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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兮作者:路人乙-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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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谢欢说。
梁徵静了静,“激怒我是没用的。”
“对,因为你觉得我是好人,哪怕你厌恶我,你也不会让我死。”谢欢撑着要坐起来,“梁徵,我也不是你那样清清白白的大侠,该死的事,未必一件没做过。何况这么多年我爹……我只是袖手旁观,本来就是有罪。”
“讲歪理,讲不过你。”梁徵摆出不听的态度。
“我爹对我不坏。”谢欢继续说。
梁徵想要从他声音里听出一丝温柔来,但仍旧只是平板的叙述而已。
“爹爹公务繁忙,我自小由娘教养。后来因为与爹爹相争,不愿回府,明明同在京中,却不多见面,总叫娘牵挂不下。”谢欢忽然干笑了一声,“我一家亡故,我也无脸面苟存。你就算要我活下去,我活着,也是日日痛苦,岂不还不如死了的好。”
在说到母亲的时候,他的冷淡没有撑住,看起来只是从未有过的懊丧,倒说不上痛苦。可是梁徵知道他不见得夸张。他多年来或为保全谢氏,或为进忠君王,虽说满是荒唐事,可已是竭尽全力。多年富贵荣华血缘亲情都一朝崩塌,万事成灰。
但不管发生什么,寻死都是错误的事。
梁徵一直看到日照窗纱,才转过来对他说:“你已是死过一回了,现在这条命是我的。”
“梁徵果然说这种话。”谢欢望向别处,“你救过我多次。要算,我这命早就是你的。但是……你就当做好事。”
做好事杀了你么。
梁徵终于忍不住冷笑,“好让我痛不欲生的好事?”
谢欢脸上有了一点被惊住的神情,随即一软,“我与你毫不相配。你,你何必费心。”
强压着要被他激怒的心,梁徵半晌才答言:“活下去和我在一起,就是往后一世苦痛么?”
本意不是如此,但怕否认了就被他绕回去,谢欢明知伤人话语,只是不答。
“我保证会好的。”梁徵没有等他回答,抹去怒气尽力温存。
此时你再如何苦痛,但与我一同,往后不是都会好起来么。
谢欢眼睫一动,往里扭开了脸。
白日要去与乔子麟练剑的时候。梁徵就托了凌微照料。凌微虽是女子,但也身有武功,制服谢欢不是问题。
与凌微相对,谢欢愈发是无话。
对人都自知亏欠,又无处偿还,索性自暴自弃一般当凌微不在。这全不是谢欢素日所为,凌微跟他待着有气,头一日忍了他,第二日就耐不住,就打发了容松过来。容松只当谢欢还是当日药谷中样子,照往常与他谈天说地,谢欢初时怜他丧姊又是毫无机心,答他几句,后来也只当未闻了。
水瑗让人送信来说已四处散帖,不几日就会有回音。梁徵看完,递给乔子麟也让他看过。
“哟,难得看到越师弟的字。”乔子麟状似愉快地抖了抖信纸。
水瑗手臂有伤,还能把字写这么规矩一定不是他了。
梁徵不在意这点事,“我应该回山了。”
“我还想什么时候该提醒你。”乔子麟一扫,大略看过了信。
梁徵脸色有些凝重,“师兄觉得,我这几日进步多少?”
“你学剑一直就是快的,就算是几年前初入江湖时,同龄人中就已难逢敌手。几年江湖打拼,再回来重新学剑,不说这几日,就是之前……你也知道你几乎是突飞猛进吧。”乔子麟说,把信纸叠了,“再过不久,柳宫海也不是你敌手。”
梁徵苦笑,“可是烈云,是另一回事。”
烈云的武功远在人所能想象之内。
乔子麟把叠好的信纸推回给梁徵,“你可以回去同他谈谈。虽然不知道师父隐瞒的原因,但如今师父不能做主,你们可以自己商量。”
梁徵看起来仍然为难。
“怎么?”乔子麟问。
“我不知道应不应带谢欢走。”梁徵说。
门突然被推开,容松闯了进来。
梁徵起身,“容兄弟,发生什么了?”
“他就是不理我。”容松满面怨气,“说什么都就像看不到我一样。”
原来是被谢欢的冷淡弄得苦恼,梁徵松了口气,但又忽然皱眉,“容兄弟于是舍了他过来了?”
话到此处,不用容松再回答,他已经转瞬消失在房中。
梁徵的夺门而出令乔子麟吃惊地站起,而容松愣了一愣,才自言自语说:“谢公子不会有事的。”
乔子麟好奇地问:“怎么?谢公子不想死了么?”
“我不敢直接出来的。”容松抓了抓自己头顶,“我把他迷倒了才走。”
“迷倒啊?是个好办法。”乔子麟好笑地说。
谢欢侧躺在床上,全无意识的模样,梁徵心中一颤,走近才确定眼前并不见血,他呼吸绵长,不过是昏睡着。前后一想,就知道是容松的把戏。
放下心来微笑时,忧虑并未离去,但也自觉方才过于失态,而沮丧地坐倒在床边上。叹上一声,伸手去抚摸谢欢的脸颊。瘦得厉害的缘故,容色大减,手心底下摸到的皮肤都有几分枯损之感。
梁徵收回手握了握拳。
倘若谢欢说得一点没错,即使强迫他活下去,也只能感觉到绝望而已的话,救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容松过了不久又进来了。
梁徵原本是垂头坐在床边,听见他进来才抬眼,又指了指床上,“把他唤醒吧。”
容松依言给谢欢嗅过了解药。
谢欢醒时似有瞬间恼怒,但一闪而过,脸上霎时什么也没剩下。
梁徵一手扶了他重新坐起。
“想让我们都讨厌你么?”在他靠着床坐稳后,梁徵的手仍握着他手臂,说完又往容松投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目光,“没那么容易。”
谢欢照例不说话。
容松倒是才明白过来一样,握拳往自己掌中一击,“啊!原来是想变得讨厌吗?”
梁徵瞟他一眼,又还是盯着谢欢,“我有事和你说。”
谢欢低垂眼眉。
“我要回华山。虽然华山也不太平,但还是想带你过去。”梁徵说,手从他臂上滑下,握住他的手,“我不放心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不去。”谢欢一口拒绝。
梁徵现在没法照他的意思来,摇摇头以示不接受他的反对。
谢欢要把手从梁徵掌心抽出来,梁徵握牢了他不放,也不答。谢欢挣他不过,脸上的平静终于有了裂痕,又隐约有几分恼怒出现,仍全身努力要往后缩。梁徵叹气,终于放开了他。
“谢欢,你是想让我抛下你,还是你觉得你早已抛弃我了?”
谢欢并不在意他的问题。
好像说出来之后,梁徵才意识到自己疑惑。是否在之前谢欢与他作别时,谢欢已经下定了再不回头的决心。
他想保证谢欢的往后。
却原来从头到尾,谢欢只跟随了自己心里的意思,从来不肯听一听他想要怎样。其实别的事,纵容他就罢了,只这一回不行。
梁徵伸手绕过谢欢温暖的后颈,抱了抱他,如预期一样没有感到任何回应,虽然伤感但也不觉灰心,拍了拍他背后就起身,“等会儿又来看你。”
容松很会意地又在房里坐下来,这回坐得离谢欢远了一些。
梁徵对他拱手作礼,“有劳容兄弟。”
梁徵走出门外,才看到乔子麟和凌微都在,凌微面有担忧之色,而乔子麟显然知道无事,脸上都是取笑的表情。
“你要带他去华山?”凌微问。
“对。”
“太远了。”凌微说,有些忧郁,“离他家里都太远了。”
“他家人都死绝了。”乔子麟提醒。
“梁徵帮他安葬过了不是吗?我以后也能够帮忙去看护。但我想他要死,也宁愿埋在那里。”
“他不会死!”梁徵压低声音打断了凌微的话。
凌微畏缩了一下,但也迅速低声喝他回去:“如果哪天你华山的人都死光了,你会想要活下去吗?”
“我不会留到最后一个。”梁徵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凌微愣了愣。
“喂。”乔子麟伸手按着他们肩膀把他们分开,“你们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好不好?我就不想死。”
梁徵很快退了一步,“抱歉。”
凌微不好再说,便回以一福,“信口胡言,请梁少侠不用过于介意。”
虽然又一起待着,谢欢不与容松说话,容松无聊得很,因不敢在其他事上过于费心疏了看管谢欢,满屋子踱来踱去,甚是不自在。
所以乔子麟突然闪了进来时,容松很有几分愉快,正欢快地迎上前去,不防被乔子麟一指封了穴道。
“得罪。”乔子麟一揖,转身往谢欢身边走。
谢欢听见了动静,但并不受惊,默然地看他拔了剑靠近,剑尖指向胸前时,甚至挺身向前。
乔子麟忙把剑一收,自己笑了,“对,差点忘了你就是想死,用剑可威胁不了你。”
他并无取人性命之意,谢欢更无反应。
“起码装半个月正常人怎么样?”乔子麟以商量的口气说。
“……何意?”谢欢虽然没有看他,却似乎也还想得到,乔子麟来找自己一定是关于梁徵的事。
“现在小梁忙着魔教的事,还要分心你这边,我看他都觉得辛苦。”乔子麟似乎觉得遗憾,但还带着笑,“告诉你无妨,他有直接与烈云对敌的打算。”
“不要和他正面争斗,最多捱过一个月,烈云自己也活不了。”谢欢淡漠地说。
“如果不正面和他拼一拼……我们师父是地鬼唉,华山以后都要背负魔教附属的名声吗?赢不赢的了,都一定要拼的。”乔子麟摊开双手,耸肩以示无奈,“你怎么想我不管,但是我还不想死,也不想梁徵怀着要死的心去见烈云。就算你想死,就不能等到这件事过去么?”
谢欢脸上看不出变化。
乔子麟等不到他回应,想了想似乎又真没有什么能威胁他的,倍感沮丧,手指在剑身上一排敲击过去,“你听见没有?”
“梁徵是不会求死的人。”谢欢说。
“喂!”乔子麟不满。
谢欢不搭理。
乔子麟想想话也说了,他要不作为也是是没办法,只得回门口去解了容松穴道,随口念了句得罪,就闪了出去。
容松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揉着尚僵硬的手臂过来看谢欢是否无事,顺口问:“他要做什么?”
“不用在意。”谢欢难得应了他一句。
傍晚时凌微过来,打发了容松去休息。
她不耐烦谢欢的态度,一天只来照看他这么一会儿,晚些时候梁徵也就来了。
谢欢瞄了一眼她脸色,“你有话想说。”
“今天才看出来啊,我可是天天都有话与你说。”凌微坐下拈针,对他一笑。
谢欢还是之前的样子,不答言。
凌微闷不住,虽不见他搭腔,也只得说下去:“我确实有话和你说。”她手指一弹,飞针带线从窗下穿过又旋回,闭了窗户,“你想要被锁在这里么?”
即使听不到回答,凌微也还是说了下去:“我可以带你走。梁徵想不到的。”
“什么意思?”谢欢终于出声。
“你如果活着那么难过,那也随你。”凌微倾身向前,“你要死要活,轮不着旁人左右。”
谢欢略微动容,“微姐。”
“你要走么?可不能想太久。”凌微伸出手来,“你知道,我只有一小会儿时间。”
梁徵持笔迟疑着,不知怎么给水瑗回信。
水瑗问他还有什么打算。
聚集江湖各派在华山等待烈云前来,对烈云不能构成任何威慑,他轻而易举能横扫江湖。
而他必须死在华山派剑下。
他打算迎战烈云。
也许有比我更容易做到这件事的人,但我不能让师父多年苦心付诸东流,也不想让那么残酷的事发生。
即使我并不想涉险。
我不想受伤,更不想死。如果我有事,叫谢欢如何……可他,难道已是全不在意……断然不会。而反是我忙于江湖琐事,无暇与他倾谈散心。推己及他,若我华山覆灭,我怎能独活……可我想要他为我,哪怕是为我,活下去。
门派之事,岂能推卸逃避。
谢欢之事,叫人欲放难放。
两全之事,原来世所难有。
罢了,反正也要回山了,也不必再回复水瑗什么。也许越岫与水瑗还有更周全之策。
梁徵放下纸笔,重新往桌边拿了剑。
没有什么可以周旋,只有一路往前拼下去而已。
“……我不走。”
凌微对这个回答微微睁大了眼睛。
谢欢半坐起来,凌微没梁徵那么好耐心,也不伸手去扶,谢欢按着床框雕花自己下床站起。
“你改主意了?”凌微的眼睛跟随着他的动作。
“如果我走了,梁徵会来找我。他还是华山掌门,荀士祯真是选得好人,真是好人。他能够一往无前,但他只有一个人,难道还能分成两半不成……”谢欢苦笑了一下,“我……要么死,要么和他在一起。”
但要是死了。分明确信梁徵永远不愿意去特意计算死亡所能交换的东西,梁徵看着更好的方向。梁徵一直如此。
有人怀疑不是。
是否低估我对于梁徵的意义。
可我为什么要活下去。
娘安然赴死,亦是期望我一家泉下重聚。我一家身亡,怎说不是我的无能,我有何面目生存。
他走到窗边,凌微紧张地盯着他。窗户关上了,应是不怕他怎样。
谢欢突然挥拳砸向墙壁。
这一拳并不重,凌微虽然吃惊,没有阻止他。
但谢欢接着往墙上击了下去,仿佛上一拳已经过了试探,这回便拼尽全力。他这几天都没什么力气,可往后这两拳都异常凶狠,眼见手上眨眼就带了血,凌微连忙一掌接下了他挥下的第四拳,握住他拳头不放。
谢欢其实也打不下去,手臂因毫无章法又过猛的错用力气而疼痛异常。
凌微伸手一碰,果然摸到他手臂脱臼了。又气又急,怒道:“你发什么癫?”
谢欢晃了一晃,“没事。”
“没事什么?”好在脱臼不是大事,不是非得叫容松来,凌微拉他坐下,按着筋骨寻机一错,在谢欢低哼一声时已给他接好,继续瞪了他回去,“你哪里像是没事?”
“你们允许我有事么?”谢欢虚软地说。
凌微把他手臂一甩,“你就是给惯的。”
谢欢俯身埋下头,抱住自己的膝盖,不再面对她的脸。被凌微推了推肩膀,也只说了句:“我很快就好。”
他长久沉默,毫不动弹,凌微猜不出他在想了什么。
但他说到做到。
再抬头起来的时候,竟然已经能平常地微笑起来:“多谢微姐费心。我不会离开。”
“你……”
“我去华山。”谢欢说,声音很轻。
梁徵进屋来请走凌微时,谢欢如前几日一样睡下了。梁徵站床前凝视他,谢欢向内侧身睡着,安静如死。他看了一阵子,仍欲在床头抱剑坐下。
“不上来睡么?”谢欢出声。
梁徵还没坐下去就站了起来,“你……”
“上来吧,你怕什么。”谢欢说。
不多时,床上果然感到多一重重量,然后身后靠上一片温热,一只手伸过来,搂住了腰,稍有试探,见他没有挣脱之意,才加了力道。
半晌仍不见谢欢开口说什么,梁徵才先问:“你又想做什么?”
“怎么这样问?”
“每次你突然对我好,”梁徵贴着他后颈说,“总没有好事。”
谢欢把手按在他手背上,“是好事。”
“这样时候了,哄不得我。”梁徵越发紧了紧手臂,不禁仍有几分心疼他瘦骨,隔了一层单薄衣料沿肋骨抚摸上去,直到心口。温暖与搏动总算让人安心。
“我跟你去华山。”谢欢说。
“果真?”
“果真。”谢欢把他的手按回腰上去,“你信我不过也是自然,但我哄不哄你,你都一样要带了我走。我哄你又做什么?”
梁徵靠前隔着发丝亲了亲他后颈。
谢欢终于是一抖。
“谢欢?”梁徵担忧而要抽出手来远离,谢欢翻身抱住了他,这更加让人担心起来,“怎么了?”
“撇却救人之义,梁徵爱我什么?”谢欢问起。
“这个……”梁徵对此问不防,但既然问起,便也回答,“谢兄生于富贵,不耽享乐,身处朝堂,忠贞不二。我虽不曾与谢兄同处一道,但也直为人忠孝信义,甚是难得。”
“我若贪生求存,岂非已是耽于世间享乐。别说其他,单论信义,你还嫌我哄你不够么?”谢欢的手指发力往他心口戳。
梁徵握住了他手指,“我不怪你。”
谢欢往上看着他。
“你这样,又哪有一天享乐,反而赴死轻松不是么?”梁徵也看着他的脸说,“再说,横竖我对你已是如此,你就是变成了恶人,我纵然是要行正义杀了你,这一心对你也绝无更改的了。我不愿你死,或是为义,可指望你共我同偕余生,莫非不是为情?”
“变恶人,那倒是变不了。”谢欢轻微地笑了笑,“你指望同偕余生……我没有那样指望过。一晌欢爱,已蒙神恩。”
“我信谢欢,也望谢欢信我。”梁徵说,“并不是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不是吗?我还在这里。”
“我不知道。”谢欢说。
并不意外的回答,梁徵没有因此就松开握着他的手。
“梁徵放心。”谢欢又说。
“放心什么?”梁徵问。
谢欢有那么一阵无法回答,但最终还是说:“难承君恩,难负君情,若不一一报偿过了,看来不敢轻生。”
梁徵笑了起来,“这是真话?”
“当成真话。”谢欢说。
梁徵本想玩笑一句,但心中诸事并未全然放下,说笑话就没有讲出来。
若是真话,对你用情一世,可就叫你长留身边了么。
“不过,”谢欢敲了敲床枕,“你可知床笫之间的话,都是信不得的。”
他倒是个没心肝的,一说就笑得出来。
“还不算。”梁徵想要正经些。
但谢欢一翻身,他就知也无处说什么正经不正经,重新贴身上去,再吻了谢欢耳后。暂不继续,就是询问。
谢欢缩了缩,也躲个不过。
“随你。”他开口说。
谢欢抬起身体,除下仅有的一层单衣。梁徵亦解衣靠近,手掌在他胸腹间滑动,抚慰般的力度。
知道梁徵担心他旧疾,谢欢说:“我还好。”
“不要那么重心思。”梁徵亲吻他肩骨,“……你我行这些事,都是夫妻之实,还当什么生人。往日种种,瞒我作甚?撇我作甚?”
他扣了谢欢不让人挣脱,又故意伸手下去撩动他。谢欢正好便没法开口反驳他话,唯有侧过脸往枕上埋进去,又被梁徵移过手托着下巴挖出来。
“我想要你好好活着。”梁徵说,稍微理顺他脑后的乱发,“为了我。”
因为他收回的手,身体暂时从温存的浪潮中被放开,却被身心更深处的焦躁俘获。
爹娘尸骨未寒,不曾三年守孝,反自堕于这淫事,真是……不可饶恕。孝义礼数,都一朝抛尽了么。
但说到底,这荒唐之事难道我一生做得还不算多?委身男子绝了血脉,早是不孝之至。背德忘义,身后自有清算,阎王殿前甘愿领罚。
且在生时先尽了活人之情。
梁徵忽然抬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问:“这是怎么了?”
手上有新鲜的伤口,谢欢在微小的刺痛中想起是刚才的失态之举。
他已经做出选择。
没有得到回答,梁徵似乎也猜到了,叹着气紧拥他,因为不可避免的靠近而使下体蹭过谢欢的身后,令他呼吸不稳。
“不要说话了。”谢欢说,“来吧。”
梁徵依从了他。
爱他何来。
虽然能够回答谢欢,但要自问,也理不清头绪来。
他的转眼瞧过来时,即使暗夜中仍有光华流转在眼底,虽不全是欢愉意,可其中颤抖的,难当快意的清澄之色,已足够使人忘怀所有。
也许谢欢也希望忘怀所有,因不够坚忍,而抓紧这无关其他任何的瞬间。
我和你。
或因我能出口关于爱的理由,我才愿与你义结兄弟。又其实从那时起,我已不愿你将我撇脱,两不相干。
撇我则甚。
可有旁人能这般接近你,进入你暖热的身体,与你血肉交缠,让你身心沦陷,在欢悦与空白的河流里游动,我的手指你的唇舌,没羞没耻,江湖遥远,只有我撑起你背脊的手臂,你剧烈起伏的胸膛,我额前滴落你小腹的汗水,你腿上滑过我后腰的光滑皮肤,再无其他。
谢欢叫出来的时候眼里失神,下意识地收缩四肢紧紧抱住梁徵。
这温暖毕生难忘。
心神一转,顿悟般通灵之感。
谢欢的身体仍不太好,撑着清醒地纠缠到最后,喘了几口气,抱着梁徵的手臂就往下倒。梁徵再摇他,才发现竟然就已睡过去了。
梁徵无奈,腾出手来抱了他腰,放他好好平躺下去,自己下床来。
谢欢之前有伤,凌微周到,房间里常备有水。虽是凉的,好在天气渐热,这点凉意算不上什么。梁徵拧了布巾,到床边给谢欢擦拭身体,脖颈胸背的汗水,还有下腹与双腿间别的痕迹。
这仍然让人动情,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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