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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尽眼中欢-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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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惜一脸讶然地看著薛铭修:“你……”

他眨眨眼睛,嘴角渐渐上扬,声音又蓦地轻快起来,“你很关心吗?”

 薛铭修凝视他半晌,指尖始终漫不经意地拨弄著扇柄,良久,心平气和地道:“是。”

 颜惜感到胸口狠狠震了震。他努力定住神,想了想,苦笑:“你是在担心,我要是老早就死了,你现在再从哪儿找一个像我这麽好的小倌儿,来陪你演戏,对不对。”

 薛铭修挑挑他的下巴,笑道:“真不害羞啊。你觉得你哪儿好了。”

 颜惜也弯起眼眉冲著他笑,声音柔柔的:“我既美貌又聪明,这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啊。”

 薛铭修摸摸下巴:“华国这麽大,除你之外,既美貌又聪明的人也不少啊。”

“……可是他们只是想要你的钱,或者从你身上争到面子。”

“那你呢,你不是吗。”薛铭修笑容微淡,眸色渐深。

 颜惜并出两根手指轻轻推开那柄不听话的扇子,抛给薛铭修一个流光百转的眼神,莞尔笑道:“你怎麽老是记不得我说过的话呢。我说了啊,最後我没用了,你是想要扔掉我还是想要杀掉我,尽随你便,”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是真的。我虽然经常骗人,但我不会骗你。”

 薛铭修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他从没见到过,这样残酷的真诚。

 颜惜看他无言,脸上神情又是满足又是得意,扬起下巴骄傲道:“你说,你还能再从哪儿去找一个像我这麽好的小倌儿啊。别人总不愿意为了银子和面子,为你去死吧。”

 薛铭修定定看著他,忽然道:“你真贱。”

 颜惜没半点儿吃惊,大方地点点头,平静地说:“我知道。我也觉得。”

 人的看法总是很奇怪的。“我愿意为你去死”这种话,如果是用在两情相悦的人身上,那麽世人只会大赞其爱比金坚,觉得感动异常;可如果是一个痴情人用在一个无情人身上,那麽世人多半不会去说无情人有多冷漠,而只会去骂那个痴情人,倒贴的贱货。

 没有人专门去规定,但好像人人都已经约定俗成。多麽奇怪,多麽不公。

 可颜惜并不觉得这有什麽关系。在他看来这世上不公平的人和事有很多,受冤枉的人和事也有很多,他并非最凄惨的那一个。至少他已经有很多年,都不用再愁吃再愁穿,再受人侮辱,再看人脸色;他豔名动天下,倾倒千万生。他实在已经过得足够好,若是再去抱怨,连他自己都觉得讨厌。

 除了出生和成孤之外,他迄今为止的全部命运,好的,坏的,被捧上云端的,被摔下地狱的,无论哪一种,都是薛铭修给予他的。薛铭修於他而言是如此意外,却又如此贴合;带给他莫大幸运,却又让他万般不幸。
 
 这天下除薛铭修之外,再没有,再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能够让他这样深深地爱和记得。

 两人无话良久,直到薛铭修打破沈默,开口问他:“你是自己不想活,还是真的太喜欢我了。”

 颜惜笑了笑,甩给他一记白眼:“我怎麽不想活,我以前为了活,甚至还去和野狗抢过东西吃呢。你说我想不想活。”

 似乎是觉得有些恶心,薛铭修皱眉道:“那你是喜欢我?你是天生犯贱麽?我有对你很好?”

 可是颜惜只是笑盈盈地点头道:“嗯啊。你的确对我很好啊。”

虽然只是,很好过。

 有些人,即便日後得到千万份温柔,也只会记得最初的那一份。更何况颜惜,年华流转里,也无非只得到过这一份心意。

哪怕它是假的。他也想要好好珍惜。

 薛铭修听见颜惜如此肯定的回答,眸光一闪,皱著眉忽然道:“你以前就认识我?”

 颜惜禁不住浑身一震,他惊异道:“你为什麽这麽问?”

 薛铭修轻轻呵了声,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冷嘲:“因为我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真有人只凭著几日鱼水之欢,便能大言不惭,交付真心,”他随意一笑,轻描淡写道,“这种人跟你挺像的,都很贱呢。”

 听他这样说完,颜惜的神情先是一松,复又流露出几分寂寞的失落。他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点点头,艰难地咽了一口,缓慢地道:“这种人……那是挺贱的了。”

 薛铭修笑著:“是啊,自恋,自以为是,又还自不量力。你知道贱就好。”他稍顿半刻,忽然长眉一扬,啊了一声,“哦对了,顺便补充一句,这种人,我是最讨厌的。”

 颜惜身形一晃,脸色再苍白了几分:“……好。我记得了。”

 方到此刻,薛铭修才终於收起嘲讽,脸上逐渐显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满意表情。他拿起扇子,奖励似的敲了敲颜惜的脑袋,温和道:“好颜惜,我知道你是最聪明的。”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给对方一道越来越远的背影。

颜惜站在原地,眯起眼睛去看,只是朦胧水光让他看不大真切。就好像许多年前在绝烟崖巅,倾盆大雨狂飙而下,重重水幕,割裂咫尺与天涯。

 他二人的世界早在那一刻便成永诀。又或者曾经数月相伴时光,都只是一场幻觉。

 颜惜站在原地出神了很久,久到足够令他,将这几年时常想的,抑或不常想的东西,全都透透彻彻细想一番。

然後他便觉得释然。他想自己很能够理解薛铭修。一个生长在深宫那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地,却又偏偏不受皇宠的皇子,你要他怎麽相信,一个“素昧平生”,彼此之间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的风尘小倌,竟然可以面目诚恳地对自己说,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哪怕是去死,也都没有关系。

薛铭修会觉得好笑,那一点都不奇怪。如果他们互换身份,颜惜想自己恐怕已经早不耐烦地,割去了他的舌头。

他一定早已听尽了阳奉,而看多了阴违,他一定早已尝尽了口蜜,而会多了腹剑。他被一个又一个,全都指向他性命的阴谋诡计给活活逼出了冷硬心肠,而这份越筑越厚的冷硬又继续逼得他再不相信,这世间其实仍有真情。

一定会有的,超越了阴谋诡计的真情。

颜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可以让薛铭修相信,只是如果最後他死了,只剩下薛铭修一个人留於世上,那不是有如活在人间炼狱,太残忍了吗。他一向不是个大度的人,可是那个时候他会真心诚意地恳求上苍,请再赐予一个比之他的爱只多不少的人,一生一世,都陪在薛铭修的身旁。

他这可不是无私。他只是想要薛铭修的余生温暖,至於那个人会不会也被薛铭修折磨得痛,折磨得哭,折磨得生不如死但仍然想要为了他继续活下去……他才懒得管。


颜惜就这样一直站在柒真的房间外,偶尔有人经过,都用一种像看鬼一样的表情,万分惊诧地看著他。要知道现在人人都对这里避之不及,根本连半步都不想路过,可他竟然一副感伤怀念的样子,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有几个想巴结他的小倌大著胆子凑上去,笑问:“颜公子,您……您是有什麽东西落在这间屋子里了吗?嗯……要不,我去帮您……呃……帮您叫个护卫,让他进去替您拿……”

他们那副很想讨好,但是却有心没胆的样子,让颜惜看得实在想笑。肮脏和虚假,妓院比之皇宫,哪一样不是秋色平分。他就是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和人暗斗,和人明争,没有人爱,更不能爱人。这样想来,或许比起薛铭修,他才最应该成长为一个冷酷坚硬,不信天不信地不信人心,更不会相信感情的,寂寞的可怜人。

 然而爱改变了他。当他心中住著一个人,他便再也舍不得继续冷酷坚硬下去。他希望那里是温暖和柔软的。尽管他自己根本从未得到过那种东西,可是他仍然很努力地在学习。

学著变成这样,并学著将这样的温暖柔软,送给同样孤独的对方。

薛铭修的影子忽然在他眼前模糊地晃了两晃。颜惜一怔,不禁苦笑。这才分开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颜公子?嗯……你觉得怎样?要我去叫……叫护卫来吗?”

 颜惜摇了摇头:“不用。”说完便直接往柒真的房间里走去,也不管那几人惊恐到足以吞下两个鸡蛋的震惊表情。

 只是他没想到一推开门竟然会见到人。

 颜惜僵在门口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暗想自己这是不是在做梦呢。待得心神稍定,他嘴唇微动,叫出两个字:“……穆爷。”

 玄穆那时正仰头啜了一口酒,闻言点点头,看著颜惜含笑道:“我在这里,你很吃惊吗。”

 颜惜想了想,说:“有一点。”

 玄穆淡淡道:“也没什麽特别的原因,只是柒真,实在有点像我的一个哥哥。”

 颜惜愣了愣,稍微吃了一惊:“……哥哥?那……”

 玄穆没有理会颜惜,他想到过去玄辰对自己的种种挑衅,只冷笑著继续道:“哼,一样的爱找麻烦不知进退,一样的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当然,还有一样的蠢!”

 颜惜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为什麽穆爷,同意让薛铭修如此残忍地害死柒真。

 玄穆说完狠话停下来休息了半晌,等到怒意稍退,这才又放轻声音,笑眯眯地道:“所以啊,我看他死得那样惨,心里真是痛快极了。”

 颜惜沈默著,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玄穆招招手:“你过来。”

颜惜掩上门走过去,规矩地停在离玄穆两步之外的地方,忽然闻到穆爷手中的酒壶,飘出了一阵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仿佛灵光一现,颜惜猛然想起薛铭修今天刚跟他说过的话:他的四皇叔,就很喜欢桂花。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甚至连八竿子都打不著关系的遥远联想。四王爷爱吃桂花糕,穆爷爱喝桂花酿,这其实本属正常。更何况如今八月将至,正是桂花盛放好时节。

 颜惜看著穆爷一口一口,仿佛如饮仙露琼浆般的细品慢尝,心想做人太敏锐,大概也不是什麽好事。

 玄穆自颜惜走近之後就一直没再理睬他,只是不停地喝著酒。最後酒壶渐空,他提起来摇晃两下,不甚满足地抿抿嘴,最後伸出舌头在唇齿间舔了一圈。

 他一向以冷清淡漠示人,喜怒不形於色,刚刚那样的孩性天真,颜惜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看著觉得有些吃惊,并且想,穆爷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位倾世无双的美人。

 这并不是说他现在已经老了丑了,只是除了皱纹之外,时光还能以很多方式影响一个人。玄穆依然是美的,然而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过得并不快乐。

 他的美,深不到心里去。

 颜惜开口问道:“穆爷,要我出去给您再添点酒来吗?”

 他一笑,随手扔开酒壶懒懒道:“不用。酒这种东西,喝到半醉半醒,乃是最好。”

 颜惜斟酌了一下,却说:“可我却希望能够喝到大醉,狂歌尽欢,不问不管。”

 玄穆无所谓地嗯了声,眉梢又微微往上抬起了半分。他的嘴角噙著笑,眼神穿越浓雾,渺远得,好像回到了往昔前尘:“我在像你这麽大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他说到这里又再停顿了很久,方道:“可是後来我渐渐懂了,人在大醉之时,所经历的人和事,全都是当不得真的。”

“……别人不当真而你当真了,那就会受伤;别人忘记了而你不能忘,那就是耻辱。”

 颜惜安静地听著,那一句别人忘记了而你不能忘,让他有如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震颤。他想自己果然没骨气,在经历了同样的事情之後,穆爷会觉得耻辱,可是他仍然只觉受伤。更深,更重,更加难以愈合的伤。

 相反耻辱那种东西,他是真的很少有过。就算有,他想他这辈子,哪怕是从一只猫一只狗身上得到,也是绝不可能从薛铭修身上得到的。

 他猜穆爷和那个人的身份地位一定本就相差不远,而他却是出身卑微,再加後来颠沛流离,堕落风尘,这样难看的一生,又怎配和薛铭修的相提并论。

 或许他所谓的无私,只是一种透彻的自知之明。

 玄穆收起扩散的思绪,笑著看向颜惜,懒声道:“一半醉著,就足以纵情享受,尽欢狂歌;一半醒著,又不至於迷失自我,深陷沦落。颜惜,你现在,已经醉了几分了。”

 颜惜垂下眼睛轻轻道:“……穆爷,我没醉。”

 是你醉了。

“就是因为我太清醒,所以才想要喝个酩酊大醉,忘记自己。”

 他不敢奢望有将来,可是如果能在醉里看见一个,他想那也很好很值得。

 玄穆看了看他,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轻快地说:“好啊,那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再看看有没有改变吧。”

他停下来沈默一阵,忽然失笑道,“啊,我怎麽忘了,我应该是活不到那个时候的,”他低下头,弯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摇头叹道,“哎,我真是老了。”

 颜惜微微展眉,笑容温和:“穆爷不用担心,我想我大概也活不到那麽久。”

“嗯……”玄穆沈吟一声,摸著下巴说:“我想也是。你刚刚对二皇子说的那一番话可真是痴情动天啊,爱成这个样子,的确不容易长命呢。”

难以启齿的心情被一针见血地戳穿,然而颜惜却并未脸红,也不觉害羞。对他来说,爱上薛铭修实在太正常了,那是他在这匪夷所思的一生里,所做得最不匪夷所思的一件事情。

那个人即使只是站在他的面前什麽都不说什麽都不做,他都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被夺走,心跳已经再不动了。这样毫无胜算与转机的人生,他选择投降。

“你为什麽会喜欢他呢。”他听见穆爷在问。

 颜惜深吸一口气,思绪溯回往事,答案始终如一。

“因为他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玄穆笑了:“想不到你是个这麽记恩的人。”

 颜惜摇头,缓缓道:“不……不是因为他对我好,所以我才记得,而是因为,对我好的人是他,而不是别人。”

 玄穆感到自己被狠狠震了一下。他低低冷笑一声,随即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心想都说世事无常,可是为什麽有些事情无论过去多少年,却都仍是一样。

 骗人的只用一点小惠小恩,被骗的就永世再难翻身。同时相遇的两人,一个假意一个真心只是後者永远都斗不过前者。

 毕竟他们在用情上,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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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姓薛的家夥真是没有好後果……(啊!此话无意得罪姓薛的亲……)
PS:小初端午假期要出去和父上母上加死党玩~~所以到下周三应该都是没法更新的……没存货……= = 鞠躬~
最後祝大家端午快乐~~~O(∩_∩)O




正传 (十九)

第十九章

 清慕是被一盆冷水给生生泼醒的。惊醒之後他茫然了片刻,凌乱的记忆才又一点一点拼凑回他的脑子里。胸口气流翻腾,清慕忍不住重重咳了两声,却感到口中全是弥漫的血腥。

 此刻封易辰就坐在他的对面,冷眼旁观,一脸淡漠地看著他惨受折磨。

 清慕知道自己现在的姿势非常耻辱。他全身赤裸地被绑在高凳上,双手系於身後,两条腿被大大撑开,直直面对著眼前的罪魁祸首。

他想起这近两个月来,自那日突然昏倒,再清醒过来以後,本来一切都和之前一样,他虽然仍被监视,不能随意走动,可是好歹禁锢他的地方也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而是一个偌大的庭院。比起以前整日只能闷在房间里读书写字之外,现在的他偶尔还能出门闲庭信步几番,浇花种草,乘风赏月,悠然自得,进步实在是很大了。他并不是一个贪婪的人,每天就这样平淡地生活著,并且等待著对方给自己提出要求。

他的计划本来打算得很好,也很简单:等到那个人提出要求,如果是他能做到的,那麽他一定竭尽全力帮助那个人完成。然後他就会选择远走离开,去做自己这十多年来一直想做,但是却始终没有机会做的事情。

他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双脚去走,用自己的心胸去感受,这个除了如斯之外更加广阔的世界,春江大漠,中原边塞,平沙冰雪,火山热海……他爱极了这样旅食天下,四海为家的生活与情怀。他每日每夜都在如此期盼著,并且感到自己已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当然,如果能在这样的一生里,找寻回自己的过去那自是最好,但如果实在不能,他倒也并不固执和勉强,只希望未来寸寸光阴,都能代替已经消逝的回忆,永铭於心。

然而他到底想得太圆满了。

清慕不曾料到那个人把自己留在这里,无所事事供养这麽久,竟然就是为了叫那五六个野蛮人,来硬上自己的。那一晚的画面实在太过血腥,清慕已经不愿再去回想,他是怎样由最初的莫名其妙,到不敢置信,到渐渐疯狂地和那群人扭打撕咬起来的。他们似乎是有被专门训练过,从进门开始就一声不吭直奔正事,而且分工合作得相当完美。压脚的压脚,绑手的绑手,捂嘴的捂嘴,脱衣服的脱衣服……当然,还有高高抬起自己的下身,将粗大的手指探进自己後穴的人。

他们做著这样卑鄙淫荡的事情,可是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是一副痴傻呆滞,面无表情的样子。他们不像是人,而像是被操纵的傀儡。

事已至此,清慕就算再怎麽傻也已该明白了。更何况他根本就不傻。

他很难形容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情,震惊,害怕,疑惑,失望,或许……还有那麽一点不可捉摸的难过。毕竟这两个月来,他和那个人相处得实在是很好──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尽管他至今也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身份,一切……他不说,自己也就不问。
 
他觉得那并不重要,而且也不公平。毕竟他的记忆是一片空白,他没有可以与之交换的过去。而如斯小倌的身份,他不愿承认,也从未当真。

那个人的话不多,笑容绝少,就连来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有时候他倚在庭院软榻上懒懒翻著书,便正好遇上那人从庭外长廊缓缓走来,停在他的面前伫立良久,最後掀过封面随意扫一眼。眸光波动,也不知其中闪烁的是什麽。

那时候清慕也会仰头看看他。院中绿荫茂密,树叶斑驳,渐进伏暑的强烈阳光刺得人眼眶酸涩。他微微眯出一条细缝,在摇曳轻晃的破光碎影之中,那人逼近到恍惚熟悉的轮廓眉眼,便足以支撑起他视野里的整个世界。

清慕不曾想自己也会有以貌取人,色令智昏的一天。

浓烈的光线自上而下慷慨铺陈在彼此周身,而清慕由下向上望去,只觉那人一向深邃冷峻的五官,好像也被渐渐普照出了几分别样的温暖。他二人都不多话,院里微风拂拂花香嫋嫋,树叶和书页同时沙沙作响,浑然天成,动听异常。

空气中缓缓淌过一份流水般的安然静谧。这样深切入骨的默契,让清慕感到一种灵魂深处的欢喜。他想所谓的知己,大概也和此相差不远了吧。

他以为那人也是一样的。


此刻眼前的人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冷峻漠然的表情。温暖和默契什麽的,大概只是他当初神志不清的自作多情。清慕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喘了口气,沙哑道:“我知道你把我救出来,总归是因为我对你有用……却没料到,你原来只是想要折磨我……羞辱我……”

 封易辰低头把玩著银质烛台,火光窜窜跳跃,映在他剑刻刀削般的五官上,更显惊心动魄。他点著头沈静道:“如果你感受到了折磨和羞辱,那很好,”
 
 清慕觉得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封易辰停顿良久,忽然又道:“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使出咬牙自尽这样不要性命的手段,你以为你是身份高贵的大家闺秀,清白不容玷污麽。”

清慕艰难道:“……你想说我像个女人?”

“不,”封易辰否定得很快,转眼直直盯著他大大分开的两腿之间,语气中带点嘲讽,“你不是在如斯长大的麽,听说还是最得宠的那一个,怎麽连这点程度都接受不了。”

 清慕听得愣住了。他动了动嘴,似乎是想要辩解,然而努力良久,最终也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半个字都没能说。他的眼神逐渐黯淡成灰,鲜血顺著苍白如纸的唇瓣流淌直下,一滴一滴蜿蜒过雪白的肩胛和胸骨,惊心怵目。

而後他慢慢地,慢慢地,垂下了头。好像一只濒死的天鹅,挣扎多时,终於绝望得接受死亡,放弃求生。他就那样任由自己一节一节地低软下去,而他每低下去一节,便在心里亲手折毁掉那一些他早已坚持多年,并曾发誓要坚持一生的东西。

自尊,自爱,自强,自立……自由。

他想他终於明白了。原来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更不会有人在乎这一切。谁管他是不是真的还有清白呢,谁管他是不是真的想要保持清白呢,只要知道了他是从如斯里出来的人,那麽他就已经被打上了,终其一生都无法磨灭的耻辱烙印。

在这样一个以出身论品行的人世里,他曾经为了理想而受过的苦,挨过的打,现在想来,就好像一场天大的笑话。

“我……”

清慕终於开口。他的声音很低很低,一字一句,说得艰难无比:“我……我以为你不会这样想我,原来……原来你也和其他人一样,都只把我当成是一个小倌……一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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