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浮生长恨欢娱少-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暗棋,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暴露了。”他顿了顿,瞄了一眼韩霁言,又望向远方,仿佛在回忆什么,“虽说我只见了施公子一面,不过,他可当真是个美人。”
  “你去死!”韩霁言双眼鲜红,抡起手中的长刀就向邵武校尉砍去,他脑子里回荡着施琅然清丽动人的笑靥,翻涌着过往对未曾耳闻的庆王的认知——荒淫无度,花天酒地,爱美人不爱江山。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只想杀了这个在他眼前翻动嘴皮的人。
  邵武校尉早有准备,但没料到韩霁言动作如此迅猛,到底被划破了衣角,他持刀拦住韩霁言近在眉睫的刀刃,高声道:“韩将军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不是您先抛下施公子的!”
  韩霁言顿时失了力气,黑雾渐渐散去,他颓然地放下刀。
  “你为琅然不平。”他垂着手,淡淡地说。
  邵武校尉见他恢复了理智,也收回了佩刀。“韩将军的所作所为,在下难以苟同。”
  “你这样,子介也这样。”他嗤笑一声,“我何曾说过我是好人。”
  邵武校尉未曾料到对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听庆王评价过韩霁言,心肠极狠,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己。但自他见了施公子,万万不能相信这世上竟能有人这样对待如此美好的人物。他愤愤难平,故意拿话激他,见韩霁言动手,他心里还有几分暗喜,料想韩霁言也不是灭绝人性的人。可没想到还不过弹指间。韩霁言,又成了心肠极狠的韩霁言。
  “韩将军,你可还记得一月之前有人对韩家军暗中相助,让梁军不费一兵一卒就破下两座城池。”
  韩霁言的手僵了僵,又恢复常态,“哦?也是琅然做的。”
  邵武校尉只觉得血气上涌,“施公子不眠不休三日到将军府,没与王爷说上几句话便昏倒在地,御医替他诊断时说他遍体鳞伤,碗大是伤口比比皆是……”
  邵武校尉每说一句韩霁言握拳的手就更紧一分,待他说完,手掌上早满是鲜血,可他面上仍是风平浪静。
  邵武校尉自觉一个不相干的人都要看不下去,他咬紧牙关,不料韩霁言的心肠可以如此冷硬,“他是为你啊!韩将军!他都是为你啊!”
  韩霁言勒过马绳,调转马头,看着邵武校尉,勾起嘴角,“劳烦庆王照顾他了。”说罢,策马回营。
  黄沙无垠,突石兀立,半月当空,残阳如血,直看得人心头发颤。
  韩霁言回帐时正巧亲兵为他送饭。看着韩霁言一身煞气走来,不由一愣,过会儿又惊叫出声,“啊呀,将军,你的手怎么了。”
  韩霁言却是看也未看他一眼,一扬手,“滚。”
  韩霁言的礼贤下士是出了名了,亲兵头次被将军斥责,退后几步,看韩霁言的表情又太过凶神恶煞,也不敢多话,放下饭食便奔出了将军帐。
  韩霁言看了眼案几上的饭菜,自从庆王命邵武校尉相助,军队的粮食得到补给,肉食自然不缺,现在碗碟里居然还放着蔬菜。
  庆王,又是庆王。
  他怒气突升,挥手一把将案几掀翻。碗碟噼里啪啦地打碎在一堆,混着饭菜残羹,惨不忍睹。
  韩霁言痛苦地抱住头,退后几步,他是大梁人人称赞风度极佳的贵公子,他自认自制力无人可比。可是现在,他仿佛失去了理智,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琅然,琅然,琅然。
  他退到墙角,蹲下|身。
  他的琅然,吃穿用度事事讲究的琅然,为了他,来到艰险熬人的沙漠。
  他的琅然,挥动宝剑如同跳舞的琅然,为了他,用那不沾鲜血的剑刺破一个又一个胸膛。
  他的琅然,超脱世俗美如神仙的琅然,为了他,颖城投毒,身负重孽。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会是谁在帮他,可那些招术,那样阴损,他全然想不到竟是琅然。
  琅然,他心头纯洁得如同一朵白莲花的琅然。
  他张开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嚎叫。
  沙漠的夜实在是太冷了,他心头流出的泪都结成了冰。
  永光三年,韩霁言率威武军凯旋班师。此次梁鞑之战,持续三十七年,先后由韩光礼,韩继年,韩广义,韩守安,韩守平,韩汕言,韩霁言领兵出征,其中韩光礼,韩继年,韩守平,韩汕言殒命沙场,马革裹尸;韩广义旧伤复发,逝世征途;韩守平至今尸骨不明……韩家最后一个男丁韩霁言收复失地,重创鞑虏,得胜归来。后世观之,叹气悲烈,更叹气大义,此战守得关内至少百年安宁,韩家子孙用全族的鲜血护得中原百姓生生不息,蒸蒸日上。
  韩霁言没想到这场仗居然打了四年。
  四年,眨眼就过去了,但似乎又过了很久很久,他额头现了纹路,鬓角染成银色。琅然再看到他,怕是要不认得了。
  他领着军队班师回朝,去时的两万人,现在只余一半不到,韩家军损了八成,而庆王的士兵也折损了七成。
  那么多人死了。但那么多人可以活着。
  韩霁言闭上眼,任塞外的风打在他的脸上,再过不久就要入关了。
  “韩将军,我们也该走了。”邵武校尉朝他拱一拱手。
  韩霁言盯着他,他本是恨极了他,可是见过那么多鲜血,他突然也就麻木了。
  “后会有期。”他轻轻地说。
  “韩将军,庆王最后有一样东西交待我交给您。”邵武校尉从随从那接过一个木匣,递给他。
  韩霁言听到“庆王”二字,不由皱眉,他顿了顿,接过木匣。那木匣显得十分陈旧,边角都被磨得圆滑。
  “请将军现在就打开看看吧。”
  韩霁言看他一样,不明白庆王又要玩什么把戏,但还是顺从地打开了木匣。
  里面是一缕青丝,一封书信和一块碎成两半的玉。
  韩霁言一怔,愣愣地看向邵武校尉,“这……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这是王爷四年前交给我的,交待我在将军得胜归来时给您。”
  韩霁言颤抖地伸出手,掏出匣子里的半块玉,仔细摩挲起来。莹润无暇的玉面上刻着一个缺了一半的“韩”字。没有错,这块玉,是他九年前送给琅然的玉,是韩家的家传宝玉。
  他猛地放下玉,拿起书信,他指腹贴着信纸竟觉得被摩擦的生疼。
  邵武校尉突然觉得不忍心,他闭上眼,“将军节哀。”
  “啊——”苍莽萧条的关口回荡着一声野兽的嘶吼,那是一只受了重创的野兽,拼尽全力,发出最后的□。
  琅然,我的琅然,死了。
  “我到时会让属下将施琅然的遗书给他。”庆王扶着怀中人的长发,“若他因此不再逐鹿天下,说明他还有些人性,如此,我定当全力辅佐他为王,否则,此人嗜杀成性,留在世上,只能成为祸害。”
  王顺喜支起身,“可你这样做,未免太过残忍?怎么也不能让琅然与他永不相见!”
  庆王微微一笑,“只有失去最宝贵的东西,他才能当得了帝王。”
  


☆、第 7 章

  位于京城近郊的清净寺已存在了近两千年。
  相传,这原是佛祖东渡时的落脚之地,原本也只是一座两层楼的小庙,后人慕名而来,修建了天王殿,大雄宝殿和藏经阁,香火渐盛,当地土豪出资建了山门殿和法堂,中原僧侣也常常会到此处谈论佛法。后来,清净寺的一位得道高僧在此处设坛辩法,于时香火鼎盛,僧人云集,俨然已成中原第一大寺。当时的皇帝更是封此处为护国寺,添了钟楼和鼓楼,设了供奉寺主的菩萨殿。整座庙宇气势森严,庄重大气,中间由一道主轴串联寺庙的核心殿宇,两旁分别设一香坛,仿若蟹螯对峙,四角的鼓楼在肃穆中显得精巧别致。建筑前后呼应,严谨稳重,是建筑史中不可多得的瑰宝。清净寺每日皆是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僧人在寺里种下桃花,每逢春季,清净寺就仿佛是身处一团红云之间,汴梁红云更成为大梁国内一大奇景。
  但那些盛世繁华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自新朝迁都,汴梁不复往日的喧嚣繁华,清净寺也渐渐没落下来。
  施琅然却对此很满意,清净寺,就该是清清静静才对。
  他端坐在禅房里,手捧一串佛珠,案台上摆着一本《大藏经》,对面坐着穿着素衣便袍的王顺喜。
  “琅然。”王顺喜看着面容恬静的施琅然,发出一声心疼的叹息。
  施琅然笑了笑,“义父,我觉得现在很好。晨钟暮鼓,青灯古佛,或许这才是最适合我的生活。”
  王顺喜看着他青色的头皮,想起他的三千青丝,奋力压抑的泪水又要流下来,“你愿意叫我义父,应当知道父亲看到你这样总是心疼的。”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近几年读点佛经,我才知道是过去自己的执迷不悟甚是愚妄。何况我当日犯的罪孽,令颖城成为一座荒城,现在我每日读经诵佛,不说能为枉死的灵魂做点什么,至少能让我自己好过一点。义父,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更不要责怪庆王。”
  王顺喜不禁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人活着,就是要经历喜怒哀乐的,颖城的事折磨了你这么多年,但这本不应该怪你的。你这样,我真怕哪日你就飞到天上去了。”
  施琅然覆上他的手,垂下眸,“义父,我这样的人哪里能到天上去呢,不下地狱已经算是优待了。”
  王顺喜握紧他的手,一时不能言语。他初见施琅然便喜欢的紧,得知他的经历更是唏嘘不已,施琅然在庆王府和他同住一年早已十分亲密,他神仙样的人物也不嫌弃自己的残损之身,两人成了结拜父子。
  可他没想到,施琅然养好身子之后,执意出家,只身去了清净寺,竟剃了度。
  “义父。”施琅然担忧地看着王顺喜,这个人,四年来一直牵挂着他,陪伴着他,他的关爱让他度过了心魔,获得了新生。
  “我真不想走,琅然,我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王顺喜抚摸着他的手,晶莹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流淌而下。
  “义父,你可不要说这样的话,现在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庆王是要带你出海过神仙日子呢!怎么能不走呢?”
  “是新王容不下王爷。”王顺喜低声说。
  施琅然突然一愣。心尖上被他压抑的苦涩恍如脱缰的野马一般蔓延至整个心脏。
  “琅然,我不怪他,王爷的做法委实也太过残忍。现在天下已定,万民归心,他当了皇帝,你……你不见见他吗?”
  “不……不了,”施琅然笑了笑,原本他的表情极少,笑颜更是难得一见,但最近他觉得万事都好,花好,树好,山好,水好,这世界这么好,他也就常笑起来,“施琅然已经死了,贫僧法号澄观。”
  韩霁言终于当上了帝王。
  原本他有许多事想做。但登基后他想做第一件事就是要庆王死。
  哪怕他助他北灭鞑虏,南征苗越,覆了大梁,黄袍加身,但他还是想杀他。可还没等他动手,那狡猾的狐狸就逃走了。留下一封书信,居然只说不要更换护国寺。
  他将信纸化为齑粉,他迁了都,但到底没有更换护国寺。
  没想到那狐狸还有几分皇室血脉的自觉,不过一座寺庙,他又不信佛,留着就留着吧。
  他的国家,哪里需要一座庙来维护。
  他杀的人太多了,本该下十八层地狱,但如今却端坐高堂之上,享尽荣华富贵,可那个纯洁善良的人却死了。呵,这世上若是有佛祖,只怕瞎了眼。
  他当了几年皇帝,风调雨顺,四海升平,刚登基时说他杀伐过重的话也渐渐消散了。无论何处都在歌颂他,称赞他,被口诛笔伐的过往成了英勇无畏刚烈勇猛。他看着那些歌功颂德的奏折,突然觉得无趣。
  太无趣,他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皇位,却觉得生无可恋。
  这个结局在他作出决定时就曾经设想过,他不后悔,他是韩家子孙,这是他应尽的责任。但他的设想里,那个人应该是活着的。
  他可以偶尔在远处看看他,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热着了?冷着了?生了个儿子还是女儿?二十年之后他会怎么样?他要知道他活着,哪怕他自己死了,他也还活着。
  可他死了。
  他死了。
  他曾经以为爱情不过是一瞬间的火花,燃烧,璀璨,转眼就消失了。
  可是现在他的心跳得那么沉重,一下一下,砸得他生疼。他才知道,爱情,是达到生命的完整,他的心是为另一个人跃动,他的生命是为另一个人延续。
  可他死了,他却要活着。
  韩家正了名,梁朝末帝被他凌迟处死,他没有为难其他皇族,只将他们贬为庶民,发配边疆。护国寺内前朝皇帝的牌位被他移走了,世人以为那里供奉着韩家的灵位,但不是的,那里只有一个人——他的琅然。从此以后他只祭拜琅然,其余的人都与他无关。
  他已经尽了韩家子孙的责任。之后,他只想为自己而活。
  “澄观,今年你还是不出来看看吗?”已经八十多岁高龄的严华方丈握着手里的佛珠,慈祥地看着施琅然。
  “方丈,抱歉。”施琅然双手合十,微微鞠躬,“我喜静。不想见到外人。”
  严华方丈挑起下垂的眼角看了看他,叹口气,“你是贫僧平生所收最没有悟性的徒弟,贫僧常常不知,收你为徒,是不是罪过。”
  “方丈!”施琅然抬起头。
  “贫僧活了八十多年,你那些掩饰身份的小把戏瞒不过我。”严华方丈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放下,放下,你何曾放下!你参不透佛法,也参不透自己的心。”
  “弟子愚钝。”施琅然垂下头。
  “你尘缘未了,本不应该出家,但你身负杀孽,听听佛法,也未尝不是好事。”严华方丈摆摆衣袖,越过他,向庙宇深处走去,“皇上来了清净寺五回,你皆闭门不出,我念你出家不久,也不为难你,但这一次,作为贫僧的弟子,你总该来帮帮我。”
  施琅然愕然地抬起头,严华方丈早已消失在回廊深处。
  每年清明,皇帝都要来清净寺祭祀。他不祭天祭祖,只是一个人坐在牌位前,看着牌位上施琅然的名字发呆。
  来的多了,他和清净寺的住持严华大师也熟悉起来,他不信佛,却不反对一个睿智沧桑的老人和他说说话。
  他在施琅然的牌位前静坐了两个时辰,然后缓缓揉动几下麻木的手脚,慢慢从中殿走了出来。
  严华大师躬着身子,在殿门处候着他,“皇上。”
  韩霁言双手合十,回了一礼,“大师。”
  严华方丈抬起身,慈眉善目的脸上挂着可亲的笑,“后面已经备好茶水了,请皇上移步。”
  韩霁言略一颔首,向后殿走去。
  严华方丈的禅房在清净寺的最深处,四周都种着桃花,微风吹过,发出枝叶摇动时清脆的声音。大约因为寺庙在高山上,此时庙里的桃花开得正艳,稍稍拂去韩霁言心头的阴霾。
  韩霁言端起茶盏,略微抿了一口。“大师,最近朕总是梦到他。梦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梅花树下,身体冰凉,没有呼吸。”
  严华大师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前几年朕总想要梦到他,”韩霁言看向窗外的灼灼桃花,“但他总是不入梦来,朕想他大概是怨朕了,不想再见朕了。可现在梦到,朕却宁愿不见他。几年过去,有时朕回想他的样子,却觉得好像他的面目都模糊起来,朕记得他的眼睛比星辰还亮,笑靥比桃花还美,他左颊有一个梨涡,他不常笑,这世上大概只有朕知道……”他哑着嗓子,清淡地说着一些他不敢吐露的话语。
  “朕知道,朕都知道,但朕却忘了。朕不知道他的眉眼美艳如何,不知道他的笑靥恬淡几分,朕大概……是太无情了。”
  严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绚烂的桃花,“今年的桃花开得格外好,但一月之后就凋谢了。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皇上记得施公子,忘记了面容又怎样,重要的是一番心意啊。”
  “大师不用说些这话,朕本就是不信佛的,那些佛经里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一叶障目,朕若真有情,怎么会忘记他的面容呢?朕若真有情,怎么会抛下他呢?”韩霁言勾起嘴角,打断严华方丈的话。
  严华方丈看他神情淡然,但他与这位皇帝相交久了,知道他是个极其自制的人,现在只怕在心里忍住内心的巨大悲悚。他也不再端着姿态,“皇上节哀。”
  “朕以为他不会死的,他那么好,只要见过他的人都喜欢他。没有朕,他一定会活得好好的,他会活得更好。”韩霁言垂下头。
  “朕有时回想往事,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笃定地对抗鞑虏,无畏地争夺天下,轻率地抛下他。”他摩挲着系在脖颈上的残玉,“当时真是太年轻了。”
  “皇上,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人若能事事顺意,便不能称之为人了。”
  “或许吧,朕总觉得他是神仙,忘记了他也是有骨有肉的人。”
  “施公子是循着本心做事。皇上也不必如此自责。”
  “可朕就是他的心啊。”他放下手,抬眼不知望向何处,“十年都过去了,他怕是转世了,只希望这一生他能躲得远远的,不要再与朕有干系了。”
  “皇上……”严华方丈闭上眼,一声长叹。
  “叨扰大师了。”韩霁言起身,“朕还想再去看看琅然。”
  “皇上,饭点已到……”严华方丈连忙起身。
  “不用了。”韩霁言摇摇手,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走远。
  居然已经过去十年了。
  施琅然抬起头,看向天际明晃晃的银月。
  往年的清明常常阴雨,今年却是一个好天气,伴着山寺桃花,清风朗月,自有一番潇洒肆意的韵致。被这好景致引诱,施琅然也不禁走出禅房,坐在石椅上赏起月来。
  山上的空气微凉,藏着淡淡的桃花清香,上弦月随意地挂在深蓝的天幕,伴着几颗疏星,生出点寂寥的意味。
  十年前,他也赏过汴梁的月,当时的月也是如此,明亮却孤寂,就像一个他看了多年的背影。
  十年了,他还是觉得心口疼痛,眼眶一酸,居然泛出泪来。
  他孤零零的呆在这深山古寺,却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状况。他平了乱,治了灾,世人称赞他,歌颂他,他是离他越来越远的九五之尊,他知道自己的心不应该再为他起波澜了。可当他知道他当皇帝六年来没有纳妃,没有立后,他竟偷偷生出些暗喜。
  大概有些事,世人奋力想忽视,却不知只是徒劳。
  他爱他,他想他,每年清明他都反复诵读心经,来抑制那颗极速跳动的心脏。他离他那么近,赏同一个月,看同一朵花,饮同一井水,呼吸同一片空气,他已经觉得足够幸福了。
  但他还是贪心,他多想看看他,哪怕只是一个远远的背影,他想见见他。
  施琅然突然觉得自己的渴望无法抑制,他丢掉佛珠,向着供奉牌位的中殿奔去。
  这么晚了,他或许不在了,若是在,一个背影就够了。
  韩霁言突然想起了旧事。
  幼时,施伯伯到将军府拜访父亲,当时施伯伯的妻子怀了孕,施伯伯与他打趣,等生下来,那个小娃娃就是他的妻子。父亲笑着附和,他却答应得认真。
  那一瞬间,他觉得那个人一定是他命定的妻子,是上天给他的宝物。
  他的琅然,是他在这个世上遇到的最美好。
  他突然觉得麻木已久的心细密的疼痛起来,琅然的面目一刹那变得异常清晰,他的眉眼,他的口鼻,他笑起来时左颊绚烂的梨涡。突然像是一只手揪住他的头,脑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叫他回头看去。
  他托着沉重的头颅,缓缓回首。
  他是战场上的修罗将军,庙堂上的铁血帝王,但此时,晶莹的泪水溢出他的眼眶,静静地流淌。
  他看到一张他在回忆里反复翻看的脸,一双长在他心尖上的眉眼。
  春初的江南还未褪去寒意,但到底是春天的样子了。
  “琅然,找到你了。”
  他垂下头,看到躲在桃树下的少年,眉目如画,面若桃花,笑起来时左颊的梨涡像是要化了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突然想引用勃朗宁夫人的十四行诗:   我看见,那欢乐的岁月、哀伤的岁月--   我自己的年华,把一片片黑影接连着   掠过我的身。紧接着,我就觉察  (我哭了)我背后正有个神秘的黑影   在移动,而且一把揪住了我的发, ;   往后拉,还有一声吆喝(我只是在挣扎):   “这回是谁逮住了你?猜!”“死,”我答话。   听哪,那银铃似的回音:   “不是死,是爱!”   这个短篇到此就结束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