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城市之心意-贞颖-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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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用再强调，你很清楚我的心意。」
　　育斯特皱起眉头，愣呆了。
　　「记得那一晚……我们共度的那一晚，我对你说的话。」坎贝尔继续说：「希望你记得，因为我记得非常清楚。我的心意丝毫没有改变，甚至更坚定。」
　　育斯特闭上眼睛，背靠着门，慢慢的滑坐到地上。
　　那一夜，坎贝尔像念咒语似的，不断的在他耳边重复呢喃着我爱你、我爱你……的确，他明白坎贝尔的心意。因为知道，才教人更痛苦。
　　「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坎贝尔也背靠着门坐在地板上，像祈祷似的，轻声说：「没错，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介意，一点也不介意。」他开始不断重复：「我不介意、我不介意、我不介意……」
　　育斯特将脸深深埋进双手掌心之中。
　　经由樱桃木门的传导，声波和缓坚定的由后背扩散进育斯特的心里。
　　经过不停的低回、重复「我不介意」这几个简单的字句瞬间转化为葛雷果圣歌似的优雅旋律，育斯特原本焦虑的心跳，渐渐的和坎贝尔的声音融合，而平稳镇定下来、并与对方的心思相互响应。
　　两人就这么隔着门、背靠着背的坐在地上，融合在安详的简单音律中。
　　过了许久，直到一阵急促的短铃打断了这份和谐。育斯特知道那是医院通知坎贝尔的讯息。
　　果然，坎贝尔说：「……我得回医院处理几件事。你多休息，我晚一点再回来。」
　　育斯特依旧沉默的坐在地上，直到确定坎贝尔离开之后，他才站起来、打开门，走出房间。
　　离开房间，育斯特发现身在一处相当大但空旷清简的房屋里，挑高两层，他所在的楼上，除了之前休息的房间有床、小矮柜和一张椅子之外，其余的房间毫无家具；楼下是几个更大的厅闲，然而除了厨房里的一个临时小电子炉之外，同样一件家具也没有。简言之，是一个闲置待装潢的豪宅。
　　育斯特来到挑高的大厅，看见落地窗外有一片花园，虽然目前稍嫌凌乱，但整理之后必然相当宜人……他突然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坎贝尔新买的房子里。
　　育斯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大厅里，突然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或许是坎贝尔，他心想。正在迟疑的时候，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杰希，我帮你把衣服拿来了，也顺便带了一些吃的东西，你只顾着照顾病人，什么也没吃。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请你将就点……」
　　育斯特不禁愣了。原来他们并非两人单独在一起、而有其它人陪伴；听对方叫坎贝尔的名字。和说话的态度，两人似乎相当熟稔、甚至非常亲密……恐怕她也知道了自己的遭遇，心中顿时觉得难堪又羞耻。
　　「另外……喔，你醒了，太好了！」打开门，一个穿着针织套装、手上抱着两个大购物纸袋、肩背着Burberry提包的黑发女子走进房里，见到育斯特先是惊讶，接着便微笑打招呼，「杰希不在？」
　　育斯特摇摇头，下意识的警戒。女子放下手中的纸袋，「你看起来好多了。杰希说他开快车害你出意外，非常自责，这两天一直看护着你……」
　　看来坎贝尔编了一个白色谎言。不但治疗了他的外伤，还为他维护了自尊。育斯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垂下头。
　　「以后别让杰希碰方向盘了。」女子继续滔滔不绝的说：「他向我保证：你脸上的红肿绝对会在一周内消退，瘀青可能需要久一点的时间，不过到时候可以用平光眼镜遮一下，这样就赶得上新书发表会。」
　　育斯特听得一头雾水，女子却像完全没注意到似的，从提包里拿出一本书，「刚好我把样书带来了，你先看看；建议你也练习一下签名……还有，我们得讨论一下你未来的写作计划……」她抬起头，看见育斯特一脸茫然错愕疑惑，便问了：　「约翰，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对吧？」
　　育斯特摇摇头：对方知道他的名字、他却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女子笑了，爽朗的说：「从头开始。我是芭芭拉·沃森。」她伸出手，「上次在院长寿宴上没有机会见到你，现在终于『正式』会面了，请多指教。」
　　育斯特这才恍然大悟。和对方握手寒暄之后，他拿起书，看到封面吓了一大跳：那是他为埃米莉写的故事。
　　「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告诉过你？」芭芭拉讶异，「我是MW出版社的总编。杰希介绍令爱给我认识、令爱向我推荐了你的作品，我看了之后非常欣赏，决定推荐出版。」
　　育斯特听过MW出版社，专门出版儿童与青少年书籍，颇有名气。但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发展，「埃米莉？怎么……我不明白……」他有些语无伦次。
　　「约翰，千万不要说你想修改稿件。下礼拜就要开发表记者会、首刷的预付版税也已经付给你的律师了……」
　　育斯特突然想起来，原来在警局里凡内赛说他已经付了律师费是这个意思。
　　他没有想过为埃米莉写的故事竟然有机会出书，仿佛中了意料之外的大奖似的，一种超现实的幸运让他一下子错乱；他顿时感到有些晕眩，抱着书慢慢的坐在地上，「抱歉，我需要一点时间……」
　　芭芭拉也跟着坐在地板上，好像研究稀有动物似的注视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的开口，「知道吗，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她的语气已经没有之前的愉悦，甚至带了点严厉；育斯特相信这才是她的真正性格。
　　「当杰希兴高采烈的告诉我们，他遇到了一个多好的对象时，表面上我虽然为他高兴，心里其实很不以为然。」她的态度一变，显出些许敌意，「因为……我曾经非常迷恋杰希。」她直视着育斯特，仿佛想试探他的反应。
　　育斯特的脑筋一转，想起分奇曾说过在医学院时他们的爱恨情仇，或许指的正是这件事，他点点头，「我知道，也和分奇有关。」
　　「看来杰希和你说过了。」芭芭拉露出想当然耳的浅笑，「我迷恋着杰希，但他却不曾注意到我……你知道，他非常受欢迎。」她顿了一下，又语气无奈的继续：　「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当时是图书室管理员的我，甚至答应帮卡尔·分奇——我当年的男友，一起偷杰希的论文研究资料。」
　　育斯特愣呆了，「我以为杰希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
　　「你知道杰希的个性。对他而言，或许真的只是个游戏。」芭芭拉的语气微带反讽，「他似乎早就有预感，所以准备了一份假的研究资料让人偷。卡尔因而上当，没有查证就毫不怀疑的引用了错误数据。最『残酷』的部分，是在论文发表会上，杰希故意针对那些数据提问，揭穿了真相；卡尔的论文失败、因此延后一年毕业，被他认为是人生的最大耻辱。」
　　所以分奇才会那么憎恨坎贝尔，育斯特心想，而自己却不明就里的受到了挑拨，真的怀疑起坎贝尔，他感到非常惭愧。
　　「之后，我和卡尔分手，同时主动要求杰希和我交往。」芭芭拉看着育斯特的眼睛，故意迂回吊人胃口似的，「杰希却明确的拒绝了……有时候，他会用一种近似恶劣态度捉弄人，你应该也知道。」
　　育斯特淡露心有戚戚焉的微笑，他的确也曾经受过坎贝尔的不少折磨。
　　「杰希说可以和我有一夜情、但不可能长久交往——因为我抓不住他。很过分吧。」芭芭拉缓缓的说：「杰希说，他寻找的是个能给他『感官的满足和心智的刺激』的对象。我一直认为只是个借口，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人……」她顿了一下，「然而，当我看了你的作品之后，才明白杰希的意思。」育斯特不解。芭芭拉的眼神又柔和下来，「约翰，书评对于你的作品评价很好，看看。」
　　低下头，育斯特将书翻到封底，上面罗列着各界推荐；顺着看下来，许多赞美教他有些脸红。其中引述《纽约时报》的评论还写着：
　　充满勇气、梦想与爱……本书让读者们知道「爱」与「梦想」不但存在，更是可以获得的……
　　「这些故事……其实是专为埃米莉写的。」育斯特缓缓的说：「她有先天性心脏病。身为父亲，我虽然无法在物质上给她豪华的享受，至少在精神上……」
　　「我想，埃米莉已经感受到你的心意。不只她，许多读者都是，我儿子就非常喜欢……约翰，有你这样的好父亲，埃米莉非常幸运。」芭芭拉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这片花园整理之后一定很舒服，我相信埃米莉会喜欢的。」
　　育斯特垂下头，沉默不语。没错，埃米莉绝对会喜欢那片花园；或许还能养一条狗，她一直很想要……然而太迟了，他已经主动表示不争取埃米莉的监护权。
　　育斯特回想起几年来和女儿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摸着书的封底文字，心中百感交集。出神了好一会儿，突然被一阵铃声惊扰了思绪，他才抬起头。
　　「应该是外子，他来找我一起去接儿子放学。」芭芭拉走到门边拿起对讲机，和大楼守卫招呼了一声。「我们通常是轮流接他放学，今天刚好两个人都有空，一起去学校给他一个惊喜。」
　　育斯特露出会心的笑容，却也有些苦涩，到学校接小孩放学也曾是他的日课。芭芭拉打开门，「我叫他上来和你打声招呼。」
　　片刻之后，一个削瘦的男子走进门。他轻吻了一下芭芭拉，「杰希不在，你还是留下来帮他看家好了；我自己去学校接……」接着他注意到育斯特也在，先是一愣，然后欣慰一笑，「你醒了！杰希知道的话一定很高兴……」
　　因为自己的事竟牵连了那么多人担心，育斯特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初次见面，幸会。」他羞愧的搔搔头，「抱歉，因为我的一点小事……」
　　「初次？不，我们其实以前就见过面。」男子笑着说：「不过……你那次的情况比这次更差，大概记不得了。」育斯特越听越胡涂，男子则友善的伸出手，「我是艾德·史密斯，目前在郡立医院工作。」
　　育斯特愕然。接着仔细回想，他对于这个名字的确有些印象。史密斯又继续解释：「还是没有印象？你有一次因为过劳低血压休克而住院……记得吗？」
　　育斯特顿时尴尬。埃米莉严重缺氧发作、他也昏倒住院，那个悲哀的经验，他岂止有印象，根本是记忆非常深刻，而且分奇……育斯特打了一个寒颤，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刚好是我到郡立医院的第一天。」史密斯好像突然想起似的，转头对芭芭拉说：「……对了，我好像没跟你说过，那天杰希来看我，还送了一瓶很好的红酒，我一直忘了带回家。」育斯特的心一震，眉头轻扬，史密斯丝毫没有察觉异样，又继续说；「总之，你昏倒的时候，杰希不但自告奋勇的急救、还留下来看护……」
　　育斯特瞠目结舌，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心跳破百，「不可能……」他以微弱而颤抖的声音，仿佛企图说服自己似的，嗫嚅的说：「是分奇吧……」
　　「是杰希。我当时还非常佩服，完全不知道怀疑他别有用心。」他哈哈大笑，　「更妙的，我问他是不是认识你，他重复否认了三次；结果却待在你的病床旁边直到早上才离开……」
　　那是他们在纽约马球俱乐部Lounge　Bar揭穿谎言而分手之后、他成为司机再度　「正式」相遇之前。
　　这件事扭转了整个角度，原来坎贝尔一直……育斯特的心跳和脑波在一瞬间完全混乱。
　　第二十章
　　小时候，育斯特记得牛仔们会陪他玩大富翁的游戏：当骰子一骰、走到标识着问号的方格时，他总是战战兢兢的从那迭「命运」中抽出一张，然后更忧心忡忡的看着上面的指示。
　　他向来不算好的运气也经常在这游戏中获得证明，不是破产、意外，就是必须付出大笔的买路钱。育斯特讨厌命运卡，因为卡片总指引他到不好的地方；于是，在命运的交叉点上，他总是选错路。
　　这次也是，他再次的选错路、会错意，并且因为这个误解而尝到惨痛的结果。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芭芭拉留下钥匙、并且和史密斯一起离开接儿子放学之后，育斯特抓了钥匙手机之后也急忙冲出去。他不太记得过程，直到他再度站在自己的小公寓的客厅时，才赫然注意到身上还穿着睡衣。
　　环顾四周，屋子里的印花沙发、茶几、电视和厨具餐桌一如以往的随意而略微凌乱；相对的，埃米莉的房间却已经被大致清空，只留下床架、书桌和空衣橱等家具无关紧要的闲置着。妮娜显然已经将埃米莉的东西搬走了，一点也不浪费时间；也不留给他考虑后悔的机会。
　　育斯特坐在空下的小床上，手沿着床缘慢慢移到原木放着枕头的位置。
　　他的眼前突然蒙上一层水光，视线顿时朦胧起来，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埃米莉入睡前向他道晚安的样子、缠着要他说故事的样子，还有许许多多的……父女间相依为命的温馨幸福、以及不是那么温馨幸福的片段。
　　他已经开始想念埃米莉了。
　　往后躺下，仰头看着床上方、天花板上贴着星座、天使、精灵……各种幻想世界的装饰。那是他和埃米莉一起画、一起贴的。深深吸进一口气，育斯特不断告诉自己：让埃米莉跟着母亲是对的。妮娜有完整的家庭、她的现任丈夫看起来似乎是个负责任的人……对，让埃米莉跟着母亲是正确的决定，这次他没有选错命运卡。
　　只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做出正确的决定竟然也会让心那么痛。
　　育斯特闭上眼睛，半恍惚半回忆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手机响起才再度回到现实。一看屏幕，显示着Privete　Number，他疑惑片刻还是接通电话。
　　「育斯特先生？」
　　线路另一头是个非常有教养的声音，育斯特觉得有些耳熟、却又陌生。
　　「能接电话代表您好多了。」对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关心，「我是凡内赛，您的律师。」
　　育斯特这才恍然大悟。「我有个好消息告诉您，育斯特先生。」凡内赛立刻切入重点，毫不浪费时间：「今天是令爱的监护权之争闭庭的日子，您还记得吧？」
　　「……当然。」育斯特强装若无其事，刻意淡淡的说，心头不由得抽紧。　「我……」
　　「您获得胜诉。」
　　育斯特不禁愣呆，张大口半天却发不出声音。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结结巴巴的说：「胜……胜诉？不、不可能，我已经放弃……」
　　「不。您是『消极的不争取』，并非『积极的放弃』——律师的诡辩学。」凡内赛语带狡黠轻快的说：「您知道，玩弄法律的文字游戏是律师的谋生伎俩。」
　　他没有失去埃米莉！育斯特一下子慌乱了。对于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一点也没有真实感，他连忙跑去检查日历，确定当天是不是愚人节，欣喜得差点大叫出来。接着，他却突然想到自己在开庭的日子缺席，他出事的消息不就公诸于世？这样不光彩的事教人怎么抬得起头，他不如自杀……整个人又惊吓得瞬间惨白。
　　「至于您的缺席，我以您『出小车祸意外受伤』的理由向法官请假。」仿佛读出育斯特的心思，凡内赛立刻压低声音解释，「这是坎贝尔医生的建议、同时开出医师证明；这也将是您出意外的对外官方说法。所以，令爱和您的前妻完全不知内情，请放心。」
　　育斯特舒了一口气。经过高低跌宕的心情三温暖之后，他突然觉得有些虚脱而头晕，便蹲了下来。努力让自己平静并且恢复理智之后，才充满感激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凡内赛律师。」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育斯特先生。」凡内赛的专业语气中带着真诚，「让我向您报告法官的整个判决结果。您准备好了吗？」
　　育斯特深吸了一口气。「听了双方律师的陈述之后，法官认为您的前妻：妮娜·培利女士虽然并非出于『恶意』却造成『弃养』的事实；所以裁决她必须负起抚养的责任。意思是，她必须支付赡养费——」
　　「我不要她的钱。」育斯特立刻打断对方。
　　「我想也是。」凡内赛表示认同，「所以我替您拒绝了。法官于是采取了第二方案：强制执行实质的抚养。简单的说，就是从今天起她必须将埃米莉接到家中抚养，期间将会受到社福单位的监督和法院不定期抽查……」
　　育斯特愕然，「我不是胜诉吗？为什么听起来……」
　　「的确，您胜诉获得监护权。简单的说，埃米莉的教育、医疗选择以及银行账户等等都由您管理决定。您有权自由探望，若是对于埃米莉受到的照顾有任何意见——再小的都行——都有权举发，这样的话培利女士将立刻被解除抚养，课役受罚。」凡内赛说：「如此对于您未来的写作工作规划上，更可以获得较充裕的时间专心在自己的事业。我的建议是，在您的新家中留下一个埃米莉的房间……」
　　「我只要她幸福。」育斯特撑着额头，幽幽的说：「凡内赛律师，我想请问您：埃米莉对于判决的感觉怎么样？」
　　「顾及她的心情，法官并没有让她列席，让她在休息室等待。」凡内赛解释，「至于她的想法……您为什么不亲自问她呢？」育斯特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凡内赛似乎正将手机交给另一个人；他的心脏开始加速。
　　「爸爸，你好一点了吗？」
　　一个甜美无辜的声音传进耳中，育斯特再也无法抑制泪水从眼眶中滚下。
　　「埃米莉……」
　　「杰希叔叔开车的时候太不小心了，让爸爸赶不上新书发表会的话怎么办？我已经处罚过他了。」
　　「不是他的错。」听到埃米莉理直气壮的语气，育斯特不禁破涕为笑。他好奇埃米莉会用什么方法「处罚」坎贝尔，却没心情问。「埃米莉，你在妈妈那里……」
　　「我很好，爸爸不用担心。」埃米莉愉快的说：「妈妈对我很好……保罗和乔伊也很亲切——」
　　育斯特知道保罗是妮娜的现任丈夫，可以想象乔伊该是保罗的儿子。听见埃米莉理所当然的叫那两个人的名字，显示已经融入新生活……育斯特心中五味杂陈，既为女儿高兴、又有些失落，酸甜混杂。
　　「——等一下妈妈要带我去买小狗……」埃米莉不明白也没有察觉育斯特的心情起伏，继续兴高采烈的叙述：「爸爸，新书发表会的时候我也要去……你喜欢书的封面吗？图是我挑的喔……」
　　「很喜欢，挑得很好。」从埃米莉的声音中，育斯特想象着她脸上的笑意，「埃米莉，你高兴就好。」
　　「我很高兴。」埃米莉说：「爸爸，我让妈妈跟你说。」
　　育斯特听到埃米莉叫着妈咪，接着，线路另一头传来妮娜的声音。「约翰，谢谢你。」
　　育斯特突然发觉妮娜的声音不再那么刺耳，只是相当陌生。「我是为了埃米莉。」
　　「我知道。」妮娜说：「但是，你大概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好好照顾埃米莉。」育斯特冷冷的说：「珍惜这次的机会。因为不会再有下一次。」
　　蹲在地上，育斯特突然注意到矮柜旁的墙上有以浅绿色笔所画的小小涂鸦、和一排童稚而歪斜的字迹。大概还不到膝盖的高度，应该是埃米莉年幼时写的，他不曾留心过。
　　涂鸦标示「我的家」，画着一间尖屋顶、有烟囱和庭院的房子，房子前有三个火柴棒似的人、和一条香肠般的狗。在中间的小火柴棒人头上有两个辫子，两只手各牵着一个大火柴棒人。一边的大火柴棒人头上画着长发、但没有画脸；另一边短头发的大火柴棒人脸上则有明显的微笑，在脚下还写着「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这一直是埃米莉的心里最诚挚、也是最简单的希望：一个美满的家庭。看着墙上的涂鸦，育斯特知道这次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然而他的眼角仍不知不觉再度湿润。
　　在牌局结束之前，不知道谁是最后赢家。育斯特以为命运Dealer总是发给他满手的鬼牌、烂牌，一局接着一局下来，当他输到榨干血肉、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带着上吊的觉悟、沮丧的将最后底牌一一褐开，却意外发现命运的惊奇：黑桃10、黑桃J、黑桃Q、黑桃K，只差一张Ace，就是Royal　Flush　Stright，同花大顺。
　　现在他反而胆怯得不敢翻开最后一张底牌。
　　额头靠着墙，心情逐渐平静之后，育斯特才发现两腿已经蹲到酸麻得失去知觉。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站起来，举步维艰的走进原本的卧房里。
　　一进房里育斯特便不由得感慨。他并不是个有收拾洁癖的人、更谈不上特别有条理：一个单身父亲可能的混乱在房间中淋漓尽致的展现。
　　房里维持着他突然离开当天的模样，刚换下床单的床上还来不及铺新的；他那天出门时非常匆忙、根本是迫不及待的……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育斯特摇摇头。他先打开衣柜、换上平时惯穿的T恤、牛仔裤，然后拉出行李箱，将衣柜中数量不多的衣服拿出来、收进行李箱里。
　　接着，他出门找了几个纸箱回来，开始将私人物品一件件收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