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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梦夕绝-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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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是不会再出来见他的。有昨晚那片刻相聚,他也该知足了……
  脸上浮起些许淡然笑容,他一振缰绳,骏马如离弦之箭放蹄飞驰,再无留恋。身後千骑如潮水,旌旗招展,如来时一般迅疾整齐地绝尘而去。

  高台下人头攒动,已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其中一个奇高身影特别引人注目,正是雍夜王。他本在自己的帐篷里休息,听到外面如此大动静自也坐不住,出来一看究竟。见商夕绝推著沈沧海走近,又发现沈沧海嘴唇上破了皮,稍加思索也就明白过来,暗忖这两人应已和好如初,颇觉安慰,便微笑著朝两人略一点头示意。
  有商夕绝在旁虎视眈眈,沈沧海即使想向雍夜王求助,也不便开口,只能回以一笑,随即听见高台上不时传出打斗声,他坐在椅中,唯独瞧见身前众人一片背影,不知发生了什麽事。
  “伏羿一走,那几个盟国争著想坐盟主的位子,互不相让,火赤候就提出凭武功决高下。如今台上那两人,正是黑翼和吉师的代表。黑翼国那国师武功高强得很,已经连败三人,我看乌术纳也快败下阵来了。”雍夜王边向沈沧海解说,边摇头。要是真让这好战的黑翼国统领盟军,对西域各邦国恐怕都非幸事。
  商夕绝凝目注视著高台上那两个激战正酣的人影。乌术纳力大彪悍,一柄腰刀舞得虎虎生风,还不时爆发出几声呐喊,看似气势惊人,然而身形挪移之际,却有些迟滞,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他的对手,是个皱纹满面的年老红衣喇嘛,袒露著左臂,赤手空拳游走在刀光里。
  “吉师输定了。”只消看这喇嘛几下出手,商夕绝就知道此人武艺比乌术纳不知高出几许,眉心皱得更紧。这黑翼国也算能耐,居然请到这样一位高人,商吟鹤决计不是这喇嘛的对手,带来的侍卫高手中,也挑不出能与之抗衡的。
  难道永昌国就此让区区小国爬到头上耀武扬威不成?他褐色眸子慢慢结起了严霜。
  这时台上的红衣喇嘛似乎已不愿再缠斗下去,一掌穿破刀影,打在了乌术纳右腕上。
  乌术纳整条右臂顿时发了麻,软绵绵垂落,刀也“锵啷”落地,他倒退数步,又是畏惧又是感激。以对方的武功,完全可以将他毙於掌下,却只是打落他的兵器。他躬身道:“我输了,多谢上师手下留情。”
  红衣喇嘛也略弯腰,单掌竖在胸前,还了他一礼。他已接连打了四场,仍气定神闲。
  乌术纳捡起腰刀,下了高台。
  如今就只剩下永昌国的人尚未上场,商吟鹤面具後一张脸早已阴云密布,听见火赤候皮笑肉不笑地在催促下一人,台下亦有好事之徒瞧得眉飞色舞,都在替红衣喇嘛喝彩,他暗自磨牙,正在迟疑该选哪个侍卫迎战,倏闻人群中一人冷冷道:“上师好身手,就让我这永昌国的无名之辈来领教一番。”
  皇兄来了!商吟鹤循声捕捉到人群里的熟悉身影,顿觉胸口千钧巨石落了地,紧接著心又悬高。皇兄武功虽高,也未必能胜过这喇嘛,况且数月前还受过重伤。他万分不愿意皇兄亲身涉险,但皇兄既已发话,他也不敢违抗,当下遥指商夕绝,对火赤候道:“我永昌就由他出战。”
  台下,雍夜王紫青双眸露出几分讶异。沈沧海更是心悸,情不自禁揪紧商夕绝的衣袖,脱口道:“太危险了,不要去!”
  “放心,我不会有事。”明知沈沧海的关切之情十有八九是为了那个“他”而发,商夕绝酸溜溜的心里依旧腾起丁点喜悦,推开堵在前方的人群,沿著高台边的木梯拾级而上。
  时值盛夏,又将近正午,日头极为毒辣。商夕绝却一条毛毡,将脸裹得严严实实,瞧在众人眼里著实古怪,众人忍不住都在台下交头接耳起来。好在商夕绝历年来仅参加过寥寥两三次狩猎盛会,又鲜少露面说话,与会贵族绝想不到这衣著简朴的怪人会是传闻中重病未愈的永昌王。
  雍夜王百思不得其解,低头问道:“沧海,他是怎麽回事,怎地突然逞强好斗起来了?”
  “他想帮故国吧……”永昌王的心思,沈沧海自是一清二楚,却无法向雍夜王坦言,唯有在心底轻叹。如将实情合盘托出,雍夜王固然肯助他逃离商夕绝,可纵使他能逃得了今次,又如何避得开一辈子?
  他不想连累雍夜王及族人,更不愿抛弃永昌王背後那个孤独无助的夕绝,那是他发了誓要厮守终生的人。
  他如今,只能寄望於夕绝会再度苏醒,回到他身边。只不过,究竟要到何年何月,他才能再与之相逢?也许等不到夕绝归来的那一天,他已迫於无奈,成为永昌王的侍童……
  沈沧海怔忡出神,嘴角的一缕苦涩笑意逐渐化开,最终转为说不出的凄凉。
  人群间或迸发出的惊呼,终是打断他满腔愁绪。他勉强收拾起伤感,向雍夜王询问起台上的战况。
  雍夜王见他满脸忧色,便干脆推著轮椅挤出条路,直至人群最前沿。
  高台上纵高跃低的两条人影顷刻映入沈沧海的眼帘。他的目力根本难以分辨清楚两人的招式,只见一团红影裹著商夕绝,那红衣喇嘛明显占了上风,也叫他一颗心提到了半空中。
  “啊!──”人群惊叫声中,喇嘛一掌,正中商夕绝胸口。
  商夕绝闷哼,裹脸的毛毡上立即晕开一大片猩红血迹,显然呕了不少血。脚下也虚浮无力,腾腾直往後退,竟一路退到高台边缘,晃了两晃,向後跌倒。
  两声焦急的叫喊几乎同时响起,分别出自沈沧海和商吟鹤之口。
  那红衣喇嘛一掌拍出,也没料到对手会躲避不及,重伤吐血,见商夕绝就快跌下高台,这高台离地数丈,若摔实了,不死也将残废。他志在为黑翼国争夺盟主之位,出手均是点到即止,并不想惹出人命,得罪任何一个盟国,尤其是永昌这等强国。当下急跃上前,当胸抓住商夕绝的衣襟,将他拉回台上。
  “谢上师搭救……”商夕绝含糊暗哑地道著谢,底下却猛地飞起一脚,结结实实踢中了毫无防备的红衣喇嘛。
  “你!”喇嘛只吐出一个字,口中鲜血狂涌,人被踢得离地飞起,跌落在边上观战的火赤候脚边,挣扎两下,昏死过去。
  火赤候前一刻还以为大局已定,正踌躇满志,此刻笑容僵在了瘦脸上,俯身匆匆检视过喇嘛的伤势,愤而抬头,怒视商夕绝,厉声道:“上师好心救你,你反而暗中偷袭他,好个卑鄙阴毒的小人!”
  商夕绝冷笑一声,也不与他争辩,轻轻一跃便下了高台。
  商吟鹤却心中大定,慢条斯理地笑道:“火赤候此言差矣!我永昌的代表当时既没有被贵国国师打晕,也未落地,胜负尚未分晓。贵国国师自己学艺不精,又一时大意失了手,怎能怪对手?火赤候,比武定输赢,可是你自己出的主意。”
  火赤候被商吟鹤一番强词夺理气得面皮紫红,但众目睽睽之下,国师败在对手脚下,确是事实。这次的暗亏,黑翼国是吃定了。不过这笔账,他绝对会跟那个蒙面怪人算回来。
  乌术纳下了高台後,一直在人群中观战。也认定商夕绝必败,谁知情势急转直下,他看得心惊,一转眼正瞥见雍夜王和沈沧海就在离他不远处,他正有满腹疑团,忍不住向两人走去,道:“雍夜王,那人不是你的族人麽?怎麽替永昌国上场比武呢?”
  雍夜王心里正对商夕绝的做法大摇其头,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他是永昌人,被我族人收留,在我雍夜族长住,自然也算是我的族人。”
  “原来如此。”乌术纳恍然大悟,看了看沈沧海,想到这文弱书生竟然交上那麽个朋友,不禁替他惋惜担忧,他心直口快,想什麽,就说了出来:“沈先生,我当初还当你那朋友只是脾气古怪,没想到他出手狠毒,唉,你和他在一起,恐怕也经常受委屈罢。”
  他声音不小,商夕绝正朝轮椅走来,滴水不漏全听进了耳朵里,又见乌术纳倾著身,一只右手还搭在轮椅扶手上,与沈沧海靠得极近,蓦然间那晚溪流旁的情景又闯入他脑海里──沈沧海玉白莹润的小腿,被乌术纳粗糙的大手紧抓不放……
  看来,他那晚对乌术纳的惩罚远远不够!商夕绝杀心陡起,快步来到轮椅边,探手扣住乌术纳的右腕,寒声道:“是你自找的!”
  “什麽?”乌术纳莫名其妙,转瞬,长声惨叫。
  他的腰刀,不知何时已被商夕绝抽出,刀光闪过,乌术纳的右掌被齐腕斩断,掉在草丛里。断腕处激喷而出的鲜血,将商夕绝的衣裳都染成了红色。
  “再让我看到你接近他,我就断你另一只手。”冷冷丢下警告,商夕绝抛了腰刀,推起轮椅扬长而去。
  周围人群全被惊呆,此刻才发声喊,骇然散去。
  乌术纳那些随从也回过神来,冲上前将业已痛昏过去的乌术纳抬回营地救治。更有随从义愤填膺,叫嚷著要追上去为主人报仇,被一个首领模样的男子喝止住:“这仇,迟早要报,先救王子!”
  众人不敢违抗他,只得含怒收起兵器。每个人盯著商夕绝背影的双眼,都因愤恨成了血红色。
  商夕绝和黑翼、吉师的死仇,这下算是结定了……雍夜王长叹。

  第九章

  回到帐篷内,沈沧海搁在膝头的双手兀自微颤,尚未从适才的震骇中恢复。
  「怎麽?你在替那个粗人难过?」商夕绝脱掉了裹脸的毛毡和血衣,换著干净衣服。沈沧海的表情令他很恼火,面色也阴沈欲雨。「你竟然不关心我的伤势,反而担心外人!」
  听出商夕绝已濒临震怒,沈沧海终於苦笑。闭了闭眼睛,随後睁开,凝注著地上那条沾满血迹的薄毛毡,静静道:「你之前是故意被那黑翼国师打中的罢?其实并没有受什麽伤,这几口血,大概也是你自己逼出来的,好将戏演得更像,引对手上当。」否则,商夕绝之後的反击,不会那麽敏捷利落,说话也依然中气充沛。
  商夕绝瞪视他,须臾,竟转怒为喜笑了起来,抚摸著沈沧海鬓角发丝,带著三分得意赞许道:「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所以,更不能让外人来打你的主意。」一时情动,低头便向沈沧海唇上吻落。
  整个人,都在永昌王的身影笼罩之中,无处可逃。沈沧海唯有紧阖眼帘,任由男人攫取。几丝残留的血腥味随著商夕绝侵入的舌头在他口中弥漫开来,他终觉一阵恶寒,拧过头想闪避,商夕绝却不容他逃脱,伸手扣住沈沧海的後颈,惩罚似地加重了亲吻的力度。
  「唔……」鼻端、口腔,尽是男人浓郁气息,纠缠包围著他,沈沧海觉得自己仿佛就要窒息,无意识地伸手,紧紧抓住商夕绝拂到他脸颊上的头发。
  该将男人推开的,然而在男人舌尖越来越深入的撩拨爱抚之下,理智和情欲交错浮现,他的十指松了又紧,反复挣扎,不知自己究竟想要做些什麽。
  将两片淡红的唇瓣碾磨至红润欲滴,商夕绝才不甘心地结束这个长吻,让沈沧海得以顺畅呼吸,转而轻轻舔弄著沈沧海已变得玫红发烫的精致耳垂,低笑道:「我有点後悔让你选那两条路了,呵,若是没那个约定,我现在就想要了你。」
  沈沧海猛打个寒颤,神智立清,发热的面颊也迅速退去了红晕,心头更掠过丝难堪和懊恼,恨自己太没定力,竟抵挡不住永昌王一个亲吻。夕绝醒来,肯定会伤心不已。
  可是,那又的的确确是他所爱之人的身体,要他面对心上人强势不容抗拒的求欢而心如死水毫不动情,又如何做得到?……
  「你在想什麽?」见沈沧海脸上诸般神情纷沓闪过,商夕绝不悦地眯起了眼眸,没等沈沧海回答,他倏忽神色一凛,直起腰身,听了听,冷冷道:「雍夜王,来了就进来,何必站在外面偷听?」
  雍夜王弯著腰,掀帘入内,一贯冷若冰霜的雪白面孔难得带上些微窘态,道:「别误会,我刚刚才到,不想打扰你们两个,只好在帐外等著。」
  沈沧海的脸又因羞赧变得通红,所幸雍夜王清咳一声,转而盯住商夕绝,蹙眉肃容道:「你打伤黑翼国师也就算了,毕竟是比武争斗,死伤难免。可你对那乌术纳王子下此毒手,他手下绝不肯善罢甘休。还有那火赤候素来睚眦必报,即便现在碍於永昌国,不对你出手,迟早会来寻你晦气。商夕绝,你这是给自己和我雍夜族惹大麻烦。」
  「你来,就为了教训我?」商夕绝心头恚怒,想下逐客令,转念间,又将怒气按了下去。带沈沧海归国前,不宜与雍夜王再起争执,启人疑窦。他故作轻松地道:「大不了我带著沧海离开你雍夜族,总之不会让你难做。」
  雍夜王护短,被他一激,倒将来此责备商夕绝的初衷尽数抛到了脑後,道:「沧海不良於行,怎能跟著你风餐露宿,四处漂泊逃命?现在盟主人选算是定下了,之後得继续暂停的各项赛事,少说还有七八天。我看也不用等这次盛会结束,明天一早,我们三人就回雍夜族去,免得夜长梦多。」
  「这……」商夕绝本想等盛会之後,带上沈沧海混在永昌国的大队人马里归国,闻言不由面色微变。
  雍夜王已觉察到他的异样,不禁凝眸朝他仔细打量起来。
  被他如有剑芒的紫青双眸紧盯住,商夕绝猛然一震,忆起雍夜王这双眼可预见他人未来命运,可别让他看出破绽,当即扭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是这样……」雍夜王却也敛去了目中精光,神情甚是复杂,低声自言自语,又看了看两人,最後绽开个微笑,转身飘然离去。「我也不再打扰你俩,记著明天天亮後,就起程。」
  这神神秘秘的家夥,究竟从他身上看到了什麽?商夕绝紧皱双眉,知道猜不出,也就不浪费精力。
  与沈沧海吃了些干粮权当午饭,又坐等沈沧海午睡入了梦乡,他重新找出条干净毛毡,蒙住脸,出了帐篷。

  数条人影就一直蜷缩躲藏在湖岸边的大片灌木之中,屏气敛息,静如磐石,几双布满怨恨的血红眼睛看著商夕绝越走越远,那数人终於悄然起身,走向商夕绝先前走出的那座帐篷。
  将近时,走在最前面的瘦削脸中年男子打了个手势,另外几人会意,即刻慢下脚步。
  中年男子却特意放重了步伐,大步踏向相距不远的小帐篷,嘴里还大声道:「雍夜王,今天的比武你也看到了,我听说那卑鄙小人是你带来的,你倒是替我黑翼国说句公道话。」
  火赤候居然找上门来兴师问罪了!雍夜王实在不想惹这是非,但对方已经到了他帐篷门口,总不能不理不睬,他只好将满脸怒气的中年男子请进帐内。「火赤候,有话慢说。」
  「哼,雍夜王,今日之事,你总得给我个交待!……」
  耳听火赤候在那小帐篷里慷慨陈词,说话声响亮之极,足以盖过周围各种声音。那几人相互使个眼色,迅疾闪入帐篷内。
  沈沧海满腹心事,睡得并不踏实。梦见夕绝推著轮椅,正陪他在落霞斑斓的草原上散步,两人谈笑甚欢,可转眼间身後那人突然阴沈地笑了起来,将他推倒在地,便来撕他的衣裳。他惊慌失措地奋力挣扎,却被男人一手紧扣住双手。
  「你敢拒绝我,我就把你的面皮剥下来!就算他能回来,也无法再认出你。」男人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脸,尖利的指甲如刀尖,慢慢沿著他的脸廓移动……
  「啊!」沈沧海蓦然惊醒,睁眼的刹那,越发震惊。
  帐篷里,竟多了五个男人。他的双手,正被两人用绳索捆绑著。
  其中两人的面目,他依稀有些印象,似乎是乌术纳的手下……头上猛遭一记重击,意识顿时被黑暗夺走。
  「快走!」那几人将他塞进个大麻袋里,飞快离去。
  「皇兄,你打算今晚就回永昌?」
  宽敞华丽的金帐内,不分昼夜点著牛油巨烛。商吟鹤恭敬地站立著,向坐在锦榻上的商夕绝笑道:「那我这就传令下去,拨两队亲卫侍从,护送皇兄你先回去。」
  商夕绝轻晃著杯中葡萄美酒,淡然颔首道:「雍夜王那里,我不想惊动他节外生枝,到时你去引开他。」瞥见商吟鹤面露难色,他一挑双眉。「这点小事,难道你也做不成?」
  商吟鹤哪肯被皇兄小觑,忙道:「皇兄只管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好。」话既已交代,商夕绝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也不多逗留,裹住脸,径自跨出金帐。
  沿途遇到不少人,众人都见识他对付黑翼国师和乌术纳的狠辣手段,无不对他敬而远之,无人敢靠近他。
  商夕绝毫不在意,身为王者,他要的,本就是高高在上,让所有人在他面前敬畏颤栗,臣服跪伏。
  或许,仅有那个人是例外……一双如大海般浩荡通彻的明眸忽地浮现脑海中,商夕绝冷厉的目光不自知地渐转柔和。
  他并不想沈沧海也和众人一样害怕畏惧他,令沈沧海在他怀中卸掉平时的沈静淡泊,为他意乱情迷,才更有征服感。
  他微笑著走进帐篷,旋即脸色大变。
  沈沧海竟然不在!轮椅还在,褥子却一片凌乱。即使沈沧海午睡醒了,没轮椅,哪里也去不了。
  强烈的不安顿时袭上心头,他猛转身,冲进边上雍夜王的帐篷里,劈头就问:「沧海呢?」
  「他不在帐篷里?」雍夜王不久前才刚劝走了那个喋喋不休的火赤候,刚松得一口气,听到商夕绝这一句,便知事情不妙。
  「轮椅在,人不见了。」七个字,几乎是从商夕绝牙关间挤出。
  雍夜王骤惊後很快镇定,微一沈吟,道:「他行动不便,自己肯定不会乱走。」
  「还用你说?」商夕绝全身都在往外散逸著森然气息,「一定是火赤候那老狐狸!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竟然这麽快就向我动手。见不到我,便抓了沧海。」
  雍夜王想起火赤候先前在他这里罗嗦了半天,无非是为了绊住他,也不禁苦笑,叹道:「我去问他罢,沧海如果真在他手里,由我出面说情总有几分把握。你暂且别跟去,激怒了他,对沧海没好处。」
  商夕绝直想立刻就去将火赤候那颗脑袋拧下来,但知道雍夜王说得没错,於是强忍怒意,返回帐中。
  他枯坐许久,都不见雍夜王回来,本就所剩无几的那点耐心也终究被消磨殆尽,霍地起身往外走。将出帐篷时,目光微凝。
  靠近门帘的帐篷支架木柱上,用刀子刻了一行字,本是十分明显,他惊怒之中,却给忽略了。
  「冰海源头?」他冲出帐外,解下匹拉车的骏马一跃而上,纵马疾驰。
  远方的雪山在日头下银光闪耀,如圣洁无垢的神祗。被西域各族视为圣水的冰海源头就在雪山之巅。
  沈沧海的体质,绝对经不起山顶严寒。一念及此,商夕绝力夹马肚,骏马一声嘶鸣,四蹄飞扬狂奔。
  阴寒彻骨!这是沈沧海从晕厥中醒来的第一个感觉,甚至比昔日失陷冰窟时更冷。
  他忍著头脑隐痛,费力地张开眼睛,霎时就被周围一片银白耀花了视线。
  置身处,是片平坦无垠的冰封大地,四周均是被积雪覆盖的百丈峭壁,围成口天然巨大的深井,只有一处有个可容两人并肩进出的豁口。刺骨寒风,便自那豁口吹入,在四面峭壁间来回撞击著,低沈如兽类咆哮。
  昏黄的日头正缓慢西坠。
  劫持他的那五人聚在豁口处忙碌著,见沈沧海坐起身,一人朝他走来。
  沈沧海认出这形容彪悍的男子就是乌术纳的随从之一,心念微转,也就明白了这夥人的意图,轻叹道:「你们想用我引他前来,为主人报仇罢。我劝你们还是趁他出现之前尽早离开这里,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那人根本不知道商夕绝真实身份,以为他是个普通的永昌人,将沈沧海的好心提醒当成了虚言恫吓,恨声道:「闭嘴,要不是看你两腿残废,我现在就先杀了你!」
  「嗨!你跟那瘸子罗嗦什麽?快过来帮忙!」那边几人大声叫道。
  那人割下片袍角,将沈沧海嘴巴封住,在脑後勒了个死结,又狠狠瞪他一眼,才走了回去。
  沈沧海坐在冰地上,寒气阵阵上涌,没多久他下半身已冻得彻底麻木,面色也白里泛青。神智却还清醒,见那些人在豁口处忙个不停,还攀登到两侧峭壁上敲敲打打,他隔得远,看不清那些人到底在做什麽,但显而易见,是在布置对付商夕绝的陷阱。
  这一刻,他突然庆幸如今在那躯体内的人是永昌王。若是夕绝,定会不顾一切地赶来救他。至於永昌王那个疯子,只是出於报复,才想把他据为禁脔,彻底羞辱他而已,不可能真的为了救他以身涉险。
  这样更好,至少夕绝的身体,不会再为他受伤害……
  正值思绪万千起伏之际,他猛听那边一人喊道:「那狗贼来了!」
  沈沧海心头剧震,抬眼,果然见一骑身後扬著滚滚雪尘,疾冲而来,在他视野内越放越大。马背上那人,正是商夕绝。

  第十章

  马匹一路疾驰,几己筋疲力尽,离豁口还有数丈之遥时四蹄发软,口吐白沫累瘫倒地。
  「你们是乌术纳的随从!吉师小国,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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