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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寒雨晚来风作者:都灵-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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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了。
礼拜一早上,任凭老爷子在楼下又发脾气又摔茶杯,高锦杰只当什么也没听见,拿着报纸,反复把有关前天晚上申江大戏院凶杀案的报道看了几遍。报道里说,巡捕房业已承诺,会尽快抓住凶手归案。高锦杰不屑地笑笑,扔下报纸。一场很明显的锄奸行为,让公共租界那帮人硬是给定性成了情杀,大约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吧。
催促了无数次,快到中午,高锦杰方慢条斯理地走下楼。到了沪西苏州河边的工厂,高庭槐把儿子交给他的助手李茂堂,让他领着锦杰先去车间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过了还不到半个小时,李茂堂一个人回来,说二少爷身体不适,先回去了。高庭槐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蹦,李茂堂在一旁劝道:“这事急是急不来的。其实刚才二少爷问了我不少厂里的事情,可见他对这里也不是没有一点兴趣。您得给他时间适应,他才二十五岁。”
“晋生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团长了。这个不长进的东西!”高庭槐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四、本世纪之初,高庭槐揣着新婚妻子从娘家带来的丰厚嫁妆,离开晋中来到上海滩打拼,用了整整十二年的时间,才算是在这里站稳脚跟。等把妻儿从山西接出来,大儿子晋生已经十一岁,满口晋中话,接受的还是传统的私塾教育。二儿子那时还叫晋杰,刚满一岁。出于对妻子还有她娘家的感激,独自在上海的这些年,高庭槐虽也找过几个红颜知己,但从来未动过娶姨太太的念头。妻子来上海后,他便和那些女人断了往来。
因为整天忙着工厂的经营扩大,即便是两个儿子都接来了,高庭槐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他们的成长,直至有一天得知大儿子瞒着他和几个同学去了广州,报考了黄埔军校,他才如梦方醒般意识到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失职,从而抓紧了对二儿子的监管和教育。
平心而论,晋杰从小是个听话省事的孩子,没让家里多操心,他们父子之间也十分融洽,这种融洽一直维持到妻子去世,高庭槐迎娶淑敏进门。在高庭槐眼里,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而且淑敏也只是二姨太;但正值叛逆期的晋杰却不这样想,母亲生他时年纪已经不轻,对时隔十年才得到的这个小儿子本身就很宠爱,特别是晋生离开上海去了军校后,母子俩更是亲近。他既接受不了母亲的突然离世,更无法接受母亲离世还不到半年,父亲就另觅新欢。整整三年,晋杰没有和父亲主动说过一次话,甚至不愿意在一张饭桌上吃饭。高庭槐不止一次地拿出做父亲的权威对这个儿子动过拳头,结果只能让他们的关系雪上加霜。
晋杰十八岁生日那天,一切便脱离了高庭槐的掌控。原配妻子在刚来到上海的时候,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一块地皮,此时已不知翻了多少倍。她去世前委托律师,把这块地卖掉,钱全部留给二儿子晋杰,这笔钱足够他这辈子生活无忧。高晋杰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已经表现出一种和他年龄很不相称的决绝,他先把名字改成锦杰,把老爹气得半死,然后又自作主张去了英国留学。学业完成后他似乎也没有回国的打算,如果不是欧洲爆发战争,加上大儿子晋生居中调解,高庭槐估计这辈子都有可能见不到这个儿子了。
在别人眼里,高庭槐绝对是上海工商界响当当的人物,拥有最大的纱厂,织出的洋布远销到南洋,每年的利润让人眼红。大儿子高晋生年纪轻轻便在军队里混得风生水起,深得委员长赏识。可那都是在战前,随着战争的深入,他觉得每天都是度日如年,除了整日为大儿子提心吊胆,还得为他那不争气的二儿子操心,加之如今上海物价飞涨,那些不法商人趁机大发国难财,屯米屯纱,造成原材料价格大幅上涨……但这些都还不是关键,最让他不安的是这阵子日本人隔三差五找他,让他出任上海工商局的董事,他总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但他知道,他推不了多久,除非能舍得抛下上海的一切。
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高锦杰终究还是跟着父亲去了工厂,每天对着一大堆生产报表看得头晕眼花,痛不欲生,但他父亲却说,这只是他了解自家工厂的第一步而已,只有先掌握了每天的生产销售情况,才能谈以后的管理。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高锦杰倍感焦头烂额,正思量着找个什么借口出去消遣一下,电话响了,高锦杰接起一听,居然是薛明骅打来的:“小杰,我想请你吃饭,你什么时候有空?”
对方好久都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了,高锦杰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薛明骅迟疑了一阵子:“能借我点钱么,年底前一定还你。”
无事献殷勤,果然是有求于自己。高锦杰翻了翻眼睛:“要多少?”
“五百。”
“笑话,你堂堂薛家三少,连五百块钱都没有?”
“不是中储券,是美金。”
联想到对方干的那些不要命的事情,高锦杰断然拒绝:“没有。就是有也不借给你。”
电话那头,薛明骅又是一阵沉默,高锦杰也没有急于挂掉电话。
“我借钱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帮助一个朋友。”
高锦杰心里一动:“是因为傅翊君?”
“你们也认识?”薛明骅的语气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吃惊。高锦杰也颇为意外,看情形,傅翊君并没有告诉薛明骅那晚发生的事情。
“是不是巡捕房找傅翊君麻烦了?”
“不是因为那个。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高锦杰看看手表,快到中午了:“好吧,三刻钟后,在红房子见,你请客。”
“没问题。”对方爽快地答应下来,挂断电话。
红房子西餐厅在法租界的亚尔培路,是著名的法式西菜馆,精巧的小洋楼掩映在一片法国梧桐的绿荫中,室内的装潢更是典雅豪华,很多上海滩的名流和电影明星都喜欢在这里就餐。高锦杰到的时候,薛明骅已经在那里等他了,看上去略显疲惫。
点过菜,高锦杰把菜单还给侍应生,取出烟盒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支。点燃后,他先深深吸了一口烟,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说吧,你跟这戏子,怎么回事?”
高锦杰这句话像是戳在了薛明骅的心窝子上,他皱起了眉头:“别戏子戏子的,能不能别用这样的字眼。要是倒退四十年,咱们见了人家,还得下跪磕头,叫一声‘爷’。”
高锦杰嗤笑道:“前朝的遗少?他敢说你也敢信,薛少爷,你还真天真。”
薛明骅长叹一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你相信,如果不是翊君他爸抽大烟把家败光,他也不会从小被卖到戏班子去。”
也许是受他母亲的影响,薛明骅打小就喜欢听戏,曾一度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抗战前常常为了看一场梅兰芳或者程砚秋的新戏,长途跋涉去北平。
高锦杰忽然就没有耐性起来,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说重点吧,究竟怎么回事?”
“你知道宋岩和翊君他师兄的事儿吧,宋岩前阵子几乎天天去他们戏班子。”
“略有耳闻。”
薛明骅点点头,喝了一口白葡萄酒:“他师兄云卿,也算个红角,很多人是冲着他去看戏的。就是出那个事的第二天,”说到这里薛明骅停顿了一下,看看高锦杰,后者表示明白是哪个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起了争执,宋岩动了手,云卿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断了腿。翊君不得已顶上来的,这才唱了两天,就叫那一带的地头蛇给相中了,整天纠缠着要他去唱堂会。翊君以嗓子不好一直拖着,但也拖不了多久,除非他们戏班子不在上海滩这码头混,或者他自己不唱戏。以他师傅的为人处世,不会为了他去得罪那些人的。”
听完这些,高锦杰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等侍应生上了菜,方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薛明骅瞄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才不信呢,谁会为了一个普通的朋友,冒那么大风险,还被你利用。”
薛明骅的脸色冷了冷:“信不信由你。那天我是有些过分,但翊君这孩子,一直都这样,凡事总会为别人多考虑一点。正因为如此,我才无法安心让他在戏班子呆下去,更不忍心看着这孩子就这么毁了。”
高锦杰还要再说什么,只见薛明骅把视线转到了他身后:“真晦气,怎么碰见他们。”
五、高锦杰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是唐生明和他太太徐来。
唐生明和高晋生都是黄埔四期毕业的,和高家也算是有些交情,上次高锦杰见他还是七八年前,自己还是个少年,他以为对方不会认出自己,正要若无其事地回头,却见唐生明已挽着太太径自朝他们这桌走过来,他只好站起身。
“好多年没见了,小杰,你和晋生越来越像,不过你比他漂亮。几时从英国回来的?”
高锦杰和唐生明握了握手,又得体地对徐来点头致意:“去年年初。唐先生,你也来这里吃饭?”
唐生明本来还想多寒暄几句,听到这个客气生分的称呼,微微皱了下眉头:“那就不打扰你们了,请便吧。”
看着唐生明离去的背影,薛明骅一脸鄙夷:“我实在想不明白,他唐生明好好的干嘛要当汉奸,是缺吃的还是少穿的?东安唐氏的几代英名都毁在他手里了。”
高锦杰没有理他,继续埋头吃饭。薛明骅和他正好相反,没有了任何食欲:“还有宋岩,也做了汉奸,他现在是76号的人。”
这点高锦杰确实没有想到,但他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五百美金不是个小数目,你可想好了。”
薛明骅招手让侍应生给自己送杯咖啡过来:“我何尝不知道五百美金的价值,如今上海物价飞涨,货币贬值,就美金还管用。你是没见翊君身处的那个环境,他那师傅,就是戏班班主,对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苛刻。我再手紧,也不至于缺那点钱。但对翊君就不一样了。”
过了半天,还不见高锦杰有反应,薛明骅忍不住在他盘子上敲了下:“到底借不借,给个准话。”
“这事我管不了,我又不是开慈善堂的。”
“没让你管,借我钱就行了,我无论如何得赎他出来。如果我是你,有那么一大笔遗产,又会捣腾股票,绝不会开这个口。”薛明骅虽然有他父亲工厂的股份,但拿到手里的现金也很有限。
高锦杰点点头:“既然这样,成全你的善心。五百美金是吧,一会就给你支票,百分之五十的利息。”
薛明骅在对面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我可告诉你,别打翊君主意。”
这下高锦杰不干了,放下手里的刀叉:“横竖这钱我借不借给你都不对了?你都不问问那晚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就这么轻易下结论?”
薛明骅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高锦杰瞪了他一眼,把那晚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一遍。听罢,薛明骅目光沉了沉,直直看着他,要说什么又迟迟不肯开口。高锦杰说道:“你这什么表情?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一句话说得两人都笑了,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的亲密无间,口无遮拦,心里的那点芥蒂慢慢消散。
“我是想说,既然如此,下来的事情高二少帮忙就更顺理成章了,在你们高家工厂给翊君安排个缺。他既然不想在梨园行里了,就换个职业。”
“你还没完了,真拿我当洋盘?”高锦杰冷哼一声。
薛明骅干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在我家做不了主的。而且看形势,你爸是打算让你接手工厂的事情了,以后那摊子,还不是你说了算?”
“可惜,我对他的生意没兴趣。”高锦杰想起工厂那摊子事儿就脑袋疼。
薛明骅摇摇头道:“有没有兴趣都不由你,难道让你大哥回来不成?还有……”
高锦杰不大耐烦地打断他:“好了好了,过两天你把人带过来吧。”
“就等你这句话。如果顺利,翊君今天就是自由身了。不如这样,下午你和我一起去他们那个戏班子。”
“你是去当救世主,我凑什么热闹?”
“那不正好,我一次挽救两个,救翊君于水火的同时,顺便救赎一下你败坏的灵魂。”
看到这家伙又开始装大充圣人,高锦杰适时闭上嘴,专注于面前的美食。
秋日的午后,天气干爽晴好。吃罢午饭,傅翊君来到院子,看到他师傅正张罗着让人把箱子里的行头都拿出来晾晒,想法用烧酒一点点去掉上面的污渍。最小的小师弟看他出来,拿了泡着胖大海的玻璃杯子塞给他,就又跑开了。自打知道傅翊君一心要离开戏班子,师傅便对他一天到晚都扳着一张脸,连带着旁人也不敢和他多说话。傅翊君也不在意这些,捧着杯子坐在太阳能晒到的角落里,闭目养神。
一群鸽子带着嗡嗡的哨音从头顶飞过,那一霎让傅翊君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还是身在北平。可远远传来的叫卖吆喝声,还有隔壁邻居软糯的江南口音,都提醒他现在身在何处。
“你真打算离开戏班子?”
傅翊君闻言回过头,见是云师兄,拄着拐杖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连忙起身,过去扶着对方坐在房檐台下的长条凳上。看他半天不言语,云师兄又问了一句:“你就那么讨厌唱戏,非得离开不可?”
傅翊君看看正在忙碌着的师傅,轻声道:“说不上讨厌,我只是,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事事都由不得我们自个儿。”
“你可想好了,那个薛明骅,是有家室的。”
“我和薛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师兄紧紧盯着他,语气一下变得刻薄起来:“那你跟了他去,又算是怎么回事?就算他是罗瘿公再世,你也不是程砚秋。你真是白唱了这些年的戏,天真到这种可笑的地步。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薛平贵要是有良心,也不会让王宝钏苦等十八年;还有那个李甲,为了一点钱就把十娘给卖了。”
“师兄,别忘了我们自己也是男人。”傅翊君淡淡地应了一句。
云师兄先是怔了怔,旋即便一声冷笑:“好,好,看你一天到晚不吭不哈,倒是个有主见的主儿,我是怎么劝都没有用了。只不过你想过没有,你打小就进了戏班子,除了唱戏,你还能做什么?”
“我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
“我真是白操了这份心,只盼你将来别后悔。”云师兄说完,柱起拐杖,回了自己房间。
傅翊君重新坐回角落,看着阳光一点点挪开,自己又一点点被阴影笼罩。别看刚才面对师兄时,他应付得那么自信,其实他自己心下也一片茫然。罗瘿公与程砚秋那样的梨园佳话有一宗足矣,怎么可能会发生在自个身上?何况,自己是天真得可笑,那晚,那人只是随口说说第二天还会来捧场,自己便信以为真,巴巴地等了他几天。
早在五年前,傅翊君便得知了所谓“堂会”的真相,十三岁的男孩子已然到了懂事的年纪,不想重蹈云师兄的覆辙成为那些人的玩物,能想到的唯一出路便是逃走。被抓回来后,师傅让人剥了他的棉袄棉裤,吊在院子中间的大树上,那时演武生的大师兄还在,如果不是他拼死保护,他傅翊君大概早就冻死在那个奇冷无比的冬天了。
大概是那次的经历太过惨痛,或是这次的机会又来得太过容易,两天来傅翊君一直心神不宁,虽然对未知的将来没有太大把握,却偏怀了几分美好的希冀。
六、当日下午,薛明骅便拿着支票从汇丰银行兑换了现金,随即去了八仙桥。那戏班班主拿到钱,依然阴沉着脸,叫小徒弟去把傅翊君叫过来。在一个木匣子里翻了半天,他找出一张有些发黄的毛边纸扔在桌上。薛明骅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放进自己的钱夹里。约莫过了两三分钟,傅翊君进来,班主翻着眼皮看了他一眼,转向薛明骅:“薛先生,当着他的面,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人你带走,但凡出了这个门,就和我们戏班子没有任何瓜葛,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薛明骅的态度也十分冷淡:“这您就放心,我们也不会再来烦劳您。”
傅翊君什么也没有说,跪下给师傅磕了三个头,提起自己简单的行李,和薛明骅一起出了戏班所在的院子。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看,云师兄目无表情地站在门边,看到他回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来到外面的街道,傅翊君深深呼吸了一下,又看看高远的晴空。八仙桥可算是上海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了,店铺林立,人声嘈杂,周遭的空气不那么新鲜,甚至还有些污浊,但这毕竟是自由的空气。一转头,意外地看到高锦杰正靠在路边的汽车上看报纸,傅翊君不觉怔了怔,这时候,高锦杰从报纸上抬起头,挑起嘴角笑了笑:“抱歉,那日答应了给你捧场,可一直太忙,没能抽出空。这以后要再想听你唱戏,可就难了。”
没等傅翊君开口,薛明骅从后面赶上来:“翊君,我已经和小杰说妥了,等你安顿好,就去他家的工厂做工。”
傅翊君走过去:“谢谢高先生了。”
薛明骅打开后排座的车门:“他有什么可谢的,不请你,他也得请别人,横竖他那里都得招帮手。”
高锦杰白了薛明骅一眼,随手把报纸扔进汽车:“废什么话,还去不去看房子了?”
薛明骅连忙道:“怎么不去。翊君,我们俩下午看到一处房子,就在……”
“薛大哥,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只能送你这个。”傅翊君打断薛明骅,蹲下身打开他随身带着的柳条箱,从里面拿出两张唱片,放在薛明骅手里。
薛明骅看看唱片的封套,都是二十年代梅兰芳灌制的京戏唱片,现在市面上已很难买到。他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可真是雪中送炭,梅先生现在不唱戏了,可不就只能听他唱片了么。”
傅翊君转向高锦杰:“高先生,对不住,不知道您也会来……”
高锦杰随意地摆了下手:“行了,我也没做什么,何况你还没有通过面试,留不留还不一定。”
傅翊君笑起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对了,薛大哥,你用多少钱把我赎出来的?”
薛明骅瞄了高锦杰一眼:“呃,五百。”
“啊?”因为没有想到那五百会是美金,傅翊君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原来在师傅眼里,我就值这点钱。”
高锦杰一时被那可爱的表情吸引得有些发愣,薛明骅轻轻拉他一下:“快上车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再不抓紧时间天就黑了。”
傅翊君依然还站在那里没有动:“不用了,我不能总是麻烦你们,房子我自己去找。”
高锦杰皱了皱眉头:“你知不知道现在上海找房子很难,尤其是在租界里。”
“我知道。”傅翊君提起柳条箱:“多谢高先生的好意,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就得学着一个人面对。薛大哥,找到住处后,我会跟你联系的,那些钱,等我有了工钱,慢慢攒上就还给你。回见了。”
“翊君,你先听我说……”薛明骅话音还没落,傅翊君便已快步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薛明骅无奈地摇摇头,高锦杰则哼了一声:“这小子还挺倔。”
“他一直都这样的。哎,给你看样东西。”薛明骅掏出钱夹,摸出那张纸递给高锦杰。
“这是什么?”高锦杰把纸展开,仔细研究着上面那个血红的指印。
“翊君的卖身契。想不到吧。我也一直以为,这玩意儿只会出现在戏文里。从他师傅手里接过来的时候,我都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我们身处的根本不是已经很文明很摩登的上海,而是民国初年,不,应该是更早的晚清。”
高锦杰抬起头,朝着刚才傅翊君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心底莫名地紧了紧。薛明骅轻叹一声,从高锦杰手里拿过卖身契,用打火机点燃。纸张很快便燃烧起来,化成一个黑色的蝴蝶飞向空中。
没过几日,薛明骅果真带着傅翊君来到高家的工厂。傅翊君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装,虽然身材纤瘦,这身西装也不那么熨帖,但他肩部比较宽,穿长衫还不怎么觉得,穿上西装后,便越发显出腰细腿长。高锦杰似第一次见到他般,一味上下打量着:“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回答的是薛明骅。
“我怎么看着你连十七都不到。”
傅翊君看看高锦杰,又看看薛明骅,舔舔嘴唇:“我今年真十八了,民国十二年四月初六的。”
“识字吗?”高锦杰进一步问道。
“这还用说,当然……”
“是你要见工还是他见工?”高锦杰实在忍无可忍,转过脸瞪着薛明骅。想起那晚傅翊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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