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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有话说-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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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想也非一点都不可能,否则无法解释浪子这三四年间究竟去了哪里?也就只有那更高的一个层次,那餐风饮露、移山填海的仙人一境可以解释了吧!再者若浪子真的在意孤鸿剑,只怕也他们一样不肯视线稍离,就怕那剑被一灵观的牛鼻子老道士给窝藏了!
    一灵观太极广场上,除了搜肝抖肺咳着血的傅清秋之外,其余人等都罕见的僵持了起来,各自心有戚戚焉。
    刚才灵泉道士对内贼的忧心忡忡此刻完全变成了武林群雄对浪子的忧心忡忡。
    风水轮流之意,概莫如是。
    打破这短暂僵滞的,乃是急着去追浪子的飞虹仙子的一声轻叱:“你们统统给我让开!”
    她说的乃是那守在一灵观山门之前的一灵观弟子!
    那一行一灵观弟子也被萧见深的出场给唬得不轻,此刻尚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但哪怕没有回过神来,他们在听见飞虹仙子的话的那一刹那,也迅速地反射性列了剑阵挡在其人面前,只拿目光透过重重人群注视自己掌门所在的方向。
    灵泉道士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所有人都没能够预料到的乱象。
    这也是他们一灵观所仅有的机会。
    但这个机会抓住之后,结果究竟是更好还是更坏?灵泉道士不能确定——但至少,他们这一派,就算自今夜之后从此堕入魔教,也好过就此灭门。
    他能够束手就缚,以死殉教,能够秉持公义,销毁孤鸿剑,却不可拿这百年基业数代祖师的心血,叫这上上下下百多人命任人宰割,只因这江湖之中的野心而毫无意义的死去。
    他的声音在夜里传遍了寒山山巅。
    恰好有一阵从峭壁下吹上来的冷风自山巅席卷刮过。于是所有听见声音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灵泉道士道:“你等既上来做客,就做客到底;你们既想要个结果,我一灵观就给诸位一个结果!”
    “门下众弟子听令!”
    他手中拂尘一摆,万千瑞丝迎风飞舞,暴涨数丈之距,宛如相柳九首,分袭向最前十人!
    “下天魁,天杓二星,封山门!——”
    xxxxxx
    风呼呼的在耳边掠过作高低不同的伴奏,树木化作幽魅在视线中演示生动多姿的皮影戏。
    在最初被萧见深掳走之时,傅听欢自是大吃一惊,并且因为十分关注着太极广场的结果,萧见深方才走了几步,还没有越过那一灵观门前的两根道德柱,他就怒道:“别闹,先把我放下来!”
    萧见深不答。足尖在道德柱上一点,如鹏鸟振翅同风而起,一转就不见了那背后诸人,只剩那点点星火,因汇聚得多,所以还能于夜中窥见一二。
    傅听欢这时已经不耐烦,抬起胳膊,一掌拍向揽着自己的萧见深肩胛。
    他并未用全力,亦不想伤了萧见深,心中本来的目的也只是对方手上劲力一失,自己好乘机挣脱,再回那一灵观中伺机搬弄风云布施雨雪。
    萧见深没有躲,也没有多看傅听欢,之前该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
    于是那挟着内劲的一张就停留在了萧见深肩膀前的几分之上,余下些许逸散的劲力如同一小股清风,轻扑在萧见深肩膀之上后就向四周逸散而去。
    傅听欢目光在夜色里就如同天上的荧惑那样闪烁不定。
    他抬掌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太多,这样轻微的力道本不会给另外一个人造成多少伤害;然后手已抬起却发现另外一个人毫无闪躲之意的时候,傅听欢突然便想到了破庙之中,他抢夺《天下山河册》之际。
    那一日……距离现在,其实也并没有多久。
    他神思一晃,心头跟着一软,手上的力道就松了;而这一松之际,就是那一灵观的灯火消失在眼前之时。
    时机稍纵即逝,既然已逝,再纠结于此显然毫无意义。
    傅听欢念头再一转,觉得反正孤鸿剑在自己手中,杨正阎则留在那广场之上,这样在广场上的几大势力之中的危楼虽然未必能讨到多少便宜,却也未见得会如何吃亏。
    权当自己上山来看了一场热闹了。
    傅听欢一念想通,注意力自然而然也就到了周围之上。
    树木好像越来越稀疏了,那些由树木配合演来的晦暗怪诞的皮影戏自然也就跟着消失。
    周围连同上空都开始变得空阔,玉盘似的月亮在天空分外皎洁,因太过明亮,看上去简直像是举手可摘。
    月朗星稀,天近于手,端的是一个好夜晚,一个好风景。
    傅听欢道:“我们不是下山。”
    萧见深道:“不错。”
    傅听欢再道:“我们是往山上走去。”
    萧见深道:“不错。”
    傅听欢又道:“我听见了水声。”
    萧见深道:“不错,我也闻到了水的味道。”
    傅听欢最后不解道:“……所以你要带我去哪里?”
    萧见深于是淡定道:“不知道。找个好地方上你。”
    傅听欢竟无言以对。
    但他心里……其实并无多少排斥,不止没有多少排斥,他在无言以对片刻之后,突然觉得此时此事颇为有趣,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朗朗的笑声惊起了山上停驻的几只飞鸟。
    这些鸟儿不识危险,不知这寒山之上究竟将要发生什么,于是兀自在树梢上亲亲我我梳理羽毛。
    萧见深这时已经来到了水声传来的位置。
    这是一片位于一个山坳之后的温泉带。
    大大小小的温泉在这块地方冒着腾腾的热气,最小的不过成人两个巴掌大小、半个指节深浅;最大则有一个长宽都约三丈的水潭那样大。
    这里已经山巅之处,一株古老的万年松扎根悬崖峭壁之中,身躯枝干俱向天边皎洁的月伸展,做一人合抱之势,仿佛要将天上的月揽入心怀。
    松针在风中簌簌落下,其中一颗随着松针落下的松果好巧不巧地掉到了正泡在小池子中的松鼠脑袋上,砸得那松鼠吱吱一叫,从热腾腾的水池总蹦出来,一蹿就不见了踪影。
    冷的风,热的气,在此地相互交融,于是此地便被氤氲成了天外仙山、隐世之境。
    萧见深左右看看,颇为满意这个地方。
    他终于停了自己向前的步伐,将手中的傅听欢放了下来。
    傅听欢自刚才那一番对话之后就不再说话。此时他方才再度开口,唏嘘一叹:“也不知底下此时如何了,究竟会死多少人……不过被你刚才那样不管不顾地一搅合,看来这些人是没办法一举死完了。”
    刚刚秉持着“今夜我不爽了你们别想有一个人能爽”而胡乱破坏一通,总算出了一口气的萧见深顿感心塞,实在想问对方难道朕这个人都立于此地了——也不能吸引你的些许注意力吗!
    不想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傅听欢的唇角已经噙上了一抹玩味而风流的微笑。
    他道:“然而恰逢此良辰美景之夜,又有知交好友绝代仙人在此……你我很不必去管那红尘中的庸庸扰扰。”
    他的声音猛然压低,微微的暗哑在这一时简直像一把勾子,勾得人心不能安稳。
    “还不如乾坤天幕之下,取造化之精气,共参那阳阳合德双修灵法经,走那金光无穷之道途……”
    萧见深也不由笑出了声来,阴影烟消云散,他调侃问:“什么叫做阳阳合德双修灵法经?究竟语出何典?”
    “自然是你这部世间仅有典籍。”傅听欢说得那叫一个泰然自若。
    而后他便退后一步,在月色下解开自己的衣袍。
    一件一件的衣衫委顿于地。
    明亮的月色将眼前的一切照得纤毫分明。
    萧见深的目光落于此处。
    他的呼吸变缓,很缓慢,很悠长,几乎叫人无法探知。
    眼前的这一幕是如此熟悉。
    就像那一夜的乱梦之中,这一人于莲花池畔展露躯体,那灼灼不妖之态,与满池莲花何其相似,不知花与人孰美。

  ☆、第61章 章 六一

当东方的红日从山巅跃出,又从山巅跃下的时候,持续了整整一晚加上一个白天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血与残躯,肉块与尸体,将一灵观的广场与山门涂抹了个遍。
    到处都是刀剑拳掌残留下来的痕迹,进山门后最先见到的迎客殿坍塌了一半,就中盘踞于桌案之上的雕塑也塌了一半,只剩下余下的半边独眼,依旧以一种超脱尘俗的慈悲与冷漠注视寒山及天地。
    进山的武林人士死了十之六七,除最开头就做壁上观的危楼中人适时脱离之后,剩下的那些,少数一部分被一灵观制住关押,而大多数则冲破了山门,沿着寒山大大小小的山路四下逃逸。
    此时一灵观已无力去追捕这些人。
    何况他们此番也并不知该拿关押与逃离的那些人如何是好,虽双方此时已经势同水火你死我活,然而这些人可不顾江湖道义逼上山来强夺孤鸿剑,一灵观却不能无视名门正派的作风将其统统杀死。
    战斗之中的死伤难免。
    然而战斗之后还狠下辣手,不说不可触摸却切实存在的江湖名声,哪怕是现在还在场的明心和尚与傅清秋都不会答应。毕竟两人之所以肯带着人过来援手灵泉道士,归根到底,也是因为一灵观与他们都乃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
    但此次援助之后的结果……委实叫众人都意想不到。
    当一切结束之后,一灵观中的其他人去打扫残局,灵泉道士与两人坐在停灵殿宇近旁的偏殿之中。
    此偏殿安静清幽。
    然而当所有人都不说话的时候,清幽就变成了幽冷,安静就变成了郁结。
    三人对坐,虽明心和尚并未说话,灵泉道士还是从对方眉目间看见了几缕忡忡忧心。
    这一场涉及整个门派的战斗之中,灵泉道士亦是受伤不轻。他这时叹息一声,强撑着伤躯向两人行礼道:“此番多亏二位,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虽非一灵观所决定的结果,亦是连累了二位……”
    傅清秋之前受了萧见深一剑,又勉力坚持了这整整一天一夜,此刻的伤势只会比灵泉道士更重,还能坐于此地与另外两者同商结果,真乃是其铁骨铮铮、一口硬气强自支撑了。
    他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只轻微地一摆手示意灵泉道士不必客气。
    明心和尚就没有傅清秋这样了。虽出家人不染贪嗔痴诸般邪念,他这时也忍不住埋怨道:“你这老牛鼻子可是坑苦了和尚啊!我此番回去也不知要如何与掌门师兄交代,那些跑出去的人必会在江湖中将孤鸿剑与这场战斗之事大传特传,到时候恐我摩尼教也不能超然于物外……”
    灵泉道士苦笑不止。他岂非正是不想走到今天这一地步,方才在最初时候对那些人诸多忍让,只希求一切和平解决?
    但现在说什么也迟了。
    “罢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古之贤人诚不欺我。”灵泉道士道,“当孤鸿剑的消息传出的那一刹那,在他们上山来的那一时刻,就注定了今日的这一场局面。尚幸孤鸿剑此番还在贫道之手中……这场武林浩劫,就由贫道与一灵观,前来埋葬吧。”
    灵泉道士静静说,话里一时的不祥让明心和尚大为不忍,安慰道:“何至于此?道士与道观纵经受一时风雨,也可雨过天晴。”
    灵泉道士只一笑不答。
    他理了理思绪,道:“那些被一灵观制住的人不适合由一灵观出面放了。”
    其余两者眉头微锁,但并不焦急。
    果然灵泉道士之后就道:“傅庄主此时身受重伤,且在昨晚中手下弟子也是人人染血,同样不适合做这一件事。也唯有和尚昨夜尚有克制,此番那些人就麻烦和尚带走放了吧。”
    这乃是给摩尼教施恩之机会。等孤鸿剑销毁的消息传出江湖之后,便可叫摩尼教尽量挣脱出这个漩涡来。
    明心和尚道:“那便多谢道士了。”
    灵泉道士又转对傅清秋说:“傅庄主这里,老道甚是愧疚。之前庄主曾向老道讨教观主绝技《一一归元剑经》,老道以此剑法太过凌厉,比试恐伤天和之由拒绝……庄主此后虽未多言,老道也是知道庄主心中甚为遗憾。此番庄主全力帮忙一灵观,一灵观上下无以为报,老道便代诸位先辈,将这镇派之一的《剑经》抄本赠与观主。只是观主须得向老道保证一事,乃为此剑经观主不可教于门下弟子,只可传给自己的直系子孙。”
    傅清秋此时虽重伤在身中气,听闻此言,亦是豪言狂笑:“道长不必如此!本座在此立誓,见完剑经当即销毁,绝不习练于己或流传他人!”
    整座偏殿中沉郁的气氛好像也随着这一声朗笑而被冲散。
    灵泉道士与明心和尚脸上都有了笑影。灵泉道士再向傅清秋执礼道:“愧极,愧极,道士尚不如俗人。”
    此后他脸上神色一肃,道:“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清秋庄主,明心大师,老道添为一灵观三十二代掌门,请二位与贫道一起销毁流毒江湖的孤鸿剑,叫孤鸿剑中所有秘密,就是埋葬于天地尘埃!请两位与贫道一起发誓,此后终身,所有秘密在我之身上消弭,所有秘密,当我死后,天地再无人知!”
    傅清秋与明心和尚同样作誓。
    如此之后,灵泉道士上三炷香于殿中塑像,而后径自起身,去了隔壁停灵之殿,开启棺木,从棺中尸体掌心处取出了那柄黑色的孤鸿剑。
    取出的这一瞬间,他的目光落在棺中之人身上,但见因棺木钉死,遗体在这一日夜间并未被打扰,依旧面容带笑,栩栩如生之时,不由悲从中来,心血翻腾。
    但他很快站了起来。
    当站直身体之后,灵泉道士已经摒弃掉之前的情绪。
    他拿着这柄剑回到旁边的殿宇,将剑传阅明心和尚与傅清秋,并指着那剑柄上的刻纹示意两人细细察看。
    果然傅清秋和明心和尚很快就发现了其剑柄之上的刻纹细致入微,再一一对比孤鸿剑曾在江湖中流传的细节,果然无一不能对上。再屈指弹剑身,看剑纹,亦果为吹毛断发,断金切玉的神兵利器之属。如此检验下来,两者已经认定这正是遗祸武林,将武林搅得腥风血雨的孤鸿宝剑。
    一时之间,二者的神色也变得极为肃然。
    而后他们将孤鸿剑再还给灵泉道士。
    灵泉道士这时来到一灵观镇派之一、至于露天之下的乾坤丹炉之前。他早有吩咐,已经有观中弟子和那些被俘虏的武林人士等于此地。
    他长喝一声:“看试剑!”便擎孤鸿剑,手起剑落,斩精铁于地!
    场中众人一时屏息。
    灵泉道士又喝一声:“起丹火!”
    那幽蓝色的火焰就自炉中猛然蹿起!
    他这时手中用劲,将那孤鸿剑一把投入丹炉之中,便听一连串的噼啪之声不觉于耳,火焰包裹长剑,将众人面前之空气也一同扭曲。
    灵泉道士眼睁睁地看见那剑柄之上的细纹在烈焰之中融化变形,再看不出本来面目之后,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示意弟子在此处看守,自己则转对傅清秋与明心和尚说:“此时方能算毕竟全功……两位与门下弟子伤势不轻,不如在观中盘桓一二日,修整过后再行离去?”又笑说,“想来那些逃走之人也不至在这两三日之间将消息传遍武林,又裹着新一批人再杀上山来。”
    傅清秋与明心和尚也是微笑,但两人都拒绝了灵泉道士的好意。
    明心和尚说:“恐掌门师兄等急了,还是先回摩尼教将一切原本禀告为好。”
    傅清秋也道:“急着回山庄参悟剑法。”
    灵泉道士方才乃是客气之举。此时两人都明确婉拒,他也并不虚留,很快就安排妥当,将两方人马连同那之前被制住的武林人士一起全送出了观中。
    而后他方才回到了主殿,环视着等在这里的诸位师兄弟,面上的平和与微笑已经被一片肃杀所取代。
    他冷声道:“——此番一灵观遭此大难,乃为内贼所致。这内贼杀了谢思德,传出孤鸿剑消息,又能知到弘雅之事,必为在座中人!”
    他的目光自众人震惊的脸上缓缓滑过。
    “你们都与我一起在这一灵观中一同长大,我此番只想问他一句:一灵观究竟有哪一点对他不起,要叫他做出这种欺师灭祖,丧尽天良之事?!”
    “而在做出了这样丧心病狂之事后……”
    “若他还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享用那荣华富贵或拿到绝世武功或达成他所有想达成的目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两批人马浩浩荡荡地下了半山,在半山腰的岔路中分手。
    明心和尚带着自己的人与武林人士走了左边的道,他一边前行一边示意门下帮那些受伤的人进行简单的包扎与治疗,于是一路的□□哀号之中渐渐地多了感谢至于。
    当他来到山脚,于黑夜之中再回首看那云遮雾绕,好似与先前无有不同的寒山之时,便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旁边有佛门子弟凑上前来,略带忧心地问:“师父,一灵观此番恐有灭派之忧?”
    明心和尚却摇头道:“不至如此。此番我与傅庄主回去之后,定会向武林同道公布孤鸿剑已毁之事。既然孤鸿剑已毁,他们也不会再咬着一灵观不放了。只是灭派之忧虽消失,但不管名誉还是实力,一灵观都受到了绝大打击,伺候数十年中,只怕也难有起色,恐还会时时被人寻仇……委实堪称浩劫一场。”
    “但不管怎么说,这最艰难的一关一灵观已经度过,明日只会比今日更好。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他说罢双手合十,高宣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带着众人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然而没有人知道,没有人预料得到。
    就在大家以为围绕着孤鸿剑和围绕着一灵观的所有风浪都暂时结束的时候。
    同一天的晚上。
    寒山之上突然响起了巨大而不绝于耳的爆炸声,滚滚的碎石如同泥石流一样从山上倾斜而下,寒山山脚的一个村落中的村民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压死于自家的床上。
    等第二日天明了,附近的人方才发现:昨夜撼天动地的巨响乃是来自一灵观中。
    一灵观这个盘踞于此地百年的道教大派。在一夜的时间里,被炸得七零八落,破碎坍塌。
    所有还在这里的人都死了。
    一切已被夷为平地。

  ☆、第62章 章 六二

时间暂且回到四个时辰之前。
    此时距离那突如其来叫人无法反应的爆炸,尚且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此时的寒山虽然黑黢黢如同一座沉默的巨兽那样伫立在旁,山上那稀微遥远的晨光,也依旧为这巨兽添了许多的暖意。
    整整一日夜的时间,傅听欢醒了又昏睡过去,昏睡又醒了过来。
    温泉中的泉水永远不会变得冰冷,就好像他身上的人永远不会感觉疲惫那样。
    他一开始被弄得忍不住破口大骂,但骂道后来已经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睡睡醒醒沉沉浮浮之间,他索性什么都不再去管,任由自己被对方带领着,在天上地下遨游不止,好像真的凭虚御风,如登临神仙之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傅听欢再一次有所主角,从昏沉中醒来的时候,他全身干爽,穿好了衣服,正被人揽在怀中一同下山。
    周围的树影还是如同他之前和萧见深离开一灵观的时候一样的簌簌婆娑,然而或许是今夜的月亮出奇的明亮,月朗风清之下,连这些本该阴森的树木都添了几分可爱。
    傅听欢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周围:“爽完了?”
    “神清气爽。”萧见深诚实回答。
    “去哪里?”傅听欢问。
    “先带你回危楼吧。”萧见深又道。
    傅听欢便不再说话,他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这时稍微调整一下自己好像要散架的身躯,便再萧见深怀中再次闭起了双目。
    倒是萧见深不太习惯傅听欢这样安静,又走了一会突然开口问:“你竟没有问一灵观的事情,一点都不好奇了?”
    傅听欢已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
    他道:“该死该活由他们去,半死半活不好不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随便吧……别打扰我睡觉!”
    萧见深果然闭上了嘴。
    山上的风总难免因太多喧嚣而惹人烦恼,闭上了眼睛的傅听欢在极为短暂的时间中已经陷入了沉睡。但他睡得并不□□稳,来自四处呼呼刮着的风正是那些杂乱而叫人听不明白的言语,牵扯着人,推搡着人,使人不能安宁。
    还有天上的月。太亮太亮,就算闭着眼睛也不能陷入幽深沉潜的黑色之中,不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陷入彻底的休息,彻底的平静。
    傅听欢的眉头一直微蹙着,眼皮下的眼球时不时就要转动一下,似乎那张薄薄的眼皮在下一刻便能张开……直到萧见深突然用手遮住了傅听欢的眼睛与耳朵。
    于是明亮的月色被隐去,亮光变成星星点点闪烁着的希望;狂风忽然变成了和风,喧嚣幻作了情人间温柔的呢喃。
    沉睡中的傅听欢很快平静下去。
    他从浅浅的睡眠进入了一个更深的熟睡状态。
    他身上的肌肉不再紧绷,不再能够随时随地就睁开眼睛从自己所躺着的位置弹跳起来做好一切准备。
    他开始将自己的全身重量都以依托在萧见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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