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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如约而至作者:叶木四-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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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微不可见的皱一下眉头。
苏建之的大掌摩挲着妻子依旧柔软的腰,咬着她的耳朵说:“尚老师,你是咱们家的大艺术家。”
尚安琪呵呵的笑,眼角有泪光闪过。
苏尚武提着简单的包裹,拿着一家人赞助给他的一千五百块钱巨款,毅然南下。苏尚喆依旧快乐忙碌,且单纯地生活着。
入了初中,和袁大军不一个班了,因为离家远,俩人反而更团结。不管刮风下雨,袁大军都会站在一班教室门口等着他,然后一前一后边玩边往家里走。走时候路上一个小石子,能在两个人脚底下传来传去踢上一路。袁大军也因此挨了袁拥社不少巴掌,有一次苏尚喆提前吃完饭去他们大院找人。看见袁拥社追出来骂:“兔崽子,你脚指头长刀刃了是不是,穿鞋子比吃的还废。”
袁大军一蹦三跳的跑出来,拉着尚喆就拐进了胡同。尚喆看着他俏皮地伸在鞋子外面的大脚趾“嘿嘿嘿”。袁大军推了他一把,“你还笑!都是和你踢石子踢的。”
那放学还踢吗?即使露着脚指头,一路上两个人边跑边踢,恨不得把小小的石子踢出国际足球的水平。
也许体育锻炼真的促进生长发育,初一升初二重新排座位时,袁大军毫无悬念地镇守班级最后一排的高地。当然,他的成绩也填补了班级的低谷,实现了他“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豪言壮语。袁大军轻而易举的越过了一米七的个头,苏尚喆乖乖巧巧的停留在一米五五的边缘。
苏尚喆还是那么白那么干净,还是桃花眼一转让人不忍心苛责,可每次往袁大军前面一站苏尚喆心里就不舒服。压倒一个人要从气势上下手,就他和袁大军的海拔而言,他眼神再锋利,也很难保证袁大军能接收的到啊。
事实证明他这种想法是十分正确的。他眼神再厉,从袁大军的角度看过去,经过长睫毛的阻挡,都变得波光潋滟柳条柔。
13。生长痛
袁大军不但长的快,还特别能吃饿得快。袁拥社和邻里的日常闲话已经变成了——小兔崽子,一顿吃了仨馍,早晚让他吃穷了。
别小看了这仨馍,家里自己蒸的馍馍自然要比街上卖的大得多。仨馍,那可是实实在在三团发面!
然后仨馍也绝对不是袁大军的极限。因为重点高中离他们住的地方稍微有点远,偶尔下雨两个人中午也会懒得回家在食堂吃饭。袁大军在苏尚喆面前从来不矜持,在就着馒头把尚安琪为小儿子准备的一小罐肉沫炒豆瓣吃完了以后,拿起第二趟买的馒头的最后半拉,把玻璃罐子里面的汤汁也擦了个干净。
苏尚喆知道他能吃,但不知道他这么能吃。左手最后一口馒头还捏在手里,右手的筷子依旧支着,目瞪口呆地看着酒足饭饱的袁大军。袁大军把干干净净状似已经清洗干净的玻璃瓶子拧好,摸摸肚皮说:“你妈炒的菜真好吃,我爸炒菜都跟没放油似的,一点也不香。”
目光扫见他左手那块馒头,指了指问:“你不吃?”
见苏尚喆没反应,拿着他的手送到嘴边,将最后一口馒头吞了下去,一面嚼一面还说:“多多你吃的太少啦,才吃半拉馍。咱们学校的馍太小,一捏就屁点大。”
“啊啊啊!”苏尚喆一跃而起跳到袁大军身上卡着他的脖子抓狂大叫:“吐出来,你给我吐出来!我还没吃饱!你个猪八戒!沙和尚!牛魔王!”
袁大军托着他的屁股哈哈大笑着把人托起来的时候,苏尚喆盘着他的腰伤心了。人比人要死,说的肯定就是他俩。苏尚喆卡着他的脖子哭丧着脸大叫:“谁让你这么高这么壮,你再长高我就不理你啦!你还我馒头!你还我的菜!你给我吐出来!”
“哈哈哈,谁让你不吃。哎哟,啊哈哈哈,我再给你买个馍,哎哟哟,我错了我错了,不该长这么高,我有罪我检讨。”
事实证明,人的个头也不是想不长就不长的。袁大军凭借一双长腿斩获春季运动会长跑冠军后,成了学校体育队的队员。从此苏尚喆更干净清香了,袁大军更臭气缠身了。因为运动量大,袁大军开始猛往一班教室跑——苏尚喆喜欢带零食,最起码每天上午书包里都有一个鸡蛋一块小面包。袁大军挨不住饿,最后一堂总要过去碰碰运气。发展到最后,尚喆的小书包就成了他的百宝箱,隔三差五的换花样,每次都有好吃的。
也许过早的恋爱对孩子也是有好处的,在初二袁大军班上一个大个子弄大了班上女同学的肚子之后,全校发动了大片的抗早恋运动,所有和女生有暧昧的男生都惨遭毒手。而袁大军的时间,几乎都奉献给了操场和一班,还因此作为正面形象受到了班主任的表扬。
班主任说:“不要以为个子长的高就要谈恋爱,袁大军不高吗?不要以为长的帅一点就要谈恋爱,袁大军不帅吗?也不要以为自己学习不好就要谈恋爱,袁大军学习好吗?”
班里学生哈哈大笑,袁大军却引以为豪。放学还跑过去告诉苏尚喆,班主任夸他长的又高又帅,还在班上做了表扬。苏尚喆赏了他两枚白眼,以示赞同。
袁大军为什么没时候谈恋爱呢?
别人忙着泡妞的时候他正忙着泡他的多多呢。哦不,是忙着翻多多的书包觅食。别人忙着情书飞传的时候,他正在四百米跑道上挥汗如雨。别人在勾搭着女生偷偷去东区公园跳夜舞的时候,他正坐在家里接受袁拥社的批斗——一个月穿坏两双布鞋?你脚是羊蹄子吗?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夜里别的男生思春呢,袁大军没空。他的骨头疯长,半夜又抽筋了。真疼啊,哪有精力在梦中与小美女相会呢?
因为长得快又缺钙,袁大军的胸骨微微有些隆起,而发现第一个这一现象的人竟然是苏尚喆。袁大军每天长跑训练,喜欢放学带着尚喆到很远的大水坑洗澡。尚喆不下水,怕蚂蟥,他负责在岸上看着袁大军的衣服,兼带看着袁大军,防止他游得太远太深。
那个傍晚余晖中的袁大军从水里出来,深深吸了口气腹部陷下去,尚喆就看到了一个显得格外高的胸腔。低头扒着自己的衣服看了看,平平整整肉乎乎的。再看甩着膀子往岸上走的袁大军,还是觉得胸骨有点问题。
“你胸怎么了?”
“咋了?”
苏尚喆伸手摸了摸,袁大军痒得躲了躲,没躲开,让苏尚喆拧了一把。苏尚喆还真有当医生的潜质,解开扣子将两个胸腔做了对比,从宽度高度肋骨弧度一一比较,最后得出结论说:“你的骨头有毛病。”
“有屁毛病。”
“你见过纺织厂守大门的老头吗?他的胸口就是突出来的,我爸说那是鸡胸。你的没他高,肯定是鹅胸。我爸说,这种病以后骨头会变形,会直不起腰。”鹅的胸脯子比鸡平整很多,苏尚喆觉得这已经达到了鹅胸标准。可医学上真的有鹅胸吗?
袁大军一脸担心的被糊弄到医院,女医生因为苏尚喆一本正经深有研究的“鹅胸”笑了好半天。
苏尚喆指着袁大军赤裸的胸口说:“鹅都是这样的。”
女医生哭笑不得,问袁大军,“平时有什么症状?”
苏尚喆,“他老是半夜腿抽筋,脚指头也抽。”
再问:“还有其他的吗?”
苏尚喆,“他吃的可多了,一顿饭能吃五个馍馍。”
女医生越过眼镜片看苏尚喆,再问:“还有呢?”
苏尚喆,“他蹲下去站的猛了老头晕,眼前冒星星。”
苏尚喆,“后两节老觉得累,总睡觉不听课。”
苏尚喆,“唔,没有了。”
女医生的眼睛转向袁大军,袁大军摇头,“真没有了。”
“这你弟弟?看着一点也不像啊。你比你弟弟粗实多了。”
“嘻嘻,他外号叫大黑。”
袁大军用指头在后面捣苏尚喆,不高兴了。
“缺钙,长得太快营养也跟不上。给你开点钙片和维生素D,回去按说明吃就行。”
这回轮到苏尚喆扭头看袁大军了,袁大军摇摇头,苏尚喆大眼睛盯着女医生说:“我们没很多钱,两毛够不够?”
女医生乐了,“回家叫你妈过来。”
“大黑没妈妈。”
女医生愣了一下,不知道将袁大军的命运延伸到如何悲苦的境地,顿了片刻说:“要不回家吃鸡蛋皮吧,烤焦了磨成粉,每天就着饭菜少吃一点,能补钙。”
俩孩子回去的时候苏尚喆忧郁地自言自语:“你吃了那么多鸡蛋都把皮扔了,多可惜。要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我吃鸡蛋给你吃皮。大黑吃鸡蛋皮,以后叫你蛋皮君好不好?不用欢呼,我知道你很喜欢。”
“那你是蛋黄。”
“你想吃我?”苏尚喆绷脸皱眉。
袁大军跳开一步捂住胳膊,“我包着你护着你行不行?你看你又动武,那谁说啦,要文明其精神。”
“那谁还说啦,要野蛮其体魄。”
“操,你真掐!”袁大军跑开,“你再掐我把你作文里‘亲蛋’的事告诉别人!”
“啊啊啊,你敢!我咬死你!”
14。意外的成长
所谓“亲蛋”事件,是苏尚喆人生的耻辱。前不久语文老师留了一篇作文,叫《我爱我的家》。写作文对于苏家孩子来说,向来就不是难事。苏尚雯有曾经文思泉涌,写爆了卷子又贴了两张稿纸的经历。
苏尚喆写我爱我的家,自然要写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和爷爷。他写“我爱我的妈妈,她是一位舞蹈家。每天放学回家,妈妈总会给我开门,然后捧着我的蛋亲一口。妈妈很漂亮,有卷卷的头发大大的眼睛……”
苏尚喆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想写“捧着我的蛋亲一口”,他想写“脸蛋”,当时因为什么忘记一个字他也不得而知。他明明会写“脸”字的,他连“捧”这么复杂的字都会写,怎么可能不会写“脸”字?
想必大多数人都有一道题不写完放学不回家的习惯,打断思路对于刚找到思路的孩子来说太过残忍了。袁大军过来喊他回去的时候一班教室正被几个值日生扫得乌烟瘴气,苏尚喆坐在窗户旁边埋头做一道应用题。袁大军喜欢看苏尚喆的作文,并拿苏尚喆的满分作文羞辱过自己班上一个骄傲的女生,仿佛那四十分的作文是他自己写的。
看到那一句的时候袁大军还揉了揉眼睛,用手指着一个一个字又看了一遍才突然发出一阵爆笑。袁大军指着作文本念:“每天放学回家,妈妈总会给我看门,然后捧着我的……”
好事的值日生已经凑过来要看,袁大军看着迷茫的苏尚喆,咳了一声收起作业本,强忍着笑手脚麻利地强行给他收拾了书包拉他出门。那一路,苏尚喆脸上的火就没下去过,一直烧到家里。
袁大军被他追着打了一路,一再保证不会说出去。还发了毒誓,谁说出去生小孩儿没屁眼儿。
不说出去不代表不会奚落他,自那以后“亲蛋”或者是“妈妈捧着我的”或着相类似的话,就成了袁大军百战百胜的武器。
想看苏尚喆脸红,只需要半句话——妈妈捧着我的……
想让苏尚喆退让,只需要一个词——亲蛋。
想逗苏尚喆炸毛,只需要一个动作——捧!
唉,漏字不可怕,可是如果不小心漏错了地方……一字漏错误终生!
蛋皮先生最终没有吃到鸡蛋皮,蛋黄小哥回家给苏建之说了他的“鸡胸”,引起一家人对蛋黄小哥瘦瘦胸膛的围观。在众人都摸了一把后,一致认为蛋黄小哥不缺钙,皮肤白白肉肉软软,很好捏。
苏建之再见到袁拥社,告诉他儿子缺钙和胸骨有点外凸的事情。于是蛋皮先生在蛋皮爹大嗓门的批评中拿到了一盒钙片。要说钙片真是个好东西,吃了半个月腿抽筋的情况就大有改善。
转眼间,春天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城市在缓慢调整迷茫状态后也跟着新的春天慢慢复苏,开始有人做些小生意啦。
春末的杨絮哟,飘得白了大半个校园。苏尚喆托着腮帮望着窗外雪白的一层,觉得自己也文艺起来了,竟然想就这么自由自在的睡过去,不管数学课上两船过河的问题,也不管细胞该如何分化。精神一但放松,很容易就能和周公约会。于是很快的,苏尚喆支着的小脑袋垂了下去。
苏尚喆是被吵闹声扰醒的,刚清醒一点就听见袁大军在窗户外面嚎:“多多!你帮我拿书包,我先走了多多。”
“啥时候了还记得你的书包!赶紧去吧!”
苏尚喆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推开一个扒在窗户上的人往外看,看见一脸泪的袁大军。袁大军往前跑,跑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好像又缺钙了,腿软的厉害。尚喆从门口挤出去,又挤到袁大军身边拉他起来,袁大军抬头就嚎:“多多,我爸要死啦!”
“熊孩子!”女老师穿着小皮鞋往办公室的方向跑,很快推了自行车过来,嘱咐道:“别瞎说,赶紧过去看看。人就说砸着了,也没说活不成。”
苏尚喆接过车子,袁大军岔开两条腿坐在后面还在哭。袁大军个头虽高,体重实在是不重。如果扒开衣服,你能看到清楚的一副骨架。馒头吃的再多,碳水化合物中的营养也跟不上这个疯长的男孩子。
一路上苏尚喆把车子骑得超乎想象的稳,袁大军搂着他的腰趴在他背上,眼泪浸透了薄薄的外套,潮乎乎的浸到皮肤里。哭声渐歇,苏尚喆听见后面的人说:“多多,我爸爸死了可咋办?我爸要死了!”
“胡说,让叔叔听见揍你!”
“他们说我爸成肉饼啦!”
“他们胡说!你听他们胡说!别怕啊,我骑快点。”
两个孩子茫然又害怕,带话的人说要送到中医院去,俩人跑过去才发现人根本就没送过去。又急急忙忙去了工厂,有人一把拽住袁大军说:“你咋才来!你爸快撑不住啦!”
袁大军几乎是被一身油的男人甩进后面机器旁的,袁大军哭声没停,嘴里胡乱喊:“我爸呢?爸!爸!”
苏尚喆先发现了被围在人群里的袁拥社,脸还是干干净净的,除了有些苍白。只是胸口以下被血水浸透了,看不出伤在哪里。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一人多高的钢圈,上面的血告诉他,也许就是这个大东西,将人砸倒在地上。
“爸呀!爸!”袁大军坐在地上也不看地上的人,仰着头冲着天哭。他不敢,他在害怕。袁拥社不会骂人啦,袁拥社要死了。他要是死了,以后谁还揪着他的耳朵骂他穿鞋废,骂他吃得多,骂他睡觉不盖好被子呀?
苏尚喆凑过去跪在他后面搂住他,学着尚安琪的样子轻轻抚摸他的胸口。
“孩子别哭,快听你爸要说啥。”有人把袁大军往前扯了扯,摁着他的头让他贴着袁拥社。
袁拥社啥也没说出来,眼睛斜在儿子身上,嘴巴张了几张苍白的脸神奇地变得红润起来,然后在一片嘈杂中没了气息。
袁大军疯了,甩得身后的苏尚喆几乎飞了出去。他扑过去抱那个被压弯了腰的男人,竟然发现腰软软的没有骨头似的。因为他的动作,更多的血流出来,汇成了一条小河。他跪在黏稠的鲜血里,哭红了眼睛。
吊绳断了,袁拥社跑过去要疏散下面的工人,袁拥社是被掉下来的巨大钢圈砸中的。大家都说,袁拥社胸口以下都被砸扁了。袁拥社一生积极老实,为工厂节约的价值数也数不清,到死都在为国家解约财产,连医院都没进。
那天苏尚喆被袁大军蹬出去的时候手掌磨破了皮,那天苏尚喆陪了他一天一夜。袁大军哭,他安静地坐在他旁边跟着抹眼泪。袁大军被送到家里哭到睡着,苏尚喆坐在床边趴在他身上跟着睡着。夜里袁大军又哭着醒了,苏尚喆搂着他说,大黑你别哭了,我一直都会和你好。
角色终于颠倒了过来,苏尚喆开始每天三顿往袁家跑,按他的饭量给送饭,然后盯着他吃完。
葬礼是厂里人的人帮着办的,从入殓到丧事。很荣耀很热闹,全场的职工都来给袁拥社送行,花圈堆满了大院里那个临时的灵堂。
后来,袁家来了一个亲戚,说是袁拥社乡下过世的姐姐的儿子。袁大军这个没见过几面的表哥王国强,成了他的监护人。
袁大军得了一笔抚恤金,这笔钱稀里糊涂就让王国强帮着拿了。
八三年的春天,袁大军抱着父母的骨灰盒,跟着这个表哥去了乡下。厂里说了,等大军读到初中毕业,等一年,等到了十八岁,随时欢迎他到厂里接父亲的班。
苏建之一家来送行,袁大军这样的家庭,因为苏尚喆,和苏家有了丝丝缕缕的联系。苏建之对王国强说:“去了乡下安葬了拥社赶紧送大军回来,眼看要中招考试了。”
尚安琪嘱咐说:“大军你十七了,有一年就是个大孩子了,要自己为自己留点心,别都让你表哥操心。想想你的考试啊,以后的路啊什么的。家里的钱啊,厂里留给你爸的钱啊,都该在心里过过数,毕竟依旧还是要你自己过的。”
那边苏建之继续嘱咐,“大军个头大,其实是没长大的孩子,到了乡下得麻烦你多照顾点。”
苏尚喆插进来把袁大军拽到一边去,抬头看着这个仿佛更加高瘦的朋友,低声问:“你啥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
“你要是很久不回来,记得给我写信。你爸爸的房子还在这里呢,你别不回来。”
“嗯。”
“我妈说你的那笔抚恤金让你哥领了,让你多留点心。她说,你在乡下不要呆太久,葬了你爸妈就赶紧回来。你要是觉得一个人住害怕,就住我们家。”
“嗯。”
“钱的事儿你好好说,可别和你哥吵架。”
“嗯。”
“大黑……你别不回来。”苏尚喆哭了,“他们说你哥带你走肯定不让你回来了。”
“我回来。我给你写信。”
那天苏尚喆直到被父母带回家还在哭,不知道是不是预见了和袁大军的分离。总之那天之后,苏尚喆隔一周就去袁家那处房子看一看。锁头上有尘土了,锁头上生锈了,门口长蜘蛛网了,那个黑黑瘦瘦的大个子仍旧没有回来。
苏尚喆考进了市一中,而袁大军,在那一段时间,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15。星星之火
苏尚武不断有消息从天南地北飘过来,他走了很多地方,做小生意,行走,做生意,再行走。他说,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也许很快就能实现。
苏尚雯依旧为自己的作家梦执着着,然后浅薄的人生经历终于让她明白,没有生活的积淀很难写出发人深省感人至深的作品。捧着世界名著每天优雅的尚雯开始蓬头垢面的学习考试,希望得到公费留学的机会。忙起来后,回家的时间就更少了。
苏建之单位分了新房,按六口人的分的,三室一厅,很宽敞。别说是大儿子和女儿不常回来,就是回来,也不用采取男人男人同床挤,女人女人合床的方法了。老爷子的身体依旧康健,儿子儿媳工作忙,他就慢悠悠的收拾新房。也不雇工人,水泥白灰自己一点一点的抹,房顶上就留给儿子。
尚喆的高中生活并没有精彩到哪里去。高中了,很多人都已经过了十八算半个成人了。苏尚喆依旧不肯怎么长的个头夹在中间,实在是像极了初小学生。高中,荷尔蒙激发了众多男女孩子脸上的痘。苏尚喆每天目光扫见同桌呲牙咧嘴的挤痘,心里就直抽抽。
痘痘没有光顾乖乖的苏尚喆,他依旧白净。可就因为这样,在摆脱了“小白脸”的外号之后他又多了一个外号——白豆腐。
荷尔蒙激增的另一个后果就是大家都开始渴望爱情。路上男女搭配的组合越来越多了。他们也不牵手,可一起走在路上,怎么看怎么奸情四射。班上那个皮肤白白衣着时尚的舒洁被封为班花,成为全班饥渴男生的意淫对象。不管是上课下课,只要是有心,就能发现有那么几双热辣的眼睛注视她的方向。
有时候苏尚喆会想,是不是男人的注视真的有美容作用?越是被这么关注,那个舒洁就越是阳光灿烂光鲜万分。
苏尚喆没有再交到很合意的同性朋友,孙小兵算是和他关系比较近的。因为高中校园在另一个区,每天骑着自行车上下学就成了一群人。孙小兵和他夹在中间,偶尔会谈些学习的事情,可是似乎并没有多少可以说的。
苏尚喆很忙,他忙着思考很多重要的问题——
大黑怎么还不回来呢?他老家到底在哪儿呢?他是不是住在乡下以后都不回来了?他是要娶媳妇儿了吗?那个表哥是不是欺负他了?
哥哥又跑到哪里去了?外面的世界真的那么精彩吗?哥哥的生活苦不苦?
姐姐的小说又没有发表吗?不发表也好,也好让她稍微低一低高贵的头颅。
爷爷昨夜咳嗽了,爷爷不爱洗澡了,害他昨夜感觉被虫子咬。
唉,大黑……
离一中一条街的距离,是一家歌舞厅,紧挨着,是一家旱冰场。苏尚喆班上组织过滑冰,顺道好奇地去看过歌舞厅的外貌。大红大绿的彩灯,烫着大卷的美女牵着穿着紧身裤的男人的手,摆出舞蹈的姿势。
歌舞厅光明正大的代替了曾经被公安局猛抓的地下舞会(小青年自己组织的夜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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