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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谍影 by 碧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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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郁轩却误会了我的意思,将晏平的手一推:“去把地板打扫干净了。” 
      他一放手,晏平就支持不住倒在地上的水渍中。他痛苦地喘息着,用左手抓起了抹布,然而右手指尖的血仍然不断滴落在地板上。 
      “不擦干净不许停止!”郁轩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 
      我转头看了看郁轩。这个人,倒是爱憎分明得很,刚才流露的掌劈竹签的武功也颇为了得。若是以后要与他为敌,一定不能当面硬来。 
      正在思虑,猛听到水桶打翻的声音,定睛一看,晏平又倒在地板上昏死过去。郁轩看了看我,终于叫人把晏平抬了出去。 



      当天下午开始下起大雨,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晏平,不知他的伤有没有人医治,也不知是否有人会将他抱进屋子去避雨。出于幸灾乐祸的想法,我撑了把伞,独自又走到仆人居住的小院去。 

      院子里没有人,只有密集的雨丝冲刷着石板地。我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了几声微弱的呻吟。 
      仔细一看,那缩在屋檐下的角落里的,岂不正是晏平?看他浑身湿淋淋的样子,定是被冷雨从昏迷中浇醒,独自爬到屋檐下去的。 
      走到屋檐下,我收了伞站在晏平旁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或许是我的手太冷,他竟然醒了过来,由于高烧,他原本就很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水气。 
      “昀少爷……”他微弱地叫了一声,微微抬起了手。 
      奇怪,为什么他每次都能一眼认出我来?我正诧异,却猛地看见了他抬起的右手,指尖里血红的竹签竟然还在!看来根本就没有人给他医治过,这样下去,他肯定活不了多久的。 

      告诉自己不过是为了不想让他死得太容易,我取出随身固本护牡牡ひ艘豢旁谒炖铩?“昀少爷……”他哽咽着,泪水从眼角慢慢滑落。 
      “怎么,怪我当时没有救你?”我故意问道。 
      “不……昀少爷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晏平喘息了一下,费力地接下去说,“何况我知道,昀少爷……也很难……”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仿佛被一根刺扎了一下,眼前清秀柔弱的少年,纵然被我封住了记忆,仍然一如既往地单纯而善良。相反,我在他面前,只有显得越发的肮脏和卑鄙。 

      一把将他滚烫的身子抱起,我走进屋内把他放在炕上。看着他惊恐的目光,我安慰道:“有人来就说是我让你睡这里的。”说着,我便要离开。 
      “昀少爷……”他悲伤地看着我,却不敢开口央求我留下陪他。那样荏弱的样子,真让人恨不得抱住了细心呵护。 
      “别怕,我去找大夫来给你治伤。”看着他安心地陷入了昏睡,我无奈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拾起雨伞。 
      唉,要装好人,就得受累啦。 



      10 难题 


      出了仆役住的大杂院,我一路飞奔,跑进了望胤居里那个前南胤御医魏老先生的住处。一直把上气不接下气的魏老头推进了晏平躺着的那间屋子,我才撑了伞逃跑一般地回了自己的“聆风阁”,耳中似乎还听见了竹签被从手指中拔出时晏平痛苦的呻吟。 

      真是奇怪啊,过去我亲自对晏平用刑时比任何人都心狠手辣,然而此刻却看不下去晏平被郁轩折磨的惨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昀弟,你回来了?”郁轩早在我房中等候,见我衣服都被斜飞的雨丝打湿了,关切地道,“快换身干净衣服,要不就着凉了。” 
      “没关系。”我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雨水,一边观察着他掩不住的兴奋神色,“怎么这么高兴?是不是高叔叔回来了?” 
      “昀弟你真聪明,快跟我去接舅舅吧。你不是想让他允许你参与大事么?趁他今天心情好,赶快去说……”郁轩一等我换好干净外衣,赶紧拉了我就往前厅去。 
      高风的心情果然很好,听说是因为两湖会里抓出了北离的奸细。 
      “哼,舅舅把他五马分尸还真是便宜他了,若是交给我,我定不会让他死得这么容易!”郁轩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寒光,让我不由心中微寒。 
      若是有一天我被揭穿了身份落在他手里,又会是怎样的情景?这种想法,真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无论如何,我要把自己的角色死撑下去。 
      “舅舅,昀弟说他也想帮我们做事,他真的很聪明,我算数都算不过他……”郁轩没忘了我们的主要目的,开口替我说话。 
      “可是昀儿还太小……”果然,高风拒绝。 
      “高叔叔,昀儿年纪虽小,但一直不敢忘记国仇家恨,对于国事一直留意用心,还请高叔叔给我一个机会吧。”我赶紧恳求。 
      “舅舅,昀弟曾给外甥分析过天下局势,很头头是道,舅舅就先给他个职位考验一下吧。”郁轩还真是使劲帮我。 
      “当年我早有耳闻,叶丞相的公子自幼便有神童之誉。”高风见我满脸诚挚,终于道,“这样吧,今天天色已晚,你后天一早写一篇名为《胤离论》的制艺时文来,我若看了不错便让你做个两湖会的书记如何?” 

      我一听,心里便是一凉。写篇胤离两国的文论并不难,可是所谓的“制艺时文”就是八股文,乃是南胤特有的科举文体,格式呆板,最为北离不齿。一天两夜,叫我如何写得出来?可是说堂堂南胤宰相之子连八股文都不会写,任何南胤人都不会相信,那我不是冒牌货又是什么? 

      然而一旁郁轩却误会了我的意思,拉着我的胳膊说:“还不快谢谢舅舅!两湖会里的书记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却有机会接触不少核心机密,舅舅是信任你才给你这个机会的呀。” 

      “多谢高叔叔,昀儿这就去写,只是若写得不好,高叔叔不要怪罪。”我无奈,只好先给自己找退路。 
      “我相信昀儿,不会写不好的。”高风温和地看着我,笑着鼓励。 


      坐在房间里,我抱着头冥思苦想。虽然可以飞鸽传书让蕴炎马上找人给我写一篇八股文来,但时间恐怕已不够信鸽两地来回。去借一本八股文来照葫芦画瓢吧,但仓促学出来的一眼就看得出功力深浅,说不好还会引起他们的怀疑。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看着几个下人开始张罗着开晚饭,我的心头蓦地一亮:真叶昀不是在这里吗?说不定他还记得怎么写八股文呢。 
      一边往晏平住的地方走去,我心头一边回想着当初给晏平扎针的具体位置。根据秘笈上说,扎不同的部位封住的记忆会有不同,想是不同的记忆是存在脑子的不同部位吧。那么祈祷天地,他还可以回想起八股文怎么写来。 

      才进仆役的院子,我就听见房内传来喝骂和哄笑之声。 
      “你睡在这里,那老子睡什么地方?”仆人三宝怒气冲冲地道。 
      一旁有人笑道:“既然是昀少爷让这小子睡这里,你哪里好意思把他扔到院子里去?不如……” 
      “不如什么?”三宝着急问。 
      “不如你和他一起睡得了!这小子虽然一身是伤,模样却还标致,你也不会吃亏……不信你摸摸看啊。”此话一出,众仆人都起哄赞成。 
      “好,那老子就摸摸看……”三宝笑了,“看看北离少爷的身子是怎么细皮嫩肉……” 
      于是众人的声音沉寂了,想是等着看好戏,随后便是“扑通”一声,似乎有人从什么地方摔了下来。我走进屋子的时候,正看见晏平躺在地上,紧紧地蜷缩着身子:“不要碰我,求你不要碰我……” 

      “昀少爷?”我的手搭上三宝的肩头,他转头惊愕地看着我,伸手的动作蓦地僵住了。 
      “抱歉让你为难了。”我微笑着向三宝道,“这两天他病了,不能睡院子,就睡我那边吧,‘聆风阁’还有不少空屋子。” 
      “昀少爷,这么脏的人……”三宝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没关系的。不过,”我仍然保持着自己招牌式的友善笑容,“麻烦你帮我抱他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晏平用没受伤的左手支撑着身体站起来,颤巍巍地走到了我身边,“多谢昀少爷……” 
      “那么,我们走吧。”我向众人一笑,带着晏平朝自己的住处走去。一路上晏平托着他已被魏老先生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脚步踉跄地跟在我后面。我存心戏弄他,故意走得很快,让他不得不咬牙小跑才可以跟上,却不敢发出一丝呻吟。 

      他心里,应该还在感激我吧。 
      “昀弟!”随着一声带着怒气的喝声,郁轩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昀弟你不去安心写文章,却要把这个贱人弄到住处去?” 
      “是啊。”我装作无辜地点了点头。 
      “你……你莫非忘了这个贱人的身份?”郁轩嫉妒之下,口不择言,上前一把揪住晏平的衣领,捏住他的下巴,“难道你见他生得俊俏,看上了他?那我毁了这张脸就是!” 

      “郁轩!”我又急又气,开口就叫了他的名字,“你若是再伤他,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你居然……”郁轩吃了一惊,不由放开了晏平。 
      “轩哥哥,”我赶紧温言道,“我不过是看他可怜,安排到我那里养病罢了。等过了这两天,任轩哥哥怎么处置他都行。” 
      “好吧。”郁轩不忍拂我意,恶狠狠地拉起晏平的右手,蓦地把他推开,“让开!先让你舒坦两天,日后仔细着你的皮!”说完扬长而去。 
      晏平的右手伤处被郁轩一捏,又渗出血来。然而他不敢出声,只是靠在墙上忍过眩晕,额头上又满是冷汗。 
      “走吧。”我看了看晏平,安慰道,“别怕他。” 
      “我不怕。”晏平偷偷望了我一眼,羞怯而伤感地低下了头,“只要有昀少爷对我好过,轩少爷就算打死我,我也无憾了。” 
      “那么我问你,你可知道八股文怎么写?”我眼见四下无人,心急火燎地问。如果他真不记得,干脆让郁轩现在就把他打死算了。 
      “八股文?”郁轩恍惚地脱口而出,“就是制艺时文么?” 
      “你记得?”我开心地叫了起来,见他努力回忆着,茫然地点头,赶紧一把抓住他,“我们快走吧。” 


      11 代笔 
      飞快地回到“聆风阁”,我拽着晏平直奔我作为卧室的三楼。房间并不大,不过我一向喜欢登高望远,况且只要站在窗前我就可以很方便地窥视整个望胤居的一举一动。 

      “你先说说,八股文的格式是什么?”我迅速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铺开了面前的宣纸。 
      “嗯……承题、破题……”晏平皱起眉头,努力地回想着,忽然轻轻呻吟了一声,抬起左手扶住了额头,身子也摇摇欲坠。 
      “还有呢?”我知道他要努力回想已被封存的东西定然会头痛欲裂,不过现在情势紧迫,哪里还顾得到他痛不痛?于是我不高兴地催促他:“快想啊,今天晚上我把文论的大致内容写出来,明天一整天你帮我改写成八股文的形式。你若是想不出来,我这里也不必留着你了。” 

      “昀少爷,我一定会想起来的……”晏平瑟缩了一下,大概是想起先前所受的欺侮凌辱,竟感觉我这里是他唯一可以获得安全的地方。“昀少爷只管自己写便是,晏平在这里慢慢想,不会打搅少爷的。” 

      “好吧。”我挑了挑灯芯,开始动笔。看着他苦苦支撑的样子,终于发了善心道,“站不住就坐在地上好了。记住,要咳嗽也忍着点,别让别人听见动静。” 
      “谢谢昀少爷……”晏平话音未落,已软绵绵地靠墙坐下,想是再也支撑不住。 
      我看了他一眼,不再管他,只顾专心写我的文论。要将胤离两国的情况写得有见解又有分寸,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昀少爷……”过了一会,晏平怯生生地开口。 
      “干什么?”思路被他打断,我很不高兴地问道。 
      “能不能……给我一把锥子……小刀也可以……”晏平的话语已经有些微弱。 
      “干什么?”我警觉起来,他不会想暗杀我吧。 
      “我……我怕自己会睡过去……” 
      我这才仔细地看了看他,由于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又发着高烧,他的神色已十分虚弱,加上拼命集中精力寻找记忆,实在是随时都会昏倒。于是我把桌上一把裁纸刀递过去,又顺手把半盏冷茶交给他。 

      “多谢昀少爷……”想是见我把自己的茶杯给他用,他竟一下子感动得眼泪汪汪。我笑了一下,心知这个茶杯明天就会被我叫人扔掉。 
      “我要安静写文,你若是会吵着我,就到楼下去吧。”我有些厌烦地听着他低低的咳嗽声。 
      “我不会出声的!”晏平赶紧道,“我只想……这样静静地和昀少爷呆在一起……” 
      “那就好好想,若是明早还想不出来就回去吧。”我掉过了头,不再理他。 
      他果然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我也就专心写我的文论。等到天亮的时候,文论终于完成。我伸了个懒腰,终于想起转头去看他。 
      他仍然清醒着,见我看他,微笑着道:“我想起来了……”话音未落,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我此刻才看见他手中的裁纸刀已经血迹斑斑,他挽起衣袖的手臂上竟已是道道刀痕,血流到了地板上。 
      “喂,醒来呀。”我蹲在他面前拍打他的面颊,他却毫无动静。时间紧迫,我不得不冒险将手掌印上他的胸口,微微吐出真气。 
      “嫁衣神功”威力非凡,他果然便醒过来。 
      避开那双清澈信任的眼眸,我皱眉看着地面的血迹:“你弄脏了我的地板。”见他又是惊恐的模样,我赶紧加了一句,“算了,还是帮我改文吧。” 


      由于右手无法动弹,晏平只好一边看我的文论,一边口中讲述如何修改。改了一部分后,我找出一本八股文的范文,对照着核查一番,不禁暗暗佩服晏平的文思。他竟能在一丝不苟的格式中进行独到的论述,常常对我的文论雏形有画龙点睛之改。于是尽管他仍然为了避免昏迷,不时在手臂上划一刀,我却装作没看见。 

      “中午了,歇一会吧。”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起来,想来晏平也是饿得发疯了。 
      “昀少爷自己去吃吧,给我带个馒头回来就好了。”晏平仍是坐在墙角,小声地道。 
      我想想也是,便独自下楼吃饭,没忘了将房门反锁起来。这件事情,自然最好不让任何人知道。 
      吃饭的时候郁轩赌气不和我说话,我恰好心里惦记着文论的事情也不开口,只有高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几句。我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借口回去写文离开了饭厅,临走时顺手抓了一张肉饼。 

      “看看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我打开门锁走进房内,装作高兴地说——这个时候,一定要笼络住晏平的心。 
      然而房间里没有回答。我定睛一看,晏平已倒在地上,昏迷中仍然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臂以免发出声音,额头上已撞得一片青紫,显然是头痛难忍在墙上撞出来的。 
      我的心微微一颤,他难道竟是如此痛苦么?不过此时可怜他,到时候又有谁来可怜我?毕竟我才是真正身在龙潭虎穴,随时有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我那一点怜悯之心顿时无影无踪,伸掌给他输入一点真气逼他醒过来,我把肉饼递到他面前:“快吃,还没完工呢。” 
      “多谢昀少爷。”伴随着声声低咳,晏平大口地啃着饼,力图吃得快一点。然而还没吃到一半,他忽然一阵恶心,将口中的饼都吐了出来。 
      “干什么……”我恼怒的话才出口,他拿着饼的左手已撑在了地板上,身子一弓,一大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喂,你吓我是不是?”我心里正为那破八股文的事急得火烧火燎,又见晏平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揪起来抵在墙上,“你一定要帮我的,不许说话不算!” 

      “对不起……”晏平眼中的光芒迅速地黯淡下去,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此刻我才觉出手中的身体已烫得惊人,该死,早知道昨天晚上应给他吃点药做做冷敷什么的,现在倒好,新伤旧伤、高烧疲惫一起发作,就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了。 
      我尝试着给他输入了一点真气,他仍然没有醒过来,再输得猛一点,他也是醒过来一会儿就再次昏睡过去。我着急地围着桌子团团转,终于下了狠心使出五成的功力打在他的志堂穴上。鲜血再次从他口中涌出,然而他的眼睛终于因为痛楚而清醒地睁开了。 

      “我们……写到哪里了?”他恢复神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这儿——‘北接瀚海,南跨祁连’。”我无法,把他从地上抱起,放在原本我坐的椅子上。 
      “改成‘北倚瀚海之势,南据祁连之险’……”晏平说着说着,又支持不住昏过去。 
      如此反复折腾,文章没进展多少,我的真气倒浪费了许多。眼看天色渐晚,我才突然惊觉我已错过了晚饭的时间。 
      看着手中的人儿微弱的呼吸,仿佛立刻就会烟消云散,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放到了床上。让他好好睡一会,后半夜想来就可以清醒了。赶一赶,时间或许还来得及。 

      “痛……昀少爷……救救我……”可能是我碰到了他的伤口,晏平在昏迷中忽然叫了出来。 
      昀少爷?有没有搞错,他居然真的叫的是我?错愕之间,我俯下身想听得清楚一点,然而砰地一声,房门被撞了开来。猛地抬头,我看见高风站在门口,而他身后的郁轩则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大声叫道:“昀弟,他怎么睡在你床上?你刚才……居然在亲他?!” 


      12 转让 
      “胡说!”我一听郁轩这样说,当真气愤以极,“那个贱人,我怎么会碰他?” 
      “当真吗?”郁轩一见我认了真,不由重新开心起来,“你不过是怜悯他罢了,对不对?” 
      “就如同怜悯一只狗。”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一侧脸却正看见晏平呆呆凝视我的目光,竟不知在何时醒了过来。虽然并不在乎,那目光中悲怆的绝望却让我心中一痛。 
      “这就是你写的时文?”高风一直在认真观看桌上的半截文稿,此刻才慢悠悠地问。 
      “是。”我赶紧恭敬地回答,“没能按时写完,望高叔叔原谅。” 
      “费心照顾他去了是吗?”见我默认,高风又道,“他病得这么重,怎么不让老魏来瞧瞧,倒要你亲自照料?” 
      “魏老先生给他包扎过了。”我把早已想好的说辞搬出来,“之所以没再麻烦他,因为……晏平是北离人,大家都回避。” 
      “只有你愿意照顾他。”高风笑着叹息了一句,“真是心地仁慈的孩子,若是太平盛世,凭这样的才学品行,定然能像你父亲一样做个良相。” 
      “可你不是说救他如救一只狗吗?”郁轩仍有余忿。 
      我一笑:“昔日程夫子观鸭雏而明‘仁’意,我不过效颦罢了。” 
      “说得好啊。”高风笑着对我道,“看你的草稿,论述的意思都已经表达无遗了,果然有见地。干脆后面也不用写了,下个月跟我和轩儿一起去荆州两湖会总舵做事吧。” 

      “多谢高叔叔!”我一听大喜,赶紧鞠躬行礼。 
      “舅舅,你答应了昀弟的要求,也要答应外甥一个要求哦。”郁轩趁着高风高兴,瞅准了机会赶紧道。 
      “好,轩儿有什么要求舅舅都答应。” 
      “我要——他。”郁轩伸手一指床上半是昏迷半是清醒的晏平,“要他给我做个贴身小厮,不知道昀弟答不答应?” 
      我微微一愣,随即无所谓地笑道:“反正他是轩哥哥抓来的,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儿?要问也该问他自己。” 
      “你愿不愿意从此跟着我啊?”郁轩坏笑着逼近晏平的眼睛。 
      晏平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嘴唇不停地哆嗦着,眼光似乎想转向我这边,终于半途便转了回去。过了一会,终于用他微弱的声音说:“愿意。” 
      奇怪的是,那一刻,这两个字竟让我听见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不过,既然我已下不了狠心毁了他,就让郁轩为我代劳吧。 



      郁轩命人把晏平抬走的时候我故意避开了,关在书房里看了整整半个月的书,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往事像走马灯一般一遍遍在我脑子里旋转:流放路上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人欺侮;刑架上盛开的玉兰花和泼溅的鲜血;被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叶昀微弱地说“对不起”;晏平在昏迷中一遍遍地叫“昀少爷”……蓦地我把书扔在地上,抱住头命令自己不许再想、不许再想…… 

      我的脸色明显憔悴了,眼眶也有了深深的黑晕,高风和郁轩问起时我只说抓紧时间读书耽误了休息,因为到了两湖会做事恐怕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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