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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死当涂(完整精修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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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黎翘抄起一件琉璃摆件就要砸我——

这回不躲不行了,这么个玩意儿砸过来,我非得当场毙命不可。可我刚抱起胳膊护住脑袋,却看见他又把抡圆的胳膊放了下来,一脸嫌弃地说,这东西比你的脸值钱。

我真是头昏脑涨得快厥巴过去,只得以告饶似的语气说:“爷,我收你送的东西你不高兴,我想回家洗洗睡了你又不乐意,干脆你说想我今天干嘛吧,省得我自己瞎琢磨,也省得那些别有用心的要说你是摆臭幺、放空炮、施大粪于小草根,明里是送礼,实是不捂死它不甘心、尽往臭里整呢!”

周围人又笑了,连黎翘自己都笑了。

他的笑容有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明明是皱紧了眉头,摆定一张严寒的脸,可转眼又春风徐来,任那性感多情的嘴唇半抿半开,特别惊艳。

接着黎翘微眯眼睛盯着我,足有五分钟。五分钟之后,他忽然起身,朝我走过来,一把揪着我的后领子,跟遛那种特不驯的狗似的把我往门外拉拽:“今天除了跟着我,你哪儿也别想去。”

我实在犟不动了,乖乖跟着走。

工作室的一个媒介专员发声问:“爷,你打算上哪儿啊?”

以前这些人称呼黎翘为老板,或者亲近点的就直接叫Lee,而今一个个受我传染,也都没正经地管他叫“爷”。可黎翘冷冷看了那个娘炮一眼,毫不容情地警告他:“再敢这么喊一声,马上收拾东西滚蛋。”



十五、愤怒的子弹

黎翘仍如我们初见那次以墨镜与帽子武装自己,以免被人认出他是巨星。他撇下名车,强迫我以雪佛兰载他出行,我们去了好些去了好些普通情侣约会时才去的地方,比如去坐过山车,比如去看舞台剧。

你若不压橄榄成渣,它就不能成油;你若不投葡萄入酢,它就不能成酒……舞台上的演员拿腔拿调地念着赞美诗里的句子:主啊,我这人是否也要受你许可的创伤?

天晴,树老,花肥,低头一地阳光,举头一片闲云。可我的头往死里疼,导致什么都无法让我打起精神。我一路蔫坏,除了扫兴不干别的,最常出口的话就是,头疼,想吐,我得回去睡觉了。

黎翘置之不理,照样抬脚就踹,或令我去买水,或令我去买票。

一顶棒球帽不能完全掩住我的光头与头上的伤疤,再加上我一脸生无可恋的病恹之气,看着就像个饱经化疗之苦的病患。我听见排我身后的一个女人轻声说,年纪轻轻的,好可怜。

最后黎翘带我去拳击馆。他把我推到一个戴着拳击手套的男人面前,对那人说,这小子没精神,揍他一顿吧。

这个男人名叫张亚军,原籍辽宁,是位退役的拳击运动员,据说他的运动员生涯相当可圈可点,不止拿过全运会亚军,还差一点就为国出征参加了奥运会。可惜在那场决定命运的比赛里他没拿上冠军,又因素来与领队关系不睦,最终还是落选了奥运名单。退役以后就业无门,有人劝他说,你长得那么帅,不妨去演艺圈找口饭吃吧。

张亚军看着比黎翘年长不少,长着一双谙察世情的眼睛,蓄了一点有型的胡须,这让他那张本就轮廓深邃的脸更显英俊。我发现,他的五官在乍一眼下与黎翘相似了那么三五分,而他的身板与黎翘几乎出自同一副模板。

后来我知道,他跟黎翘因为一部电影相识,当时他是最炙手可热的影坛新星,而他是他的御用替身。

张亚军因为“张大胆”这个绰号引起了黎翘的注意。导演说游艇爆破要他跳海,他嗖地就跳了下去,导演说被人追砍要他跳楼,他嗖地就跳了下去,导演说飞车追逐要他半途从空中坠下,那次安全垫临时出了问题,导演又跟他说,别跳,可他还是嗖地跳了下去,摔得坐骨粉碎性骨折。

因为他的一只耳朵是聋的,日复一日的拳击训练使他浑身带伤,一次疏于防范被对手击中面部,造成了右耳的神经性耳聋。

事后导演惊出一身冷汗,问他,张大胆,你不怕死啊?

张亚军回答说,怕啊,可我要养家,我的房租两个月没交了,我老婆和两个儿子还要吃饭呢。

张亚军自嘲说,自己有阵子特别有倾诉欲,跟祥林嫂一样,几乎逢人就要谈起那段光辉又遗憾的运动员生涯,他开始怨天怨地怨父母,为什么给他取名“亚军”呢,他说自己一生赢过那么多场比赛,唯独就差那一场,如果赢下那场比赛,他的后路不会如此迂折,他的整个人生都将大不相同。

他将这些话说了无数遍,听众大多富于同情心,接纳他自舐伤口,安慰他自怨自艾,甚至还有些自己也不太坦顺的,忍不住便要与他同叹,时哉不我与。

只有一个人旁听多遍却从头到尾毫无表示。当他再次跟新认识的剧组叨叨往事的时候,那人突然把手边东西摔在他的身上,强行令他闭嘴,然后又甩了他一脸的钱,说,我给你钱不是因为你十年前差点参加了奥运会,而是因为你这两年为我出生入死,任劳任怨。

当时那人还说,大凡有所成于这世上的人,都离不开三分人事,七分天意。你训练时没有偷过一次懒吗?你跟领队说话时没有一次自恃优异出言不逊吗?可见你连自己的三分都没做好,还有什么资格怨天怨地。

这些都是张亚军告诉我的。

他还告诉我说,那人就是黎翘。

后来他从无休无止的抱怨里走出来,用这笔钱租了门面,开了这家拳击馆,偶尔黎翘还带剧组或者朋友来他这儿进行拳击训练。现在这家拳击馆已经是他自己的了,把日子过红火基本不成问题。

这位爷的脾气真的很坏。把我推上拳击台后,就指示张亚军一定要狠命揍我。

拳击手套戴着不舒服,没动几下便沾上了一头汗腻。我看出张亚军顾念我是黎翘的朋友,始终没有发狠力、出重拳,我也能躲则躲,实在不行就挨上几下,坚持不还手。

“张亚军!”在下面观战的黎翘破口大骂,“让你揍他!不是给他挠痒!”

张亚军稍稍认真了一些,连着几个摆拳将我晃得步子大乱,接着一击直拳正中我的胸口。

突然头痛得更厉害,我怀疑是脑震荡后遗症又发作了,于是以双臂护住脑袋,直往拳击台角落躲。

“袁骆冰!你在怕什么?!”黎翘转过头来又骂我,“还手啊!为什么别人打你你不还手!有我在!打死了我给你请律师,打残了我负责到底!”

“我是跳舞的,不是拳击手!”他喊我也喊,反正今天就是铁了心地不想配合,“我头疼,想吐,我快不行了!”

“Lee,这不行的!他没练过,我是专业的,这劲儿要是一下没拿捏住,非把他打死不可!”张亚军也急了,不再对我穷追猛打。

“难怪别人说跳舞的男人都娘炮,你这样还怎么回到舞台上?你的志气就这么点,骨头就这么软吗?!”黎翘又冲我喊了一些,可我已经听不清了。我抱着受伤的脑袋,缩在拳台角落,只有一句话反复不去:袁骆冰,你在怕什么?

终于看不下去张亚军的出工不出力,黎翘脱了外衣,也跳上了拳台。

躲无可躲,逃无可逃,他挥拳揍我,我只得生生挨着。然后我就被他打得半死了,脸挨了两拳,眼眶火辣辣地发胀,感觉眼珠都要脱眶迸出去。

“你面对的是谁?”黎翘揪起我的衣领,问了个在我听来相当不着边际的话,“我是谁?”

“你是黎翘……你是天王,是巨星……”满嘴都是血腥味儿,牙齿都松动了,“你是黎翘……是我的老板……我的爷……”

我抱头想跑,嘴里呜咽着求饶,可对方不肯罢手,他将我的手臂拽开,以冷峻的目光指向我的脸。

“我是扑杀你那些活鸡的市场协管,我是坐你的黑车却不肯给钱的乘客,我是那个为了一己之私,在青舞赛决赛前赶你出舞台的王八蛋——”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突然入戏了,我惨叫一声,猛地朝他扑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这家伙应该没有躲,他如同置身事外般迎接我挥去的拳头。

这一拳闯下了大祸。我收拳之际,黎翘的颧骨破了,当场血洒拳台。

Nice shot,boy。

这么说完,黎天王就抬袖子擦了擦脸,以极潇洒的动作翻身下了拳台,从地上拾起外套,头也不回便要走人。

我被拆骨剔肉重获新生,我是愤怒的子弹渴望出膛。连日来的阴霾与晦气一扫而光,我鼻青脸肿却感到神清气爽,我突然相信自己煮不熟又槌不匾,无所不能,无远弗届——我连黎天王都敢揍了,还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掣肘我的前进呢?

载着黎翘回家,一路霓虹璀璨,然而甭管我怎么耍嘴皮子活跃气氛,他都不吭声。

黎翘在浴室里检验伤口,我则守在客厅的沙发上提心吊胆。待他阴着脸从浴室里出来,我立即笑得一脸奴相,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冰袋。

一把从我手中夺过冰袋,又粗鲁地将我推远一些。黎翘仰面躺靠在沙发上,看似怒到极点,终于爆发了,你知道这张脸价值多少吗?你知道你这一拳下去会让那些电影投资方损失多少钱吗?你知道多少女性影迷能为这一拳活撕了你吗?

我憋着想笑的心情,试图狡辩:“这不你说的么,别人揍我我得还手……”

黎翘白我一眼,旋即便闭目养神,拿起冰袋敷在肿起的颧骨处。

客厅里的灯光迷蒙而多情,他的胸膛正在饶有节奏的起伏,睫毛投在脸上的影子十分清晰。

有个声音从刚才起就一直在问我:袁骆冰,你在怕什么?

鬼使神差的,我把黎翘敷脸的冰袋抽出来,反拾起他的手移到我的头上,以我那光光的脑勺轻蹭他的掌心——刚摸过冰袋的手凉飕飕的,冻得我顿起一个激灵,裆下的玩意儿也蠢蠢欲动了。

黎翘睁开眼睛却没把手抽回,他微微皱眉,以比灯光更暗昧不清的眼神看着我,似在揣度我这动作里的暗示或者寓意。

不拒绝的反应令我的胆子更肥一些,我朝他倾过去,以唇贴上了他的唇。

亲吻的时候只我一个人投入,我笨拙又贪婪地嘬吮他的唇瓣,以舌头描画他的牙齿,黎翘的唇太美,也太柔软,他一动不动,甚至不闭眼睛,便给了我一个包罗万象的吻。

此刻我已完全跨坐在了他的身上,顺藤摸熟瓜,我的手顺着他的腹肌滑下去,很快就落在了他的两腿之间——这具身体微微一僵,我的手指便趁机拉开他的前门,钻了进去。

吻过之后,我将那根半勃的悍物隔着内裤攥在手里,仍贴着他的嘴唇问:“你说我今天可以提个要求,还作数吗?”

“先说来听听。”他像狩猎的豹子一样眯起眼睛,开口答我的问题,潮湿的气息便在我们的唇齿间传递。

手指磨搓他的性器,将它一点点唤醒,把内裤绷紧,濡湿。他让我提一个要求,于是我也就肆无忌惮地提了。

“爷,骑我吧。”我把嘴唇贴上黎翘的耳垂,以舌尖含弄一会儿,再咬下去,“爷,你的屌比马的还大。”

黎翘不动声色看我半晌,期间我心惊肉跳,数度在他膝上坐不住,险些腿酥腰软地跌在地上。最后他轻轻笑了,骂我一声:“淫僧。”

事实证明,在价值百万的红木沙发上做爱并不一定就爽。黎翘以热吻将我双唇封住,突然翻身,将我整个压在身下——我的后脑勺重重磕在了坚硬的沙发上,然后就大煞风景地……晕了过去。




十六、优不满足,良是诋辱

那晚上我俩都意乱情迷,只差一点就成就彼此之好事,可我晕得不是时候,晕得特别违拂人性。

我在医院里醒过来,睁眼看见的人是吉良。我常想若说每个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个贤内助,那黎翘的贤内助显然就是吉良,永远默默付出,无怨无悔。

待我彻底好了以后,黎翘就跟一喝断片儿的人忽又清醒一样,他将那晚上的抚摸、亲吻、怒胀的龟头与湿润的马眼完全揭过,照常动辄凶我打我。

我揣摩,一来他是直的,二来他自顾不暇。

《遣唐》剧组里有个女演员,我不便说她名字,因为她太火也太有争议,谁跟她的名字沾一块儿都得惹来一身臊。该女演员学习舞蹈出身,也借脑残热剧出道,近两年开始扎根于大银幕,尽管演技一直处于末九流的位置,但凭着一流的营销水平,二流的公关能力,渐渐也有了点灼灼其华于影坛、一枝独秀于众花旦的意思。

她跟黎翘有过一段,所以特地接下《遣唐》的首席舞者,承担了剧里分量最重的几支舞。

本来皆大欢喜,可这位首席舞者自日本回来以后突然变脸,一会儿不满剧本,一会儿不满造型,每天迟到早退,难得露面还要对着剧组上下指手画脚。

我听随行日本的林姐露过一句,这女人加入《遣唐》,图人不图剧,一心只想与黎翘破镜重圆,只可惜千算万算漏算了时过情迁,人家早没这意思了。

后来那女星孤注一掷,大庭广众下扭腰动胯、风情万种地为黎翘献唱,结果黎翘毫不给面子地来了一句,妆太浓了,音准也有问题。

于是因爱成恨,变着法子作天作地。

偏偏这阵子黎翘也忙,他得一边拍戏,一边兼顾《遣唐》,常常是在外地连拍几十小时的戏,立马又坐着飞机赶回北京,一连几天也合不上眼。很多时候他只能在副驾驶座上小眯一觉,敷着一张贵得要死的面膜,无论车上如何倦眼血红、脸色疲惫,一下车就神采如初。

我开车便再不敢多嘴,唯恐扰了他仅剩的休息时间。

剧里有一段群舞叫《太平》,灵感取自《太平广记》中的一个妓尼形象。浓墨重彩的舞台布景之下,身为领舞的光头女性舞者身穿缁衣翩翩起舞,在连串大难度的弹跳、翻身与腾挪之间展现盛唐风貌。

黎翘要求女星剃头,女星不干了,便连原先与导演商议好的剪发戴发套也不干,非嫌这个样子出场不好看,要把缁衣改成华服,要把光头改成发髻,还是珠光宝气满插金银那种。

这个改动在旁人看来或许无关痛痒,连导演张鹏也劝,观众未必看得懂他的苦心孤诣,将就将就得了。但黎翘眼里半粒沙也容不得,他直接把改后的剧本摔在对方脸上,说,想干好一件事就没有将就可言,优不满足,我要最好,良更不行,那是诋辱。

就在事情彻底闹崩的前一天,那女星与张鹏一同前来逼宫,具体过程不得而知,只知道最后血溅工作室,黎翘砸了手边的东西,可好巧不巧的碎片落地反弹,直奔女星的脸蛋而去。

花容上添了一道带血的口子,那女星怒火滔天,撂下狠话:“黎翘,你演了这么些年狗屎不如的东西这会儿倒不肯将就了?网上都传顾遥要拿第五个影帝了,你呢?你要不是还有张脸,还有一群脑残追着捧着,就你这烂演技与烂性格,还有哪个导演愿意跟你合作?我不看好你,但我还要祝福你,我祝你孤家寡人一辈子,烂片再演一万年!”

仨人不欢而散,张鹏一气之下策反了别的剧组成员,把一群主创拉出了《遣唐》。第二天网上便轰轰烈烈地曝出了黎翘殴打女演员的新闻,工作室的电话都被各大前来求证的媒体给打爆了。

吉良明里事事顺着黎翘,私下也跟我表露担心,说黎翘这些年的嚣张跋扈早惹恼了那拨媒体人,人家一直眼巴巴地盼着落井下石呢。他认识的一个资深人士悄悄给他透了底,说媒体人管这次事件及其引发的后续效应叫“倒黎运动”,都说非把他彻底搞臭不可。

《遣唐》已经开票,而今主创走了一大半,看上去根本不可能按时演出。

“倒黎运动”持续升温,多年前的新闻视频被重新翻出,日本之行也被别有用心的媒体大加指摘,有老生常谈说他耍大牌的,也有无中生有说他屈膝媚日的,我看过其中最荒谬的一条传闻,说黎翘的祖上是日本人,还是被美国大兵奸淫的日本女人。

黎翘目前正有一部戏在拍,导演还算通于人情,主动提出让他先歇两天。而吉良与工作室的人忙于补牢,一边兵来将挡,一边找人救场,也都加班加点,几宿几宿地熬着。

我开车送黎翘回别墅,他洗了一把脸就躺靠在沙发上,以手指扶着前额。

电视里正在播金像奖的专题节目,那女星没说错,顾遥还真就拿了他第五个影帝。

——太客套的话也不便说了,这台上台下基本都是朋友。在这儿我要感谢我太太,她鼓励我在表演上多做尝试,她会细细比较我出道至今的所有影片,她的建议常常让我获益匪浅……

黎翘一眼不眨地盯着电视里的顾遥——那个男人看着意气风发,情绪高昂,可这个男人看着很疲惫,情绪也低落。

“爷……”我走到他的身前,挡住他的视线。稍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居高临下诸多不妥,便单膝着地,蹲跪下来,“你不用为网上那点风波发愁,闹过一阵子,准好。”

偏冷的灯晕下一张偏冷的脸,黎翘低眼看我,声音冷气儿十足:“谁告诉你我在为那些蠢货发愁了?”

“也对,这点小事哪儿值得你看得上眼,是我愁,是我杞人忧天。”反应快,及时改口。

黎翘冷哼一声:“你不总说自己是跳舞的、骨头硬么,怎么动不动就给人跪下?”

“人拦着我,我就给人跪下——我不惯着自己。”我嬉皮笑脸没正经,本来嘛,也就是为让这位爷轻松一下,笑一笑。

“王朔。”黎翘点了点头,“想不到你读书还挺多。”

“没有,小时候只顾着跳舞了,一点书都读不进。”我不提自己,特巴结地重拾原来的话,“我看了那些新闻可生气啦,恨不得把那些幕后煽风点火的人一个个揪出来,由头到脚狠骂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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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开始放广告了,黎翘低头看我,面无表情道:“骂几句我听听。”




十七、玩风者

“骂几句我听听。”

“张鹏这个牲口,别以为喝过两年洋墨水,导出两部能看的戏,自己就真多有才了?成日里牛叉哄哄,肏这个干那个的,实则外强中干就那么点东西!人家正正经经搞艺术的最多是囊中羞涩,他呢,囊中羞射,一梭子打出去至少休耕半年!”

黎翘板着脸,不够,再来。

“还有那些一经煽动就撂挑子的,脑仁儿都他妈挤在裆里吗?!长着点儿眼力见,你们妈生你们不容易,别挤巴挤巴又回去了!”

黎翘微微动了动嘴角,还是不够,再来。

“娱乐圈就这没操守的大环境,那些搞媒体的平时看着像个人,一有动静就尽干狗日的事儿!一口砒霜一口蒜,逮谁吠谁是又毒又臭,就没一句人听的话!这大嘴叉子一张开,脸皮没了,底裤也没了,一句抵过二两屁,十句连八达岭都崩倒了,直到他们闭嘴我才吁过一口气儿——哟!这多年的外痔终于愈合啦!”

“好一张砒霜拌大蒜的嘴!”黎翘终于大笑,在我后脑勺拍了一下,命令说,够了,闭嘴。

“爷让我闭嘴,我就闭嘴。照我说,还不如把他们都交给张大胆,胖揍一顿,这些不负责任的毛病管好。”我听话地闭嘴,然后换了一个盘腿而坐的姿势,打嘴炮跟打手铳相比一点也不轻松,我累了,弯腰下去,把脸搁在了黎翘的膝盖上。

我脸颊子小,但脑袋溜圆,春夏之交头发生长得快,这会儿已经能看见脑袋上一片青光光的发茬子。想来摸着手感不错,黎翘竟然动手抚摸起我的后脑勺,温存得我简直要哭。

静了半晌,他突然问:“你那么喜欢顾遥,知道顾遥拿下第一个影帝是哪个角色么?”

“我知道,那电影我看了不下十遍,我记得那部电影叫《玩风者》,顾遥在里头演了那个有精神疾病的诗人久邑。他演得太好了,久邑自杀的那场戏我每看一回都大哭一场。”

这话真没矫情,顾遥完全演活了那个曾真实存在过的诗人,他演出他潦倒的时候,挣扎的时候,纸醉金迷迷失自我的时候,以及最后尘埃落定结束生命的时候——他再次回到他的诗歌之中,回到他的内心深处。

“学生时候我写过一些歌,灵感多半来自于久邑的诗,这家伙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又当又立’,一辈子都在跟自己较劲儿,在忠于自己与媚于名利间挣扎。《玩风者》的剧本是大作家也是久邑的生前好友赵南写的,我看过剧本以后就立誓无论如何要拿到这个角色,为了顺利出演,我甚至主动跟公司提出降片酬。”

我惊讶:“可这角色最后还是给了顾遥。”

“知道那个角色给了顾遥之后我火冒三丈,立即去找Leo,也就是我寰娱的执行总裁与制片人,他跟我谈了一整晚,他说久邑早期在工地上一边搬砖一边写诗,电影里完整保留了他的这段经历,如果我以这样邋遢的形象出现在镜头前,我的女性影迷都会哭着跑出影院。”

“而且当时有个名叫夏修的新人势头很猛——当然他现在已经销声匿迹了。Leo跟我说,夏修形象与我相仿,戏路也相似,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冒险转型,很有可能会失去我在影坛多年的积累——”

黎翘突然不说话了。

我顺着他的抚摸,以脸颊轻轻擦蹭他的膝盖。这样子活像个巴结主子的小奴才,可我心里不这么认为,我突然发现我与这个男人从未如此靠近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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