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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寒雨晚来风作者:都灵-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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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一点剂量。通常感冒药里都有些安眠药的成分,他吃完药没多久,便昏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色居然都已经暗了下来,高锦杰打开台灯看看挂钟,都快六点了,他下床舒展了一下身体,感觉比中午好多了。

  这时有人敲门,高锦杰走过去打开房门,赵纬拄着拐杖进来,并反手把房门锁上了。高锦杰立即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出什么事儿了?”

  “傅先生还没有回来。”

  高锦杰下意识四下看看,刚才醒来后不见傅翊君,他就感觉不对劲,不过也没有多想,因为那是平时晚饭的时间,以为他在楼下吃饭:

  “到底怎么回事?你让翊君去干嘛了?”

  “那个点心铺,是我们的一个联络点,今天刚好是接头的时间。”

  高锦杰犹如五雷轰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你再说一遍。”

  赵纬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那又怎样?”

  “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你又没有处理掉他,那他不就是我们的同志么?”

  高锦杰气得直想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你这什么混账逻辑!”

  “高先生,你听我说。我腿骨折后那段时间,根本无法出门,因为都是单线联系的,如果我不去,这条线就断了。你知道,我们接这条线冒了很大的风险,不能就这么放弃。刚好那个联络点是个老北京点心铺,傅先生又是北平人,他去不会有人怀疑的,于是……”

  “于是你就让他去给你送情报?你们拖我下水还不够,还非得拉上他?你们军统人都死光了?!”高锦杰暴跳如雷,可他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于事无补。

  晚上七点,还不见傅翊君回来。这段时间里,高锦杰幻想过也许是路上塞车了,也许是他去百货公司买东西了。可随着夜色的降临,他心里残留的一丝丝侥幸全部消失殆尽。傅翊君从来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还不回家,而且他早就给工厂打了电话,确认下午两点不到傅翊君便离开了那里,毫无疑问,军统的那个联络点出事了。

  现在除了等待,高锦杰什么也做不了。傍晚时,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赵纬赶紧离开,如果连他也落在76号手里,他们就全部完蛋,没有几个人能扛住那些酷刑。

  高锦杰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大脑里飞快地想着对策。赵纬离开前说,他让傅翊君传递的消息都是些只有他们军统内部人才明白的口头暗语,这样一来,起码他们就没有什么确实的证据来证明自己和这件事有关,他可以全部推到赵纬身上,除非,傅翊君把他知道的都招认了,但如果真是这样,怕是自己早已在76号的审讯室里了。

  一阵引擎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门外,高锦杰坐着没有动,看似悠闲地点了一支烟,该来的总是要来,在搞清全部事实之前,他必须冷静再冷静。

  来的人居然是宋岩,他坐在高锦杰对面,不紧不慢地也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高二少,你那个小戏子,去哪里了?”

  高锦杰不动声色地掐灭了手里的香烟:“翊君说他去百货公司买东西,大概也该回来了。”

  宋岩嘿嘿笑了两声:“去百货公司买东西该去大马路吧,他去城隍庙又是做什么?”

  高锦杰盯了他一眼:“小宋,你什么意思?”

  宋岩站起身:“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我们李部长会给你解释的。”

  “等等,翊君去买东西,和李士群有什么关系?”

  宋岩玩味地挑起嘴角:“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极斯菲尔路76号,高锦杰一点也不陌生,以前这里还是一栋普通的花园洋房时,他曾经无数次路过,但从来没有进去过。现在这里已成为上海滩人人谈闻色变的魔窟。两人多高的围墙上装着电网,大门一打开,立刻看到两座钢筋水泥的碉堡,黑洞洞的枪眼里伸着机关枪枪筒。碉堡下是一道铁门,漆黑冰冷,在夜色下更显阴森。一进二道门,眼前就开阔了,正前方是一块巨大的草坪,汽车沿着草坪的右侧前行,最后停在了一栋两层楼的平房前。高锦杰看出这里是办公楼而不是牢房,心里好歹放松了一些。

  沿着底楼的过道走到尽头,左侧的房门被推开,高锦杰第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里的傅翊君,双手被拷在身后,除了脸色格外苍白,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外,目前还没有看出有什么异样。看到高锦杰进来,傅翊君也立刻站起来,马上就被他身后的两个人给按回了椅子里。

  “怎么回事,这是?小宋,不是你们李部长要见我么?还有,翊君,你出去买个东西,怎么买到这里来了?”高锦杰说完便向傅翊君走过去,让宋岩给拦住了:

  “自己人,就不说见外的话了。二少,我们认识也有三年多了吧,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宋岩指了指傅翊君:“就算是他,我也没有想怀疑。可惜事与愿违,我们的人,下午去端军统联络点的时候,碰到了你的这位小情人。据我们得到的口供,他就是那个去接头的人,虽然他一直矢口否认。现在我也很为难,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应该放他一马,可是,我怎么向上面交代?所以只能跟李部长实话实说了,是他说的,请你过来一趟,当着你的面把事情说清楚,省得到时有人说我为了个小戏子,故意和你过不去。”

  高锦杰不耐烦地皱起眉头:“说重点,到底怎么回事?”

  三十三、从宋岩简短的解释中,高锦杰知道了,那个联络站不但暴露,而且原先和赵纬接头的人已经叛变,他供出傅翊君就是他的联络人之一。

  “太武断了吧,就凭他一个人的口供,翊君就成军统的人了?那我现在说你小宋还是中统的人,做不做数?”

  宋岩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二少,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要不是看他是你的人,我们用得着这么客气?既然你这么想,那就请回吧。我还就不信了,撬不开他的嘴。”

  “好好,算我说错话。”高锦杰见状立刻道歉:“要不,让我跟他谈谈?”

  宋岩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然后使了个眼色,那几个手下便无声地站在门边,他自己坐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随手拿起一份报纸翻阅起来。

  高锦杰走到傅翊君面前,把他拉进怀里,发觉他浑身都在打颤:“翊君,别怕,我会救你出去的,因为我相信你跟这事没关系,你不会那么糊涂。但你也得说实话,否则谁也救不了你,明白吗?”

  傅翊君靠在高锦杰身上,熟悉的气息让他稍稍安下心来。自从下午被捕带到这里,他便开始巴望高锦杰的出现,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尤其是被带到刑讯室,看到一起被捕的点心铺掌柜遭受拷打,并当面指认了自己后,这种期待更加强烈。可看见高锦杰进门的一瞬间,他又开始后悔,他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把高锦杰牵连进来。

  高锦杰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揉着他头顶的发丝:“小宋说的那个点心铺,是不是上次我们去的那个?”

  傅翊君仰起脸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好,你告诉我,是谁跟你说那里有个老北京点心铺?以你的性格,又不是喜欢闲逛的人,怎么会找到那里?城隍庙离我们家可不近。”高锦杰紧紧盯着傅翊君,一字一句地问道。

  傅翊君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是阿纬告诉我的。”

  “阿纬是谁?”宋岩放下报纸,起身走了过来。高锦杰回头看了他一眼,略微迟疑了一下:“我家的杂工,叫赵纬。上个月不小心让车撞了,一直在家躺着。”

  宋岩盯着高锦杰看了几秒钟,回身悄声给手下交代了几句,等两个手下离开后,他做了个手势:“你们继续。”

  高锦杰还想说什么,发觉傅翊君比刚才抖得更厉害了,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小宋,你们对翊君用刑了?”

  “一开始,我的手下不认识他,他又不肯合作,于是就不小心把他手腕……。”

  不等宋岩说完,高锦杰转到傅翊君身后,就看到他左手手腕不但肿得厉害,且已经被手铐磨出了血。高锦杰立刻暴怒了:“还不赶紧给我把手铐打开!”

  宋岩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二少,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像你这样问下去,到天亮也问不出个结果,也许旁观者这个身份更适合你。”

  高锦杰还没来得及反对,宋岩的两个手下已经过来架起他按进了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宋岩当高锦杰根本不存在一样,围着傅翊君转了两圈,俯下身,近距离盯着傅翊君,注意着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我们继续这个话题。那个赵纬让你去那个点心铺后,下来又指示你做了什么?”

  “你这是诱供!”高锦杰还试图站起来,却被死死按在椅子里。那边宋岩丝毫没有被打断的迹象:“除了点心铺的掌柜,你还和谁有联系?”

  “我不懂你说什么。我平时除了去工厂,就只去过那个铺子。”傅翊君转过脸,躲开对方说话时喷在自己脸上的气息。宋岩不大介意地直起身:“赵纬指示你每隔几天去一次?”

  傅翊君想了半天,才回答:“有时候是我自己想去,有时候是他说想吃那里的点心了,我就帮他跑一趟,他的腿不方便。”

  “是帮他传递情报吧。还记得每次他都让你给那个掌柜捎些什么话?”

  “早忘了。谁有那么好的记性。”

  “你都很久不登台了,那晚唱《坐宫》也没见你唱错词,怎么就独独忘了这句话?别自讨苦吃。”这次宋岩贴在了傅翊君的耳边:“那个掌柜的都招供了,你还在这里逞什么强?”

  傅翊君又不得不往旁边闪开了一些:“都是些家长里短,天冷加衣之类的,我真的没有留心记过。”

  宋岩用力板起他的下巴:“那么今天赵纬让你捎的什么口信,总没有忘吧?”

  对方眼里呈现出来的阴冷和狠毒让傅翊君感到害怕,但他咬了咬牙:“忘了。”

  宋岩松开手,猛一使劲,撕开了傅翊君的衣服,手掌顺着他的锁骨滑下去:“这样是不是能让你记起点什么?”

  傅翊君抬腿朝对方就是一脚,谁知宋岩早有防备,躲过之后用力又把他按在椅子上,一只手顺着他赤裸的腰线伸到后面,一直往下摸进他的裤子里。傅翊君恶心得直反胃,拼命挣扎起来,受伤的手腕痛得更加厉害。那边高锦杰早就暴跳如雷,宋岩的两个手下几乎已经按不住他,被他一脚踢倒了面前的办公桌,蹬翻了身后的椅子。

  “你们在做什么?鸡飞狗跳的,成何体统!”李士群终于出现了,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住手。高锦杰趁机脱离那两个人的钳制,冲到宋岩身边,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然后脱下外套裹在傅翊君身上:“李部长,你请我来,就是为了演这一出戏?”

  李士群冷然扫了他一眼:“小宋,去把手铐打开,先安排人送高先生的朋友去医院。”

  宋岩不甘心地抹掉嘴角的血迹,指示手下打开了傅翊君的手铐,然后架起他离开了这间办公室,高锦杰也要跟着出去,被拦住了去路。李士群挥了挥手,除了他和高锦杰,所有人全部退了出去。

  “你到底想怎么样?”事已至此,高锦杰已经完全明白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现在的场面做铺垫。李士群不慌不忙地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请坐,高先生。”

  “李士群,有什么话就直说!”本来依着高锦杰所受的教育,不会失礼到直呼对方姓名的地步,但刚才的情景给他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李士群对他的表现倒也不以为意,在房间里踱了两步:“那我就不兜圈子了。周佛海手里有一份文件,正打算交给日本人,你得阻止他。几年前的时候,我曾给苏北的新四军提供过一些药品,本来……”

  这种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高锦杰根本没有耐心听下去:“周佛海凭什么就会把文件给我?我和他不过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关系。”

  “那就不是我所考虑的范围了。而且,你很幸运,周佛海下午刚从南京到上海。”李士群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道:“今天的事情,可大可小,你拿文件来,我就当没这回事。至于你在这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你比我更清楚,我们已经去过你家了,那个赵纬早就逃脱。还有,小宋在私下跟我提过好几次了,对你这个朋友很感兴趣。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三十四、高锦杰恨得牙根发痒,却不得不依照李士群的话去找周佛海。他没有想到,在他提出李士群的条件后,周佛海只沉默了一会,便给了他想要的东西,这让他都有些怀疑这份文件的真实性了。周佛海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就算我把这个交给日本人,也未必能把李士群怎么样,何不做个人情。夜长梦多,剩下的事情我们回头再说,你先去把你朋友救出来吧。”

  李士群倒也没有食言,在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后,便让宋岩释放了傅翊君。等高锦杰把人送到医院,给骨折的手腕打上石膏,傅翊君已经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且发起了低烧。接近子夜,高锦杰靠在病房的床头,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这一夜,可真漫长。

  在医院观察了两天,高锦杰就把傅翊君接回了家。傅翊君看他整天绷着脸,几次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过了两个星期,高锦杰带着傅翊君去医院复查,骨折部位复位得还算可以,伤筋动骨一百天,彻底复原至少少还得两个月。

  从医院出来,高锦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兆丰公园。

  五月初的公园,树木早已是枝繁叶茂,他们坐在长条凳上,半天没有人开腔。高锦杰看着眼前那些盛开着的不知名的紫色花朵出神,傅翊君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翊君,还记得年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件事情吗?”高锦杰打破了沉默,转过头看着他。傅翊君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的一丛花木

  “你打算让我什么时候走”

  对方平淡的语气让高锦杰心底又抽搐了一下,他本能地往傅翊君身边挪了挪,手搭在他腰上:“我问过阿芬,她说他们那里,民风很淳朴,你去那里住一段时间,应该能适应,等这里风声过后,我就接你回来。相信我,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的。”

  “好。”

  高锦杰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他搂紧对方:“翊君,别怪我。”

  “这次的事情,是我连累了你。那天坐在审讯室的时候我就不断在想,如果那时我离开就好了,可惜,没有如果。”傅翊君语气冷静得和他的年龄有些不相衬:“我不在时,你要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

  高锦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取出一枚戒指,给傅翊君戴在没有受伤的右手无名指上:“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这是送你的礼物。”

  傅翊君看着手上的戒指,这样老旧的款式,可不像高锦杰的风格:“这算什么,一个承诺?”

  高锦杰拉过他的手,在戴着戒指的地方吻了吻:“这是我母亲去世前留给我的,说将来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就把这个送给他。我去珠宝行清洗过了,还改了手寸,果然很合适。翊君,也许我说这样的话你不会相信了,但我还是要说,我爱你。”

  傅翊君闭了闭眼睛:“我信。以前也曾经怀疑过,但那天你为我被马踢伤后,我便信了,虽然不大确定你的爱能维持多久。”

  高锦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证件,还有你们的开销,我都交给阿芬了,估计她现在在家里把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天一早你们就可以动身。”

  傅翊君什么也没有说,轻轻靠在他身上。暮春的清风吹过来,掀起两人的头发,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坐着,再也没有人开口。

  尽管高锦杰一再大言不惭地说,某天傅翊君要离开,一定要把对方吃干抹净爽透了才放他走,可真到临了,他却没有丝毫的欲望,只是把傅翊君单薄的身子抱在怀里,似有太多的话要交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这样躺了很久,傅翊君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痕:“要离开的那个人是我,我还没有哭,你倒先流泪了。高锦杰,你不是向来都很洒脱的吗?走了一个穿红的,明天就来一个戴绿的。”

  高锦杰没好气地掀开他:“什么戴绿的,还没怎么着,就想给我戴绿帽子。刚才眼睛里进沙子了,不行啊。”

  “行啊,怎么不行,进石头我都没意见。”

  高锦杰轻叹一声,过了半晌才说:“到了皖南那边,就给我来信。如果方便,打电话也行。”

  傅翊君点了点头。

  “不许仗着自己长得好,就对那边的姑娘抛媚眼。”

  傅翊君冷哼一声:“凭什么你可以在上海夜夜笙歌,偏让我在皖南清心寡欲?要是碰到合适的,我就在那边成亲了也说不定。你呐,没准哪天出门碰到个五花六花糖麻花,就爱上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能守住谁?”

  “你敢成亲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有,我知道你和阿芬要好,但千万别走太近,那丫头喜欢你。她现在知道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对你抱什么幻想,但到了她家里,就很难说了。”

  傅翊君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你可别瞎说,我是没什么,人家阿芬将来还要嫁人的。”

  高锦杰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小白痴,眼神不济就不说了,脑子也这么简单,真不知道我看上你什么了。”

  傅翊君反唇相讥:“别把自己太当回事,要不是你有副好皮相,当初我才懒得多看你一眼。”

  高锦杰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回被人言语轻薄,他狠狠地在傅翊君腰上掐了一把,又重重吻上他的嘴唇,用舌尖挑开他的牙关,霸道地吸吮着,直到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才摸索着褪下他们的睡衣,把自己轻轻推进对方的身体里。当傅翊君火热的内壁全部接纳了自己的欲望后,高锦杰似乎还觉得不够,又用尽气力抱住他,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从灵魂到身体全部嵌进对方血肉里,从此成为一体。

  第二天早上,高锦杰破天荒地早早起来,匆匆吃过早饭就开车去了工厂。离开的时候,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看卧室的窗口,其实他很清楚,在他起床的时候,傅翊君就已经醒来了,显然他和自己一样,都不想面对分别的那一刻。

  中午回到家,傅翊君和阿芬已经离开了。高锦杰无力地坐在床边,慢慢把傅翊君的枕头抱进怀里,上面还残留着他头发上淡淡的洗发膏的味道。活了二十多年,高锦杰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一个人,而这还仅仅是开始,什么等风声过了就接他回来,那不过是自己怯懦的借口罢了。身处这样的乱世,每一次的分离,都有可能成为永诀。

  在高锦杰人生的记忆中,没有哪个夏天像民国三十二年那么漫长难熬。他对傅翊君的思念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而愈见增长。

  早在初夏,高锦杰就恢复了以前那种天天出入风月场所的生活,所不同的是,他再也不会带任何人回家过夜了。根深蒂固的西化思维里本没有为谁守候的观念,只是,他现在对傅翊君以外的人,提不起任何兴趣罢了。这让他不得不感慨,他花花公子的一世英名,真的毁在那小子手里了。

  三十五、一场连阴雨让上海正式跨入了秋天的门槛。

  由于汪伪政府已经接收了租界,在这个秋天,上海的街道开始大规模改名,比如那条著名的霞飞路改成了泰山路,极斯菲尔路成了梵皇渡路,他家老宅子所在的贾尔业爱路也改名叫了东平路。秋蝉结束了最后一声长鸣的时候,高锦杰放浪形骸的行为开始变本加厉,索性连工厂都懒得去,只要每周把报表拿到家里让他过目签字就可以了。

  一个艳阳高照的秋日,他和几个刚认识不久的同好,一起去了网球俱乐部。换好衣服进场,就看到宋岩的身影。自从傅翊君被抓的事情之后,他和宋岩也不是没有碰到过,但每次他都是扬着头做视而不见状,今天亦是如此。

  等打完球出来,高锦杰看到宋岩就在自己车旁边站着,他皱了皱眉头:“有事?”

  “高锦杰,能请你喝一杯吗?”宋岩很少这样一本正经地称呼他的名字,高锦杰不再说什么,和他一起去了复兴中路的一家法式酒吧。

  两杯酒喝完了,也不见对方说什么,高锦杰收起面前的香烟打火机就要离开,让宋岩给拦住了:“高二少,我真是有话跟你讲。那次的事情,我虽然只是奉命行事,可是,我还是要向你道歉。”

  高锦杰重新坐回座位:“我知道。但现在道歉还有什么意义?让我猜猜,是不是你的主子快倒台了,你在找新靠山?”

  宋岩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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