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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花开四季之一 北地文殊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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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拈须沈吟:“此事恕贫道直言,乃是侍郎先有负於他,所以才造成目前状况。”
她被人说中心头事,刹那间失了主意,哀哀切切的望向老道士。
“不过,夫人放心。”老道士又一笑,“贫道修行道法,以济世救人为本,自会尽力驱逐此物。”
她总算松口气,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如此,一切都有劳道长。”
* * * *
卧房的罗帐之外,小丫头正坐著张藤椅,靠著床沿打盹。飞泓仰面躺在床上,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已瘦至不成人形,肤色腊黄。似一具活骷髅般的身体,被满床锦绣包裹,就连眼神,也是晦暗无光的。
哪里还有从前的半分风神俊美。
“岑郎。”
飞泓涣散的灰色瞳仁内,映入斐儿的影子。
斐儿笑吟吟的撩开青罗帐,伸手抚摸飞泓面颊:“岑郎越发瘦了。”
斐儿的手冰冷柔滑,有著浓重的文殊兰香气。
面对斐儿,飞泓恐惧万分,眼眸大睁,喉头咯咯作闷响,却怎样也喊不出声。
斐儿俯下身子,吻上了飞泓的唇,他黑色长发披散在飞泓枕畔,蜿蜒如蛇。
文殊兰的香气越发浓重。香得铺天盖地,香到泛出一种腐气。
但凡世上花草,盛放到极致便转衰,香到极致便开始腐败。飞泓在斐儿身上闻到的,就是那香到极致的腐败气息。
“不过,无论岑郎变成什麽样子,我都是喜欢的。”一吻之後,斐儿望向飞泓,笑著解开飞泓的衣襟,“岑郎现在不能动……那麽,便让我来服侍岑郎。”
说著,纤柔手指已探进飞泓的亵裤内,轻揉慢捻。
飞泓已虚弱不堪,下体在斐儿的挑弄下,偏偏坚硬如铁,热如火炭。他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胸膛,如离开水的鱼一般嘴唇翕张,几乎要不能呼吸。
“岑郎,舒服麽?”
斐儿在他耳畔咯咯轻笑,冰凉手指滑向他的後庭,抵著那点青涩菊蕊,指尖一边缓缓进入,一边揉动。
接著,斐儿宽衣解带,飞泓两条细瘦的腿被高高抬起。斐儿挺身,进入了飞泓体内。
斐儿的动作温柔细致,飞泓并未觉出十分疼痛。然而飞泓此刻心中的恐惧,已胜过了世间一切疼痛。
他在斐儿的冰冷臂弯内,用尽全身力气,不顾一切的挣扎。
斐儿却将他拥得更紧,唇瓣贴在他耳畔,妩媚甜蜜地唤他的名:“岑郎岑郎……”
尾音悠长,若优伶在戏台上的宛转拖腔。
就这样一边挣扎一边被进入,飞泓虚弱的身体居然产生了快感。
尖锐的,一直攀登到顶峰的,近乎在水中溺死的致命快感。
……
守在罗帐外打盹,左歪右倒的小丫头,脑门忽然撞在床柱上,一下子惊醒了。
她惊惶的左右张望,发觉没有人进来过,也就没有人知道她的失职,这才松口气,伸手撩开青罗帐,去看里面睡著的飞泓。
飞泓背朝她,如虾米般蜷缩著身子。身上盖著的被褥,不知什麽时候被蹬开,凌乱堆在一旁。
她一惊,慌乱的去扳飞泓:“侍郎!侍郎!”
飞泓身体瘦若枯柴,被她这一扳,便轻易的翻过身来。
他面如淡金,眼眸紧闭,下体的亵裤上,隐隐透出些水渍。
小丫头当下也顾不得羞耻,颤抖著将手探进他亵裤内,摸了一把。
再放到面前细看时,只见手指上全是浊白与缕缕血丝交错。
“来人啊!快来人啊!!侍郎不好了!!!”
她终於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尖声惊叫。
(五)
急急请大夫过来看时,飞泓已是有进气无出气。大夫救治了一阵子,无奈何的摇头收拾针灸器具,让人准备後事。
“您再看一下,再给看一下!”
看守飞泓的小丫头想起家法威严,又念著飞泓平日的好,急得哭出声来,扯住大夫的袖子不放。
就在这拉扯间,主母已赶回家中,和老道士一起来到卧房门前。
老道士在门前四顾一番,眉头深锁,连忙唤人:“快快!把那几盆文殊兰远远搬离此处!”
说完,老道士便大步迈入卧房门槛,直奔床上的飞泓而去。
来到面前,伸手摸去,只觉飞泓心口尚温,於是道声“侥幸”後,从袖口内取出一麽指大小的暗褐药丸,放入飞泓口内。
飞泓已近气绝,本应无法吞咽。谁知那药丸竟如有灵之物,骨碌碌滚进他喉间,顿了一顿之後又滚入腹内。
众人守在床前,只听见飞泓原本微弱的呼吸声,渐渐加粗加重。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只见飞泓双眼朦胧,忽然从床上挣扎著坐了起来,低头张嘴,将一大口黑血吐在床沿。
“相公!相公!”妻子既惊又喜,惊的是他口吐黑血,喜的是他醒转过来,上前扶住他,为他擦拭唇畔血渍,“觉得怎样?”
飞泓点点头,身体虽仍虚弱不堪,却觉得清爽许多:“……吐出这口血,倒是好些了。”
妻子见他神智清楚,说话也明白,喜不自禁,柔声道:“相公饿不饿,想不想进些汤粥?”
飞泓听她这麽说,始觉腹中有些饥,点点头:“也好。”
妻子扶著飞泓再度躺下,嘱咐下人去熬汤粥後,来到老道士面前盈盈一福:“此番多亏道长相救,待相公痊愈之後,小妇人必将与相公同往贵观,酬谢神明。”
老道士受了她这一礼,望望在四周围著的下人:“夫人,侍郎虽见好转,然贫道此法只治得标,治不得本……”
她冰雪聪明的人,立即摒退下人:“你们先出去,我与侍郎有话要与道长相谈。”
见屋内只余他们夫妻二人,老道士方才悠悠开口:“侍郎此病,乃是亏心在先,又有枉死冤魂对侍郎怀有执念,这才酿成如今状况。世事循环,天道不爽,既是亏心负欠,魂魄索债,便要偿还。今生不能偿,便是来世偿,阳世不能偿,便是阴间偿,那时比如今更痛苦千万。因此说我这药,只可保侍郎一时平安,保不得长久。”
飞泓虽躺在床上,然神智已清明,听见老道士这麽说,心里也开始著急,勉强撑起身子,声音带几分嘶哑:“要如何做才能解此冤孽,请道长明示!”
老道士一捋拂尘,念声道号:“如今,唯有超度一途可解,而据贫道所观,此冤魂执念已有三年。万事如水有源,溯流而上,寻其根竟,方知该如何超度解脱。依贫道看来,此事由侍郎而起,终究需侍郎去解。”
“道长。”飞泓性情懦弱,听老道士如此说,就有些不安惧怕,“在下肉体凡胎,又该如何下手去寻去解?还是要凭借道长法力……”
“侍郎,此事因你而起,若要了结此事,也需你亲自了结,旁人纵插手也无用。”老道士神色凛然,打断他的话,“若说从何处下手,却也不难──贫道来时曾观望过,门前所栽那几盆文殊兰,乃是妖物,必与其根源有莫大关联。”
话已至此,飞泓心中纵然仍旧忐忑,却也不能够再说什麽,只能默默垂下眼帘。
* * * *
第二日。
正午时分,阳光炽烈。传说中这个时刻,方能镇住厉鬼怨气。
一共六大盆盛开的文殊兰,并排摆放在侍郎府院内,摆放在飞泓和他的妻子面前。
飞泓精神好了许多,已能在旁人的搀扶下行走。眼前,几名家丁正分拿著花铲,刨那六株文殊兰的根茎。
第一株文殊兰被拔出。硕大的瓦盆内,与那如同蛛网般细密的万千根须纠缠著的,是一颗化做骷髅的人头。
第二株文殊兰被拔出,瓦盆内掘出人的整条左臂骨骼。从指尖到关节,遍布伤痕、骨骼寸寸碎裂。
……
六株文殊兰全部被拔出後,从花盆里面掘出的零碎人骨,正好拼凑出一个人的完整骨架。
飞泓看著这幕,眼前开始一阵阵眩晕。
老道士说得没错,果然是妖物。而自己,居然和这几盆妖花朝夕相处整整三年。
不过,这个被埋在花盆里的人,是谁?
按照那老道士话中所指,应该是斐儿无疑,但是……
飞泓转过头去,低声问在身旁侍候的管家:“斐儿……如今在哪里?”
“回侍郎,在後院的老槐树下。”管家同样低声回答。
“带我去看。”飞泓咬牙说完後,由身旁侍儿搀扶著,和众人一起朝後院的方向走去。
行至後院,唤人将槐树下的那片浮土挖开,众人皆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一个半月前,他们明明将斐儿拖到此处埋下,此时却只见里面葬著一袭鲜红色衣裳,以及斐儿那日穿戴的鞋袜汗巾,哪见人的影踪?
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飞泓呆在原地,心内惧怕非常。
忽然间想起三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那几盆文殊兰时的情景。
那时斐儿就在自己身旁,对自己说道:“岑郎,这是斐儿在岭南的朋友,托人带过来的。据说是新近出的异种,在北地里也可以生长,而且四季花期不断。”
是谁送来了这六盆北地文殊兰?
这六盆文殊兰里面,究竟埋藏著怎样的秘密,怎样的怨念执著?
似乎只要伸出手去,就已经可以触摸到真相。
岭南,岭南王府。三年前被埋下的有毒的种子,到今天开了花。
* * * *
夏末秋初的岭南,虽已是傍晚时分,仍旧闷热难当。
岭南王府後院。
三年前,名为阿郝的清秀少年,如今已成长为身形高挺、五官棱角分明的青年。他拿起装满水的木勺,将里面的粼粼清水洒在已开败的文殊兰花丛内。
三年前,斐儿正得宠的时候,整个王府里都栽满了文殊兰。如今,也只剩下这麽一小片,也只有阿郝得了空闲,才会来照顾它们。
浇过水後,阿郝仰头望向西方天空。那里的落霞极盛极美,变幻流动,豔丽无方,宛若斐儿当年飞扬剑舞。
当年,真的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
当年,他为斐儿痛心疾首,为斐儿扼腕不已。然而此刻回想起来,斐儿的选择,也没有任何不对。
那一次,是斐儿一生中,唯一一次选择自己想要去的方向。
嬉笑承欢,为了别人而活著,和轰轰烈烈,为了自己而死去,这两者之间,究竟选择哪个要好些呢?
活著是人性本能。但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比活著更加重要吧。
无论旁人如何想,至少对斐儿来讲是如此。
……
正想至痴处,忽然听到有人唤他。
“阿郝,阿郝!”
与阿郝平素交好的小厮在远处喊他:“有几位从京城来的客人找你!”
他错愕片刻,想不起京城有谁会来找自己,只得在衣襟上擦擦手,应一声:“哎,这就来!”
* * * *
过了半晌,阿郝方认出那个被扶持著行走的人,是当年的岑三公子。
阿郝纵然一直对飞泓没有好感,也不得不承认,当年的岑三公子,俊美到令人眩目,看过一眼,便会终生不忘。
而如今,令斐儿倾心不已的俊美容颜、如玉丰神,在他身上荡然无存。
他骨瘦如柴,他眼神慌乱惶恐。只有五官轮廓,依稀能看出旧日模样。
阿郝忽然觉得内心酸楚,那毕竟是斐儿至死仍深爱著的人:“不知岑侍郎如今前来,找小的有何吩咐?”
飞泓面容憔悴,声音黯哑:“三年前……那六盆文殊兰,是你托人送到京城的吗?”
阿郝点头。
得到这个回答,飞泓蓦然激动起来,眼眸大睁,伸出枯瘦的十指,抓住了阿郝的衣襟,嘶声大吼:“那里面装著什麽?!你为什麽要把那东西送到我身旁?!究竟是为什麽?!”
“侍郎终於发现了吗?”阿郝显得异常的平静,一对黑眸直直望向情绪不稳的飞泓,“没错,那六个花盆里面,葬著的是斐儿……那是他最後的愿望,只告诉我一个人听过的愿望。”
“斐儿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岭南王府之中,如今想必没有多少人记得他,更加没有人愿意提起这件事……但是,我还记得他,记得他是为何而死。”阿郝语调平静中带一丝苍凉,“这件事,已埋在我心里太久……我愿意将一切,讲给侍郎听。”
飞泓倒吸了一口冷气,抓住阿郝衣襟的十指开始颤抖。
虽说来之前已隐隐有预感,然而面对即将完全揭露的真相,还是会止不住的颤栗恐惧。
* * * *
三年前,飞泓即将离开岭南的那一夜,斐儿到驿所前来相就,与飞泓商定如何脱身後,再度回到了岭南王府。
两人整宿贪欢恋爱,待斐儿独自偷偷返回王府时,已近天明。
那时,斐儿正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又是少年,性情张扬率性,不知招来多少嫉妒怨恨。
是夜,他偷偷外出的事被一姬妾得知,禀於岭南王。当他返回王府的时候,岭南王带了一众侍卫家丁,就守在门口堵他。
他回来的匆忙,未及洗漱整理,交欢後的狼籍痕迹尤在,与人偷情的证据确凿,再无法辩解半分。
东方的天际微微露出曙光。
阿郝刚刚得到消息,心慌意乱,夹杂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赶至,目睹了这幕。
岭南王府门前,如狼似虎的侍卫们手持熊熊火把,映照得四处一片彤红。岭南王面目狰狞,望著除去了全部衣物,被押到自己面前的斐儿,气得浑身发抖:“他是谁?”
斐儿跪倒在地,脸色惨白,缓缓摇头:“事已至此,但求一死。”
“好,很好。”岭南王怒极反笑,用手指狠命捏住斐儿白玉般的下颌,强迫斐儿抬起头,“想死,却没那麽容易……本王总有法子让你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阿郝不愿再回想。
岭南王性情手段残忍,每每兴起,或心情不佳,都会葬送几条性命,如同儿戏。
众人虽不能习以为常,但这种事一多,每每当时唏嘘感慨,过後也便抛至脑後。毕竟这种事,谁也不愿多提,更不愿记挂在心上。
然而,似这般死去的,若是身旁亲近交好的人……那麽,便是生者永恒的噩梦。
斐儿的死,是阿郝永恒的噩梦。
先是吊在门前的歪脖树上,用布满倒刺的鞭子抽打,鞭鞭伤及见骨。斐儿一身白瓷般的肌肤尽毁,碎肉横飞,鲜血顺著浅褐色的树干一直流淌。
接著一点点碾碎了斐儿四肢的骨头,剜去了斐儿的双眼,割去了双耳……只留下舌头,要他说出与之偷情人的名字。
……
但斐儿从始至终,只要清醒著,便是摇头。
这一场酷刑,持续了整个白天。直至日暮,眼看斐儿就要气绝,方才结束。
此刻的斐儿不成人形,只是一团尚有三寸气在的鲜红血肉。
岭南王没问出任何东西,见斐儿已是不能活了,命下人将此间打扫干净之後,便忿忿拂袖离去。
血迹肉碎倒是易於打扫遮掩,然斐儿此时的模样恐怖已极,又还剩下一口气,周围竟无人敢靠近。
阿郝强忍心中酸楚,自告奋勇上前,众人自是求之不得。
阿郝脱下身上衣裳,裹住斐儿,将他抱在臂弯,泪水滚落。
就在这瞬,他听到了斐儿微弱的声音,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阿郝,请带我去岑郎那里……我、我要到他身边去……”
阿郝悚然大惊,不知他双目被剜,是如何认出自己的。望向斐儿,却只觉臂弯处的躯体蓦然僵直,人已然气绝。
一时间,阿郝来不及心痛,只觉恍惚。
……
身为娈宠,又犯了淫秽偷情之条,斐儿没有墓地可以落葬。
阿郝抱著斐儿的尸体,来到王府後院的文殊兰花丛中,掘开泥土,将斐儿埋在其间。
此刻,西方的天际晚霞灿烂,凄红如血,绮丽如花。
此刻,飞泓睡在朝京城方向行驶的马车上,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斐儿身穿一袭鲜红色夏衣,站在满满盛开著文殊兰的园子中央。
* * * *
“埋下斐儿尸体的那片土地上,生长出的文殊兰一直盛放著,即使到了夏末,也未曾开败,竟成异种……那时候,我就明白了。”阿郝继续对面前的飞泓讲述著,“斐儿是真的想到你身边。无论如何,无论以哪种方式,也想到你身边去。”
“所以我捡起了他的骨,分别埋在六个文殊兰花盆中,托人寄到了京城,寄到了相府……本来没做多大指望的,谁曾想,你们竟收下了。”阿郝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眼底泛上一层泪雾,“其实我非常清楚,斐儿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究竟是什麽……但是,那是斐儿的愿望,最後的愿望。所以,我没有办法拒绝他。”
“混账!混账!!”飞泓听完後,松开阿郝,退後几步,惊恐得整个面容都扭曲了,失态的嘶声大叫,“因为这个……你就随便把那种东西寄到我家里来?!他死他的,和我有什麽干系?为什麽要害我?!”
阿郝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压抑住将飞泓痛揍一顿的冲动:“侍郎,他是为你而死的……在王的面前,他最後都没有说出你的名字。”
飞泓已完全失态,仰天大笑,笑声中带几分尖锐:“为我?他若真的为我,为何明明知道人鬼殊途,死後还要阴魂不散的跟著我?他若真的为我,为何害我缠绵病榻,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什麽?你究竟在说什麽?”阿郝气愤的同时,也对飞泓此时的话语态度感到疑惑不解。
“别再装了!你和他,都是一路货色……都、都是存心想害死我!”飞泓伸出右手指向阿郝,眼眸大睁。
阿郝心中先是悲愤酸楚不已,继而冷笑。
斐儿斐儿,瞧瞧你爱上的是个什麽东西。
“既如此,便请侍郎将那几盆花还给小的。”面对这样的飞泓,阿郝自知多说无益,也不屑与之再争些什麽。
“还你?”飞泓一边後退一边摇头,神经质的咯咯笑出声来,“你和他,又在想什麽法子害我了吧?你们不会得逞的……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
“还给我!侍郎,你既不愿留斐儿在身旁,就请将他还给我!”阿郝情急之中跟著上前几步,伸手去捉飞泓的腕,“否则、否则的话……”
然而,阿郝连手指都还未曾来得及触及飞泓衣襟,就有几名侍从拦在他与飞泓之间:“休得对侍郎无礼!”
“否则的话,你待如何?”飞泓仍旧神经质的咯咯笑著,“将我与斐儿的往事告诉岭南王?如今新帝登基,形势不比从前,在这事上闹出乱子来怕是大家都不好看,他也需顾忌几分……再说三年已过,当时的怨恨恼怒都该消了,他能不能记得斐儿这个人,也还是个问题。”
阿郝终於沈默,无话可说,看著那几个从人搀著飞泓离开,泪水渐渐满溢。
飞泓误解了他的意思。适才,他不过是想说──
否则的话,斐儿恐怕不得安息。
这个被斐儿爱著的人,和三年前相比完全变了。不仅仅是形容枯槁,就连内心也……
三年前与斐儿相遇的飞泓,纵然懦弱无行,却还未曾学会用权力形势压人。
那时的他,待人或许还存有半点温存真诚。
而斐儿就为了那半点温存,赔上了所有,乃至性命。
(六)
飞泓从岭南再度回到京城时,已是冰冷秋末。
正午,侍郎府的後院之中,老道用碎石细砂结成了一个八卦阵。而八卦阵的中央,则凌乱摆放著枯死的文殊兰,斐儿的残骨,以及斐儿穿戴过的红裳、衣带鞋袜。
大片大片枯黄的梧桐叶从树梢上盘旋著落下,飞舞漫天。
飞泓站在阵外,看著家丁们拿了成桶的火油,朝八卦阵中间的那堆东西泼过去,然後点火。
火焰骤然升腾,将周围人的面孔映得赤红,竟显出几分诡异狰狞。
几片黄叶不知趣的,飘落到那堆熊熊燃烧的烈火上时,顷刻间如同被焚了翼的蝶,化做纷纷灰烬。
飞泓闭上双眼,只觉得如释重负。
似这般,烧了斐儿的骨,烧了斐儿的魂魄,烧了他们的从前……从今往後,他们之间便真的再无纠葛了吧。
从今往後,他终於可以安心入睡。
飞泓刚刚想到这里,耳畔忽然传来巨响。他一惊,睁开了眼睛。
赤红的火焰在眼前化做惨白,发出巨大的声响。仔细聆听,那不是火焰吞噬燃烧物所发出的劈啪声,而是有人在其间痛叫嘶喊。
撕心裂肺般,尖锐得变了调,令闻者胆颤。
飞泓想起眼下在房间休息的妻,不由觉得有几分庆幸。她秉性娇弱,见到这些东西的话,难免会後怕。
渐渐的,火焰又由惨白化做原先的赤红。飞泓看到有一团人形的东西在其间扭动挣扎,那凄厉的叫声却是已变得微不可闻。
飞泓转过脸,望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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