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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英豪之二 朝朝暮暮醉雨倾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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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俩倒霉的弟弟便裹了同一床被子对坐聊天,从“去年过年没有这么冷”开始,一直说到了愿望、理想,还有正在经历的美妙时光。
而隔壁,江扬和苏朝宇确实进行着“请勿打扰”的事情。琥珀色眼睛的帝国中将钻进下铺,苏朝宇还是在生气,并且狠狠地把长官从床上踹了下去:“程亦涵家里去睡吧!”说完了却又“唉”了一声,主动让了半床被子出来:“小心着凉,你倒霉的胃。”
江扬紧紧环住苏朝宇,就那么单纯地环着,讲了许多话。关于程亦涵,关于海神殿,关于苏暮宇,关于他和苏朝宇“荒唐的爱”。苏朝宇安静地听着,始终没有评价任何事情,他的面颊贴在情人温热的胸口,用亲密而唯一的方式诉说自己的感受。他知道,面前的人,不再是挥手间千军万马调转旗头的长官,也不是习惯了奢华美艳的元帅长子,而是一个真真实实在身边、因为亲情冷战而困惑而忧伤着的同龄人。因此,苏朝宇并不想做任何语言上的劝解,只是让感同身受的体会透过皮肤和对方交融,用这种情人的方式表达他最大限度的包容和理解。
我懂,我都懂。苏朝宇的心说。
谢谢,我最亲爱的朝宇。江扬的心回答。
元宵节当天,苏朝宇房间里的人达到了空前的数量。恢复了精神但是脸色依旧惨白的程亦涵带着刚从老家飞到首都的慕昭白过来做客,却在路口撞见凌寒和林砚臣边笑边追打着过来。锅里的汤圆白白胖胖,苏暮宇炒的几个菜色香味俱全,8个年轻人举杯,不约而同地微笑,饮尽。
“作为长官,我讲两句。”江扬端着热茶站起来,模仿说话最罗嗦的国安部上将的声音,凌寒笑着在桌子下面踩了他一脚,慕昭白更是带头鼓掌。
“过去的一年,是光荣,而,值得纪念的,一年。”说完,他自己就撑不住先笑了,“我谨代表我自己,向各位,致以最真诚的谢意。没有你们的扶持,我真不知道日子怎么过。”
“快别说了,房间温度都开始下降了。”程亦涵接过苏暮宇递来的一碗汤圆,“我们都知道你的下一句是什么……明年,你们,都要继续好好干活。”
“啊,既然彼此这么心有灵犀,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谢谢大家。”江扬绷着笑脸坐下,被苏朝宇捏地笑出来。“真的,前阵子我躺在基地里整天睡,觉得非常疲惫,像是模拟死亡了一次,于是更觉得,现在我所拥有的,绝对值得一辈子的精心呵护。”
“这话,说给朝宇得了,别骗着我们一起听。”慕昭白从来不在嘴上饶过长官,并且适时地一把抓住了苏朝宇的右手腕子从桌下拽出来──结果拽出两只,两只紧紧扣着手指的手。
八个人都笑了,特别是苏暮宇,笑得真诚,却不掩饰哀伤。他低头看着碗里的汤圆,咬了咬唇。你最不爱吃这个,我知道……他看见万飞大皱眉头的样子,可是现在你不在,我也要生活,一定的,好好生活。
聚餐变成了笑话筵。慕昭白讲着讲着就站到了窗台上去,连一向很少有极端表情的程亦涵都笑出了声音,江立虽然没有跟哥哥的这些军官们如此贴近,但生来性格开朗的他,早就和比自己年长的人打成了一片,直到电话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号码,瞥了瞥江扬,便大步站起来去里间接听。
十分锺后,他一回身,发现自己神一样的哥哥正啜着绿茶倚在门框边等他,外面欢笑仍然不断。
“是爸爸。”
“我知道,”江扬说得轻描淡写,“他的电话永远这么适时宜。”
“爸爸说,明天下午,他开车来接你去别处。4点。不要提前吃晚饭,也不要穿礼服、军服。”
“干什么?”江扬挑起眉毛。他想到自己穿着T恤和牛仔裤出现在国家大元帅面前的场景就觉得很搞笑。
“我也不知道……你去么,哥?”
“说实话,不想去,我后天早晨9点的飞机,回基地。这是命令还是邀请?”
“爸爸说,如果同意,这便是一个邀请;如果你不同意……就算它是个命令好了。”
江扬冷笑:“请转告江大元帅,下官准时恭候。”说话间,听到苏朝宇在外面叫他们兄弟俩吃水果,江扬便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隔日下午,江扬真的穿了苏朝宇的休闲长裤和立领毛衣,外面罩了一件长风衣,站在街口等着父亲那辆加长的豪华座车缓缓出现。说实话,十八岁以后他极少会乘那部集帝国最新科技于一体的黑色防弹车。如果是正式场合,军部会派车接他,毫无个性的黑色奔驰,前面坐着司机和副官,后面有小型的吧台。如果是出席非正式的晚宴,他会自己开他的酒红色BMW,宴后彬彬有礼的送某位伯爵小姐回家──自驾车的英俊少将永远是少女们憧憬的对象。
江家的每个人都习惯了各自乘车前往相同的目的地,有时候母亲会给江扬打个电话,嘱咐他几句诸如“少喝酒”、“好歹吃些东西”之类的。而父亲永远是一个冷淡而又严厉的眼神,带着告诫和警醒的意味。
江扬在街口站的笔直,一身墨绿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悠然地滑过,清脆的铃声和空中的鸽哨相互回荡着。浅蓝色的天空中,层层叠叠的都是白云。太阳躲在云层后面,阳光照在身上,一点温暖的感觉都没有。
江扬裹紧颈间的海蓝色围巾,怅然地舒了口气,白雾似的呵气在干冷的空气中,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一辆鲜红色的流线型跑车停在江扬的面前,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然后才恍惚反应过来,江立前阵子仿佛是买了一辆这样的跑车,还兴致勃勃地把照片发到哥哥手机上炫耀了好几次呢。
江大元帅一身妥贴舒适的休闲服,戴着茶色的风镜,自己开着车。他很年轻的时候就身居高位了,为了给下属上司放心的感觉常常不得不让自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10岁以上,长年除了军装只穿黑西装。这些年保养得当,又坚持每日锻炼,身材丝毫没有走型,一旦换上这些淡色的休闲服,看上去却像是比实际年龄年轻好多,不过三十多岁似的。
江扬愣了片刻,还是微微欠身:“您好。”
江元帅推开车门,笑说:“上车。”
江扬再次欠身一礼,说:“请您让我来开车吧。”
江元帅舒展着身子靠在驾驶座上,一只手拍拍方向盘:“这么信不过我的技术?我可是开过装甲车的人呢。”
“这是规定的礼数,下官不能让您来开车。”江扬说完,便垂着头站在驾驶座旁边的车门旁边,恭顺而固执。
江元帅眉毛一挑,却压抑了怒火,深深吸了口气说:“好,这是命令,命令你上车,坐在这里。”说着拍了拍副座。
江扬习惯性地敬礼,对面小卖部里七八岁的小女孩一直好奇地望着这边,终于清脆地笑了起来。江元帅也笑了,他扯扯儿子的休闲裤:“得了,看着跟神经病似的,上车,约好时间了。”
江扬沉默地点头,欠了欠身终于从车后转过,轻轻关好车门,拉上安全带,在副座上挺胸拔背坐成标准好看的姿势,恭顺地垂着眼睛,像是在专心致志地观察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
江元帅也不再说话,熟练地发动了汽车,车子沿着部队大院的主干道奔驰而出。
天色慢慢暗下去,夕阳西下,漫天酒红色的云霞,江扬瞥了一眼他的父亲,惯常的江元帅总是安从容镇静而又十分威严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已经习惯了不去凝视父亲的面容,他擅长用纯语言的方式来判断元帅的喜怒心思,偶尔还会观察军靴或者手指的细节,这些已经足够他做一个好下属了。
但现在不一样,金红色的晚霞下穿着休闲装的江元帅神色很温柔,明亮的琥珀色眼睛里有深邃的智能和岁月的沧桑,只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已经爬上了几条细细的鱼尾纹。
车里的暖风开得很足,江扬的身上暖洋洋的,甚至不合时宜地有点犯困,他忽然开始想念苏朝宇──那个可爱的、蓝头发的小兵仿佛每次跟他一起坐车都会犯困,会信任而且依赖的把全部体重都放在他的肩膀上,睡得心满意足。
江元帅从后视镜里捕捉到了儿子嘴边温柔满足的弧度──那不是熟悉的带着距离感的礼节性微笑,那琥珀色眸子里闪烁的幸福也绝不是为了跟父亲的单独相处。
“儿子?”江元帅灵活地转了个弯,车子驶上通往郊区风景区的高速公路,“帮我开瓶矿泉水好么?”
江扬又恢复了那种客气疏远的微笑:“当然。”说着俯身从座位底下捞出一瓶水,拧开了递给江元帅。江元帅喝了两口便示意够了,他并不渴,但江扬在过去的十五分锺内已经两次舔过自己有些起皮的嘴唇了,并不口渴的元帅只是希望他和儿子,能像任何一对普通的父子去郊游那样,在车里随意地开着玩笑,分着喝同一瓶矿泉水。
江扬只是拧紧了盖子,把瓶子放好,重新坐正,挺直的脊背与靠背若即若离,再次舔了舔嘴唇。
江元帅的心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掉头回家,面前是十几年父子积怨的冰山,能从容调动整个国家武装力量的元帅第一次心里发虚,他知道自己害怕,害怕所有的努力只能让那冰层变本加厉地厚实起来,怕自己再次把事情搞砸,就像那个新年夜一样──几乎奄奄一息的江扬用注射止疼吗啡的方式来撑起身子,前胸后背一片令人担心的潮冷,却稳着声音,用下属的方式汇报工作;撕心裂肺地吐过了,颤抖着手指也要接过杯子自己漱口。
是否,属于江翰韬的大儿子,早就失去了;留下的,只有江元帅最好的下属江扬?
跑车的速度慢下来,从高速路的出口驶进了一条通往落雁湖风景区的岔路,江扬知道那里有出名的火山温泉,首都里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喜欢周末去度假,仿佛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还是一家三口的江家,也曾经去过。
只是那些温暖的记忆,都太过久远了。江扬没有任何熟悉和怀念的感觉。窗外,安静幽远的群山一眼望不到边,路的两侧溪流淙淙,高大的枫树密密层层,只是隆冬时节,丝毫看不出暮秋时满山红叶层林尽染的美景,干枯的巨大枝杈指着天空,反倒让人生出几分萧索和敬畏的感觉。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风很大,澄澈的夜空里,有一弯新月,这月却是带着氲的,朦胧不清。
车子驶入林间深处的一处表面看来毫不起眼的山庄,大概是事先已经交待过,女老板早等在了门口,她不过三十多岁,有一双月牙似的眼睛,总是笑眯眯的样子。
江扬下车,始终谨守着下属的分寸,落后半步跟着,江元帅跟女老板寒暄的时候,江扬已经断定这并不是一家普通的度假山庄,而是军部直属的疗养机构,那些彬彬有礼的服务员显然个个都是身手了得的职业护卫。他愈发不明白父亲到底要做什么,只静静跟着。
女老板引着他们先乘坐了一段非常平稳的电梯,然后沿着室内仿天然的石阶走了大概六七分锺的样子,然后在一扇推拉门前停住了脚步,她用一张特别的磁卡打开门,又请江元帅做了指纹验证,门才缓缓打开,女老板恭谨地退到一边,请他们进去。
这是一间完全由防弹钢化玻璃构建的温泉浴池,位于山顶,两面被山石包围,一侧是密密的森林,另一侧正对首都,能遥望到那如同银河落九天一样璀璨的城市,天顶也嵌着一块巨大的玻璃,隐约可见那弯新月已经被浓云遮住了。房间很大,几乎全部都用来容纳温泉浴池,池壁由光滑的琥珀色岩石堆砌而成,池底铺着白色的鹅卵石,热腾腾的白色蒸汽覆盖在水面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硫磺气息。
江元帅对女老板打了手势,她便欠身离开,片刻就亲自送来了晚餐,江元帅等关好了门,才说:“先吃些东西,快六点了,饿了吧?”
江扬点头,微笑:“还好。”说着就走到窗边餐桌旁边,替父亲拉开椅子,摆好餐具,等父亲坐好,才在对面坐下了。
桌上只是简简单单的三道菜,一道桂花糯米藕,一道清炒笋丝,中间摆着一只焖着的双层瓷煲,江扬刚要去打开,却被父亲拦住了。江元帅递过摆在一边的厚手套:“小心烫。”江扬倒是愣了一下,大概十几年的光景,他都不习惯被照顾的感觉,承担责任,照顾别人,是他的义务。
江扬接过手套,表面上依然是平静恭谨的,他一面道谢一面掀开瓷煲,把盖子放在旁边。里面是炖成奶白的一道川鲫鱼汤,热气腾腾,上面漂着简单的几片萝卜。不知道厨子是用了什么方法,保持了鱼身的形状又剔净了刺,鱼肉细嫩,鱼汤更是清鲜诱人,配着香软的米饭吃,十分舒适过瘾。只是饭桌上气氛压抑沉默,一方面是多年习惯使然,另一方面则是江扬太过戒备,他已经知道,这种功夫汤决不是一会儿就能煲好的──父亲煞费苦心,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江元帅几次想寻出些轻松的话题来,都被江扬不超过三个字的回答给堵了回去,直到两条小鲫鱼都已经失去了踪影,白瓷盘里藕片和青笋也只象征性的剩了一点点的时候,江元帅终于下定决心,直奔主题,他用汤勺随意搅着碗里已经冷了的鱼汤,缓缓开口:“通讯器丢失的时候,我和你妈妈,都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不起……”江扬立刻放下筷子回答,可话刚出口,就被江元帅挥手打断了:“我们会担心和难过,并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事,而是因为我们是你的父母,所以,你不必道歉,相反的是,亲手把儿子送入那样险境的我们,才是真正应该道歉的。”
“可是……”
“不要‘可是’,我想你接受父亲的道歉,好么?”江元帅不再掩饰他的疲惫和感伤,沉沉道,“我曾经以为,我永远……没有机会了。跟墓碑和好,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江扬尴尬地回答,习惯性地欠身颔首。江元帅从来不会给他任何形式的体罚,最凶不过是吼一句“你自己去想清楚”,但江扬知道,自己心里对于太过精明又感情太过内敛的父亲始终是难以产生亲近之心,此时这些柔软的话,则比任何严厉的指责和命令更让他紧张。
江翰韬也并不习惯这种谈话方式,他心里隐隐期待儿子任何情绪的波动,就算不被这些柔软的话语所打动,至少他应该冷笑,或者指责,指责一个亲手签署命令,让亲生儿子去送死的父亲没必要在这里惺惺作态。但江扬仅仅是垂下眼睛,礼节性的说“是”。幸好不是“是,长官”,江翰韬安慰着自己,却也无法说出准备好的言辞,只能沉沉地叹了口气。玻璃浴室里面,只在餐桌上有一盏羊皮纸的手工吊灯,浓浓的橙红光芒在水雾弥漫的空间里显得非常温暖,曾经以为永远失去、只有在梦里才能重见的儿子就坐在餐桌的对面,父子之间相距不足一米,可这短短一米却隔着永远无法弥补的十几年。
江扬也并不习惯这样的谈话方式,但他并不像父亲那样烦恼着,因为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略显冷漠的父子关系,而且不认为有任何改变的可能,他很有耐心,静静等着。
如果不是女老板盈盈地走进来送浴衣和沐浴用品,大概父子俩会像是武侠小说里对战的绝世高手那样,僵持对峙到精疲力竭。江元帅给自己找到了台阶,他在女老板出去以后,从从容容地拉开高领开衫的拉链,脱了衣服,钻进水里去了,并且招呼江扬:“江扬,我想我们应该谈谈。温泉能放松身心,让人更坦诚。”
江扬从未有过跟父亲共浴的经历,十七岁做勤务兵的时候,他习惯了站在浴室外间的按摩台旁边,跟裹着浴衣出来的父亲汇报工作。他皱眉想了片刻,也脱了衣服,却不下水,而是直接穿上了准备好的浴衣,捧了毛巾过来,挺拔站在池边,像个勤务兵一样,垂下眼睛:“请您指示。”
江元帅靠坐在水池中,他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几枚池底的鹅卵石,几乎要把它们捏碎一样,他真想跳起来,狠狠地把面前的儿子揍一顿,却极力压抑着。隔着朦胧的水汽望过去,有跟自己一样琥珀色头发和眸子的年轻人就像是年轻时的自己,固执,倔强,在阳光灿烂的微笑后面,藏着刻骨的悲伤和孤独。
“我知道,签署海神殿任务命令的那一刻,我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儿子。”江元帅缓缓松开手,平静地陈述,“那是一种最彻底的背叛和伤害,我知道。那时候你肯回来,肯带上称谓,跟我说一声再见,我很感激。”
江扬看不清父亲隐在白雾里的表情,只觉得四壁的黑暗都慢慢拥进了这间奢华冰冷的房间,他仍然垂着头,微微一笑:“不,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活着回来了,所以,您不必再放在心上。”
江元帅凝视着水雾中那个朦胧的白色身影,叹了口气,说:“如果没有后来的奇迹,如果那真是诀别……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那就是最后的温暖回忆。儿子,我想听你一句实话,你的心已经被我伤透了,是不是?”
江扬默然,然后轻轻地说:“于公于私,我都非常尊敬您。”
江元帅惨然一笑,他深深吸了口气,把自己沈到池底,半晌才钻出水面,池边的江扬仍然站在那里,挺拔如同标枪。
“好,我再问一句,如果可以选择,你要的是今天的生活么?”
“是。”江扬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没有选择过去的一切,也许我不会遇到苏朝宇。浮生半日的快活,已能赚众生活上百年,何况是那样执着不悔的,生死相随。”
(5)
“我不是为你们的爱情来跟你吵架的,江扬!”江元帅提高了声音,但要表达的却不是愤怒,而是无可奈何,“尽管我无法接受那样一种在我看来过于荒唐的爱!”
江扬不知道自己是否把嘲讽的神情写在了脸上,他只是微微一笑,欠身恭谨说:“对不起。”然后他想了想:“如果下次再有阿波罗阿西娜之类的组织出现,我仍然会尽我的职责,只是,苏朝宇太年轻也太单纯,请您不要给他追随我的荣幸,我就会很感激了。”这几句话说得平静恭谨,江元帅知道,这是一种真心实意的示弱和请求,没有任何讽刺意味,却绝不是一个儿子的方式。温暖的水流环绕中,他忽然清晰地接收到了儿子那种深入骨髓的自我放逐──江扬也许并没有否定父亲,他否定的是身为儿子的自己。
江元帅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好,我尽力。”江扬不再说话,只是用优雅的欠身来表达谢意。
又是半晌令人尴尬的沉默,江元帅再次缓缓开口,他侧头,静静看着那边玻璃反光中儿子模糊的影子,仿佛是那些噩梦般的日子里,常常出现在梦里梦外的幻觉。他说:“我以为你走了的那段日子,曾经翻看过你的房间。看了很多东西,希望你不会介意。”
“当然不会,亦涵甚至已经把我基地官舍里的私人物品都检视、分类、登记过,高级军官的遗物都需要经过这些手续,我很清楚。”江扬平静地说,甚至还微笑了一下似的。
才25岁的年轻人几乎是用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来看待自己的死亡,想到那时候送到首都来的、江扬亲手撰写的墓志铭和亲自挑选的墓碑样式图,江元帅心里狠狠一疼,隔了片刻才说:“我才知道,元帅和首相的儿子,少年的时候会因为常常饿肚子而不得不在床头抽屉里放一罐子糖,会因为诡异的柔术姿势疼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连喝口水都是一种奢望。”
“您不必在意,习惯了就会觉得没有什么。”江扬笑得云淡风轻,“如果睡不着,只是因为不够累。如果不是习惯了只靠少量的食水维持最好的体力,我也许不可能活着从海神殿出来,真的。我记得十一岁那年春节,王宫里举办通宵晚会,到半夜的时候王后赶我们这些小孩子去客房睡,我并没有比在家里睡得好。”
江元帅猛地坐直身子,一字一句地说:“如果,那不是你那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安稳觉,你会记到现在么?”
江扬退了半步,侧头躲闪着父亲灼人的目光,低声说:“我现在睡得很好,请您放心。”
江元帅身子软下去,他靠着温暖的池壁,疲惫地摆了摆手:“我欠你一个永远不可能重来的童年和少年,任何的歉意都无济于事,我只想知道,要怎么才能补偿你。江扬,你怎么会喜欢电影的?”
“如果您指的是我的电影电视制作硕士学位的话,您不必介意,那只是因为好奇。我必须在您选定的范围内读一个学位,我选了数学,另一个可以由着我的兴趣,可是那时候我唯一的爱好就是睡觉,安安稳稳的睡觉。那时候我还小,却也知道,那是唯一任性的机会,所以我想,读艺术吧,轻松一下,学着浪漫。我不会画画,钢琴只会弹用来卖弄的三十个小节,所以,我就去学电影导演了,一年读别人三年的课程,也不觉得辛苦,然后渐渐知道,生命中原来不必总是那样的精确和严肃,原来生活是那么美妙的事情。”江扬说着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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