高,但也没料到竟达如此境界,心中一惊,不敢应战,纵身闪过。这一掌击空,在地上砸出一个两尺余深的大坑,雨点飞溅,打在身上隐隐作痛。
穆犹欢不禁骇然,心道:“想不到他的掌法和楚更苹不相上下,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澹台西楼余怒未息,轻飘飘又拍出一掌,这一掌已趋平和。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变作漫天掌影,仿佛同时有数千人在施展掌法。
穆犹欢道:“剑门一衣江的千千阙如掌果然名不虚传!看来江如练倒是把剑门的武功精髓全通过我父亲传给你了!”当即呼的一掌击向对方左肩。
澹台西楼左掌从右掌掌底穿过,却是一记翻云覆雨手,抓向穆犹欢手腕。
穆犹欢晓得厉害,纵身飞起,凌空还了两掌,委实没料到对方可以一心两用,同时施展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功,由此看来,武林中只怕罕有敌手……想到这一点,穆犹欢反而笑了,退到两丈开外,道:“你何必动怒,我只是告诉你真相而已……“
澹台西楼竭力控制自己,慢慢平静下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穆犹欢淡淡道:“不知其母,不知其父,乃禽兽也,咱们好歹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我怎么忍心见你活得如此糊涂。”
这句话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澹台西楼意志几乎崩溃。他怒不可遏,但对方却像棉花一样阴柔,让他无从着力。他全身忽然颤抖起来,胸口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这一来就好比一道闸门突然打开,他再也无法自控,鲜血不停涌出。
穆犹欢道:“乱伦催生不了什么好果子,你虽然长得和常人无异,却一出生就患了绝症,我父亲一定早就告诉过你,千万不要激动,不要冲动……你应该听他的话……”他看着澹台西楼晕厥过去,嘴角泛起一丝冷酷的微笑。
澹台西楼披衣站在窗前,已是掌灯时分,雪还是下个不停。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二十九年来,澹台慕容千方百计抑制他的病根,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一旦发病,就会持续不断地发作,不停地咳嗽咯血,直至咳尽他体内最后一滴鲜血。面对死亡,他出奇的平静。谁是父亲,谁是母亲,都不再重要。
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他却浑然未觉。
天色逐渐昏暗,他冒着大雪走出客栈,看到雪地上散落的几瓣梅花,心头像被人扎了一刀似的,猛地想起两年以前,在冷雪雯临死前,他曾陪着她默默地走了一路。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突听有人道:“阁下原来在此,找得我好苦!”黑暗中徐步走出一人,锦袍轻裘,顾盼飞扬。借着雪地的反光,澹台西楼清楚地看到他俊逸的面容,而他一双清澈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澹台西楼道:“恐怕那匹马根本不是你的吧。
楚更苹笑了笑道:“原来你认得我……我一直不相信,就凭你一个人就可以把我那么多属下打得七零八落,今日定要向你讨教一二……”
这时只听一人接口道:“灵犀是我带走的,你该找我才对。”
楚更苹吃了一惊,展眼四望,厉声道:“谁?”
纷飞的雪花中只听到微微的风响,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身影,浑身裹在银白色的斗篷里,跟雪地融为一体,令人目眩。他定了定神,凝神注视着对方蒙着面纱的脸,缓缓道:“姑娘何许人也?”
蒙面女子淡淡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才是你要找的正主儿。”她这番话说得平淡从容,仿佛一碗满满的清水,不盈不溢,谁也想象不到在这种情况下她会出手。
但话音方落,楚更苹就看到一道明亮的剑光闪过,而她的语声并没有丝毫变化,从她的神情也根本看不出一丝端倪。可她的剑还是刺出来了。楚更苹悚然一惊,他甚至不知道这剑从哪里刺出来,一时间无从招架,只得后退避开。蒙面女子乘机再刺一剑,剑势轻若浮云,仿佛毫无力道,这一剑刺向对方左肩,简直没有一点杀伤力。楚更苹又是一怔,这一剑刺来,看似乱无章法,偏偏无法抵挡,情急中双足顿地,向后纵开一丈多远。他凝视着蒙面女子手中晶莹剔透、花光流转的长剑,暗暗纳罕。
蒙面女子长剑遽出,削向对方左臂,她出剑不成章法,加上身法曼妙,越发空灵飘忽,不可捉摸。但这一次楚更苹不退反进,居然避开锋芒,堪堪与她擦肩而过,手中赫然多了一样东西,反手一挥,斜斜刺向她右肩,守中带攻,攻中带守。蒙面女子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正是自己的玉簪,竟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他手中,心中一凛,横剑一封,剑尖斜指对方喉咙,亦是守中带攻。
楚更苹笑道:“好聪明。”当即回了一剑。
蒙面女子手腕微震,刷的一剑,仍是奔对方咽喉而去。这一剑凌厉绝伦,楚更苹若闪躲不及,必会利剑穿喉。但恰在此刻,她只觉颈后一阵冰凉,跟着虎口微麻,长剑竟被荡开。原来楚更苹在这瞬息之间不仅轻佻的在她颈上抚摸了一下,而且用手中的玉簪拨开了她这一剑,出手之快,委实匪夷所思,何况玉簪乃极轻易碎之物,他居然能凭此荡开长剑,功力之深,亦非常人可望其项背。
蒙面女子惊魂甫定,意念回旋,展动长剑,尽往对方身上各处大穴刺去,剑法变化多端,奈何楚更苹形如鬼魅,在她身前身后飘忽不定,始终刺不到他的身体。她缠斗良久,内力消耗,出剑渐渐艰涩。
楚更苹在剑网中穿来插去,进退裕如,斗到后来,他顿觉对方剑法大乱,破绽迭出。他瞅准一个破绽,劈手夺过对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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