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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闻落尘-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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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柴熬了药,喝了下去,药效还没有出来,但是那份滚烫的热度已让他感觉好了许多。实在累极,他连蹲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管倚在灶台边一坐,慢慢的滑下去,煤灰蹭了半身也不顾。
时间过得太慢了,可是机会总也不来。殷落尘想,他不能着急,自己要完成的事情太多了,他不能着急,要在自己能熬下去的时间里,尽量地熬下去。
田斛扬言会不日造访萧府,今日便果然来了。
那日之前,蒲县下了三场春雨,蒲河的水位高了许多,新春的绿意也盎然了起来。萧业岑被送往京城闻名的老先生胡鹤海那儿去了,这在蒲县又引起了一阵骚动。殷落尘发现,门户越大,县城越小,这消息越容易在街坊里传播议论。
前几日萧越的一名好友捎来了一些核桃仁,都是拨好了浇上蜜汁的那种。萧越想了想,送了一些给父亲,给了舒晚遥和紫晓,剩下的又拨出了不少的一部分叫人送给了殷落尘。核桃仁送到的时候殷落尘刚好打开房门,他捡了一颗往嘴里送,核桃些许的涩味全给蜜汁盖住了,他眉眼动作里都是笑意,说:“真是好吃,便放那儿吧。”
田斛来的事情殷落尘是知道的,只不过萧越说田斛暂且未提及要人的事情,于是让他暂时不要出来。殷落尘应得干脆,窝在房内吃核桃仁,一颗接着一颗,口渴的时候就配上着喝口茶,好不惬意。
正当殷落尘在惬意,萧越却在主厅里的正座上坐着,舒晚遥坐在另一边,田斛坐在客座上。腾蛟阁往年过长江黄金水道时,总要向萧越打点几分,但是萧越并未见过田斛,今日看到田斛的时候还是惊了一下,在他总接触的做水上生意的老大总是一脸络腮胡子,魁梧身材,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是丰神俊朗,仪表堂堂,神色间仔细看甚至还有几分秀气,若不是那用布条半吊在胸前的手臂,让人很难将他与“调戏”二字联系到一起。
“田阁主远道而来,萧某有失远迎,实在抱歉。”萧越呷了一口茶,道。
“不敢,萧大人客气了。”
“腾蛟阁近年来在江南一带声势渐起,成为长江运输行业的龙头老大,在萧某看来,全是倚仗田阁主带领有方啊。”
田斛躬身道:“在下惭愧,自是不敢与萧大人相比。”
萧越轻轻一笑:“田阁主不必过谦,萧某耳闻田阁主许久,今日方才得见,原来田阁主年纪轻轻,才能就如此出众,另萧某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多谢萧大人厚赞,在下亦有此感。”
江湖见面,总是免不得这些客套话,不过抬举一完,立刻便要进入正题。萧越知道,开门见山不可,繁琐拖沓也不可。“不知田阁主此行为何而来,若是有萧某可以帮到的地方,萧某自当是在所不辞。”
田斛抬起了身子,站直了抬眼看了一下萧越,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这……说来也……”
“但说无妨。”
田斛顾左右,仍是支支吾吾,这让萧越有些不耐烦起来,江湖男儿,为人竟如此不坦率。他心想这人当初既能做出当街调戏的事情来,又找到了自己府上,怎的到了此时却又说不出话了。
“这样……”萧越道,“容萧某猜测,可是与那只断臂有关?”
田斛这才勉强应道:“正是。”
说完后,萧越不回应不作声,好像是对方话说到一半,而自己正等着下文。田斛面露尴尬,才说:“那日在金陵,认错了人,言行举止不当冒犯了一位公子,便……便被折了手臂。”
“请问这位公子,究竟是何人,是否与萧某有关?”
田斛咳嗽了两声,道:“此人,姓殷,名落尘。”
萧越故作讶然:“这倒与萧某的一位好友重名了,难道说……”
田斛躬身作揖道:“不瞒大人,正是现在在大人府上作客的这位公子。”
“竟是落尘!”萧越拍案而起,眼中露出些许怒意,“我说怎么许久不见的故友近日怎么突然来访,未曾料到居然是在外闯下了祸事,到我的府上来避难来了。田阁主,萧某再次为我那好友向阁主陪个不是了,望阁主海涵。”说罢,深鞠一躬。
“不敢不敢。”田斛慌忙上前扶住。
萧越顺势也就又站了起来,转身走回主座上坐下:“田阁主,府上恰好有一些治跌打的灵药,在这里一并送给阁主,阁主万万不要与我客气。”
“不敢不敢。”
话刚说完,舒晚遥便莲步轻移离开座位,过了会儿,拿了一包东西回来,大概都是一些治跌打的药品,交予田斛身后的随侍。
看着田斛再三言谢接下药品,萧越理了理腿上的衣袍,道:“田阁主,不过这个事情嘛,落尘这几日在寒舍作客,萧某这个做主人的不能让客人在这儿吃苦头,所以,落尘在寒舍住上一天,就一天不能有丝毫的损伤。萧某的为难之处,也请田阁主体谅。”
田斛道:“萧大人误会了,在下并非寻仇而来,更不敢在府上动刀动枪,在下只是请求,请求……”
说到一半,声音渐渐小下去。
萧越皱眉:“请求何事?”
“请求……请求与殷落尘公子见上一面。”
萧越怔了怔,一时不解:“为何?”
“上回的事情,让殷公子对在下有了误会,在下思前想后,寝食难安,便想到府上见殷公子一面,把话说清楚。”
田斛说的勤恳极了,弓着的腰一直就没有抬起来过。萧越想,这人既不是来寻仇,自己此时叫殷落尘出来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了,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田斛有此诚意,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萧越便吩咐身边的人把殷落尘喊过来,之后请田斛坐下,一同饮茶谈天。萧越发现,这田斛一边与自己相谈,一边眼神不住的瞄向门口,似乎是对殷落尘的到来极为急切似的。
聊了一会儿,正当萧越问道“田阁主为何尚未成家立室……”之时,门被“啪”一声推开了,殷落尘跨入门槛,四周看了看。田斛一口茶未饮完就慌忙站了起来,望向殷落尘,张了张口:“殷……”
殷落尘这才看见田斛,脸上冷冷的,他抱拳:“田阁主,当日之事我已道歉,凡事也都说了个清楚明白,不知田阁主为何仍来纠缠?”
田斛竟像是口齿都不伶俐起来:“不……不是的,没有说……没有说清楚……”此时惊慌失措地模样,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阁之主,倒像个十几岁犯了错的孩子。
萧越走过来道:“落尘,休要胡闹。”
“那好,我不胡闹,”殷落尘直直地盯着田斛,“既然都找上门来了,你今日便把话一次性说清楚。”
又说不出话来了,他眼睛四处乱看着,看看脚又看看手,其间甚至用求助似的眼神望向萧越,萧越无法,只得对他说:“田阁主,你既说要与落尘说清楚,此时便说清楚吧。”
殷落尘等了片刻,田斛还是“嗯啊”了半天拼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他心中一恼,转身便走。
此时,田斛才伸手扯住了殷落尘的袖子,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声音也洪亮了一些:“殷公子,那日在下所说的那些话并非调戏,是……是真心的!”
殷落尘身体一颤,随即睁大了眼睛,慢慢转过身来。他看见萧越神色极为窘迫,不远处的舒晚遥甚至用袖子掩着嘴巴吃吃笑起来。他越发的恼怒了,甩开田斛的手:“你胡说什么!”
“我不是胡说……”
原来满口“在下在下”,此刻也都不见了。
“……这次来就是想说这个,殷公子,你是瞧不起我也好,再废了我这条胳膊也好,总之我就是要让你知道。”
殷落尘本想再次发作,可是看着田斛的神情,气又通通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留哭笑不得的感觉在脑袋里碰撞着。他看看萧越,又看看舒晚遥,想今天丢人也算是丢大了,剩下的还顾及什么呢。
“承蒙田阁主厚爱,落尘受之有愧,望田阁主收回。”
田斛似乎早就知道殷落尘会这么说,表情虽然黯然,但是并不惊讶,反而垂下头宽慰似的笑了笑:“我是知道的……”
见此时气氛僵滞,晚霞已出,在厅堂里将三人的影子拖得又斜又长,萧越上前来,说:“天色已晚,田阁主请留下一同用膳吧。”
“不了,”田斛摇了摇头,“在下不便久留。”
殷落尘终究不是太狠心,他低声咕哝:“又不急于一时。”
“殷公子,”田斛忽然喊他,也不知是否是听到了刚才他低声咕哝的那句话,“在下这次来,带了一匹千里良驹,名叫碧落,这里就送给殷公子了。”
殷落尘闻言接连摆手,还是那句话:“落尘受之有愧,望田阁主收回。”
田斛这次却十分坚持,向萧越再次躬身告辞便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有如忘了什么东西一样回头望了望,他说:“殷公子,好生照顾碧落,你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出力,便骑着它来找我。”
出了萧府,临着蒲河,正是斜晖脉脉水悠悠。田斛抚了抚马身,萧府的朱门在他的身后阖着,晚霞映着,有如镀了一层金粉。
他翻身上马,夹了夹马肚。
“走吧,黄泉。”
8
8、第七章 缘起淡如憾 。。。
第七章
翌日,天还未亮,天空被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铅灰色,月亮更是残缺,徒有飘渺的云雾还在月亮边流连不去。流水缓缓地波动着,发出泠泠的声响,渐渐的,院内夹杂了些轻巧地踏着草地的声音。
殷落尘半宿无眠,眼睛只闭上一会儿又睁开,感觉枯涩得很。就这样看着天开始蒙蒙亮起来,便推门走出了屋子。天地静谧,府内大多数人还在睡着,唯有鸟鸣声叽叽喳喳肆无忌惮。殷落尘在流水旁席地而坐,清晨草地湿润,水渍在他的衣衫上化开。
远处又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那声音在殷落尘的身边止住了,静了片刻,然后耳边细听得衣裳摩擦衣裳的“悉悉索索”,殷落尘闭了闭眼,不为所动。
萧越坐在他的身边,抬头望了一下拉了道幕布似的天,不知是否是刚起的缘故,嗓音带了点喑哑:“原来落尘也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噗通——”
水花四溅,殷落尘向水里投了一块挺大的石头,又掸了掸手,像是没有听见萧越的话。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鸟的怪叫。
“噗通——”
又投了一块。
殷落尘这才语气幽幽:“笑话看得如何,可开心?”
萧越知道他是讲昨天的事情,便咳嗽了两声,再讲话时,喑哑消去了些:“不好笑。”
“不好笑?”殷落尘觉得诧异似的,“嗜好男风,不可耻吗?”
萧越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含了点歉意道:“如今想来,当初是我偏激了,那田阁主不像是无赖之人,对你……对你也是一片……”
“别说了。”殷落尘刷得站起来,声音低沉。
“怎么了?”萧越仰头,望着他白玉般的下颌。
他转身便走:“去刷马。”
“刷马?”
像是被施了咒,萧越也不知道为何,就跟着殷落尘的脚步来到了马厩。路上二人一句话也不说,萧越想,这是自己第一次看见殷落尘生气的样子吧,眉峰里潜藏着隐隐的怒意,薄薄的嘴唇一直抿着,一言不发。这个时候,府上的下人们已经忙活了起来,路上遇到了几个丫环,丫环们像是也察觉到了这个诡异的气氛,头也不抬地匆匆冲二人行了礼,然后小跑着从身侧绕过去。
马厩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萧越皱了皱鼻子,却看着殷落尘麻利的卷起袖子,拎来水桶,拿了刷子就开始一下一下用力地给碧落清洗。
碧落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很享受的样子,身上的汗水与尘土一起被刷了下来。萧越有点不认识这样白衣飘飘手脚却如此勤快的殷落尘,就像是看着百灵鸟在唱秦腔一般。他走过去,挪步站在殷落尘身边。殷落尘不知道似的,重重地甩了两下马刷,溅了萧越身上整齐的一道斜斜水渍。
“你……”萧越气极。
殷落尘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一眼身侧的人,淡淡道:“对不住,我没看到。”
那水渍一会儿便干了,也没有留下什么印子,萧越知道殷落尘心情不好,一时也不便与他置气,想大不了回去换一件便是。他抚了抚马身,这碧落看上去的确是一匹良驹,肌肉紧实有力,他说:“看不出你还会做这个。”
把马刷咚的一声丢进桶里,重新换了马刮刮去马身上未干的水,殷落尘这才回道:“年幼时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过,这个算得了什么。”
重新又想起了七年前那个瘦弱的小乞丐,萧越有时候看着殷落尘,就容易把当年的事情忘掉。其实他一直对殷落尘如此客气拘谨的原因,仍是心中埋得很深的对对方的愧疚,他想,若要自己现在实现当年“吃穿不愁,用度不尽”的诺言,是愿意的。
那年,由冬入春,由春入夏,过了将近快半年,金陵依旧是热闹,依旧是熙熙攘攘。萧越在学堂里迟迟没有从家中得来让自己回家的消息,不禁有些失落怅惘。
无心向学的日子里,从同学们口中得知了一件奇事,或许对他来说已不算什么奇事了,只不过听来有些惊异罢了。他们说,秦淮河边的那个小乞丐,对,就是那个带着弟弟讨饭的小乞丐,这大半年来,苦苦候着,指望断枝能发芽,浮草能开花。断枝便是萧越当日插在泥土中的断枝,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倒在土里生了根发了嫩绿芽,这让小乞丐欣喜异常。可是浮草呢,每一片都随着河水悠悠的飘走,从不驻留,更没有开花的。
有人出于好心,笑着对小乞丐说:“别再盼了,那公子哥儿是骗你来着的。”
殷落尘抽了抽鼻子,说出来的话竟是斩钉截铁:“不会的,即使是骗我,为了弟弟,落尘也要赌上一赌!”
于是,再没有人去劝他,知道的人们笑着议论着,使之成为言谈间徒增一笑之事罢了。萧越也当这小乞丐不过是年幼无知,后来总不时地从人们口中听到小乞丐又如何如何的消息,竟倒成了习惯。
金陵素有火炉之称,湿热异常,而这一年的夏季,长江水位日渐增高,住在江边的渔民说,隐隐的是有溃堤之像。果然,过不了多久,堤坝溃了,金陵遭逢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淮河上泛,水流湍急,一些未来及逃走的人被大水冲走,再无生还消息。
这些人之中,就有殷落尘。
溃堤之前,城里曾有风闻,所以包括了萧越在内的不少人都携了财物往高处逃去。有好心的妇人告诉了殷落尘,让他带着弟弟快快离去。可他不肯,说断枝刚刚发芽,他要护着它。
妇人百般劝说无效,只得叹一声“作孽”,再顾不得他。
后来,感觉过了很久,大水才退了,一些坚固的房屋并未受损,另一些房屋却需要重建。萧越回到了学堂,眼见满目疮痍,一片狼藉,此时身边虽有人相伴,却仍生出了形单影只的落寞感来。又过了一月,日渐入秋,秋风萧瑟,当地人的生活慢慢地回到了正轨上,街贩们又开始一个个重新出现在街市上,只不过,萧越耳中却再也没有听到过有关那小乞丐的事情。
一日晚饭,正喝着汤,书童站在身后,萧越垂下眼帘,就着汤勺饮了一口,看似不经意的问:“那河边的小乞丐可是搬去了其他地方?”
书童“咦”了声,弯腰道:“少爷不知道吗,那小乞丐死死守在河边不肯走,大概是被大水冲走了吧。”
手中的汤碗骤然落地,碗碎汤洒,热气氤氲的冒上来,模糊了面孔。
“想什么呢?”
殷落尘突然发问,倒让萧越有些措手不及,他看着殷落尘,想当年杳无声息的小乞丐现在毫发无伤的站在自己眼前,心中不禁浮上一丝欣慰。而关于殷落尘的弟弟究竟去了哪里,他没有敢问过,既然对方不提,也许……莫要戳人痛处才是。
见他半天不答话,殷落尘又接着说下去:“田斛这件事了了,我这几天便离开吧,总不能一直在你这里住着。”
像是有什么感觉从心底里涌上来,萧越细细咂摸,品不出味道,“你且住着便是,”他道,接着似乎不愿意让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话锋莫名其妙地一转,有点没话找话的感觉,“落尘会骑马吗?”
“会,师傅教过。”
“我不会。”
“嗯?”有点不相信的样子,殷落尘转头疑惑地看他。
萧越自嘲地笑了一下:“从小到大,最远便是去了金陵,还是乘着马车去的,学堂里的师傅一把老骨头,只教诗书礼乐,骑术从未教过。”
听完,殷落尘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放下手中的马刮,问他:“想不想学?”
萧越习惯性地皱眉:“什么?”
殷落尘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来,把他额上皱着的眉抚平,手指因为刚刚沾过水显得有些冰凉,触摸在皮肤上有一种清清凉凉的舒适感。
“别总皱着眉头,小心长皱纹。”
萧越没有动,任对方的手抚了过来。
春风乍起,吹皱一池碧水,不仅惹得后院落了一地桃花,也携着两人的衣袂纷纷飘扬起来。
殷落尘收回手,拍了拍马身,对萧越说:“你上来,我教你。”
马蹄声在院内“得得得”响着,一下一下极有规律。萧越曾觉得骑马并非难事,可真骑上了马背,才发现双脚离地面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而且怎么坐也不舒适。他去金陵时,曾在马车里待上一周,双脚再踏上地面时竟觉得双脚有些虚浮,他想不会有比坐马车更让人不舒服的事情了吧。可现在想来,若是骑上一周的马,身体大约是要散架的,他倒宁愿虚浮来得好。
碧落在院子里绕着圈儿走,萧越在马背上坐得不稳,握着缰绳的姿势也是别扭,殷落尘倚在马厩的那根柱子上道:“萧少爷,再快一点可好?”
萧越听他叫自己“萧少爷”,便知道他恶作剧的心思又冒了出来,自己现在骑马难下发作不得,只好喝道:“落尘,休要胡闹!”
这句“休要胡闹”并不是第一次对殷落尘说,昨日在主厅解决田斛一事时,也这么说过。这一下便让殷落尘想起昨天的事,心中不愉快起来,待碧落踏到身前时,用力地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马儿吃痛,嘶鸣一声,跑得快了些。
这下便看见萧越在马背上更是歪歪扭扭地摇晃着,狼狈万分,殷落尘本来只是在心中暗暗发笑,这一下却是再也憋不住,掩着嘴“哈哈哈”笑出来,直笑得弯了身子。
萧越从未听过殷落尘笑得如此开怀,他勉强望过去,看见对方笑得双眼都眯上,只留了长长地睫毛翁和着。他这时才忽然察觉到,其实殷落尘比自己的弟弟还小两岁,若说是少年,也是不为过的。
这失神不过片刻,立刻又被腰酸背痛所替代,萧越无法,只得向殷落尘求救:“落尘,怎么让它停下来!”
玩笑不能开得过大,殷落尘懂适可而止的道理,他止了笑,应道:“勒紧马缰!”
碧落跑得歇不下来,萧越照他所言试着勒紧马缰,可是一下子用力过大,竟让马儿又是一声嘶鸣,前蹄高高地扬起。萧越再没坐住,手松开了马缰,眼看着就直直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殷落尘这才大惊,生怕碧落踢着萧越,便一下扑过去,抱住萧越的身子,就地打了一个滚,躲过了碧落坠下的身子。
地上扬起了一阵灰,碧落甩了甩头,用前掌摩擦着地,总算停了下来。
先是粗重的喘着气,接着不免被地上漫起的灰尘呛着了,萧越躺在地上,又咳嗽了起来。但是咳嗽因为胸膛上明显的重量总有些费劲的感觉,殷落尘就这么一直趴着,头埋在萧越的肩窝处,也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萧越扶住殷落尘的双肩,晃了晃。
对方没有一点反应,这让萧越有些担心起来,他坐起来,揽着殷落尘的肩,把他的身体翻过来,头倚着自己的手臂。
额角处被石头磕着了,血慢慢地渗出来,而流出来的血已经糊住了他闭着的眼睛,一些血溅到他雪白的衣服上,分外扎眼。
萧越大惊失色。
9
9、第八章 目尽赏新词 。。。
第八章
一声咳嗽,吹落院内片片桃花。
倒忘了自己究竟是如何睡过去的,醒不来似的,只觉得头晕眼花。窗外暮色四合,几番鸟鸣听着像是鹧鸪,殷落尘迷迷糊糊地想要翻身,却被人按住了身子,然后额头上的什么东西被取走了,过了会儿又被什么冰凉的东西重新敷上。
殷落尘有些不耐烦,待那人为自己敷上药膏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人的动作一滞,便不再动了,静静候着,不知殷落尘接下来要做什么。
本不让萧越皱着眉的他,现在有些痛苦似的蹙着眉头,喉间干涩,他喉结上下动了一下,然后说:“紫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躺躺。”
“你醒了。”
完全不同于紫晓的声音,沉静的男声,听来有几分熟悉。
殷落尘缓缓睁开眼睛,原先糊在眼睛上的血迹早被擦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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