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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兮作者:路人乙-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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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分浅,时运悭,别时容易见时难。
    父亲在说,逆子,学这一腹狂言乱语,枉我半生辛劳,指望你承家业耀门楣,谁知是妄托朽木。早早将你打死,也好过这一家日后断送你手。
    房门似乎在被敲击,门闩着,但是老仆偷偷去开了门。然后母亲哭着进来,想要揽着护着他,又似乎觉得无处下手似的,只变成坐在他身边一味的哭泣。碧纨有没有在旁边?看不清楚。
    谢欢用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但母亲拉住他想让他不要用力,不知道还说了什么。听不见。他不想费力气去听。
    梁徵。
    若此刻不能一见,愿你不知我曾受此苦楚。
    屋外的喧哗声遥远,像隔了千里以外的厮杀,但毕竟是在接近。母亲的哭骂拔高却又停止,父亲叫丫鬟收了一地零散,命老仆把他扶去后堂。
    扶他不起,老仆改了背,甚至记得给他披了件衣服。
    “谢保。”谢欢迷糊着唤了老仆一声,“怎么了?”
    “有人闯谢府。”老仆说,“公子放心。”
    他话音刚落,一枝小小的桃花枝已指在他鼻尖。
    后院桃花仍盛,想是随手从后院折来的。
    谢欢知道梁徵若是对敌,只会用剑,因为梁徵不愿轻视任何与他比武的人。
    “薛姑娘在哪里?”持着花枝的人问。
    柳宫海的声音。
    谢欢一哆嗦。
    迟钝地想,是了,谢家围困挽花楼,薛雚苇被谢铭逼入谢府。离开之时,看上去说不定还像是被殴打过,确实是被殴打过。
    柳宫海似乎定睛看清了眼前的人,“原来是谢公子?真是久违。”
    谢欢无力开口。
    老仆谢保看不出眼前人的本事,也被这气势所慑,不敢往前,一阵僵着。柳宫海耐性不好,一伸手拖了谢欢下来,“谢公子,薛姑娘现在何处?”
    他顿了顿。
    薛雚苇自然提过与谢欢意气相投实为挚友,他原不想对谢欢过于无礼,不想谢欢落地无法站立直往下倒,再一留意,惊觉他竟是伤了。
    要问他话,柳宫海仍拖着他,丢开手上花枝一掌按在他背后,渡过些许真气去,让谢欢缓过一缓,再问了一遍:“薛姑娘在何处?”
    “她走啦。”神智一清的瞬间谢欢已经编好了话,“你以为我为什么被我爹打成这样的?”
    “她走了……?”柳宫海半信半疑。
    他在谢府寻了一周,不见有人。或许真的已经走了。
    “你不要找她,她再也不做了,也不会回挽花楼。”谢欢很快又上气不接下气,“虽是事起,突然,不及告知柳大侠。但这是,早已决定的事。”
    他撑不住,人往下软倒,柳宫海还要等他说话,便又催入一道真气,“什么?”
    “她倒是正好有话托我带给柳大侠,原来这么快就碰见你。”谢欢瞎话流利,“柳大侠要听么?”
    “说!”柳宫海
    谢府家丁们的喧哗已往这边接近。
    “雚苇说,问柳丝怎系飞絮住,榴花不留人常在,世间聚散,原是常理,望柳大侠轻放。”谢欢说。
    柳宫海手一松,他便跌倒在地。
    谢府家丁已持械将他们围住,柳宫海恍若未觉,站立怔了良久,忽然笑道:“好个世间聚散,原是常理。我只当姑娘是个红颜知己,原来对姑娘,在下连个恩客也是不如。”
    他笑得诡异,旁人惧他方才闯门凶猛,一时未有近前。
    谢欢已经抓不稳自己的意识。
    但是无论让柳宫海在此与谢府冲突,还是自己稍后继续面对父亲的怒火,都是不愿想象的事。
    “柳大侠,念我一句传话之功,能否帮我个小忙。”只愿柳宫海还记得几分他大侠身份。
    “说。”柳宫海异常不快地开口。
    他自然不快,但这便是答应了。
    “就当是救我一命,带我去……”谢欢拖着最后几分,华山两个字在唇边颤抖,但那是不可说的期望,总算出口的时候,还是,“皇宫,蕊兴殿。”
    谢家别院锁着门,叩门并无人应。
    院内无人,小径残花零落几瓣,是才扫过了不久。书房无人,砚台干涸,几日无人用笔,而无双剑不在壁上。谢欢或是没回来过。这不应该,谢欢本该比他快些。莫非是回了谢府,或是去了挽花楼。
    身后有异,梁徵突然转身。
    男子袍角的暗色一闪,没入里屋。
    “谢兄?”梁徵问。
    不见回答,他拔剑挑帘而入。
    有女子一声惊呼。
    梁徵忙是一退,在帘外问:“何人在此?”
    仍是不答,梁徵便换了问法:“在下华山派梁徵,请问谢欢公子现在何处?”
    屋内片刻寂然,但终于有人说:“他留在挽花楼了。可能,可能被带回谢府。”
    陌生少女犹带哭腔的声音,显然不是碧纨。
    这哭腔令人心惊,“出了什么事?”
    意识朦胧中,觉得有女子温柔的手指小心拂过背后的伤口。几不落力,还是感到疼痛。
    母亲?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唤出口。
    “欢弟。”有人说。
    久已未闻,似乎已经不觉熟悉的声音,但在心头遥远的某一处,他又还记得。
    “姐姐。”他说,感到自己不能抑止的痛哭之心,却并无能够痛哭的力气。
    女子悠长的叹息。
    姐姐。
    像是在火热的,被炙烤的炎狱中觅得一丝清凉,他松开了好不容易才努力聚起的一点意识,重新沉入宁静的黑暗中去。
    并不想要沉睡。
    并不想要逃入更深的宁静中去。我事有未竞。爹爹恐有他心。陛下如何继续。我一家怎样安身。烈云去了何处,他儿子……华山,他莫非要去华山。梁徵。
    梁徵。
    我害怕不能再见到你。
    被刺入心中的痛觉拉出了安眠。
    谢欢猛然睁开眼睛。
    “啊。”心内绞痛,禁不住出声。
    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安慰着他,“没事了,这是在宫里。”
    他惊惶地回头,长姊芳容仍如记忆中端丽,不见苍老,只是缁衣僧帽,不复明艳。
    “别怕。”这回的声音听着更加真实了一些。
    谢欢清醒了三分,“姐姐?这里是……灵静庵。”
    先皇驾崩后,谢妃落发出家改名了非,太后在她燕宫原处赐灵静庵供她修行。此后即使家中,几乎再不曾听闻她的消息。
    了非颔首,肯定了他,又说:“有人把你送到陛下面前去。你那般模样,深宫之中陛下怕惹是非,因此把你留在这里照顾。御医来过了,你可好些?”
    不知道,他几乎丧失之前“不好”时的记忆。
    但是可以想见柳宫海对他八成不会称得上“送”字,大概是把他丢在蕊兴殿就走。青皇不定被惊吓了一回。
    “我不能留在宫里。”谢欢挣着要起来,“我觉得爹……这样变故,他并不惶恐,他只是愤怒。爹爹惜财惜命,不该如此。我怕他会……我要回去……”
    “欢弟。”了非按了按他肩膀,“别动。都这样了,你也不肯安分些。”
    与父亲争执时怒急气盛,现在回想才感到异样。谢欢摇头,仍道:“我要回去。”
    “你也别太放肆。当宫里和你家一样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忽然有人踏步进来。
    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是青皇。
    谢欢唯恐青皇听过了他前一句话,脸上不露,心头一缩,登时住口。了非起身行礼,他也挣扎着要起来,青皇几步赶过来按住了。
    “你不要动。”青皇说完冷笑,“若不是亲见,不可想谢铭狠心至此。谢欢,是何苦?”
    “不从父命,是为子女之不孝,就是打死也是该的。”谢欢不愿惹他动气。青皇并非冷静之人,叫他和父亲同时动怒难以想象。
    “你是他儿子,就不是朕的臣子了么?”青皇果然含怒,“他敢打死你!”
    谢欢脑子里不甚清楚,居然对着床面笑笑,不知道回他什么。
    “公子是为我。”有人怯怯地开口。
    他才发觉随青皇一同进来的还有金婵。
    为什么会有金婵。金婵去了哪里……他不可置信地努力转头看去,担忧的姐姐,愤怒的青皇,哀伤的金婵,房内还有一人是谁。他站得远,看不清表情。
    犹如梦境。
   
    ====================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把皇宫当自己家了?”
    梁徵带着金婵飞身落入蕊兴殿时,青皇忍不住烦躁,却还是挥手命退了要上前的侍卫。
    金婵面色灰暗地在他脚边伏地跪下,梁徵扫他一眼,转身就走。
    “金婵?”青皇托起金婵的下巴确认她的面孔,仍意外于她突然被人带来,便又叫梁徵,“站住。”
    梁徵半回转身,提剑随意施了一礼,“陛下。在下要事在身,请恕失礼。”
    若非看金婵可怜,实不愿走这样一趟。与谢欢来过一回找烈云,青皇宫殿的位置都记得清楚,但如今烈云不在此地拦他,烈云在华山。
    谢欢则不知去向。
    他往谢府看过,门外如常,府内却一片惶惶然。有谢铭之威,固然不至奔走混乱,但人人交头接耳所言,是大公子于众目睽睽被人掠走。
    都已平安返京,反经此乱。
    梁徵想不出谢欢会在哪里。
    面前谢欢极力要保护的皇帝比从他口中听来的看起来更加年少,年少得简直像个孩童,满身少年人的青涩几近瘦小,可脸上仅仅残留下一两分孩童的神气。即使与他处在同一高度,好像他也习惯用俯视的眼光看人。
    梁徵不想与皇帝多言。
    “陛下!”金婵因感紧急,不避旁人,直言了出来,“谢家围困……围困,求您想法子帮一帮公子。”
    终究是没敢说出挽花楼三字。
    “谢铭大胆动我臣子,我自然要他好看。”青皇正烦着,却也可怜她梨花带雨,伸手搀了她起来,仍怀疑地盯着梁徵背影。
    烈云一走,连个清静都不能有了么。
    梁徵却听见金婵对青皇哭诉谢欢,再次回过头来,“陛下知道谢兄的事?”
    青皇眯起眼睛,“怎么?你认识谢欢么?”
    梁徵完全转过身,“在下与谢兄结义兄弟,情同手足。敢问谢兄现在何处?”
    “朕为什么要告诉你?”青皇看不过他失礼。
    若不是知晓青皇不会武,梁徵几乎想要拔剑威胁。但拔剑何用。他拨剑身后,抬手躬身长揖,恳切道:“请陛下告知谢兄去处。”
    虽不是全礼,但他这般干脆,青皇也稍稍意外。眨眼时间的迟疑,索性说了:“见他不难。放下你的剑,缚了两手,跟朕走一趟就是。”
    梁徵迟疑的时间很难察觉。
    “此剑谢兄所赠,不敢丢弃。但请暂寄于此。”他双手解剑轻放于地,又自背了双手,自有人来以绳索绑缚了他,梁徵果然毫不反抗。
    “爽快人。”青皇扯了一边嘴角笑。
    “君无戏言。”梁徵说。
    青皇点头,揽了金婵站起,“好,随朕一行。”
    皇宫当然不比寻常人家院落,青皇一摆驾便要是浩浩荡荡的仪仗。但青皇挥手一概免了,只带了金婵同几个宦官步行。至灵静庵一停,回身示意梁徵这就到了。
    宫内竟有庵院。许是谢欢曾提他姐姐修习之所。
    他来寻他姐姐了?
    “你同他结义兄弟,很亲是不是?”青皇突然问他。
    梁徵点头,“是。”
    “朕命你一件事。”青皇懒懒地说。
    很怀疑青皇接下来说出的命令,但青皇不卖关子,直接说了。梁徵感到怀疑,但青皇只是说:“你不遵朕也不罚你。需得着的时候,你那么同他说是朕旨意就是。”
    梁徵于是没有拒绝。
    青皇看起来松了口气,又说:“朕再提醒你一句,他伤得重,不是朕叫人打的。你见着不要哭天抢地。”说后一句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金婵。
    梁徵心一沉,却也说:“在下知道。”
    他不知道谢欢会这样。
    宫内原是多规矩,但青皇是将他隐藏此处,许多事反倒省了。怕沾了药迹,一床薄被只遮盖了谢欢下身,房内几人也一时都不避。
    梁徵退了一步,依稀像是刚刚与谢欢相遇时,以为他要死了,承天玉缓着那一口气撑他到达氓山药谷。皮开肉绽体无完肤,只顽强地不肯死去。
    叫人震惊地不敢接近。
    这里没有承天玉,也没有容蓉,但还好谢欢还半开着眼睛说话。
    青皇与他说了几句,然后金婵。
    忽然之间谢欢看见他。
    然后笑了一笑。
    他仿佛半梦半醒中迷离一笑,虚空中宛如烟云摇荡。他还是这般好看,这孱弱时,把平日故作的得意都去了,余下三分可怜,七分如梦如幻。
    梁徵随他笑容怔了怔。竟感剜骨切肤之痛。
    “梁徵。”谢欢微微抬手,再不看身边青皇一眼,“你怎么这模样。”要笑他被轻易绑缚,却笑个没力气。
    梁徵近前了几步,双手被困于身后碰不得他,便在床边跪下了。
    了非闪开一旁避免生受了他大礼,他并不理会,只看着谢欢手指慢慢触碰到自己脸上。
    “你来晚啦。”谢欢说,“你救不得我。”
    对不住。梁徵想说,但靠着他手心,只觉得满腔愧意,竟说不出口。
    “是我自己想得太好。”谢欢说,好像知道他所想。
    他想的什么。好像他就是应该及时出现,同过去数次一样救他于危难中。
    这场面叫人不自在,了非早悄然回避了。青皇仰天看了看天花板若有所思,再看回来时不见眼前有变化,一挑眉扬声说:“谢欢,朕正事还积着。有空再来看你。”
    谢欢总算闻身侧头,“臣恭送陛下。”他总算放弃要起来,却还是说,“家父……”
    “朕对他怎样如何能被你左右。”他再说起,反而使青皇愠怒,恼他怎么忽然不擅察言观色起来,“你也太高看你言语轻重。”语毕拂袖而出,金婵慌忙跟上。
    谢欢无奈,倒也自知高热中意识迷糊,随他去了,转回来注视床前的梁徵。梁徵紧缩的眼神叫他一身连不疼痛处也变得痛将起来,只得再笑一笑,望能缓梁徵一缓。
    “你想什么?”梁徵问。
    “想当年,你总是要来救我。”谢欢说。
    梁徵锁眉难受,谢欢招手叫他过来些,突然贴近往他脸上亲了一亲,笑道:“我又不怨你。”
    全然不怨,此时见一面已是惊喜。
    往日就当谢欢惯来风流的过分亲近,也就罢了。这回梁徵却已感脸上一烫,一时五味杂陈,早想要讲的话不知怎生开口。
    “我问你。”谢欢转眼又已正色,重聚精神,“烈云是不是在华山?”
    梁徵点头,“你知道他去做什么?”
    “能猜着几分。”谢欢一手抓着他衣襟,“你师父好说话不好说话?总之他要问什么,你师父一定得说。若要欺瞒,被他知道了,你们整个武林都拼他不过。”
    “师父欺瞒烈云前辈什么了?”
    “你师父三十年前带走了他儿子。虽然不知存亡,但这世上理应只有这件事会叫烈云离开皇宫。”因感急迫,谢欢说得快,身上痛楚都要不觉,“他三十年都没离开,因为他觉得人早就死了……但是……”
    “师父不会杀一个孩童。”梁徵打断他说,即使担心他精神,但这样大事,不能不听下去。
    “婴儿,他儿子当年未及满岁。”谢欢说。
    梁徵正了颜色,“那便更不会。再罪大恶极的人家,师父也不会杀死一个婴孩。”
    谢欢看着他,轻声说:“那就是了。”
    有一会儿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梁徵的脸。但是很快,他轻轻推开梁徵去,“这般危急之时,华山定要你回去。烈云的武功做不得玩笑不说,他更不是仁慈心软之人。你与他也算得几分半师徒的交情,快些回山,与他周旋着些,以免无辜者受他折磨。你放心,他若真要逼问,倒不会要杀你师父。”
    他并不常常这么一来就说正经话,梁徵也不知他意识不稳中失了本性,还是果真想赶自己走。是该走的,他告诉连羽只耽搁半日,这半日已是到了。
    “你跟我走。”梁徵说。
    “不。”谢欢想都不想,“你这是哪里来的浑话?”
    “我断不能叫你再受此般苦楚。”梁徵难得强硬,起身用力,直接挣断了方才自愿受缚的绳索,俯身要抱他,掀开锦背却又只见他从背脊到腿部大片的新伤,简直无处着手,手臂就僵住了。
    他忽然发愣,谢欢便无预兆地,伸长了手臂来够他的脖子。
    梁徵俯下来一些给他抱了,深锁眉头问:“怎么?”
    谢欢没说得什么。因为双臂紧紧搂着他,便是呼吸在他耳边,扑来一片温暖潮意。
    他不知谢欢何意,但这相拥无法拒绝,亦搂了他肩膀,想要用力却又不敢,只得抬起另一只手来,摸了摸他的头发。
    益发不知从何说起。
    我不曾婚娶,未配佳人。你若有意,怎知我无情。
    “不知君心似我心。”谢欢在他耳畔说。
    这话无头无尾,但叫他了然,原来千言万语自都不用再出口了。
   
    ========================
    梁徵推着谢欢的手臂叫他退回去时,谢欢有些恋恋不舍之意,但还是从了,默默缩回床上去,仍满面微笑地盯着他看。这笑容中竟是些着迷之意,梁徵不禁略感赧然,不知谢欢本人已是俊美无双,自己有什么好叫他沉迷之处。
    谢欢只管胡乱在笑。
    “皇帝托我给你传旨。”梁徵说,碰了碰他的脸,感到他的皮肤比先前更加烫热,这不是好的迹象,他应该好好休息养伤。
    谢欢做了个鬼脸,“他刚刚才走出去,不会自己跟我说,还要你传什么旨?我不信你。”
    “假传圣旨听说是杀头之罪。”梁徵说。
    何况他从来不说谎话。
    并无旁人,谢欢夸张地表露出对青皇的怨气,“讲。”
    “跟我离开京城。”梁徵说。
    “说他的旨意。”谢欢满脸不耐。
    梁徵点了点头,“这就是旨意。”
    谢欢愣住了。
    “为什么要公子走?”金婵小心地问。
    “女孩儿家,不要问这些。”青皇本是不说,但是走两步,忽然又停下来对金婵笑,“他走不走,其实与朕何干。朕要做什么,哪里还顾得上区区一个谢欢。只是他若在此,终日对朕絮絮叨叨,总是不爽快。”
    金婵不明他说些什么,却也道:“公子总是好心。”
    “哪要他什么好心。”青皇不痛快地摇头,“谢欢行事,拘于眼前寸光,可不知道朕当初想些什么,居然钦点他做了进士……”他顿住了,脚下一停,脸上翻作了苦笑,“朕自然是好眼光。”
    “陛下?”
    “不要说了。”青皇执了金婵手,“今期不同往时,你也不必再出宫,随朕在宫中享福逍遥便是。”
    谢欢看上去完全了解青皇这道旨意的意义。梁徵帮他大略包扎了伤口,谢欢自己咬牙切齿地正了衣装,出去寻着了非说了几句,回来就道:“走吧。”
    梁徵嫌他发热中仍衣着单薄,好在了非体贴,叫宫女送了件斗篷进来,梁徵便给谢欢披了。打量他不会轻易着凉,才才略矮下身,让他伏到自己背上。
    “去华山?”谢欢勾着他脖子问,“让我走一走挽花楼怎样?”
    “没空。”梁徵带他越过宫墙时说。
    “我把无双剑藏挽花楼了。”谢欢说。当时扮了女子去见谢铭,自然不能佩剑, 又无法放心交给金婵保管,只得就地藏了挽花楼。
    “我在这里,你要剑做什么?”梁徵不愿再误时间。
    谢欢精神不济,无力和他争执。梁徵反手托稳了他,在谢家别院外找到自己的马,抱他上去,恐压着他背部,便与他正面对着叫他自己抱紧了,立刻赶路。
    谢欢这样伤势并不该长路颠簸,梁徵心有歉意,但也决无法容忍他独自留在京中。只好单手持缰,尽力平稳地托着他,几乎不叫他碰到马鞍,好少些颠沛。也许过于平稳了些,梁徵又不肯引他说话,谢欢不多时便陷入昏睡中,原本抱着他的手松了力气。梁徵便控制着自己的手劲,怕碰疼他的伤口,又担心他掉下马去,极尽可能地小心翼翼。
    只愿尽早回去。
    经过城市时,梁徵便换一匹马。
    似乎遇到谢欢的时候,昼夜奔波总成常态,未知何时了结这百般乱事。
    心内却又明了,谢欢既无意脱身,或是永远不能了。
    便只是与他紧靠,温香软玉在怀,若得一日,便是一日而已。
    华山上一片寂静。
    梁徵单手抱了谢欢步步走上山门,对这寂静感到戒备,因无法预料发生何事而紧绷心弦。
    “梁。”
    越岫在路旁叫他。
    他从来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此时这张缺乏生气的面孔也让梁徵觉得安心,“二师兄。”
    越岫看了他怀里谢欢一眼,又转头看琼台峰方向。
    梁徵不解,幸而水瑗正疾速从山上掠下,越岫伸手将他一拦,水瑗扶了他手臂停步,本要与他说话,转头已看到梁徵,就先对师弟一笑,“哦,小梁,你总算回来啦。”
    “山上怎么回事?”
    “我怕出事,叫乔子麟带人大多避下山去了。柳宫海与他交手都不敌,就别叫别人去犯傻。”水瑗满不在乎地说,也看了看谢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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