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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外人by蔚微-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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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他也变得跟他一样沉默寡言了?
挂了电话,谭宇带着这个疑问,进入了梦乡。
张凯曦也挂了电话,手机放在枕头下,把被子卷到肩膀,放松地合上眼,睡了这么多天来的第一个好觉。
这以后几天,张凯曦便会时不时地打电话过来,跟他聊一些琐碎的事,两人读的同一个专业,可以聊的东西自然很多,从市场营销管理到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又聊到前几年国企的体制改革,张凯曦提出的很多独到的见解都让谭宇打心底里佩服。想当初谭宇会读管理类专业还是被调剂的,他自己压根没什么兴趣,三年下来也就把书本上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而张凯曦就不同了,他大二就开始和陈鸥合伙创业,有切身经验不说,商业头脑也是一流。谭宇每次跟他聊完都觉自己的IQ值有待提高,难怪这厮根本不屑于来学校听课,因为课本上的那些东西他早就用实践证明过了。
于是乎整个寒假谭宇除了跟他妈学做饭其余时间都用来和张凯曦煲电话粥了,当然,长途话费问题他不用担心,都是张凯曦打过来的,他这边接听免费。
过年的前一天,沈牧顶着风雪来给谭悦上最后一次课。谭父昨晚在机关的年终酒局上喝多了,这会儿还没醒。谭母出门补办短缺的年货去了,无事可做的谭宇便在家里打扫卫生。中途他装了个果盘送进谭悦的房间,沈牧正在给谭悦改他自己出的测验题,一时腾不出手拿水果。谭宇放下果盘,没什么表情地剥了半个橙子塞到他嘴里。
他现在和沈牧相处,已经完全是朋友的状态了,没有不该有的妄想,也没有不该有的情愫,一切都很自然。
“哥,我也要”谭悦一脸不得宠的哀怨,“你都不给我剥”
谭宇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毛主席教导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便优哉游哉地出门去了。
沈牧从那半个橙子的酸甜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院门口了。谭悦正在房间里背诵经他改造过的升级版化学元素周期表,他得了空,便出来透气。才走到后院门口,就看到了谭宇的身影。那人手上拿了把扫帚,蹲在水泥地上,背对着他,正在和谁通电话,眼角眉梢都是发自肺腑的笑意。
他生日那晚过后,谭宇依旧表现得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只有沈牧知道,谭宇虽然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他笑,可笑容里却少了很多他熟悉的东西。那些压抑的深情、热切、希冀和爱慕……都再也看不到了。
他们之间,终归是做不到毫无芥蒂的。
沈牧不再把目光停留在那个让他莫名觉得刺眼的笑容上,转身,进了室内。
年一晃就过完了。返校的这天是正月十五,也是谭宇二十一岁的生日。上火车前谭母恨不得把家里的土鸡蛋腊鱼腊肉什么的全包给他带去学校,谭宇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说服他妈把那个硕大的蛇皮袋提回去。沈牧的票比他晚一天,在他临上火车前送了他一本书当生日礼物,《追风筝的人》。谭宇在车上闲得无聊,便看书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就沉浸在了书本里的世界,等再次抬起头来时列车已经进站了。
背着包刚踏出出站口,人群中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就让谭宇目光一凝。他今天返校张凯曦是知道的,但他完全没想到他会来接他。
谭宇正在发愣的时候,张凯曦已经走近,笑眯眯地揽上他的肩膀,“发什么呆呢,走吧。”
张凯曦明显瘦了,下颌削尖,紧抿的嘴角多了几分凛冽,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有种不健康的白皙,微微用力时手背上的青筋像伸展的叶脉一样纤毫毕现。
谭宇直觉张凯曦这个寒假过得不太好,但他也不敢问什么,只好把话题转向广大江城人民最喜闻乐见的类型,“你……吃饭了吗?”
张凯曦转头看了眼他,“还没有,怎么了?”
“晚饭我请你吧。”谭宇不好明说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只得挠头一笑,“你大老远跑来接我,不请吃饭说不过去。”
张凯曦嘴角勾起,“行啊,正好我想吃后街那家麻辣烫。”
车子一路开到理工大西区宿舍楼下。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谭宇落后张凯曦一步,惊愕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熟稔地开了宿舍门。
“你怎么……”谭宇有点搞不懂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哦,有件事我忘说了,我这个学期搬回宿舍住,正好跟你一个寝室。”张凯曦见怪不怪地耸了耸肩,“至于原来睡在你隔壁的那位,他要考研,主动跟学校提出搬去校外住。”
谭宇愣愣地踏进宿舍,果然看到他隔壁的床铺变了一番模样,泛黄的军绿色床单被崭新的深蓝色格子床单所取代,床头贴的乱七八糟的女星海报和军事新闻没了,露出洁白平整的墙壁。床底下也不再散乱着发出异味的板鞋和人字拖,而是摆了一双簇新的毛茸茸的大灰狼棉拖。
谭宇乐了。
“都是我妈硬要给我买的,说什么穿着暖和……”张凯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颇为窘迫地解释。
“大灰狼……嗯,挺好的。”谭宇煞有介事地点头,卸下身上的背包,正要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去,不知看到什么,啊了一声。
52。
他的书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架灰蓝迷彩的迷你直升机,珍珠板的机翼反射着炫目的微光。谭宇的目光定住了,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梦想能有一架自己的航模,他遥控着它,看它越飞越高,在天空划过一抹鲜艳的色彩。可是好的航模太贵,他没钱买。自己做,又买不到材料,也没人指导,所以这么多年他也就折折纸飞机聊以慰藉。没想到今天竟然……
“上次你去我家的时候,我看你盯着玻璃柜里的航模看了很久,所以我想你可能会喜欢这个……”张凯曦踩着慢吞吞的步子挪过来,小心地观察谭宇脸上的表情,“我自己DIY的,做得可能不太好。以前学的技术都忘光了……上网查了挺多资料,就是不知道网上的东西靠不靠谱……你要不要试飞一下?”
谭宇从惨淡的童年回忆中抽身而出,嗯了声,拿起旁边的遥控手柄。
小小的直升机先是不稳地晃动了一下,然后螺旋桨慢慢旋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谭宇站在走廊上,两眼发光地仰头看着直升机一点点升空,脸上写满孩子气的迷恋和狂喜。
“还可以再高一点。”张凯曦微笑着站在一旁。
“不是吧……已经很高了……”他们住的楼层是四楼,谭宇谨小慎微地操控着手柄,就怕自己一个不慎那架直升机就栽了下去。
“没事儿,电池很够用,再飞高一点。”张凯曦瞄了瞄腕表上的时间,眼底染上神秘的笑意。
机身在震颤中缓缓拔高,谭宇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往上升的迷你直升机,虽然今天没有蓝天白云,但在灰白的天空下,机身的色彩显得格外鲜亮。渐渐的,直升机升到了一个谭宇也只能伸着脖子仰望的高度,此时,它突兀地停了下来。
谭宇心里一慌,难道是高空气流导致螺旋桨失灵?他手忙脚乱地抓着遥控装置试图迫降,结果只听一声哗啦,他不敢移开半秒目光的迷你直升机整个机身都晃了晃,一条五彩的横幅从机舱底部刷地抖落出来,上面用彩笔写了六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谭宇,生日快乐!
谭宇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他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别具匠心的生日礼物。
“生日快乐”张凯曦从他身后走过来,微微笑着看他。“顺便提醒一下,再不降落,飞机就要栽到楼下的花坛里去咯。”
小心翼翼地把直升机模型放在最里层的柜格里,谭宇关上衣柜门,转头看向坐在他床上的张凯曦,“你确定,去后街吃麻辣烫?而不是去餐馆吃饭?”
“不行吗?”张凯曦无辜地迎视他,漂亮的黑眼睛一眨一眨。
谭宇实在难以想象一身名牌的张公子和自己坐在油腻的木桌前吃着廉价麻辣烫的场景,再次确认了一遍,“那家店有点小,你知道麻辣烫这种东西的,一不小心就容易溅上油污,而且都是坐在外面吃……”
“没关系啊”张凯曦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反正我这件外套是深色的,弄脏了也不要紧。”
过生日请人吃麻辣烫,谭宇汗颜地想,这还是平生头一遭呢。
林荫道上只有寥廖几个行人,还不到正式开学的时候,因此返校的学生并不多。两人散步一样走到了后街的麻辣烫店门口,张凯曦手插在口袋里,仰头看招牌,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谭宇也仰头一起看,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这家店什么时候改名了,叫什么肉麻兮兮的“爱情麻辣烫”,这名字还能再三俗一点吗?
“鱼豆腐四串,牛肉丸两串,金针菇两串,年糕四串,大白菜四串,土豆四串,香菇……主食是手工细面……要加辣吗?”
“嗯……中辣吧”谭宇回想了一下张凯曦以前吃火锅时的口味,果断地点头。
“一共是三十二块五毛钱。”
谭宇掏出钱包,利落地付了钱。又去隔壁的超市买了两罐七喜,回到两人的座位,张凯曦正在研究桌上摆的调料罐,他举着一个装了黑褐色液体的塑料壶给他看,好奇道,“这是醋还是酱油?”
“你闻一闻就知道了。”谭宇把七喜放在桌上,“没冰,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
张凯曦接过饮料,想都没想道,“你买的我都爱喝。”
谭宇听了这话,虽然明知不该多想,但脸色还是僵了一下。
“呵呵,我开玩笑的……”张凯曦看到对面人的脸色,有些紧张地捏紧了筷子。该死,谭宇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他应该藏得再深一点的,不能表现出任何超越友情以外的东西,他明明已经告诫自己很多遍了……
“哈,听出来了”谭宇不以为意地笑了声。服务员正好在这个时候把两人点的东西送过来,缓解了桌上的尴尬气氛。
吃完麻辣烫,天也黑了,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回理工大。初春的夜晚依然寒冷,张凯曦刻意落后谭宇几步,看着前方高大挺拔的背影,长久的出神。当初谭宇走在沈牧后面的心情,大概也跟他现在一样吧。原来喜欢一个人,不代表一定要得到他,能默默地看着他背影就已经很知足了……不过,你张公子是这种苦情的人吗?
张凯曦摇头失笑,笑容里透着浓浓的苦涩和自嘲。
不到两天,室友们该返校的都返齐了,张凯曦虽说住谭宇隔壁,但鉴于寝室里还有四双眼睛盯着,不好对谭宇一个人表现得太过亲密。于是张公子又走起了以前惯用的套路。把全寝室的人拉到馆子里搓一顿啦,搂着脖子攀交情啦,张公子长得好,话也说得好,不出一个月,寝室里其他四个家伙都跟他好得蜜里调油似的,反倒显得谭宇和他疏远了。
三月倏忽而过,江城的雨季不知不觉来临了。
在医院拆线那天,谭宇对于医生所说的“以后阴雨天可能不太好过”这句话并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那天早上在噼里啪啦的雨点声中醒来,他才深刻地体会到了“不太好过”是个什么滋味。
53。
谭宇蜷起腿,一会儿朝墙侧躺,一会儿又翻了个身,朝着外面。活像条在砧板上翻来覆去地挣扎的鱼。天光还没亮透,寝室里的人都在沉睡,鼾声此起彼伏。他紧咬着牙,抱着脑袋,钝痛像把尖锐的改锥,有一下没一下地扎着他后脑受过伤的地方。那痛并不剧烈,只是像丝线一样,无声地缠绕着他每一根神经末梢,然后一点点收紧,直到勒进血肉……
“怎么了?”
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透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张凯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此刻正批了件外套坐在床头,从上而下地看着他。
“是头疼么?”谭宇没有回应,坐在床头的人也不敢妄动,只是眼睛半刻都不敢离开蜷在被褥下的身影。
“我吵醒你了?”谭宇的声音从被子底下透出来,闷闷的。他翻身的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了,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他。
“不是,我睡不着。外面的雨声很吵。”
张凯曦以前不住校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他的浅眠,任何声音、光线,都能轻易地干扰到他的睡眠。住校后他每晚临睡前都要强制自己喝一杯牛奶,才不会轻易地就被别人睡觉的打呼声吵醒。
谭宇和他同住了一个多月,也多少熟悉了张凯曦的作息习惯,这会儿倒觉得两人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思。他忍着痛,正想开口宽慰他几句,对铺的床吱呀响了一下,那人下床了,他听到他的棉拖鞋摩擦地板的响声,没多久,他忽地感到自己的床一沉。
“你……”谭宇下意识往床角缩,他不明白张凯曦想干嘛。
“别动”张凯曦的声音很轻,却有股不容置疑的坚定。谭宇蒙在头上的被子被掀开到眉骨处,一双微凉的手伸过来,按在他脑袋两侧,灵巧的食指从太阳穴滑到发际线,来回转动按摩。
谭宇不敢动,不敢发出声音,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放松”张凯曦无奈地笑了,“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加诸在太阳穴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谭宇心里纳闷张凯曦什么时候学了按摩的同时明显感到后脑的钝痛有所减缓,终于忍不住把盖在眼睛上的被角往下揭了一点,正好对上张凯曦带着笑意的眼睛,他脸一下就热了,慌忙移开视线。
“闭上眼睛,放松……”张凯曦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全身僵硬的谭宇,“相信我……”
谭宇本就不敢和他对视,连忙闭紧眼睛。太阳穴上的触感在这时显得格外明晰,他勉强控制着自己不去想杂七杂八的东西,只静静地感受着那人的手指摩挲游移的力道,渐渐的,眼皮也沉了,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外面是灰色的天,整个寝室都笼在黯淡的光线中。除了他,空无一人。谭宇想起上午第一节有课,手忙脚乱地起身去翻书桌上的手机。
“我帮你请了假。”张凯曦提着豆浆和小笼包走进来,顺手带上门。“吃点东西吧,还赶得上第二节课。”
“你……”谭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人自己都没睡好,白皙的脸上挂着两只明显的黑眼圈,还翘课帮他买早餐。“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我也是下去吃东西的。”张凯曦笑笑,把早餐放在桌上。他的书桌和谭宇的挨在一起,谭宇洗漱完坐在桌前吃东西的时候,他便正大光明地坐在一旁盯着那人的侧脸看。
那视线很温和,很克制,没有给谭宇造成任何不适感。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谭宇几乎忘了早上头疼的那件事。他站起身收拾要用的课本,张凯曦也站了起来,拿了书跟他一起去上课。
“头还疼吗?”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张凯曦小心又关切地问。
“不疼了”谭宇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又道,“你寒假去学了按摩吗?”
张凯曦先是一愣,然后很快明白过来。说起他的寒假,大部分时间都是趴在床上度过的,只不过他心里记挂着谭宇后脑上的伤,便趁着养背伤的间隙翻阅了很多中医书籍,什么针灸啊穴道啊偏头疼之类的,看了半个多月,还慢慢被他看出些门道来了。伤刚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去市中医院找了跟他爸相熟的一个老中医,请教了不少东西。为的就是谭宇出现今早的状况时他不至于站在一旁干着急。
“算是吧”张凯曦呵呵一笑,不着痕迹地引开话题,“话说上节高数课的PPT……”
当晚,谭宇临睡前发现床头挂了一个香囊似的东西,他下意识看向对面。张凯曦正埋头在铺被子,他穿着米色的格子睡衣,整个人显出一股少年的纯真和稚气。
谭宇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张公子有一天竟会和纯真两个字扯上关系。他失笑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张凯曦感应到他的视线,抬头疑惑地着看他,“怎么了?”
谭宇指了指头顶上的香囊,这东西也不算挂在他床头,只是两人床铺挨在一起,无论挂在哪边都没区别。
“这个啊,我妈给我的,里面有安神的药物和熏香,她怕我晚上睡不好,特地托人从香港买的。”张凯曦抬手摸了摸垂下来的香包,试探地看向谭宇,“我顺手就挂上去了,也没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没有,这个味挺好闻的。”谭宇说的是实话,这个香包古朴精致,散发着淡淡的类似于沉香的味道,让人闻了很是身心舒畅。
“什么东西这么香喷喷的?”寝室长路过两人的床铺,皱着鼻子闻了闻,“谁喷的香水吗?”
张凯曦忍不住笑,“不是,我挂了个香囊。”
“啥玩意儿?”寝室长凑过来,盯着吊在半空的香包左看右看,“你挂这种东西干吗?”
张凯曦是长得好看没错,但对于这人如此娘们儿唧唧的行径,他还是难以理解。
“我妈非要让我挂的,说能极大的提高睡眠质量,雷都打不醒。”张凯曦状似无奈地一摊手,又学着戏台上小生的腔调,哀怨道,“母亲大人发话,区区岂敢不从。”
寝室里的人都笑了。自从张凯曦搬进来后,这里的笑声明显多了,室友关系和睦不少。谭宇不得不承认,张凯曦就是这么一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人。不仅不讨厌,还会很容易就被他身上的某些特质吸引,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即使人家砸了他一杯子,他还能不存任何怨尤地睡在这个人对面的原因吧。
谭宇望着头顶摇晃的香包,七想八想地睡了过去。
54。
这个清晨谭宇依然在后脑的钝痛中醒来。这场雨已经断断续续地下了四天了,还没有停的迹象。谭宇受过伤的地方也疼得越来越厉害。
熟悉的棉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响在耳边,谭宇知道张凯曦也醒了,连续几个早上,只要他因为头疼提前醒来,弄出任何响动,对面的人就会立即坐起来,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他的床前给他做按摩。好几次他都想开口拒绝,反正这种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每次一对上张凯曦小心翼翼的目光,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恰到好处的力道在他的太阳穴两侧来回滚动,张凯曦的手艺又精进了。谭宇的视线无处可放,只好落在脸侧不住晃动的手腕上。张凯曦的手很长,也很白,白得几乎看不出血色,谭宇正在恍神的当口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声音。
“我们出去走走吧。”
外面还在下雨,又是大清早,谭宇头还疼着呢,他想不明白张凯曦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出去走走,你会感觉好点。”张凯曦的手指划过他的脸侧,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像怕被谭宇发现似的,忙不迭地拿开了。
谭宇无话可说了。他在张凯曦面前,永远都无话可说。
外面春寒料峭,谭宇穿了件厚外套,拿了伞就要出门。张凯曦一把拉住他,说等一下。接着谭宇脖子上就多了一股毛绒的触感,张凯曦竟然给他围了条围巾!
还真把他当病人了。谭宇头疼地扶额,一旁的张凯曦自顾自地带上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也没带伞,就这么和谭宇下楼了。
一出宿舍楼大门,清冽湿润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谭宇撑着伞,张凯曦挨着他,两人走在雨中,远远看去就像一对散步的情侣。
“有没有感觉舒服点?”张凯曦时刻都在注意谭宇的脸色。
谭宇刚要说话,结果一张口就打了个喷嚏。
张凯曦一下慌了,想要伸手触碰谭宇,又缩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不该让你下来的……我们还是回宿舍吧……”
谭宇一手捂着鼻子,摇了摇头,“没事儿,可能是季节性花粉过敏。我这几天都这样,动不动就打喷嚏。”
张凯曦内疚的神情这才收敛了些,他放眼向四周一看,两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通往荷花池的林荫小道上,草坪上种植的桃树开得正艳,大簇大簇的桃红,晃得人眼花缭乱。
不过现在的张凯曦可没有赏花的心情,他在口袋里掏了半天,企图掏出一包面巾纸给谭宇擦脸,但里面除了一张孤零零的饭卡什么也没有。谭宇也察觉到他的动作了,放下手道,“不用了,我没事。反正都下来了,直接去吃早餐吧。”
两人又往西区食堂的方向走。这个时间六点半都不到,食堂也才刚开始营业,两人上了二楼,找了张双人桌坐下。谭宇打完那个喷嚏后神奇地发觉头疼减缓了很多,大概是呼吸了新鲜空气的原因。他坐下不到五分钟,张凯曦就刷了两碗加卤蛋的热干面回来,面碗刚放下又去饮料窗口买鲜榨的橙汁。他怕谭宇天天早上喝豆浆营养单一,变着法儿的给他搭配健康早餐。
“诺,你的饭卡。”张凯曦端了两杯橙汁过来,把卡递给谭宇。其实这卡他一次都没刷过,都是刷的自己的。
谭宇接过卡,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走到最近的一个窗口,随手在感应机上刷了一下。里面显示的余额还是昨天的余额,四十五块七毛。跟过来的张凯曦看到他这个动作,脸色立刻就僵了。
“谭宇,你别误会……我不是……谭宇我……”越解释越词不达意,到最后张凯曦都不知道自己在叽里呱啦些什么。
“我没生你的气”谭宇叹了口气,他怎么觉得现在张凯曦在他跟前就跟个小媳妇似的,话都不敢大声说,路也不敢大步走,原来那个不可一世飞扬跋扈的张公子难道都是他的错觉么?
“下个星期的早餐,我请你吧。”二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谭宇看张凯曦还杵在原地,巴巴地看着他,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吃东西,面都快冷了。”
这小小的不和谐的一页,很快就翻了过去。周六,江城终于放晴。谭宇难得睡了个懒觉,他这一觉睡得特别好,醒来时已经快到正午。阳光从窗棂洒进来,在他眼睑上留下轻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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