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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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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唤春节时一模一样。
  夜半此景,格外阴森。
  付云中苦笑了。
  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又苦笑一声。
  “……抱歉,又让你卷进来了,青禾。”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清晨,到来。
  付云中满面苍白,手脚无力,横尸般任江见清救死扶伤。
  抬眼,天花板变了。已换了一间干净的小房。
  比起来,付云中倒还算好的。江见清安排照顾付云中的小弟子飞流大半夜那一声叫人毛骨悚然的尖叫,才真吓着了不少人。飞流更是可怜,本是到了时辰,按例起来查看伤患情况而已,结果吓得简直屁滚尿流,从付云中房里连滚带爬地奔出来通报江见清,话都说不完整,一叠声的血,好多血,两个人,地上,满屋子,血。
  睡到一半被吓醒的江见清莫名其妙,赶紧裹了外衣跑去一看。
  来云墟帮着守夜照料的桑哥冲在最前,一开门,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可不是,摆设物什通通被拉扯推倒,洗劫过一般。床单、被子、桌布、地面、墙壁,满屋子的血。
  床上躺着的成了青禾,地上多了个蜷缩昏迷的付云中。
  饶是见惯死伤的江见清和桑哥都白了脸色。
  等付云中恢复意识,第一眼见到的便是晨光熹微下,板起眉清目秀粉嘟嘟的圆脸,难得一言不发的江见清。
  江见清察觉付云中醒了,瞧了付云中一眼,继续上药,还是一言不发。
  付云中在心头一打鼓,不好,这回真惹丹尊生气了。
  不知该说什么,也不能多说什么,疲惫和疼痛亦未过去,只好继续横尸。
  江见清包扎好付云中腹间伤口,开始检查付云中全身,指尖自付云中胸前肋骨一路按下。
  按着胸口中央某处,又皱了眉头。
  付云中一想,哦对,江见清曾摸着那处道,上头好像有个“云”字。
  付云中忍笑,任江见清按啊按。
  江见清好一会儿也没按出个什么,付云中有气无力开口呼痛:“丹尊大人,本‘云墟恶叔’的排骨快被戳青了……”
  江见清白了付云中一眼,终于不再纠结,继续往下检查。
  又是好一会儿,江见清才放心,收拾药箱往外走,好歹留下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否则就等着桑哥来救死人吧。”
  语调平板冷淡。
  付云中听得出来,江见清是在愤怒和自责。人就睡在一边屋子里,出这么大事儿了自己还后知后觉。赶紧格外顺从地应了一声:“会的会的,我一扭头就睡过去了。”
  付云中无法安慰。
  若是原本,足可以假借重伤来掩过己身“归云剑气”给肉身施加的伤害,可是不想,有人选择了此时,让青禾来。
  青禾来了,付云中便掩饰不了了。
  虽然其实青禾什么也没做,付云中也什么都没做。付云中只是拖着满身是血的躯壳拦下了青禾,让小姑娘在他的床上好好睡了一觉,仅此而已。
  可又有谁会信呢。
  青禾再次为人利用,迷了神智,对付云中的声音有反应,却听不懂任何言语。单是叫青禾乖乖上床睡觉,就费了付云中好大力气。看似打斗的痕迹,只不过是付云中身体不支,数次倒下时随手一扶一带给推倒的,顺便染了床单、被子、桌布、地面、墙壁,满屋子的血。
  付云中明白,询问青禾,也得不到任何答案,只会更多了对小姑娘的伤害。
  所以他什么都不说。
  只得叫他人猜测是青禾受人操纵,和虚弱的付云中打了一架,倒也能掩饰付云中异常的伤势。
  但青禾为何来。
  竟选了这般时机来。
  付云中唯一知晓的,是青禾还好好活着。
  昨日那间房看着就叫人可怖,江见清已着人收拾,分别将付云中和青禾安排在临近房中。这会儿还能隐隐听见桑哥的声音,江见清该是到青禾房中,和诊疗青禾的桑哥商讨伤情去了。
  闭目休憩,折腾了一宿的付云中没过一会儿,就真睡过去了。
  迷糊了好一会儿,忽听见照顾伤患的小弟子们轻轻议论,道是大师兄也来了,就在边上房里休息,看去也是一宿没睡。
  轻言轻语的小弟子出门去了,付云中的眼睛也睁开了。
  隔壁屋中,窗户大开,已有些炽烈的晨光铺了一地。
  付云中蹑手蹑脚,停下脚步。
  俯身探看,付云中无声微笑。
  坐在床沿,倚着靠枕,云墟城年轻大师兄抱臂在胸,微垂着头,闭目抿唇。
  哪怕偷懒睡会儿,也是个端正持重,不怒自威的架势。
  付云中知道的。飞声不言,不笑,尤其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便比平常更多了三分,甚至五六分的清冷疏离。
  与在师弟师妹面前的亲切温和截然不同。或站,或坐,挺直脊梁一动不动地沉默,若不是偶尔眨眨眼,真叫人以为是尊端稳漂亮,青玉做的雕像。
  如今这般斜斜倚着睡了过去,倒是不常见。
  付云中伸手,拈起飞声垂在肩上的一缕长发。
  飞声的头发,直、长、黑,迎着光,亮出闪金般好看的光泽。看着莫名高远不可近,触在手心,却是意外的柔软坚韧。
  视线不经意瞟见自己挡了晨光,留在飞声身前的影子,付云中想起什么,伸了另一手,搔了搔自己的头发。
  然后就笑了。
  和影子一模一样,付云中的头发蓬松凌乱,闹腾了一晚上,该翘不该翘的全翘了起来,跟飞满了鸡毛的鸡窝似的。
  怪不得昨晚上飞声一直在摸付云中的头发,原是在理顺那几根不听话的毛。
  付云中拿指头梳,拿手掌按,不听话的毛还是杵在那儿,理都不理。
  付云中苦笑,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的头发亦黑、长,没那么规板,看着格外平易,随手能及,但要它们改变心意,还真的不容易。
  亏得昨晚上飞声有耐心,一下一下梳理摩挲,也不嫌烦。
  许是被付云中挡住了阳光,又或是被付云中的轻笑声吵着,等付云中看回飞声,飞声已经睁了眼,静静看着付云中。
  付云中尴尬地“呃”了一声,赶紧放开手中飞声发丝:“你醒了啊……”
  飞声不答,继续看着付云中。
  付云中本就搁在脑后的指尖又挠了挠头,憋出一句:“……我没事,你继续睡……”
  飞声终于开口:“你不怕?”
  没头没脑,付云中一愣。还没想明白这“怕”是怕的什么,浑身匪气痞气已经上了头,一字出口:“怕!”
  说完了,还嫌不够似的加上一句:“怕死了!”
  飞声也一愣,随后舒缓眉目,微微一笑。
  端稳漂亮,青玉做的雕像,顿时成了生人。
  付云中跟着呵呵笑。
  飞声道:“青禾也怕死了。”
  “……她和你说的?”
  “得知你于沙关受伤的时候,便已经担心得快哭了。昨晚上又一闹,等她醒了,你打算怎么做?”
  “唔……还是什么都不要跟她说好了……”
  “你还真看得开。”飞声笑容清净,眉目出尘,哪壶不开提哪壶,“反正是青禾,不是夕言姑娘。”
  “对!青禾还是女娃子,又不是夕言姑娘!”付云中耸肩,又嘻嘻哈哈,“要是夕言姑娘,我说不定还能借着受伤多摸两把玉手呢!”
  飞声略摇头,唇角却更勾起了些。
  苏夕言。
  晚来风曾经最美、最红的姑娘,六年前告别榆林,随当年云墟城气宇轩昂排得上号的重山行走江湖,浪迹天涯,至今未归。
  也是付云中曾经最为迷恋的姑娘。
  那时候飞声也还小,约莫十岁的孩子,初入云墟。
  但哪怕飞声年纪更小些,也定然瞧得出,付云中看着苏夕言,说着苏夕言,想着苏夕言时,眼角眉梢的欣喜与温暖,服帖得近乎叫人动容。
  如何不动容呢?对着个来自贫穷、肮脏、孤独无助的守望崖,也仅十六七岁的付云中,晚来风最美最红的夕言姑娘毫无芥蒂,与他来往。
  飞声轻叹。
  岁月这东西,真是最难抗争的。
  在他与他尚未相遇的时候,他们便已相识相知。
  叹着,却不为所动。
  的确没什么好动的。付云中都这岁数了,夜半时分,总不能只靠右手。别说喜欢个女孩子,付云中和晚来风前后几个年轻男乐师于无人角落悉悉索索,也不是没被飞声撞见过。
  晚来风这档次,姑娘们不必说,偶尔招纳培养几个年轻男娃,照例的品相绝佳,色艺双馨,叫人心动的确不难。
  飞声继续提那壶:“你是否在后悔,熬夜做了那么多礼物送给夕言姑娘,却没能在她离开榆林前亲上一口。”
  “……是有点遗憾。”
  飞声看向付云中,不解付云中难得沉湎的语气。
  付云中抬手,又扯了扯方才飞声被他放下的那缕长发,眉头微蹙,道了句:“有点可惜,把我做的发钗发簪都送了夕言,没能给你留下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飞声微怔。
  “方雪娥执掌内务,就是靠不住,瞧你用的木簪,看似好料好工,大略进货时抽了不少油水,头发都簪不住。”付云中扯着飞声长发,软软滑滑的很是舒坦,便又扯了几下,才抬头对飞声歉然一笑,“要是我做的,多少强一些。”
  飞声深深看了一眼付云中,垂下眼帘,掩去目光,轻轻应了一声“嗯。”
  飞声记得的。
  两人还在守望崖相依为命的两年,付云中几乎什么都学,什么都做,为了能让两人都活下来。体力活不说,木匠、铜匠、箍桶匠,手艺繁复的技艺能多赚些钱,连何记珠宝铺的老板也不知何时被付云中混了个熟。跟着珠翠师父学做首饰,一件出工,顶得上其余人一个月工钱。
  而后飞声入了云墟,付云中压力顿时轻了不少。再三年,付云中已借着飞声和云墟人交情甚好,讨了个门守之职,总算是安定下来。
  得知苏夕言要走,付云中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去找了何老板。
  何老板和付云中多年老交情了,榆林人也没几个不仰慕夕言姑娘的,听了详细,爽快地同意付云中以工代本,做几件首饰送与夕言姑娘。
  尽其所能,选了能负担的最好的珠翠银料,付云中大半个月没日没夜,终是出了两把簪子,一把钗子,一件腰饰,赶在苏夕言离开榆林当天送与了她。
  不算顶华贵,却是苏夕言,乃至全部晚来风的姑娘都极少见过的精细、美妙、别出心裁。
  飞声仍能清楚记起,当日付云中黑着的眼圈,咧着的嘴角,酸着的双眸。
  也能清楚记起,当日自己莫名杂陈的心情。
  轻吸了口气,顿了会儿,飞声道:“张和林是武尊的人,确定无误。但他顶多是个随时可舍的小人物。”
  付云中“嗯”了一声。
  飞声继续道:“昨日同行的,共有八名管带,十二位‘重’字辈师叔,五名‘飞’字辈弟子。除开我、你,和张和林,共有礼尊一脉六人,剑尊一脉五人,武尊一脉六人,文尊一脉三人,丹尊一脉三人,和目前云墟各尊派系之强弱形势相匹。”
  付云中点头,软虫似的坐在床沿,听飞声说话。
  他与飞声都是礼尊一脉管辖,算来,便是礼尊一脉八人,武尊一脉七人。
  “这些人里,十二位‘重’字辈师叔都是不好惹的人物。礼尊除了我一个飞字辈弟子外,意外地一位‘重’字辈师叔都未派遣同行。剑尊四位女徒,重烟、重柳、重花、重雪和重柳之徒飞烟绝不轻易出手,连我亦不知其功力深浅。重峰不必说,随行的重瑞亦是武尊得意门生。文尊看似不爱插手事务,遣来的三名‘重’字辈师叔重意、重墨、重渺都以诗文见长,难测是否暗藏实力。丹尊三人重烈、重德、重习专攻医毒,皆是在江见清之前便来到云墟,江见清道这三人可信,我亦不敢断言。”飞声垂眸缓缓说着,又看向付云中的侧脸,“哪怕将五名‘飞’字辈除去,还有六名管带,其中就有一个明恩。”
  付云中看着地板,听见了,听完了,哼哼地笑了。
  除了大部队一起走的时候,明恩从头到尾就没出现在付云中眼前,哪怕剑尊出现时的千钧一发。可付云中如何能不知晓,明恩定是在某个近处,静静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此时的飞声亦在观察着付云中。
  试探,推敲,揣度,辨析。
  细微平淡得似只如以往的日日夜夜,静静地瞧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却真切活着,渐渐不再年轻的面容。
  付云中边笑边又挑高了眉梢道:“怕呀我好怕呀~崽子你不怕我就那么被根透骨钉要了命吗~”
  说着和唱着似的,吊儿郎当瞥向飞声。
  飞声却道:“不怕。”
  付云中呆住。
  “我与赵招德有过详谈。他虽一口咬定只是隐姓埋名的江湖客,不属任何派系,亦没有任何目的,但至少告诉我,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非常之确定,已将张和林的四枚透骨钉,九把柳叶小刀尽数斩断击落。”飞声悠悠道,“先不论至少表面上武艺不精的张和林如何出神入化地同时击出十三枚暗器,我们所有人,包括剑尊都没来得及察觉,最后击入你腰腹的那枚透骨钉是从何发出。对此,赵招德有一个奇异的猜测。” 
  付云中略皱眉,笑得又有些无奈了。
  飞声直直看着付云中的双眸,继续道:“没有人再次击出透骨钉。扎入你身体的东西,本就是已被赵招德斩断落地的半截透骨钉,被人诡异地再次隔空用作了暗器。”
  付云中在心底一叹。赵招德的实力果真不一般。一直对他留心,看来是对的。
  “而那枚落香,亦没有一人看清是从何而来,如何精巧至极地替你挡回了一条命。”飞声丝毫没有放松眸光的意思,反是更为咄咄逼人,“能做到这些的,只可能是消失十二年的青尊,亦或者……是你自己。”
  付云中便笑得更无奈了。
  听见笑声,飞声眯细了双眸,终于抬手。
  抚弄般的动作,却是一把抓住付云中颊边散落的长发,大力扯着,强逼付云中与他对视。
  方才的付云中亦是扯了飞声的头发,但比起此时飞声的扯,倒和拾起差不多。
  付云中无法,看着地板的目光转向飞声。
  “为什么,没有选我?”
  对着飞声陡而激扬,愤怒质问的脸,却听见飞声这一句不知该算愤怒、埋怨、不甘心,亦或心底拼力掩藏的小火苗却被人加了把柴的无力,与期待的话语,付云中一时发懵。
  飞声死死盯着付云中,继续道:“若你愿意,可以选择任何一个在场的人来当靶子,不过就是引出那枚落香而已。你送我入云墟,不就是为了有一日好好利用,为何放过?亏我还时刻准备,你却为何选了你自己来承受,差些搭上性命,也不选我?!”
  付云中眨了眨眼,本是头皮吃痛而皱起的眉毛不禁松了下来。又快笑了。
  这孩子。一开始还质问得有模有样,怎么说着说着就跑偏了,跟要替他去死似的。
  果然是太久太久地在一起,太过了解对方的想法、反应,乃至表情的细微变化,分明还只是个毫无底气的猜想,飞声已确认得理直气壮,连个证据都不需要。
  不过,虽是无理的质疑,但都是对的。付云中也清楚,除却免去意外的念头,在场的那么些人里头,不论是谁来受这么一击,受的伤都比付云中自己来要轻得多。大成归云剑气,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想着,付云中真的呵呵笑出了声来。反是无动于衷。
  没有肯定,没有否定。
  映在飞声眸中,便又是那个笑容。
  点儿料峭,点儿隐忍,雾蒙蒙的暖。
  一夜春来,满眼江南。
  付云中扬了眉梢:“要不,你代替夕言姑娘亲我一下,我就好心给你点儿线……”
  话未说完,眼前一晃。
  本扯着付云中头发的手掌转而按住付云中后脑,飞声骤然撑起上身,靠近,贴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付云中还愣愣睁着眼,两人紧贴的唇齿已相离。
  简单至极。贴上,分离。
  除了发力有点儿猛,磕得有点儿疼外,若不是付云中还开着口说话,说不定连舌头都碰不上。
  只仍在极近处与付云中对视的双眸,似也被彼此唇舌的温度冲淡了怒意,这才想起来迷惘似的,半垂了眼帘,平静温柔。
  付云中扯了扯嘴角,又惊又疑又莫名其妙。
  飞声果然就是只孤身踏雪,眼眸凌厉,任性狂妄的小豹子,差些又以为会被啃掉嘴皮子了。
  只是多了一身长大后才有的,甘甜清泉似的好闻。
  下意识伸手碰触,付云中还没碰到自己的唇,就先被自己两日未曾拾掇而格外毛糙戳人的下巴给刺到,干脆半黑了脸。
  ——云墟城最年轻的高位者,多少师弟敬仰,多少师妹爱慕,甭管日光还是月光一照便神像一般的飞声,竟然主动亲了他一口,可是……
  “可是……”付云中眉毛都皱一块儿了,瞥向一边,小声叽歪,“我怎么觉得,我还是亏了……”
  飞声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也不是不乱的。
  方才一瞬,半是赌气,半是连自己也控制不住。
  轻描淡写一字出口:“说。”
  付云中挣扎了会儿,顾左右而言他:“这两日云墟城里怎么样?”
  飞声未答,付云中又道:“这回重霄没去,他没事吧?”
  比起刺探情报,还更多了些真实的关切担忧。
  飞声看着目光躲闪的付云中,道:“他没事。风平浪静。”
  付云中松了口气,不自觉嘴角微翘:“哦……”
  飞声默默看着,还是一字:“说。”
  付云中瞟了飞声一眼,看向边上,眨巴两下眼,再瞟飞声一眼,看向边上:“……好吧。”
  说着叹一口气,抬手,将飞声放松了力道,仍然扣在他后脑的手掌握在手心,柔柔捏着:“线索嘛……”
  不但握了手,还顺着姿势略一使力,将本已往后退了一些的飞声拉近了些,另一手顺顺当当攀上飞声的腰,凑过脸去,逼得鼻间几乎相抵:“就是说……”
  调戏似的口吻和动作,付云中冠冕堂皇,一往无前。
  飞声早已习惯,连眉毛都懒得抬一下。
  付云中继续冠冕堂皇,将脸颊贴在了飞声耳边。成了个略显怪异,到底也是拥抱贴脸的姿势。
  这个角度,飞声转眸,便能瞧见付云中勾起的一边嘴角。
  付云中声音带笑,愈发凑在飞声耳边,轻轻缓缓,吐字:“因为啊,我舍不得你呀~”
  语声压低,笑意亦压低,语尾又跟唱着似的。
  里头的认真与坦荡却不曾掩抑分毫。
  飞声不禁愣神。
  刹那间丝丝悸动。
  更恍然觉得,是不是这个人的玩笑,乃至之前所有的玩笑,皆所言非虚。
  半张了口,飞声未及出声,忽地手背一痛。
  已被付云中一手拉着手一手推着腰,往床榻下一丢!
  身形不稳,差些便直直栽了下去。
  而付云中哈哈大笑,吱悠一下钻进被飞声压在身下捂暖了的被子里。
  飞声略显狼狈地站稳,看向被窝里故意朝向里头侧躺着付云中:“你真是……”
  付云中不答,闭着眼睛面带微笑。还就是叫飞声看见他面带微笑。
  飞声额角青筋终于忍不住抽了抽:“你这是承认了,昨日之事都是你策划的是么。”
  付云中继续不答。嘴角勾得越发得瑟。
  摆明了一副老子就是装睡,老子就是不理你。
  飞声逼近床沿,居高临下地半眯了眼。
  付云中反正看不见。看见了也当看不见。
  却没听见责问,反是身侧一软,有人坐在了床沿。
  稳坐床沿,飞声亦不开腔,只静静看着。
  付云中等着飞声开口,等着等着,却睡了过去。
  付云中,实在太累了。
  连日来绷紧神经,如今一旦能够全部松懈,一不留神便迷糊了神智。
  或许,身边无比熟悉的飞声的气息,亦太过叫人安心。
  飞声还是静静端坐。听见付云中渐趋平稳粗重的呼吸,看见付云中安宁闭目的侧脸,知道付云中是真睡了。
  眸光复杂,转而深邃。
  若躺着的人是他,坐着看的人是付云中,飞声又能否如许安泰地闭目睡去。
  为何。付云中就不怕么。
  忽地想起付云中那句,有点可惜,把我做的发钗发簪都送了夕言,没能给你留下一把。
  下意识,飞声伸过手去,轻触付云中的脸,和发。
  付云中跟飞满了鸡毛的鸡窝似的发,再怎么爱理不理地翘着,只要正着理,顺着摸,还是蓬松柔软,手感格外舒服。
  被搔得痒了,付云中哼唧一声,似想说什么,黏黏糊糊还是两字:“……崽子?”
  飞声顿了动作。
  付云中哼唧完,又没声响,睡过去了。
  飞声摇头,轻叹,苦笑。
  指尖又抚了抚付云中凌乱长发。不知是顺着发丝传去,还是传来的温度。看着发丝主人因倦极而格外恬淡沉静的睡颜,飞声不觉松下眉头,也跟着恬然而笑。
  替付云中掖了掖被角。
  转眸,飞声看向窗外。
  玄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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