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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兮作者:路人乙-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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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欢仍旧平静,“徐兄今日高抬贵手,我愿舍身以报。”
这确实让人动摇。
徐仲酉的目光从他脚下一寸寸上移,看到他的眼睛。谢欢一点也不像是惊慌失措,但他还理智也不是坏事,起码说明他是认真的,并且正是容易被领会的那一层意思。
谢欢还是笑起来最是丰姿玉貌神仙可比,但即使此时满面冰冷,又因病态减去几分颜色,也还是罕有。
徐仲酉并不好他的色。厌恶之人的美貌只会令人愈加憎恶而不是贪恋。可惜这次青皇有命,谢府中人明明皆饶不得一命,唯有他不可为难。不可与他动手,不可对他辱骂,不可限制他出入家门,甚至准许他带走少量随身财物——以致他们居然不能去夺谢欢手中的剑。真是不可思议,青皇断然是被这张脸所惑,才忘了叛臣之子怎能容留。
谢欢手上有剑,但谁都知道他不曾习武,又是这样一身病歪歪的模样,量他做不出什么岔事来。
徐仲酉挥挥手,示意他们抬回尸骨,就转头问谢欢:“你要怎样舍身以报?”
谢欢移开眼睛望向谢府深处。
“现在么?”
“拖久了,谁知道你活得上几天?”徐仲酉仍是讥嘲。
谢欢的嘴唇抖了抖,“不能在这里。”
徐仲酉抬头看了看天,还有时间,但是不多,“你的书房。带路。”
浩浩荡荡的囚车队伍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不想立刻被认为是劫囚之人而耽误时间,梁徵没敢过于靠近。谢府之人甚众,垂头丧气者,撕扯号哭者,各样都有,而车外人潮涌动,指指点点,纵使不解这情形由来的人,也该爱这热闹。梁徵在人群中挨挤而过一一看去,好容易找完,并无一人识得,都不是谢欢。
人们多在寻找谢欢。谢府公子风流俊俏另是一番声名,平日里见过他的,好奇他落魄时何等模样,没见过的,更是好奇那公子究竟怎样好长相。只是寻找谢大公子都是一片热闹。
梁徵于人群中四问不得。
有监官捧书沿街历数谢氏罪状,指名道姓各个都是有罪。梁徵从半途听起,没听见谢欢二字,只道他的名字写在前头,但这遍念到结束,又重新开始,数到不知第几个名字,仍不闻谢欢。
他始茫然。
若谢欢果不在此,又在何处。莫不是更早一步已……无法往那处想去,此地不在,便往旁处找寻就是。
新郎错愕地看着碧纨的脸,好一阵子,才强笑道:“你敢是痴傻了?这样大事,哪是说得笑的。”
碧纨摇头,“不是说笑。先生高义,请送我回谢府。”
新郎已是信了七分,脸上除了震惊外,也动了几分恻隐,“姑娘,此时回谢府只是送死。你一个弱质女流,不过是为人仆役,哪会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事。即便不愿成亲,且在我家暂避一日,再做打算。”
“先生不愿送我过去?”
“哪能送人就死。”新郎不忍道。
他果然是好心肠。
碧纨把心缓缓沉下,“既然如此,我也无法强先生所难。先生学堂与谢家别院不远,路过时,能否容我拜上三拜。以谢故主之情。”
这句话,新郎总算是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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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全是因为忠心看着全家死。
更多是因为没有办法。
谢铭按说确实是该死的,又贪又狠,对儿子都不容情对别人更不用说。青皇还小的时候他能把持朝政就不动青皇,但青皇威胁到他生死了,他就舍命一搏。当然,他舍的命也不止自己一个人的命。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一家都是因为他而富贵,要是失败跟他一起死了,他觉得那是应该的。在谢铭看来一家人就是他的所有物而已呀。
谢欢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拦他爸也拦不住,拦青皇也拦不住,总不能去刺杀青皇吧……他也觉得他爸确实有错的,只是一直以来想以自己的功折一些谢铭的罪,至少换一家平安,但是失败。对他爸和青皇的同时失算。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小聪明多而已,政事上没多大本事。
青皇虽然透露他可以逃走,但是他要是大张旗鼓在全家说了,家里被青皇监视着的,乱起来更加一个也逃不了。选最看重的母亲说了,母亲又不走。
刺杀青皇不见得能改变这件事。首先他不会想要弑君,其次就算真的去弑了,他也没成功的本事……至于在柳宫海刺杀时救青皇一次,其实几乎事情紧急算在本能中吧,并不是严肃考虑后的结果。
不好意思解释得有点多……这是我心中的想法。大部分文中其实已经提了,小部分如果没有提到的,也可以随意另外理解。
但也不能说有病嘛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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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已经被干净又迅速地搜查过,谢欢的书房里架上一册书也不剩,书柜倾倒,挂画撕破,入目一片狼藉。
徐仲酉往残画上看了一眼,大为意外。
“你留着这个。”
“你我昔日曾有同窗之谊。没必要扔开。”谢欢平板地说,顺手把剩的那半幅画也扯了下来,跌落尘土之中。他没说从当年被青皇取为进士后就没进过书房,房中陈设皆是母亲想念他时,代为布置打扫,就连他也是方才才知这画尚在。猜测母亲不过是爱这画中将他涂抹夸赞,是以悬挂。
徐仲酉没有阻拦,单吟出了画上早已撕破的残句:“汗香晴带雨,肩瘦冷搜云,玲珑剔透人。”吟罢倒有几分怀念之色,“少时风流。”
谢欢藏不了自己一双冷眼。
“若你不是倚仗你爹权势,竟在金榜上把名姓挂在我徐仲酉三字之前,即使你我父辈已成仇敌,你我说不定还能做对朋友。”徐仲酉自见那画,陡然被勾起当初旧情谊,只道这些年谢欢仍是难忘,竟自唏嘘。
谢欢其实不觉得他们有多大个故交。只是认识得早,那时各自父亲都有结交之意还没决定斗个你死我活,听从父命,彼此跟着敷衍两句。徐仲酉为他作画题句,他也曾报以香扇宝珠,如此而已。
他倚仗父亲权势之处甚多,但偏偏这金榜全因了青皇的青眼,与父亲没几分相干。是以虽然知道徐仲酉对他这恨意的缘起,心中也感无辜,又难以解释。说到底,徐仲酉耿耿于怀处,他都半点不曾在意过,此人慕他或恨他,无一放在心上。
事到如今,更管不得这些了。
转过脸,与他目光一触。
“你伤在哪里?”徐仲酉问。
看出他有伤应该很容易。时间也不算短了,但总是没好好养过,愈合缓慢。
谢欢背过身去,放了无双剑在桌上,散开上衣给他看背脊。伤口都包扎过,但他明白徐仲酉想要看什么,把用于包扎的布料也一圈圈除了,直到满眼血肉模糊可见。
他的伤痕远比无瑕面貌更使徐仲酉兴奋。
“都脱了。”徐仲酉说。
谢欢毫不迟疑,依言从事。他腰臀腿上虽不如背部那么触目惊心,也多有淤青伤痕。反而是前日与梁徵所行情事,因梁徵顾念他身体,多有忍耐,几乎没留下什么这时尚在的痕迹。
也免于叫徐仲酉看见耻笑。
可谢欢此时倒感到有些遗憾。徐仲酉的耻笑有什么好在意,倒是能深刻激怒徐仲酉的机会就此错过,就再不会有了。
被扭过身猛推在桌沿上,后腰撞上去疼得厉害。他不照平时忍过,放声呼痛。看上去没有必要,但徐仲酉用以防身的刀还是抵着他的脖子,不留情地下压,逼着他身往后靠,背已贴着了桌面,桌面刚才因搜查而丢弃杂物甚多,即使并不尖利的棱角也足以刺痛他,于是他也胡乱叫了。直到咽喉的皮肤被割破,血珠沿刀锋滑落,他背后再是无可后退,徐仲酉才停止下压之势。
腿上被徐仲酉抵着紧靠了桌沿不能移动,又被这样被刀锋压着,谢欢只觉他简直要将自己从腰折断。但意料之中,心中也不叫苦了,反是面上叫得厉害些。
“你也有今日。”徐仲酉笑道。
是,今日再无有梁徵来救他了。
徐仲酉刀上稍有放松,他同是读书人出身,拿刀不惯,力也不使在刀上,猛提起膝盖往谢欢下身一撞,并不放下,抵住继续碾磨。
三分做戏七分是真,谢欢惨叫得惊天动地,捺不下本能地挣动,几乎自己撞向徐仲酉刀口。
因奉圣命,又正兴起,并不打算要他性命,徐仲酉丢开了刀放声大笑。
就在他仰面长笑之时,一剑从他身前穿胸而过。
谢氏别院前也围了些士兵。别院屋小,查抄或已完毕,他们不怎么忙碌,又不像街上那些押送之人一样接受欢呼与簇拥,写在脸上的无聊。
张先生隔着轿窗低声说:“有人在,姑娘等几日再去拜吧。”
碧纨却已喊了落轿。
家已不远,此地落轿也不是全然不可。张先生想要帮她掩饰,下马来搀碧纨下轿,手底用力,要强拖了碧纨离开别院附近往自己家走。
碧纨挣他不动,又怕喊叫起来连累了他,只得被他强拉着往另外方向走。
刚拐过街角,突然一道外来冲力分开了他二人相握之手。
碧纨失衡后仰又被扶稳,张先生则更为狼狈,一跤倒在地上。
“碧纨姑娘。”扶了她一把的人说。
梁徵。
碧纨正弯腰去拉张先生起来,听到他声音转身就要行礼,被梁徵及时托住了。
“谢欢在哪里?”梁徵轻声,但迅速地问,应是看出她与人拉扯便出手救人。
“我被公子送出谢府嫁人。之后事情一概都不知。”碧纨说,虽然在见到他时就已经像要哭出来了,但还是清楚地说完,并没有急着泪下。
梁徵一怔,好像才意识到她一身喜服,看了那边张先生一眼,稍有不安。
“前日梁公子可是与我家公子有什么误会?公子定然不是有意与您争吵。”碧纨想起前日谢欢关于跟梁徵吵架了的戏言,“求您不管如何,救他一命!”
“自然。”梁徵扶她站好,“你不必忧心。”
他不愿因任何事再耽搁,刚过别院已知无人,就要转身去往下一处可能地点。但听见身后碧纨跪倒:“多谢梁公子。”
她拜过梁徵背影,又朝别院方向跪去。张先生来不及拉她,慌忙往四面张望,挡在她身前,唯恐被路人看见。
远远擂鼓声又闻。
“夫人慢走,”她低声自言,“碧纨就来。”
话音一毕,忽然站起,将身奋力往一旁墙上撞去。
张先生刚转过头,吓得魂飞魄散,已拖之不住,眼见是要血溅当场。
碧纨只是撞在一人身上。
“碧纨。”梁徵稳稳推开她的肩,一直让她往后靠上张先生,“谢欢一直望你嫁个好人家。莫轻生负他苦心。”
他脚步一挪,已再一次消失在眼前。
谢欢蜷缩在地上抽气,剧痛的余韵久久不消,何况心力交瘁。好容易缓过一口气,爬过去要把无双剑从徐仲酉胸前拔出。
他从不用剑,从不动武。
刚才这一剑用尽他力气,因无双剑轻巧,又是削铁如泥的锋锐,才乘了徐仲酉不备竟然成功。
心神过度集中,反将举家遭戮的哀痛驱散少许,杀人一瞬想起的,并不是家中老小。转眼相伴,想无可想。而梁徵,哪怕已然永离,仍能带来安定和决心。
出剑果断,徐仲酉一声也叫不得,笑声戛然而止,无声无息倒下。
真是解恨,但现在已是力不能继了。
“可惜令你大材小用。”他试着拔了徐仲酉胸前无双剑两次,都力不从心,因此放了手再次坐倒,看着无双剑摇头而笑,“可惜害你绝世神锋被这等人血所污。对你不住。只是若不托你,实是无法了。值此绝境,还这等侮辱,我岂容他落井下石。”
他把头抵在墙边歇气,好在一时半会儿一定都不会有人进来看到,还能容他再作喘息。但谢府之中,要逃,是断然逃不出去。
就算青皇早晨决定放他活命,但刺杀命官这一条加上,也是逃不了了。
心里发狠,谢欢过去跪压了徐仲酉尸体,握紧剑柄,再次奋力,手上一轻,总算成功。
他扯了徐仲酉布袍擦拭过剑上血迹。记得以梁徵之能剑上从不染血,为他所用时却只能受这样肮脏,可怜了梁徵过去随身爱剑,也只有对它心中致歉而已。
他又抖着手去抓刚刚褪下的衣物,一件件慢慢披上。原以为今早该拖出去就死,其实本穿得严整,而如今赤身被徐仲酉溅血所污,心中嫌恶,但拭之不尽无水可洗,也只得忍了,只把楚楚衣冠重新穿戴。一手抓紧了无双剑,一手扶着桌案站起。
出了书房门,外头随时会碰见搜家的士兵们。要是盘问他,难以解释。可总不能与徐仲酉并肩同死,那真是九泉之下还羞煞。
他靠着墙捶了捶自己的双腿,“再辛苦你们一回。只要不在这里。”
谢府门前戒备森严,与游街那边的热闹喧腾不同,百姓皆不敢近前。
无人可问,梁徵便径直上前,当然被门前士兵们长刀大弓所阻。
“谢欢可还在府中?”他暂时停步,直接问。
“谢家人都送出去了,再说关你屁事?”士兵们看他不起,没有好好回答他的打算,“谢府今是禁地,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梁徵不在乎他们驱赶之意,“他并未被游街示众,可还留在府中?”
“废话还多。走走走。谢家人今日就死绝了。”士兵们不胜其烦,纷纷吓唬,“陛下有令,有仍与谢氏结党者,一律捉拿!再纠缠就拿了你一起斩了!”
梁徵举剑鞘架住他们虚晃的刀枪。
是了。谢欢对青皇忠心不二,殚精竭虑,如只是因为受谢铭牵连便要同遭屠戮,哪里还有天理可言。
“青皇有令?”梁徵把剑一抬,眼中含威,“倘若他如此不辨黑白,我岂惧……杀上天子午朝门。让开!”手上加力,而众皆不防,为他内力所震,刀枪脱手,纷纷倒了一地。
梁徵已越门入府。
他运程不坏。直到快要踏进花园,才被人看到,有人叫喊着追来时,他已经钻入桃林之中。
桃花的花期已经过去了。地上青草亦被多人践踏,枝残叶落,尽都成泥。
从来惜春无计。
而流水依旧。
谢欢在水边拄剑勉力站住,能听见后面有人正迅速追进园来。也许有更多关于其他的喊叫声,但他都无心去一一分辨。更远方行刑鼓声或是幻觉,但事实应也相差无几。一身无处不觉疼痛,但还是胸前最是难忍,好似这疼痛就足够杀死他了。
“父负君王,我负老父。”流水不能照影,他仍努力振衣整冠,“谢欢无能,纵陛下开恩,此后亦无颜再活人世。借无双宝剑之光,今日是我绝命之期。梁徵。”
他提起剑来。
“梁徵,梁徵。今朝愧对君情,愿三生三世,再不相逢也。”
喃喃语毕,横剑刎颈。
但是剑不能动,身后的靠上的是温柔的暖意,一只手从后面覆上他手背,牢牢制住他握剑的动作。
“再不相逢?你怎么不问问我。”
谢欢偏过头来看他。持剑的手松开,无双剑就落了地。梁徵不敢放手,一脚踩住无双剑,仍然按着他,一手伸过来环过他的腹部,连下手轻重都要顾不得了,只不敢容他再有任何动作。
无论有怎样的决心,谢欢总拼不过他的力气。他低下头,下巴抵着谢欢耳畔,想要再说什么,但恐怕谢欢此时都难听的进,就只把力气用在紧抱他的手臂上。
还好。
还好我赶得及。
而谢欢眉宇间纠结的仍是深刻痛楚,直到他忽然闭眼,全身都软下来,直往下滑。
梁徵撑住了他,却唤之不答,惊觉他在这一瞬间已经失去呼吸。
“什么?”
徐仲酉的死讯令青皇拍案而起,“他也太过大胆!谢欢何处?可有押他前来?”
廊下之人惶恐道:“谢大人忽然失踪,生死不明,未知何处。”
青皇气得一哽。
但是失语之中,反倒是渐渐感到冷静下来了。
“不知所踪么……”他扶着御桌缓慢坐下了,抬眼看着跪着的臣子,“那就是死了。”
“陛下!”
“我说死了,就是死了。”青皇冷冷说,“徐仲酉行事鲁莽不慎殒命,加以抚恤。谢欢畏罪而亡,无法追究,就此作罢。”
无人再作反对。
青皇望望左右,“若是无有其他事,尽都下去了吧。”
廊下人等尽都退了。
他扫开桌上名单,并没有多看一眼。
凌微往炉中添了暖香,房内香气顿时更为浓郁了些。容松皱着眉头挥开鼻端异香,从房里逃了出来。
梁徵本在门外闭目养神,闻声睁眼,站直了身体,“他怎么样?”
容松挠了挠头,“这个……”
“不要急,”梁徵言语镇定,“慢慢给我说。”
“他的外伤我都上过药,虽然需要些时日,但总是能养好。”容松果然依言慢慢说。
梁徵对此相对并不那么担心,“他还有个旧疾,我之前同你说了。容兄弟有留心么?”
“要说的就是这个。”容松不安地左顾右看,“我猜他母亲怀胎之时就担惊受怕,多有郁结之气,娘胎里带出的毛病,又兼幼年度日不太安定,长年累月在体内积累成病。平时也没什么,病起时如热毒嗜体,疼痛难当……甚至因此死去也是可能的。就像这回。”
“你治好他了?”梁徵问。
容松躲开他的目光,“只是缓过了这一阵。等他醒了以后,不要叫他再那样劳心。高高兴兴过下去,不要再引他发病,就是好了。否则就算你有那玉给他吊着一条命,也痛苦得很。”
听起来像是实话。
虽然容松脸上不太乐观,但梁徵还是放下心,叹出一口气来:“他往后也没什么好劳心了。”
凌微也从房里端着余下的药物茶水出来,朝梁徵一笑,容松往边上一闪。
梁徵行礼,“多谢凌姑娘收留。”
“我收不收留他,不用你来谢。”凌微昂然看他一眼,转身走掉。
人去香远,容松摸了摸鼻子。
梁徵见容松没有要阻止他接触病人的意思,就当是可以,往内跨进房门。容松因还有话和他说,在后面跟着进去。梁徵坐在床沿上,他也另拖了椅子在边上坐。
谢欢不知算是昏迷还是沉睡,不存一丝意识而面目上少见的一片空白,无喜无忧。
梁徵心怀坦荡,并不因容松在旁而刻意避讳,手指伸去揉了揉谢欢眉心,轻柔缓慢,并不立刻收回,又从他颊边抹过。从之前在皇宫见到被谢铭责打后的他到现在,算起来也没有多少天,但是能感到他的消瘦。之前也并非全无留意,但还以为只是被父亲重伤的原因。
容松果然心思澄明,并没有因为他指尖的一点亲密多想多问。
“梁大哥。”
“谢欢说他亲手重新埋葬了你姐姐。”梁徵说,仍垂目看着谢欢的脸,“要不是他说,我们还不确定这件事。对不起,华山没有及时防范。”
一说到这个,容松沉默了。
药谷是药谷,华山是华山,只是因为他们两人在谷中生活孤苦,荀士祯长年叫几个弟子不时探望并照料,如果梁徵要把保护他们俩揽成华山的责任,容蓉一定会反对。但这时候,容松没有说什么。
其他人就算知道氓山药谷的所在,也很难进入。如果有人能保护他姐弟周全,也就是华山而已。
但毕竟是不知。
梁徵的手从谢欢耳畔收回,陪容松默然了片刻后,端正颜色面对他:“容兄弟,能说一说当时是怎么一回事吗?”
“……那个魔教的人要问他教主的儿子,他说我们肯定知道。”容松说,“我不知道,可是姐姐知道的。荀掌门曾经向她求药,我记得。荀掌门一定有对她说过是谁!”
“她告诉那人了?”
“她答应过荀掌门不说,可是那人说要杀我。”容松说,显得消沉,“要不是我被他抓着……”
梁徵在心里叹气。
“姐姐要那人放我出谷,我出谷后就不知道谷里什么样。但是……”但是怎样显然都想到过了。他没有对梁徵说谢欢重新埋葬容蓉的事表现出吃惊。
梁徵不曾亲见,没有多说。
“我本想来华山投奔,但我以往从没有出谷,没到关内已失迷路途。幸好在秀城县外偶遇凌姑娘,她听说我要去华山,答应带我同往。谁知道来了京城,她又要我在这里设馆行医,我不肯,她也不让我走。”容松脸上也是苦恼,“在京城过了这么些天,我才不小心说漏嘴,叫凌姑娘知道我识得梁大哥。一听说你和谢公子就在这里,虽然凌姑娘不许,忍不住偷偷去找你们。”
是谢欢让凌微不可打扰。连饭食茶水都一概不要。
而凌微就算疑惑,也不会不从他的要求。从凌微帮他们布置房间来看,是想到了别的地方去。梁徵尴尬之外,也是哭笑不得。
无论怎么说,是多亏了容松不懂事。
“多谢你。”梁徵说,“还好有这样巧事。”
“我进去看见谢公子不在,你就像死了一样!真被吓了一跳。还好不是。”容松确实一脸庆幸。
梁徵点头,“真是感谢。容姑娘遭此不幸,我华山本该对你更加照应,结果反而麻烦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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