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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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要遭无妄之灾咯。
　　上至精灵王国的长老们，下到人间界的一些个小老百姓，决定携起手来解决两人的情感危机，当然，首先要弄清楚的就是危机爆发的源头，要是连问题的根源都搞不清，就更别提解决问题了。
　　两边的人马各自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别下手，于是便有了本篇番外的由头——精灵王寝宫的床头柜上莫名其妙来自人间的请柬以及日期恰好同缇雅陛下收到的邀请同时在精灵王国长老院举行的一场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到让受邀人推无可推，推了就是罪大恶极的招待会——有关巡梦使申请精灵王国常住人口户籍申报评审征询会。
　　敢不来么？行，就等着被打回票吧。
　　缇雅那边进来对元梦华最新改革推进不顺利，他老人家心情欠佳又兼着的确十分非常的无聊，精灵王国积攒了多年的事务也早就处理得差不多了，憋在宫里也无非是同自己过不去，更不会害某人为他心疼，去吧去吧，散散心也好。
　　以上两位主角的心情写照自然如了某些人的意，我们的故事也跟着展开。
　　精灵王收拾心情华丽丽出游去也，巡梦使打点精神灰溜溜赶来开会。两人恰好擦身而过，看来管闲事的闲人颇为贴心，替他们岔开可能出现的“不愉快”。
　　比起一本正经地假借开会之名行威胁之实，宫千秋趋近于喝茶谈天顺便解决问题。送去请帖请到精灵王大驾光临他小小的生灵界的家，小小的院子，小小的遮阳伞下小小的桌子，小小数碟茶点，一杯爱心奶茶，看得出花了大心思照料的花圃错落有致地载上四季花卉，正值春夏之交，娇贵的阿洛比罗郁金香在暖风中绽放她的姿采。
　　“逝去的爱情。你吗？”精灵王似笑非笑地欣赏着身边一小片含蓄优雅的白色郁金香，能让这些难伺候的精灵们开得妩媚娇艳，养花者是位园艺高手，千秋倒是有耐心，不过失恋……
　　“我家老妈。”
　　宫情女士人如其名，顶着一张永不衰老风韵犹存的脸驰骋情场未逢敌手，亲亲爱人换过不知凡几，大多是女皇陛下无情地甩了别人而不是别人甩她，难得也会故作矫情地粉墨登场上演失恋的戏码，千载难逢的好戏啊。
　　“何方神圣招惹了宫女士？”
　　其实缇雅更想问的是招惹了宫女士的可怜男士至今可还活的周全，或者早被干干脆脆的宫女士大卸八块的尸骨无存？一想到那位绝代女强人的风范，精灵王暗地里为胆大包天的男士捏一把冷汗。
　　对面而坐的宫氏千秋则没半点为人子女的自觉，顺着缇雅的思路想象一下，似乎满有趣的样子。自家的无敌老妈吃瘪，千载难逢哦，是不是应该适时关心一下母亲大人的私事呢，哎呀哎呀，好纠结。
　　“母亲大人最近的恋情萌发对象是一位清高自傲孤芳自赏的艺术家。艺术家先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风骨可追先贤。母亲看中的就是他的气节，所以卯足了劲穷追猛打紧逼不舍。”
　　“宫女士欣赏的先生有此过人之处也不容易了。”
　　“千万别把母亲想得太美好，她可没那么崇高的追求。”一想到母亲当时许下的豪言壮语，宫千秋无比庆幸那位骄傲的先生没能长出一对顺风耳，否则非被当场活活气死不可，“母亲很好奇，一个人的对金钱和权力的欲望上升到什么样的程度能令他从人化身为禽兽。”
　　无语。
　　宫女士果然是强悍的人类哪。
　　“你呢？没打算找个终生伴侣？”
　　终生伴侣？某人苦笑着摇头，不置可否。
　　“这个词于我而言早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漫长的时光足以考验一个人的真心程度，要我付出足够的感情却得不到期许的回报，无法承受。这一点，你比我有福气。”
　　有福气吗？那个牛皮糖似的家伙。
　　精灵王陛下很可爱地歪着脑袋浮想联翩，合上眼睑，某人的身影轻而易举攻占他的思维空间。习惯性耍宝逗乐，耐心迁就他偶尔的任性，常常不请自来地粘在身边赶都赶不走，说上一大堆的好话顺便上下其手，最后总被他占去便宜沦落到滚床单的结局。怎么就想不出他的好处来呢？既不沉稳可靠，也不优雅大方，兼又顶了张万年不变的娃娃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怎么看都看不出味道来。
　　当初怎么就任他趁虚而入爬上他的床呢？
　　素来以严谨高贵形象出现的精灵王突然间做出可爱到让人喷饭的动作来，不可谓不是一大刺激。至少宫某人一口美味奶茶含在嘴里差点儿就不得不滋润大地。
　　“有福气？让给你好了。”
　　这下轮到宫千秋嘴角抽搐了，精灵王的大方果然令人难以承受啊，不过，那位巡梦使大人是不是了解自己正面临下堂成为弃夫的危机，精灵王陛下表明了态度嫌弃的话可是很少说出口的。不过……事情居然往送夫的诡异方向发展，始料未及的有趣啊！也恰好给了他一个继续谈论下去的话题。
　　“陛下觉得元大人不好？”
　　不好？谈不上。
　　“他很好。”
　　“您不爱他了？”
　　“我允许他爱我，也允许他诱惑我来爱上他。”
　　这样的关系……该怎么解释？
　　将宫千秋的不解看在眼里，生出淡淡倦怠感的缇雅突然想找个人诉说些什么，宫千秋似乎是个不错的倾听者，难得那混蛋不在旁边捣乱。
　　“他很好，很顺从，很听话，尊重我，也爱护我的子民们，他以近乎谦卑的方式来接近我，总是努力地讨好我。那种感觉非常糟糕，即便有幸福，也是虚假的，在真相上朦胧得隔了一层纸，让我觉得每日每日里面对的是一个名叫‘元梦华’的躯壳。用甜言蜜语堆砌起来的不是爱，我不接受。我讨厌他顶着面具对我笑，哪怕是争吵哪怕是冷战，如果真实得让我触手可及，我可以欣然接受，如果不是，那么我宁可不要。”
　　敏锐的精灵王早早透过元梦华惯常戴在脸上的面具找到被他掩藏在灵魂深处的真实，哪怕再痛苦再血淋淋，他只接受真实。就像受了伤，用布捂着藏着掖着，伤口永难愈合，需要暴露在空气下，需要治疗，尽管经历痛苦是必然的，伤口依然有愈合的一天，治好了才不会再痛。
　　缇雅的通透是他身为精灵王的本能，却已然被许多人遗忘。元梦华和他一样曾经是人，品尝过人世的艰辛与悲苦，有所顾忌的他无法放开胸怀将最丑陋的伤疤暴露在最最心爱的人面前，然而他却忘了，被粉饰过的幸福难以长久，尤其被背叛过的缇雅，虚假是他说不出口的忌讳。
　　“缇雅找不到被爱的感觉吧，元梦华对你，更像是你的臣民对待他们的王。对么？”
　　沉默了一下，缇雅诚实地承认。心是属于自己无需回避的，他不习惯自欺欺人。
　　“你该当面告诉他的。”
　　一个看得清，却避讳着不愿意表达。一个自欺欺人，仍执意欺骗下去。
　　爱情这个东西果然无敌，连创世神都逃不脱它的高压手段乖乖投降任束缚上身困个长长久久，他们就更不用试图无谓挣扎自寻烦恼了吧。宫千秋偷偷闷笑不敢让缇雅发现，啜了口奶茶掩饰掉适才不自然的傻样，决定好心地当一回多事者，把这两个笨蛋干脆敲敲醒。
　　“有些事他必须自己明白，我帮不了他。”
　　百分之百精灵王的风格。
　　面对说出心事后一身轻的精灵王悠然自得品起难得一尝的美味奶茶，宫千秋觉得自己几乎要面部纠结了。
　　精灵王国的长老们哪，我也算不负你们的所托把精灵王陛下的心事给问出来了，后面的请恕我无能为力也。

　　番外

　　番外篇　有关名字（下）
　　人类科技的进步理所当然的也会带给神界不一样的变化，在精灵们一再品尝到来自人间各种新产品所带来的便捷后，他们也试着将新科技与神力有效地结合起来，造福精灵们。于是此次宫千秋与精灵王陛下有意图的约见被直接做成了现场直播的形式放给精灵长老和另一位占重要位置的与会者观看。
　　以长老们过来人的眼光看来，这对恋人出现危机是迟早的事，但精灵王陛下不能因为元梦华的不够坦诚就毫无转圜余地地断言两人的关系陷入僵局。至少元梦华真心诚意深爱并且依恋着他们的王，也努力修复两人关系上的裂痕，他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不可磨灭。
　　热心的长老们不忍心见一对好好的情侣就此一拍两散——其实是精灵王陛下的低气压严重影响到了精灵王国的生存环境，小精灵们都不敢接近他们的王讨他开心，王国的天气也经常忽阴忽雨变化多端，长此以往日子可怎么过呀！
　　解决两人的矛盾成了当务之急，抓来宫千秋帮忙套话，拎着元梦华逼他就范，干干脆脆地把话给说明白了，有什么结是真正解不开的。
　　然而，缇雅的心事他们都听明白了，如何解决几乎同时为难住了所有长老们。满以为元梦华知错能改很简单就能处理好的小心结，不想下界的那位只顾着喝茶，寒霜不满愁容不得开解；与他们同桌列席的一位则低着头闷声不响，对前因后果明明了然于胸了依然一言不发装哑巴。反应之冷淡完全超出长老们的预想。
　　“巡梦使，你好歹说句话吧。我们陛下把他的顾虑讲得一清二楚了，我们听听也挺有道理的。你是怎么想的，总得给陛下和我们一个交代才是啊！”
　　性急的长老们面面相觑总觉得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推选出一个来代表他们说话。陛下喝茶总不能一喝不回，好容易才拜托宫千秋支开了陛下，良机难得，错过了可没下次了。
　　长老们一片良苦用心他心领了，感动归感动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对缇雅，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缇雅作为精灵王的高洁雍容令他觉得高不可攀，那样完美的一位最接近神的人儿，他如何拿得出气魄来拥他入怀，心甘情愿追随在他的身后，景仰他爱戴他，默默地在心里喜欢他爱他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够，唯独不敢伸出手来抓住他，强迫他。
　　在人界时仅有的两次侵犯至今记忆犹新，缇雅的元神尚未回归，灵魂借体而生亦不完全，神威不显的缇雅有种柔柔弱弱招人疼爱的孱弱本能，身为男儿的他摆出气概来哪怕做错了，伤到了他，心里的甜蜜却难以言喻，满足的喜悦好像将将溢出的甘泉潺潺不绝。
　　现在，他似乎失去了当时的勇气，缇雅是精灵之王，不仅仅是只属于他的缇雅，他也曾想过追上他的脚步，拉住他永远前行的背影，克服自卑的心魔真正像情人一样爱缇雅，每每事到临头，过往狼狈耻辱的记忆总是如同铅一样沉重，灌满他的双脚拖住他再难前行一步。
　　“华梦缘”这个名字如同烙在他身上的封条，紧紧封住他不愿回首的过去，也一并封存了最真实的他和仅剩的勇气。怯懦地跟着缇雅，仰望他的背影，顺从他的意思成了他唯一能做的事，尽管心里透亮长此以往只会招来缇雅的不满顺带埋葬得来不易的认同，他还是放不下包袱站出去。
　　那封条……一旦解开，表面愈合的伤口又会揪心地疼，鲜血长流。
　　也许，他早就一清二楚，哪怕今天不是亲耳听见缇雅诉说心事，他也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对长老们的善意，注定辜负。
　　“对不起。”
　　元梦华竟然一声不吭就要告罪离开！千载难逢的机会居然从他手边白白溜走，这是他们认识的死皮赖脸厚颜缠上他们的王哭天抢地地发誓爱着他们的王的元梦华吗？居然要放弃，居然连他自己苦苦追求的感情都要抛诸脑后？
　　“站住！今天只要你敢走，永远别再想踏进精灵王国的地盘半步！”
　　就知道哪里有巴巴找了他来就为了寒暄几句喝杯午茶，原来调虎离山给长老们可乘之机为某人出谋划策来了。
　　可惜某人就是朽木不可雕也，浪费长老们良苦用心不说还很没骨气地打起退堂鼓。冷冷扫过一圈围坐一圈观看了现场转播的长老们，哼哼，看戏看得开心吧，都嫌日子过太闲想找些事做，管闲事管到他头上来了，管得够宽的！
　　一个个被神通广大的精灵王有如被猫盯上耗子似的狠狠瞪了几眼，急在心里的长老们吓得噤声不言，只好缩在一边干着急。他们深知既然王已经察觉了他们的意图，那今日之事恐难善了，元梦华若能抛开心结最好，还是固执己见的话以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如何容得下他这般不纯的“爱意”，割舍自然在所难免。
　　他们的王在感情一事上吃过一次大亏早已缩手缩脚不愿爱上第二个人，好不容易千磨万缠修成正果在即了一个，说撒手就撒手，说了断便了断，王再度心理受创不谈，未来漫长的生命里要他鼓起勇气接手第三份感情就有如天方夜谭一般。
　　无论元梦华心里有多苦多为难，长老们私心里都希望他能慢慢放下，给他也给他们的王一个机会，否则两人在各自感情道路上都终将万劫不复。
　　“缇雅，别逼我好么，至少，至少再容我想想……”
　　“给你的时间已足够你胡思乱想上几百遍，却不是留给你逃避现实的。既然设计我说出心里话，同样以真心相对。元梦华，给我个交代，爱，还是不爱。”
　　爱，沉重得大过被记忆中的永远谈不上快乐的记忆压得透不过气来的心灵能承受的极限，元梦华贪婪凝睇着一心相系的缇雅完美无瑕姣好有如明月的容颜，愣愣张着嘴像离了水的鱼儿般难受地喘着粗气，一颗肉做的心早早被焦灼得缩成火炭，五内俱焚的痛化作梗咽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犹自倔强得不愿落下。
　　真真应了那句话——眼前金玉满堂，心底相思成灰。
　　一片真情转眼堕入冰渊连个响都砸不出来，好容易打动的冰封情感又将回复到过去的铁石心肠，只要他说上一个不字。可，放下过去，抛弃心结，原谅那个冰冷的家族无情的血亲么？沉淀在血脉里伴随他几千年之久的桎梏一如要人命的绝症，越堆越高越积越深，别说一刀铲下去，哪怕是轻轻揭掉最上面的一层硬疤都足以让他疼得发抖。
　　“他们的手上沾满了亲人的血，华梦缘的手上也沾满他们的血，他们是华梦缘源于一脉相承相继的亲人，不管什么理由都无法掩盖他无可救赎的罪行。元梦华不好么，至少他是干净的。”
　　少年青涩的脸庞布满痛苦纠结，被咬得死紧的唇可怜得滴下血来，伴着抑制不住偷偷掉落的泪珠子，一滴滴，一滴滴，滚烫地炙痛了精灵王的心。
　　一瞬间，缇雅为自己做下的决定迟疑了，少年对他的爱是毋庸置疑的，执着于他的心结也许真的并不重要，他，保持少年的心态固执地摒弃掉不敢面对的疙瘩应该影响不了他们共同的生活，饶过他吧，看他有如被酷刑折磨的痛苦模样，自己也于心不忍。
　　不过，迟疑仅仅浮现不到片刻便被精灵王果断掐灭在萌芽中。
　　他不能永远以元梦华的身份爱自己，他们的感情将无以为继走进死胡同。他不能永远被噩梦和自责笼罩着活下去，必须正视自己才能摆脱阴霾纠缠。退一千一万步讲，梦华能甘心于屈从的位置从爱人变成属下以景仰的心与他共同生活，他却做不到。
　　他们要过的是长长久久，他精灵王缇雅，图的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曾经拥有。
　　“他干不干净我不知道，但他是不完整的。完整的你堙没在了过去的时光里，被你硬生生封印了。好好想想吧，留在那段时光中的真的只有悲伤和血腥么？难道就没有那么一点点值得你回味纪念的东西？没有一个人是完全没有过去的，从生命的起源到消亡，哪怕是创世神都会犯下致命的错误，时间是他唯一不能逆转的存在，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可他依然没有放弃他存在的理由。华梦缘自有其生命的意义，为什么一定要抹杀掉而不是接受呢？”
　　他劝的够多了，多到长老们都不习惯他们的王突然变得那么体察人心多愁善感。能做的仅止于此，接下来，除了静静等待，再没人帮得了他。精灵王退到一边随便找张椅子坐下，蕴藏着怜悯与深情的目光平和投注在显然迷失了方向不知所措的情人身上，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最终的答案公布之前，他都愿意等。
　　茫然散乱的眼神透过宫殿如梦如幻的精致回到了另一片完全不一样的连绵大宅中。倍受冷遇的偏房带着儿女住在宅子的角落，与他们毗邻而居的还有其他有着相似际遇不被重视的庶出儿女们。
　　不需要承担起经营一个家族的重担的懵懂孩童们围成圈圈做游戏，肆无忌惮地笑声回响在简陋的院落里，他们的母亲们辛劳地干着家务，收拾屋子洗刷衣物之余听着孩子们开怀的笑声互相抬起头看看，交换会心一笑，继续埋头苦干。
　　日子虽然困苦了些，却不那么难熬了，至少大家都在一起。
　　母亲在灯下做女工，族中虽不重视却不至于彻底遗忘他们这些个可怜的小人家子女，每年的月例赏赐除了被克扣掉的勉强能让母亲操持出三口人的活计，妹妹娇笑着要穿新衣，母亲为掩人耳目掩盖去他的存在用妹妹的旧衣改成大些的尺寸力图模糊掉他的性别。一家三口人在小小的院子里就着一盏黯淡的油灯度过了十几个春夏秋冬，相依为命的甘苦只有自己知道，幼时嬉笑的快活却丝毫未曾自他脑海中抹去。
　　直到院子里将届成人的男孩们渐渐无声无息地消失，母亲紧张了起来把他关在屋中不许少离，低声下气忍气吞声了那么多年依然没能逃过一劫……
　　柔得能化出水来的神情逐渐狰狞狠辣，少年挺直了胸膛纠紧五官，仿佛还被记忆中的鲜血与火光兜天罩头笼了个结实，毒药没能毒死他，苟活下来的母子三人并未能如大夫人所承诺的相依为命下去，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模样记忆犹新，凄苦一生的女子不过四十不到的年岁，曾花一般绽放的清秀面容已苍老得爬满衰老的印迹，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弥留之际，女子迷蒙间看到的儿子同二十年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良人的形象重合在一起。
　　怨了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年，为他生下一双儿女赔上一辈子，临死前能见到他，她竟生出几分少女萌动的欣喜。
　　爱，付出过，再难收回，良人心花花，伊人终不悔。
　　一把火焚尽了全族延续百年的罪恶积淀，千余生灵在睡梦中化为灰烬，他自此抛弃华梦缘之名，以元梦华的身份背起对自身罪孽的谴责走过了两千多年。
　　直至今日，在衷心所爱的面前，忆起往事，惊觉除了血泪，还曾有过的欢笑被他彻底遗弃在了脑后。
　　抬起泪水涟涟狼狈得比小孩儿都不如的脸儿可怜兮兮地望着近在眼前的爱人，他怯生生受惊小鹿似的挪不动步子上前寻求安慰，良久良久，得不到安慰的他耷拉下脑袋，满心不乐意地挪到爱人身边附在耳边悄不可闻地说了句什么，总算博得严厉的爱人冰山融尽后百花繁茂的暖暖一笑。
　　“还不走，等着请你们喝茶么！”
　　瞧热闹正瞧得开心的长老们全忘了陛下还恼着他们背着他多事，在留下来继续看好戏与被陛下秋后算账修理老骨头之间轻易做出选择的长老们不约而同脚底抹油溜了个无影无踪。在他们的陛下彻底忘记这件事之前，他们绝对绝对不会自找没趣出现在陛下面前啦！
　　冰雪雕琢而成的手轻巧挥舞出美妙的弧度，四周精致为之一变，两人眨眼间功夫回到他们共同的爱巢。
　　颠来倒去折腾了这么长时间，都该累了。好好休息，一觉醒来，眼界之间的天地自当变个模样。
　　温柔抚摸干脆赖在他怀中不肯撒手片刻的傻气恋人，沉沉睡去的容颜前所未有的平静祥和。缇雅好笑地回味方才某人不情不愿之下挤出的“真心话”。
　　“华梦缘也是我，可不许你嫌弃了说不要，货物既已售出，概不退还！”
　　他手下抚触着的少年映在日光下的倒影逐渐拉长，褪去了少年青涩的外壳，修长健美的身形，趋于成熟稳重的气势，眉宇间的阴霾也被爽朗取代。
　　羽佑神虹两千年前锁住的封印，两千年后留给他们的礼物。最最温柔最最和善，所到之处无不令人生出如沐春风之感的虹神座的一番苦心，也是他坚持情人必须认清自己心结接受过去的原因——
　　＇缇雅，他的心一半给了你，一半遗失在了千年之前。若寻不回他的半颗心，他就是不完整的，你得到的爱也是不完整的。只有他完整了，你们的感情才能真正完整。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相信你会喜欢的。＇
　　仰望天际，世间仅存的唯美身影已永远消散，独留下消不去的遗憾抹不平的伤痛。虹，你可知道深爱你的棠已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的生命从此只余下晦暗痛苦，你还会为他心疼为他不舍么？
　　相比之下，拥有眼前幸福的自己，又是何其幸运！
　　虹，真心地……谢你！
　　番外　有关名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